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影璃泽》心结麻花

28、赏梅

　　二十日，梅影带我去家中梅林的日子。约好了巳时在大门见的。梅影家的花一定会很漂亮，我背着画匣去了。路上却看见玉蝶，耽误了几分钟，匆匆赶去，还是迟到了。

　　梅影倒没生气，可我却无地自容，第一次“约会”就迟到，自己从此该被列入黑名单了吧。

　　梅林并不在梅影家，隔着两里路的。修剪梅树的家丁唤他“表少爷”，问了他午饭想吃什么，就退下了。

　　进了园子，抢眼的是一片粉红。梅树一棵很美，连成一片更美。青天白云下，梅树延到天边，左右两侧又种满高高的竹子。无论是蓝天还是绿竹做背景，都好看到不行。我不禁叹道：“好美。”要是我有点儿文采就好了，如此美景不题诗真扫兴。

　　梅影说：“若是早带你来，花更多些。现下有的已谢了。”

　　“够多啦，好香，这真的在人间吗？”面前的植物美的不似人间该有，面前的人，更应是天人。如果不是我活动的这么真切，会以为自己在梦里。

　　从最外面一棵看起，像把伞一样，花枝从上向下垂着。长得不高，准确地说，像龙爪槐。花粉粉的，只有一两层瓣。

　　另一棵，枝条四出，蜿蜒向上，形若游龙。几朵簇在一起，像是重瓣的，颜色较深，接近红色。这棵有点像我印象里的红梅。我靠近一点，才发现是单瓣。“这叫黑龙梅，前面还有一棵，更大些。”梅影一句注解。

　　不说粉色的种种。有一种渐变色的，每个花瓣萼处颜色较深，到边缘淡如透明。不夸造物者神奇都不行。还有几棵花瓣“轻佻”，外侧一圈平整，内侧却又两三个直立倒翻的小瓣，有点像蝴蝶兰，梅影说，这叫蝶千鸟。

　　梅花们有的一个个分开，有的两两并蒂，有的几朵簇在一起。基因突变的一棵白梅，有一粉红的和白梅并蒂。仔细检查，确非嫁接。

　　后来，让几棵白梅彻底把我搞晕了。绿萼，顾名思义，花萼是绿色的。从远处看，就能发现，白梅透着淡淡的绿。初雁，花萼是红褐色的。这两种都种了很多，在园子的几处都有。院角有一树，透到花正面都是绿色，我有些兴奋：“那棵绿萼开的真好。”这棵比之前看见的几棵大些，老梅新花，不输徐娘。

　　“那是芳流阁，绿萼的萼是绿色的。”梅影摆摆手道。

　　“这就是绿色的啊。”我嘟囔着，走近发现，绿色是从花芯处透出来的，花萼实际是红色的，而靠近柄的位置又是绿的。

　　“好难分辨啊。之前的玉牡丹一看能认出来，花又多又白又大。另一些树小也好认。这些树不大不小，又都长得薄，真难认。”

　　“以前我也认不出，看得多了就认识了。”梅影又指了附近一棵白梅，“你猜，这叫什么名字？”

　　“绿萼嘛，萼是绿的呀。”

　　“不对，这是月影。”

　　“被你打败了。我真认不出来了。”

　　“月影的花枝较绿萼要黑。”

　　“那，这一棵是绿萼对吧。”我指着又旁边一棵道。

　　“不，那是夜光玉。花枝不同的。”夜光玉，明明枝一点都不黑。但这枝形，很像芷楼松园的那棵，大枝横长，一簇簇小枝向上长的。与之前的绿萼的确不同。

　　梅影突发奇想，带我来到两棵大伞一样的树前。这两棵，一粉一白，花枝从上向下垂的，每一棵都有一间房子大。而不得不说，像大柳树一样的梅花，较一般向上长的梅要令人震撼得多。我从底下钻进伞里，隔着花帘向外看，梅影的身形也朦胧起来。

　　梅影指着我藏身的白树说：“这两棵是我外祖父母成亲的时候种的，而白色这棵是梅林里最早的一棵。知道这它叫什么吗？”

　　我看看，花瓣比较少，花萼比较绿，花枝又长成那样；钻出来又研究一番，真不知道叫啥。

　　“这是枝垂绿萼，想不出吧。”梅影狡邪地笑了，一副“逗你玩”的样子。而梅影很衬这种笑，像只小恶魔，更像顽皮的天使。白衣，白梅，普照的阳光，我看着他，好像自己也要成仙了。

　　无视他的表情，我半是吐露心声地说：“怪不得人常从花联想到仙子，若是这些花能变成人形，的确是美不胜收啊。”

　　“花变成人没见过，但有人的名字冠在花身上了。”梅影微笑着，而泪痣却像平添了分苍凉。

　　“啊？是什么人啊？”我心里转了无数念头，月球上的环形山被冠了科学家的名字，但花农的名字肯定不会送给花。难道是用皇帝年号做名字，让人知道这个品种是什么时候杂交出来的？

　　“跟我来。”梅影拽着我的手，跑到一棵较大的粉色花树下，“你猜它叫什么？”

　　枝是黑的，蜿蜒上长，花瓣多，还有些没开，不算惊艳。我诚实地说：“不知道。”

　　“你看那儿。”梅影右手指着开着的几朵，上面围了好些蜜蜂，“它该叫什么呢？”

　　“还是不知道。”

　　“这是杨贵妃。”

　　“哦，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满园的花，蜜蜂都不叮，单单围着它转。人的鼻子在浓香里分不出谁香些，蜜蜂却能分辨，靠本能找到了最甜美的花。果然是杨贵妃，真真是艳压群芳。这就像《金装四大才子》里，唐伯虎黑白的牡丹却比百花更艳。不过，杨贵妃不是有狐臭吗？

　　“今天算是长见识了。谢谢梅兄。”我冲梅影一抱拳。

　　“你是闵楼的朋友嘛。招待你是应该的。”听了这话，我心里不知怎么了，五味陈杂。招待我，只是因为，我是闵楼的朋友啊。

　　“梅兄，我还有个问题，那一棵叫什么名字？”我指着一棵已经谢的差不多的白梅。它的枝从根处就分得细了，像冬青似的。

　　“那是华农玉蝶。”

　　“好美的名字。我有个朋友就叫玉蝶。”要是明年还有机会来的话，带玉蝶过来多好。

　　“你不早些告诉我，好折一枝送你。”

　　“不敢当，今天够大饱眼福的了。”

　　“大饱眼福而已吗？不准备画一幅？”

　　“你怎么知道我想画画了？”我按了按画匣，答案不言而喻了。心里却有个不情之请，想把眼前的人也一并画进去。然后有点不好意思地瞥了他一眼。

　　梅影待我找好地方铺开纸后，恰好侧身站在我斜对面的树下。负手而立，抬头看向天边，像是在目送自己的情人远去。太阳此刻从我背后射过来，他看的是东方。

　　之前，我想过画一粉一白的大伞梅，想过把不同种的白梅放在一起，但考虑到梅影的白衣，还是希望画粉色的。而贵妃在此，怎有选其他的道理。

　　梅影好美，看着他的容颜，就没有觉得饿过。哈哈，这就是传说中的秀色可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