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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德拉克洛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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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德拉克洛瓦
Zoro曾经记得自己在很年轻很年轻的年纪里,去过一个看起来不可捉摸的神秘宫殿。那里似乎作为一个欧洲大路上最为荣耀最为伟大的存在,耸立在法兰西帝国的中心。Zoro已经不记得自己曾经看见过多么宏伟多么伟大的东西了,只是隐约记得自己曾经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迷路,他在茫然中意识到自己是应该感到害怕的,然而却不能阻止自己在螺旋回荡的走廊中一直向前寻找着路。
在那个角落,映入眼中的是一幅油画,颗粒点点看起来,就像是摸着还会有些涩手的样子。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中,一手高擎三色旗,一手提枪,奋勇当先,正在召唤身边的人们前进的女神,其他的人都围绕在她的身边,感受着她的召唤。自由!你的旗帜虽然已被撕破,但仍在大雷雨中迎风。
“自由引导人民……”Zoro小声地喃喃出声,他看起来像是的的确确为此震惊了,是的,他没想到这昏暗阴冷的角落里沉睡着的竟是如此鲜艳的色彩……
那是一幅很美的画,就如同在最卑微丑陋的难看境遇中,看到了最深沉的美。人类社会所有给过的最好的东西都不足以让人入迷的,然而唯有足够充足的,真正纯粹的一目了然的原始性的那种需求,才是令人难以忘怀的。纯净的太阳升起,照耀着纯净而古老的道路。是啊,瞧瞧那样的太阳,那样如此纯粹的太阳,如此的奇特以至于那些东西照耀过的人的脸、皮肤里的毛孔、手指上的指节和面颊上的颧骨都一目了然了。
全世界都像是温暖而漂亮的小姑娘,而柯尼斯堡却像蛮荒的丛林,终日都是忙碌着的,红砖建筑、形形色色的人、灰暗的黎明、进站时发出刺耳声音的老式火车。
Zoro曾细细描绘过那幅画,极尽全力地模仿它爆发而又夸张的笔触,一切都是徒劳的。不是真正拥有过那样的场景的感受的话,是不可能做到的。
落日留下长长的影子,一片血红色的倒影从庭院一直拖到楼房顶端。太阳像是被钉死在了幕布的中央,清晰的轮廓像是被黑笔描了边,杂着暗红色。
Zoro坐着望了一会钟,滴答滴答的钟声令他心烦意乱起来。于是他决定走出房间,登上楼梯,走到楼上。那些高敞的空房间,寒冷而阴沉,却使他感到一阵无拘无束。他皱着眉头,从房间的一头走到房间的另一头,高阔的天花板上繁复的花纹始终是眼花缭乱的,常常会让Zoro产生不可避免的窒息感。透过正面的玻璃窗,Zoro看见庭院外不断进出的人,都是刻板的公式化的面容,用压低了嘶嘶作响的声音小声交谈的,似乎防备着不知道何处的敌人,始终保持着警惕的神情。他们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到Zoro耳边。
Zoro用食指和拇指按压了压鼻梁两端的眉间,感到一种压迫住自己呼吸的晕眩与燥热,他不得不把自己的前额贴住冰冷的玻璃窗,保持着自己的神智,望着被高大的树遮住的庭院外面看不见的地方,想象着一片澈蓝的天空,一个清凉的湖泊,甚至感受到昏暗的街灯朦胧地照亮在树枝边美丽的鸟的羽毛上。
我不想呆在这里。Zoro在一个转念的瞬间模糊的想到。
Zoro朝那遮住视线的树木。他以为他已经很好的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了,甚至以为自己已经学会了怎么控制自己身上的各种感官,但事实上,这些感官还是完全不受人指示的。Zoro感受到自己处于一种可怕的紊乱中,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促进了,改变了他的感官,他感到自己觉察到了许多自己过去从未察觉到的东西。他感受到了玻璃的窗户带来的冰冷的感觉,感受到每次滑动自己的额头的位置都能听到的微弱的玻璃的声响。他又朝那棵树看去,看见了树枝上的每个枝榴,看见了树叶和每片叶子上的脉络,看见了树叶上的虫子,有蝗虫,有蜘蛛,还有被缠绕在树枝间无力的摆动的各式说不出名字的小虫。
事实上观察那些虫子是如何摆动自己的翅膀是无聊的、令人乏味的,然而在这种无所事事的时候,这样的行为看起来让人感到轻松愉快了。至少我们在做的是自己想要做的事,不是么?我们不能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是单独的一个个体,我们不能掌握自己的语言,不能掌握自己的思想。好在我们还可以控制自己的呼吸,只是呼吸是不会骗人的,它是时时刻刻真实的,不参杂一点商量的。除了呼吸,Zoro大概找不到任何我死后会怀念的东西了。呼吸简单得如此纯粹,而且让人安静下来,这样令人激动地事情为什么从前却从来没有发现过?
如果我们谁都不必去费力地理会别人的想法,是不是一定就可以看见最与众不同的太阳?
日短夜长的冬天,就是这样。Zoro有点不耐地想着,还没有到吃正餐的时间,夜幕就降临了,而且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等到真正太阳落山的时候,他们就该想起要催我了。
Zoro猜大部分的人也该要走了,当然总会有几个人总要看见的,是的,总有几个人不管自己怎样逃避都不可避免要去说话、要去应对、要去呼吸同一片空气。
Zoro说不准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经讨厌了自己的家庭老师,只不过那些把自己的人生一遍一遍地,设计得如此不容自己插手的人,Zoro很难对Mihawk真的不抱着难抑的愤怒。
就像Mihawk阻止自己去画画一样,虽然绘画不管从哪个意义上都并不是Zoro的兴趣,对着一幅画,被吸引所有注意力,在Zoro身上更像是一种赌气的孩子行为。仅仅只是因为Mihawk对Zoro如此执着于绘画而感到厌烦,而Zoro就故意去认真地观察那些画。对,他要凑近了一丝一丝仔细地看,然后退后两步看,再弯下腰看,跳起来看,他要从不同高度和角度和光线去欣赏那幅画,他要把所有的时间,所有的他的家庭教师宝贵万分的时间全部、全部地浪费在这个画室中。
那个画室,其实是个废物间,Zoro总疑心那里面有种闻得到的若有若无的霉味。里面一般来说是满地都是乱七八糟的废纸的,虽然它一开始是很干净的,跟这幢房子的其他地方一样,不动声色地安静着的。Zoro会在一些空闲的时候呆在这,这已经越来越成为他的一种热衷的事情了。比起没完没了地与Mihawk讨论乏味的军事策略,或者一次次的体能测试,这样的事情也已经变得有趣的多了。
唯一的真实是艺术,而唯一的意义是没有意义。(1)
事实上,Zoro并没有把自己绘画这样的行为看成是一种艺术,也并不存在为艺术献身的这样深层次意义的听起来十足伟大的事,只是一个人呆在一个地方,不用思考也不用去 ,可以做一件当下自己已经决定好了的事,看起来是非常具有诱惑力的。
他的额头仍然依靠在玻璃上,能够清晰地听见从楼下大厅传来一阵刺耳的尖锐笑声,大概是那个看起来讨人厌的家伙来了吧——Crock,还是其他什么的——一种类似于嗓子被掐住的怪笑声又一次刺激了Zoro的耳膜,对了,是Crocodile,那个二级上校。虽然父亲一直要求他记清楚每个来往于自己家中的客人,但是这样的事,Zoro一次也做不好。那些人都带着明显的特征,配着枪,时时刻刻尖刻的眼神,紧抿的嘴唇,还有那种与生俱来的傲慢。毫无疑问,军队大概在他们身上留下了不能磨灭的印迹。而Zoro可不希望同样的印迹再在自己身上留一次,虽然他很清楚父亲的想法。
Zoro十分清楚自己的父亲正打算掌控一切呢,从国家的生死到他自己儿子的人生路途,他一刻也不打算放弃呢。一阵强烈的孤独感袭来,纵使那是Zoro自己选择的。他并不是那么喜欢被人陪伴的,只是当他希望自己一个人呆着的时候,Zoro就会突然惊异地发觉自己是如何的孤单。不论是他身旁经常围绕着多么讨喜,多么令人感到快乐的人,他某种程度上是跟他们分开的。然而这就是Zoro喜欢一个呆着的原因——受控制的恐惧。自我选择的孤独意味着只要自己愿意,他就能得到别人的陪伴,至少可以得到身体上的一种热度。
自我选择的孤独,总比别人强加的孤独要好得多了。当然,Zoro想,自己也许不过是在自私地等待着某个人察觉着自己的消失,然后跟着他,看他是否安好。他想,这大概是寻求着他人的注意力吧。
这可真是个听起来可笑的说法。
当然,在有一刻,即使只是短短的一刹,Zoro也不能否认自己盯着紧闭的房门,真的期望能看到自己的家庭教师能找到自己。
Mihawk像是生来就具有这样的能力,能在自己躲在阴暗的角落的时候也能把自己拖出来。他总能看见自己最落魄的样子,自己最糟糕的最软弱的场景,自己如同从来都没有任何保留地赤裸地站在这个男人身前,而Mihawk却觉得如此的理所当然。
Zoro望了一眼门,此刻,当然,不会有任何人来开门。
Zoro虽然有兴起过此刻去画室呆着的想法,但是一种某名的意愿让他不愿意移动,而当他看见楼下有人离开的身影时,庄园周围的树已经变得银色色的,头上的夜空是一片不动声色的墨黑,倒是与街灯的微光摇摇相望着。当然,油灯是昏暗的,有些破旧的失修很久的路灯已经不亮了,Zoro能很清楚地记得每盏灯不亮的日期。而且没有人回去理会他们,是的,不会有人去管这些灯了,要不了多久,大概所有的灯光都会这样灭掉,而那时的夜晚,就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了。
似乎感受到了那种黑暗的预感,Zoro回过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室内,自己并没有开灯——事实上自己已经忘记了时间了。现在已经是几点了呢?
Zoro觉得自己已经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叫唤他的名字了,以及Crocodile那已经预备好的刺耳的笑声,简直让人一刻也不能忍受了。“他似乎不在屋里...”似乎有人迟疑地说了一句,但是之后的话也已经被寂静吞没了,Zoro刻意侧耳听了听,仿佛什么也听不见了。
自己又回归一个人了。
Zoro走下楼的时候,正好能听见楼下传来的crocodile的大声讨论,他似乎就如同这场晚宴的中心一样,即使在房间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能听见他那标志性的腔调。“哈,你们的Zoro小少爷,还要等着妈妈喂着吃饭么?”依旧是那人自以为幽默的笑声,带着让人难以忍受的嘲弄情绪。
这简直让人难以忍受了,Zoro站在楼梯上,他开始怀疑自己向下走是不是个优秀的决定,也许这蠢透了,只是让自己多一次在父亲面前丢脸的机会罢了。
他现在几乎已经能看见Crocodile那晃动着的腿了,穿着擦得锃亮的皮靴,将带着马刺的一头踩在桌脚旁。Zoro一抬头,看见对着楼梯方向落席的Mihawk,就如同感知到了什么一样,朝自己这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Zoro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什么理由可以逃避这次宴会了,Mihawk就如同一个被严厉的家族雕像,会时时刻刻地鞭打着自己,虽然自己也不会允许自己在这个人面前表现出一丝的不敬和软弱。他扶着楼梯的扶杆,感觉这里冷得有些过分了,自己的衣服穿得并不少,然而这里的铁制的扶手的手感也太凉了。Zoro走下楼梯,和正抬头望过来的Mihawk的眼神相对,被对方眼中深刻又严厉的神色震住,心中的怯乏让他低下了头。然而预料中的Mihawk的责问并没有传来,那个男人只是收回了眼神,不动声色地垂下眼,使Zoro不得不将视线从那人身上移下来。
“我很抱歉,父亲。”Zoro转过身,不再看一旁将手指交叠在一起收敛起气息的Mihawk,而是面向他的父亲,恭敬地在Roronoa将军的面前弯下腰,与坐在餐桌上席的父亲平视。“我很抱歉父亲,我错过了时间,不过幸好还能赶上晚饭。”
“嗯。”Zoro只能听见自己父亲给了自己一个模糊不清的鼻音,似乎没有任何指向性地,只是给了自己儿子一个自己在听的注释。
Zoro现在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似乎自己在父亲面前总是带着一脸蠢相地听着,这糟糕透了。特别是让Mihawk也觉得自己是这样的人,Zoro用了很大的控制力才让自己,不去转头看看身后Mihawk脸上的表情。
Zoro知道自己在意自己身后的那个人。那个人锐利地似乎可以看透一切的金色眼眸,□□的不容置疑的鼻梁,还有他的剪裁合身得过分的风衣,装饰考究的帽沿,那个人在自己的过去的十几年中,以一种不可以商量、不可以反抗的姿态占据了自己所有的思考。这不仅仅是指他作为自己的家庭老师对自己产生的影响,更是Zoro自己知道的,自己为了能被这个人认可、能终有一日打败这个人付出了多么艰辛的努力——自己的过去19年的人生,毫无意外地是围绕着这个男人运作的。
而这个男人,是的,Mihawk只是将他当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中的一个,从来吝啬着给Zoro一个多余的正眼。
就像现在一样,那个人,军队中至高无上的鹰眼,Roronoa家的尊贵的客人,此刻正不假颜色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似乎这个场景并没有什么值得他抬眼去看一下的。这让Zoro感到一丝泄气,虽然他似乎已经习惯了不去期待。
这顿饭和以前一样,令人乏味的食物和令人厌烦的沉默。
“Zoro。”
他的父亲开口了,终于。Zoro知道他的父亲又要开始他那令人生厌的演讲了,或者是一个简短而不容怀疑的命令,Zoro是在无法对此展现出绝对的兴趣。他似乎只是轻微地侧过了头,发现那些冰冷的石头上复杂而绚丽的花纹和雕刻似乎就像生命的一部分那样熟悉。他几乎发现了,那个已经被规定了的人生。
“是的,父亲,”Zoro放下手中的刀叉和食物,“我在听。”
那个坚定而独裁的老人似乎对这样的开场并不满意,他微眯起眼睛,给了Zoro一个具有压迫性的眼神,然而当他发现这并没有对他的儿子起到该有的威慑作用的时候,他带着微愠的神色的皱起了眉。
“我想我给了你过多的自由了,我的儿子。你已经成长到一个你的父亲所不能掌控的高度了。”将军带着嘶嘶作响的嗓音,“你需要一个能管住自己的地方。”
来了,看吧,就是像这样,我已经替你决定好了一切了儿子,而你只用走下去。Zoro悲哀地想着。
之后是一阵刻意的,难耐的沉默,Zoro疑惑地看向父亲,似乎对他用这样长的一段沉默来开始一段戏剧性的讲演而感到奇怪,然而他顺着他父亲的眼光看向仍然坐在餐桌的另一边的、正对着自己的座位方向的Crocodile上校,那个人正挑着一边眉毛,用一种盯住猎物的神色,带着嘲笑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既轻蔑又嘲弄。
不,该死的不。Zoro想着,绝不要这样。
“Zoro,我决定明天就将你编入伍,编在crocodile上校的基地里。”
从军。是的,还是在Crocodile的部队里。
是了,这就是父亲一直需要的了,一个可以继承他的人生的人,一个他可以利用的工具,一个没有任何别的作用的事物,是的,这就是我了。
除非自己从来不曾出生,除非自己仍然在子宫里享受着温暖的、已经如此痛苦地失去了的快乐,才能摆脱这样的控制。而对于这些失落的自由,大概有而且唯有死亡中才能重现。但是谁又愿意去死呢?
谁也拒绝不了那些自己生命中的痛苦,然而对于那些永远的最基本的自由,每个人都希望能尽力去靠近、至少能短暂地去体验这种感觉。
自己当然不能借助死亡来获得自由的合法性,但至少,短暂的体验本身是件底气十足的事情不是么。
“不,父亲,绝不。”Zoro用一种缓慢地,坚决的语气,不带任何商量地拒绝了父亲的要求。
Mihawk皱起眉,似乎不同意地看了自己的学生一眼,但他仍然保持着他那似乎永远不会被打破的沉默。他看见自己的学生在用决绝的语气说完拒绝的话语以后,用一种坚毅而骄傲的眼神扫视过餐桌,似乎在自己的身上也没有做多余的停留。Mihawk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学生对于进入军队这样的事有多大的抵抗情绪。
“这不是要求而是命令——”
“我憎恶那里,你明知道我憎恶那里。”Zoro打断了他的父亲的话,咬着牙,似乎正艰难地试图在他充满压迫力的父亲面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以及自己的呼吸,然而他那暗红色的双眸此刻却极亮。
——沉默。
死寂像一只冰冷的兽抓住心脏,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我不知道Mihawk你是这样教育我的儿子的。”
“抱歉,将军。我并不是这样教育Zoro的。”Mihawk欠了欠身,之后他的冰冷的眼神望向自己的学生。意识到自己失去了家庭教师的支持的那个年轻人,此时又是那样不知所措失魂落魄地坐在那了,带着他那常有的迷惘的神情。
“啧。”crocodile冷笑了一声,似乎终于引起了屋中其他几个人的注意力。
Zoro意识到crocodile在用一种玩味的若有所思的情绪,看着自己和Mihawk,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Zoro感到crocodile的目光如同一种黏腻的、冰冷的触手将自己缠绕住,连呼吸都变得艰难了起来。就如同自己重要的秘密已经被发现了一般,Zoro感到一种可怕的罪恶感正在折磨着自己。
“父亲,我不想进军队...”Zoro清了清嗓子,字句似乎被自己的喉咙噎住一般,只能用一种呜咽一般的低沉的语调表露着自己的情绪,然而这样的话很快被Roronoa将军的一个坚决的手势给打断了,Zoro知道自己又被击败了。
自己本来是不指望能摆脱的,只是希望至少、至少短暂地能体会这种自由带来的快乐。
“我不想听你的原因,闭嘴。”
Zoro低下头,是的,如此软弱地,不堪一击地,真是一个可笑的尝试,然后依旧被他的父亲击溃了。当然这其中还有他的家庭教师的一份功劳,不是么?Mihawk是如此的强硬,不允许自己的一点点逾矩。他只是用那双金色的眼睛望向自己,自己就想被美杜莎的双眼变成石头一样不敢有半点轻举妄动。
明明是一个如此愤怒的反叛者,却只能被固定在这个框架中活着。
Zoro看向Mihawk,那个男人没有抬头,似乎不再在意自己,当时Zoro此刻却感受到了那股不能平息的愤怒,自己的人生,如此的悲惨啊。所有人看见的我的生活是如此的安详,那样平静而秩序井然。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我们的实际生活是那么的潦倒、混乱、懦弱,那些我度过的地狱似的的夜晚,那些我走过的毫无意义的的路,这一切都在既没有结束,也没有开始的空虚之中。这是多么的可悲。
是的,Mihawk依旧那一个正直的、伟岸的,永远都不会倒下的精神导师。他像是要引导着我一样,把他的一切都给了我。然而这都是虚假的,事实上他这是一个可耻的混蛋,用他的灵魂替代了我自己的灵魂。这个人用最恶毒的手段夺走了我所有的一切,而自己却始终无法摆脱这个人对自己的所有影响。
Zoro感受到自己对于Mihawk其实是憎恨的,是恨的死去活来的。他想要时时刻刻和这个人呆在一起,想要跪在他的脚下乞求宽恕,想要不停地搓揉着他那一丝不苟的头发,想要真正深入骨髓地了解他。
“Zoro少爷,难道果然是个害怕死亡的懦夫?”crocodile用他那标志性的腔调怪异地语气,带着挑逗的声音,充满了嘲笑地望着Zoro。
“Crocodile先生,我并不是一个懦夫。”Zoro皱起眉。
Crocodile的笑容变得更加的深了,他的手指滑过手中装饰漂亮的银质叉子的手柄,如同抚摸女人的肌肤那样温柔地摩挲着。带着让Zoro深感厌恶的隐藏着浓烈的奇异欲望的眼神,缓缓地开口说着,“被宠坏了的Zoro少爷,就像一个家养的小猫一样只能虚张声势?”
“Zoro,别这样。”Mihawk抬起头,似乎终于有了情绪上的触动。当Zoro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想要向Crocodile那张可恶的嘴里扔刀具的手,已经被Mihawk的手紧紧抓住,被按倒在餐桌上,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
手很疼。Zoro似乎想起自己在很久远的以前也见到过Mihawk这样的举动。那时的自己,带着对于他那奇怪的迷恋,如同一个走入了迷宫而迷失了所有一切方向的人一般,抱住这个人那永不能击退、永不能屈折的脊背,似乎希望这个占据了自己所有人生的人能够给自己一个正确的可以接受的答案。Zoro记得自己就如同一个久困沙漠的旅人,因为深切的渴水的渴望,用自己修剪整齐的手指在男人身上摸索着,就如同一个盲人正在摸索自己所能触碰到的所有东西一样。即使那时自己可感受到的冰冷,以及自己软弱的无力的迷惘。“看着我,我的心脏还在跳动哩!你甩不开我的!”
是的,这个可恶的,无耻的男人,就算自己在他面前脱光了衣服,在他的身上扭动着,他也觉得不值一提呢。
“够了,我拒绝,我绝对不会去的。”Zoro这次转过了头,竭尽全力去无视掉身后crocodile那冰冷的如同毒蛇一般的眼神,他转向Mihawk,就如同这十九年来第一次认真地真实地站在这个男人面前一般,他站起身,打掉了覆盖在自己手上的那只指骨分明、修长有力的属于欧洲大陆第一剑豪的男人的手。自己一直是如此的软弱,每一次都像一个懦夫一样地从这个人眼中逃离。
当自己站在这个男人对面的时候,是的,他看起来已经没那么高大了不是么?他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可以被自己打败的普通人不是么?
Mihawk,那个永不会倒下,永不会露出一丝感情的雕像,此刻终于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了,他输了,他就要失去他了。Zoro扯开嘴角露出笑容,Mihawk,你要输给你的学生了,我要摆脱你了。
那时候Mihawk怎么说来着的?Zoro带着一种恶毒的情绪、一种他无法避免的胜利的得意洋洋的情绪想着。他记得那个抓住自己的手腕,只用一只手的力量就把自己扯离他的身上,像一包垃圾一样甩到墙角。
“总有一天,你会击败我的,Z。”
是啊,如此的冰冷的、如此的高贵的,如同一个天神一样的。
我要离开这里,现在。
Zoro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身边的男人,以及他那双依旧坚定而锐利的金色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