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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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妆飞身跃上枝头，远远看着那抹藏青色身影慢悠悠的走进桃花林，她忍不住咬咬丰润的下唇，又想跟上去又怕被发现，最后也只能跺跺脚在原地等。
已经四月了，桃花绽放着最后的美丽，却也已经掩盖不住衰败的痕迹，独留那株硕大的桃树依旧不知疲倦的开出鲜艳的花朵，在风中颤抖的飘动。
数字九背着手慢慢的踱了过去，脚尖轻点就纵身上了树，在枝枝蔓蔓间灵活的窜动，最后挑了最粗壮的树枝撩开衣摆坐了下来，手枕在脑后微微往后仰轻靠在树干上，顶上一片粉色花瓣轻轻落下，正正落在他胸口上，他也没理会，只是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轻风浮动，带来了一点点清香。
他入坠梦里，似醒非醒。
远远走近的胖胖姑娘手里照例挂着装满了各式各样糕点的藤篮，顿在树下仰头看了一眼树枝上的人影，细眉微皱，倒也没多说什么，挑了块比较干净的地儿就着树下坐了下来。
不远处伫立着石墓，她呆呆的看了会儿，放下篮子开始拿东西吃。
“……江湖，很乱吗？”陶花食指无意识的扣着篮筐，轻轻的开口。
最近庄内的江湖人士走了大半，还留下来的都是当年跟大哥结义的兄弟，豪迈的笑言要与陶家庄共存亡。她对江湖上的事不懂，明明是正派跟那个什么暗杀组织之间的事，为什么爹爹却是最烦恼的一个？
没有人回答她。斑驳的阳光斜斜的倾洒下来，她嚼着桃酥自言自语：“陶家庄不插手江湖之事已久，虽然得了个天下四大庄的名号，那也不过是看在大哥的面子上众人封的，现在大哥已死，爹爹早有退出江湖之意，为什么那些人还是会找上我们呢？”
那个什么青山派号称天下第一正派，结果却无耻的伸手找他们要钱，第一次给了六千白银还不够，这次又要了三千白银去了。
如果是大哥在，如果是大哥在……
每每她这么想着，望着爹爹满头银发总是黯然神伤。
可是大哥已经死了。
还是她亲手下葬的。
“哼，什么名门正派，我看也不过是些贪图钱财的狗而已。一天到晚只知道找借口向我们要钱要钱，可是陶家庄出事的时候，他们何尝为我们出过一次力？什么正义，什么围剿，什么还天下太平？这都是借口，压榨我们的借口！”她又挑了块香软的糕点塞进嘴巴，垂落的青丝正正掩去面容：“我讨厌江湖人……非常讨厌！”
林间只余细微的声响，她闷着脑袋将篮中的糕点吃完，又呆坐了良久，这才起身拍拍衣裙上的灰土，抬脚就要离开。
“如果你不喜欢，可以出钱给我，我帮你灭了青山派。”
清雅的声音有种朦胧的睡意，点点缠绕过来。
她怔了怔，回身仰头。
树上青丝飞扬，男人半睁着眼睛看着虚无的天空：“不过，价格很高。”
“……灭了青山派，会不会有第二个？”
“自然会。”
她笑了，有点讽刺：“那又有何意义？更何况，我一个弱女子哪能出得起让你满意的价格。”她摸着藤篮上的雕花，视线看往不远处的石墓，终是叹口气：“大哥……也不会允许让我这么做吧。”
陶家庄四兄妹，唯独她一人未曾学过一点武功，每每她嚷嚷着要学武，所有人都哄小孩似地拍拍她的头，说他们都学武了，她就只管做她的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所有人都在笑，就她一人嘟嘴。
那一日也如今天这般阳光明媚，可是现在，大哥死了，二哥走了，四妹入宫了，只余下她这个当年被宠爱有加到什么都不懂的笨蛋，和白发苍苍的老爹。
不懂武，不懂官场。她常常想，自己是最废材最拖累家人的一个吧。
数字九偏头看了她一眼，身影略动，从高高的树上飘了下来，正好顿在她面前，高高的个头几乎遮去满满的阳光。他微侧着头看着她淡漠到哀伤的神色，手指略动，却是一挥袖，折下新的桃花枝。
那“啪”的断裂声让她抬了下头，看到他手里的桃花枝眯了下眼睛：“喂，好歹我这个主人在跟前呢，你先打个招呼不行吗？”
“我能为你杀一人。”转动手里的桃花枝，他的视线仿佛在看她，又像在看远处：“当做是报酬吧。你有想杀的人吗？”
陶花有些惊怔，说话都有些磕巴：“呃，只是四枝桃花……”那双琥珀色眼睛映着淡淡的流光，似乎有些熟悉，她不自觉的皱眉，终于想起了般问道：“你是杀手？”
“嗯。”
“……什么人都能杀？”
“尽我所能。”
她笑了，头颅微偏，乌黑的青丝洒下，圆脸上却是一片冷漠：“那就存着吧。有一天，我会告诉你的。”
藏青色的身影在林间消失，陶花呆站了会儿，转过身看着石墓上的名字，淡淡一笑。
大哥，她好像结识了位不得了的人物呢。
叹气仰望天空，大大的眼睛眯起。
杀人吗？
可是，又该杀谁？
左手的指甲几乎掐入右手腕肉中，她发着呆，余光中突然瞥到一点飘动的嫣红，她愣了愣，连忙回身。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红妆。
挽着松松的发髻，唇际带着妩媚的笑容勾人心魄，一身大红锦袍几乎是半解开的挂在身上，露出白花花的胸脯和修长有力的大腿，她走路很慢，带着一种独有的妖娆和冶艳，如盘绕的毒蛇缓缓接近。
“你是谁？”陶花很警惕，更何况这女人散发出“我非善类”的气息，让她有种被猎人看中的感觉，身子不由的紧绷。
她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疑惑而不屑的上下将她打量一番，手指慢慢缠绕腰间的红绳，脚步不落的走了过来。
“姑娘是谁？这里是陶家庄，姑娘如何进来的？”
“呵呵，一个小小的陶家庄，也想阻拦我？”她淡淡的笑着，围着陶花转了一圈，妩媚的大眼有种困惑和轻蔑：“我道是个什么狐狸猸子，居然是个胖丫头。”
她的目光像蛇，湿漉漉的粘在身上冲她吐着舌信，让人毛骨悚然。
于是陶花再开口时，声音都在颤抖：“姑娘、来找人？”
“我是跟踪人过来的，”轻快的笑容毫不掩饰冰凉的杀意，她停在陶花左手边，伸出手慢慢的触碰上她的面颊，冰凉的冷意让陶花打了个颤，而这似乎取悦了她，就见她凑过来轻轻的说道：“最近我家主人总是下午出行，要到傍晚才归，这可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所以我有点好奇他去哪儿了。姑娘可知，我说的是谁吗？”
几乎不用想，脑袋里立马就出现那名藏青色的长发男子：“姑娘在找数字九公子？”
眼中的笑意这次收得干干净净，冰冷的手指顺着她的皮肤往下，一点点掐住了她颈上的大动脉：“姑娘果然认识。”
那种刺骨的杀意让陶花禁不住竖起了汗毛，她暗自将指甲掐入掌中逼迫自己不要颤抖，犹自冷静的回答：“见过两次。”
女子微微偏头，若孩童般可爱天真：“他的桃花枝是你送的？”
每隔三四日，瓶中花朵正正要败的时候，阁主就会从外归来，手中捻着一枝相同的桃花枝。
笑容自妩媚的脸上绽放开来，汹涌的杀意铺天盖地的掩埋过来，惹得一边的桃花树轻颤，朵朵桃花纷纷飘落。
颈后的皮肤都开始刺痛了，陶花即使不会武功也知道，这个女人是真的要杀了她！
“他欠我一条命！”她决定赌一把，闭着眼睛大声嚷出这一句。
漫天的杀意果然一窒：“什么？”
偏过头看着皱眉不敢置信的妩媚女子，陶花努力扯出笑容，带着一种自信：“你没听错，他欠我一条命！”
*
红妆带着陶花毫不费劲的掠进浮生阁一栋暗红色楼阁，脚步刚刚沾地，已经毫不怜惜的一甩，将手中绑着红绳的胖丫头摔在了地上。
陶花在青砖铺成的地面上滚了好几圈，最后直直撞进桌椅周边才停了下来，额头甚至嗑上了椅子腿，既是头晕眼花又是浑身大痛，眼泪忍不住逼上眼眶，她却下意识的咬紧牙根将它咽了回去。
红阁有下人听到声响默默的走了进来，仿佛没看到地上的人，靠近红妆就跪下来奉上清水让她净手。
红妆难得暴怒的一抬脚将水盆踢翻，顺势也将地上的下人踹了出去，她的目光定在陶花身上，口中阴森森的喊道：“去把我的鞭子拿来！”
下人被踹开的时候正正撞上了门槛，额头都渗出血迹来，他却不吭不响的爬起来，弯着腰恭声答了个是就退了下去。
陶花缩在地上还没回神，纤细的手指已经勾起她的衣领往外拖去，一路上又是撞上门槛又是被阶梯划伤，等拖到了花园里时，她已经浑身是伤，满头大汗泪眼朦胧，牙齿将下唇都咬出了血来。
刺眼的阳光让她一时迷了眼，那个女人已经附身在她耳际轻轻说道：“陶花陶姑娘，你真是荣幸，本姑娘已经很久没这么生气了。”
刚刚负伤的下人已经捧着一根红鞭走了过来。红妆衣袖一挥，将其卷过来接过就是一挥，长长的鞭子恰恰甩在了下人的身上，只见六尺男儿竟受不住的跪坐了地上，面上一道血痕徐徐流出鲜血，嘴中再也经受不住的尖叫了出来，整个身子在地上打滚。
陶花害怕的闭上了眼睛。
冰凉的鞭子夹带着淡淡的血腥味靠近她的脸颊，她本能的缩了缩，耳边魔鬼般的笑声如影随形：“你知道‘浮生阁’自阁主起，他有多久没接任务了吗？”她也没等她回答，甩了甩手中的鞭子，那道犀利的破空声在地上的人儿忍不住抖了下，她笑着径自说道：“是十年零五个月。整整十年零五个月！”
最后一个字吐出，她已经将陶花一脚踹开，随即手中的鞭子就挥了上去。
指甲抠进了土里，她避无可避的受了这一鞭。
开始是一阵钝痛，然后便是火辣辣的疼，如同被放置在火上烧一般，绕是陶花做了充足的准备也忍不住呻吟出声，又在下一秒几近本能的死咬牙根，满头大汗差点晕厥了过去。
胖胖的身子蜷缩在一起，大大的眼睛无神的移动着。
“不过你也真有勇气啊，长得又丑又肥，居然敢勾引他？还用四枝桃花就换了一条人命。”红妆冷笑几声，手中一动，长长的鞭子再度挥了过去。
那道黑影飞过来的时候，陶花已经闭上了眼睛，身体往左滚去，但是她反应再快，左肩还是承了那一鞭，被扫过的面颊也一阵阵刺痛。
口中已经有了血腥味，她趴在地上甚至无力再动一下手指。
空中又传来了破空声，她微微抬头，在泪眼朦胧中看着。
……她，会就这样死去的。
这么想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将让她再生生滚动了一圈，居然堪堪躲了那一鞭，只是脑中再度一片凌乱，眼睛睁着却看不到任何东西，待她细细喘着气看清眼前时，就看到一双黑色靴子离自己的鼻翼不到一寸。
她迟钝的慢慢仰起头。
琥珀色的眼睛清澈见底，映着浅浅温柔和宠溺。
无神的双眼渐渐睁大。
阳光很灿烂，她几乎以为自己身在梦中。
地上的手指微动，她痛苦的呢喃。
“大哥……”
子臣看着黑衣人晃进竹林里消失了，这才背过手转身，略一用力，便将夹在指间的纸张化成灰烬，随风飘走了。
他在竹林边站了很久，银铸面具下看不到任何表情，只是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透露出轻微的痛苦，又转瞬即逝，只剩下满满的冷漠。
这时他在挪动脚步，纵身一跃，轻踏于水面上朝不远处那高高的阁楼飞去。
只是接近了，方感觉到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风中轻轻的飘散着，他站在庭院中偏过头，微微蹙眉。
按说这种血腥味他早就该习惯的，更何况浮生阁作为暗杀组织，训练和本身就带有的都有这种甜腥味，可是他依然心中一动。
这种感觉……
脚尖轻转，他朝血腥味飘出来的地方走去。
……是什么呢……
穿过了红色楼阁，他已经能看到红妆特有的大红色锦袍，还有高高挥起的鞭子。
是什么是什么……
他刚刚踏入院中，一道黑影滚至脚边，地上有蔓延的血花。
那是个女孩子，胖胖的身体上全是灰土，扎好的发鬓也乱了，头上甚至还插着一根杂草，左肩和后背都有一道见骨的鞭痕，整个人狼狈不堪，虚弱到下一秒就要死去。
这么的脆弱啊。
他眯起眼，有种淡淡的杀意。
弱的人没有资格活在世上。
手指微动，那个女孩已经抬起头来。
——陶花。
——这一眼，到底是我们之间命中注定的劫数，还是只是一场桃花散漫的意外？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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