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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五章 局篇 第五节 长公主 ...

  •   杨重跟在柳景通身边悠然而行,从后园的小径穿过一扇月洞门,走上了一条幽深曲折小路。
      天色已经开始暗了下来,遥远的天边还残留着一抹淡淡的红霞。杨重转头望向走在自己身侧的柳景通。柳景通那副梳理整齐的长长美髯被夕阳染成了半乌半金的颜色,衬着他脸上的和蔼微笑,看上去还倒真有些仙风道骨的洒脱样子。柳景通随意地闲话着洛阳古都的掌故土产,杨重也随口应对着,两个人就像真的要去赴宴一样轻松。柳景通固然绝口不提明天的花魁大选,杨重更似乎已把那些事都忘到了九霄云外,只是在心中微微纳罕。下午的会议中,柳景通已经明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嘴脸,杨重本来还是筹谋该找个什么理由才能跟他重提此事哪,柳景通实在犯不着这么兴冲冲地自己送上门来。
      有那么一时,虽然明知不可能,但杨重还是在猜想,莫非洛州刺史没有赶赴朔方,又折返洛阳来了?
      沿着小路走了一阵,渐渐地又走进了一片园林。杨重略目一扫,发现这片园林比自己住处近旁的后园更大,而且山石草木穿插得更加精致高雅,几乎可以赶得上四角园。凭着感觉,杨重知道并没有走出留守府院墙的范围,不禁有些惊奇,他倒不知道留守府内还有这么一个所在。
      所过之处地势渐高,柳景通领头走到了一座玲珑堆置的假山前,拾级而上。假山石上种植着不知名的奇异花草,虽然是寒冽的早春元月,却依然枝叶茂盛,葱郁可人。山顶上遥遥可以望见一座式样精致的凉亭,走近了看,就连凉亭中的石砖都是汉白玉铺就,方整平滑,洁净如镜。头顶上高耸的藻井因为背着天光的关系,已经看不清图案了,但凭入目的粗略一瞥,杨重知道那些斑斓堆砌的色彩必定描绘着什么绚丽的景象。
      亭中的石桌上摆放着醇酒佳肴,还在半山间就能闻到诱人的香味。
      因为高的关系,一登上凉亭,杨重顿觉得心神一阵舒畅。留守府的围墙就在脚下不远处,墙内墙外的洛阳风景尽收眼底,再远些的皇城和皇城背后的天空也显得近了许多。天边的彩霞尚未散尽,遥远的天际还有一线红里透白的阳光在做最后的流连。
      亭中站着一个宫装妇人,背对着柳景通和杨重走来的登山小道,正在举目眺望远方。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她没有回头,只是悠悠地道:“大雪之后又有大晴,今晚必定月色如洗。”
      柳景通向前走了两步,远远地停下,道:“禀殿下,臣已将杨少卿带来了。”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恭敬。
      听到“殿下”二字,杨重悚然大惊,虽然明知失礼,还是不自觉地抬头向亭中之人望去。那人微微侧身回首,两道炯炯有神的目光正在注视着杨重。她的脸盘丰如满月,前额宽阔,杨重一眼就认了出来,那人正是当今圣人的元妹,镇国太平公主。
      杨重呆了一呆,立刻撩袍跪倒,以首顿地,一面恭声道:“不知长公主凤驾在此,臣未能早来叩拜,死罪。”
      太平公主笑了笑,摆手道:“孤到洛阳来,本来就只是散散心,也不愿惊动地方,不知者不为罪。”又转向柳景通道:“色亚公先去吧。”
      杨重伏在地上不敢抬头,耳内只听到柳景通说了一句“臣告退”,然后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很快沿着来时的小道匆匆而去。这是杨重第一次听到有人称柳景通为色亚公,想必不是柳景通的字就是他的号。他忽然又想起了小西的话,这么看起来,柳景通就算不是太平公主的面首,也绝对是公主的近臣,近到可以用上如此亲昵的称呼。
      想不到设下这席酒的,竟是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好色多宠的传闻流传甚广,杨重见她连柳景通都遣走了,只单独留下自己,心中不免有些惴惴不安。自己的容貌说不上有多俊俏,但也生得不算丑陋,太平公主连柳景通都能收作入幕之宾,也许本就饥不择食。杨重伏在地下,手心里感受着紧贴掌下的汉白玉地面传来的凉意,头却一下子涨到了两个那么大。
      小西曾经当玩笑说起过,有一次安乐公主也曾命他同饮,却被他用一句“臣不与女子喝酒”给断然回绝了。以安乐公主对小西的宠爱,难得这么忤犯一两次或许还不要紧,可杨重知道自己却绝不敢对太平公主说这样的话。
      杨重还在胡思乱想,太平公主道:“杨卿请起吧。不要拘束,且入席陪孤赏月如何?”公主的嗓音低沉中微带些沙哑,听起来竟有些像男儿,没有寻常女声的那种婉转柔媚,平淡中却自有一股威严尊贵。
      杨重微微一怔,叩首道:“臣不敢。”
      太平公主轻轻地笑了起来,温和地道:“论起来,杨卿的令岳是孤的亲哥哥,孤也算是卿的长辈了。晚辈陪长辈赏赏月,说说话,没有什么敢不敢的。孤的酒杯空了,卿且起来,就算是替孤执壶,勉尽一份孝心吧。”
      杨重闻言苦笑,却无从推脱也难以推脱,只得恭恭敬敬地再行了个大礼,这才站起身子,走到石桌前捧起酒壶,默默地替太平公主将酒杯斟满。
      太平公主慢慢回过身来看了他一眼。眼前的这个人恭敬谨慎,低眉垂目,酒壶高高地捧在了胸前,也不肯就坐,连站的位置都有意无意地偏在下风,看上去与任何每天在她面前叩拜如仪的朝廷官员没有多少区别。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他的年轻。看惯了老朽面孔的太平公主,一时间竟觉得初时望去并不觉得特别出众的那张脸,其实倒也很赏心悦目。尤其是这个人年轻却又老成,像是一块已经完全磨去了棱角的光滑卵石,身上没有一点那种少年得志所该有的光芒和不羁。
      太平公主忽然指着天边道:“月亮出来了。”
      大雪后的傍晚,风高气寒,杨重的手心里却沁出了冷汗。他在心底小心翼翼地揣摩着,这种充满了刻意的偶遇,无论如何都不会只是赏月那么简单,却没想到公主居然真的说起了月亮。无可奈何之下,杨重只得抬头看了一眼,马上又低下头应道:“殿下凤驾在此,洛阳的月色也圆满明亮不少。”
      太平公主并没有在意杨重勉强出口的颂词,一直在看着他的脸。在他抬头望天的那一刻,太平公主看到了杨重的眼睛。那双眼睛就像此刻半明半暗的傍晚天空一样不可琢磨,深邃博大,却看不出任何感情。
      太平公主转身坐了下来,端起酒杯来喝了一口酒,笑道:“若是此刻在京中,诸公的雅集之上恐怕早已词赋满天,墨香胜酒了。对此佳节美景,杨卿可有什么妙作吗?”
      杨重微微尴尬地笑了一下,道:“臣于诗词上实在并不擅长,恐怕要让殿下失望了。”
      卖巧不如藏拙,这一答倒深堪回味。太平公主微带惊讶地看了杨重一眼,颔首道:“孤倒忘记了,汾阴杨氏是以经义理学传家的世族,门风优美,词赋不过是小道而已。杨卿是明经科出身的吧?”
      杨重轻轻摇头道:“臣是长寿三年的临难不顾殉节宁邦科及第。”
      太平公主微笑着用手指了指对面的座位,道:“想不到卿在十三年前便已榜上有名了,当时恐怕还是个不足二十的少年郎吧,果然是治世经邦之良材。坐下吧,我有话要对你说。”
      杨重不好再推辞,躬身行礼后在太平公主对面侧身坐下,目光却不敢与公主对视,只能直愣愣地盯着自己面前的一片云母桌面。
      太平公主饶有兴致地注视了杨重片刻,然后目光越过杨重,望向渐次开始闪亮星光的夜空。月亮已经升到了东天,光明灿烂的一轮玉盘在幽蓝色的夜空中显得格外皎洁。
      良久,太平公主问:“杨卿到洛阳来,该是为了窦案吧。”
      公主问得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杨重却丝毫不敢怠慢,忙肃容答道:“殿下英明。”
      太平公主又问:“依卿之见,窦案何时能结?”
      对这个问题,杨重却没有立即回答,沉默了片刻方道:“殿下政务通达,当知此案扑朔迷离,要结案容易,要破案却难。”
      太平公主又端起酒杯来笑了笑:“孤闻说前些时有人在暗访内廷琐事,没过多久卿就奉中廷敕令离京,想必卿对案情实已了然于胸,破案怕也不难。”
      杨重默然。所谓有人,说的就是自己吧。太平公主的意思很明白:我知道你在调查那些事,你所查之事正是因为触及了关键,所以才会引起中廷如此迅疾激烈的反应。但杨重不明白太平公主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
      见杨重沉默不语,太平公主莞尔一笑道:“孤讲个故事给杨卿听吧。”
      杨重的心中一凛,低头道:“请殿下赐教。”
      太平公主微笑着慢慢道:“从前有个皇后,最喜欢玩双陆和雀儿牌,时时要召常在宫中走动的命妇和女吏陪她游戏。那一年腊月,也是那么几个命妇和女吏在皇后宫中玩雀儿牌,却比平时散得要早。离开时,那些命妇和女吏人人面露狐疑怔忡之色,被恰好从宫外经过的一个宫女看到。好奇难耐之下,这个宫女偷偷地攀墙向皇后宫里看了一眼。只看了一眼,她就几乎吓得瘫倒在地,两股战栗,连路都几乎走不动了。据说,当时皇后宫的殿宇一瞬间就被浓烈的黑雾包裹,犹如天降恶龙,一口将整座大殿都吞了下去一般。”
      这是一个并不好听的故事。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让杨重听得心惊不已,暗自叹息。这哪里说的是什么从前的皇后,分明就是当今的顺天皇后。还有那些常在宫中走动的命妇和女吏,不就是窦案最初的牺牲者吗?
      他神色一动,转瞬又恢复了平静,终于抬起头来向太平公主望去。公主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虽然已是四十多岁的年纪了,但保养得很好的圆盘脸上皮肤娇嫩,丰满的颧骨上点着两片胭脂。一直以来,杨重都以为她是个随心所欲、放浪形骸的人,但此刻杨重看到的那双眼睛里却丝毫没有难以抑制的欲望,反而充满了深沉的睿智。
      面对这样的眼神,杨重明白,再掩饰自己对这些辛秘的兴趣和领悟已是毫无必要了。于是他想了想,慎重地道:“臣曾细查过景龙元年冬十二月庚寅日发生的事,却没人能说清楚其中的详情。从各府下人的零星证词来看,几位命妇和女吏确实在那一天曾奉召入宫。但查到当日宫里情形时,却像是撞上了一堵百尺坚壁,根本无从下手。就连那天当值的宫人和侍卫名单都已被人抽走,查无可查。”
      太平公主道:“如果卿和孤一样相信那个宫女的话,那么这一定是祟鬼恶灵现身。因为没过几天,不但当日在皇后宫中当值的宫人和侍卫全都死了,就连那几个命妇和女吏也全部死于非命。”
      杨重眉头微蹙,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这个宫女现在……”
      太平公主淡淡地道:“既然是恶灵现身,这个宫女自然也难逃厄运,只不过死得比那些人稍微晚一点儿,还能说几句话罢了。”
      是啊,看到这种隐秘本身就是一场不幸,不论是被顺天皇后发现,还是被宫中的其他人发现,都只有被灭口这一个下场。这种人命连《大唐律》都管不了,在这些宫廷贵妇的眼中也许根本什么都算不上。杨重也懒得去跟太平公主计较一个宫女的生死,之所以问,是因为尽管希望渺茫,但出于司职的本能,他还是想确认一下是否还可能存有人证,所以闻言后只是有些漠然地点点头道:“自然。但不知那团黑雾究竟是什么?是镇魇吗?还是一种巫术?只为一团黑雾竟要如此急速地大肆杀人灭口,恐怕所谋之大,为臣所不忍猜。”
      太平公主呷了口酒道:“孤说的只不过是一个故事。故事里讲的是黑雾,那就是黑雾,不会是别的东西。”
      杨重又低下头去,低声道:“臣明白。臣只是听了个故事。”
      凭他手中掌握的零星资料,杨重本来就已猜到,十二月庚寅日那天在皇后宫中必定出了什么异事。在后来闹出来的所谓窦案里,最初的几个死者都是在同一天入宫侍奉的命妇和女吏。这些蛛丝马迹,有些来自各王府公主府下人不经意间泄露的口供,有些则来自京兆府最初勘察记录和刑部卷宗之间的矛盾。按照杨重的猜想,这些人或者看到了什么,或者听到了什么,必定是重大的宫闱秘事,所以才会成为灭口的对象。被灭口的也不仅仅是这些窦案的死者。虽然那天当值的宫人和侍卫的名单被人抽走,但第二天宫中暴病倒毙的人数突然骤增,任谁都能隐约察觉到背后的隐情。
      太平公主猜的不错,他对窦案其实早已了然于胸,但却根本无法破案。如果不是这样,杨重也不会想出一个诱杀刺客来顶替窦无梁的冒险之策。公主所说的,是他本不了解的一些事,但也虽不中亦不远矣。公主说这仅仅是一个故事,也是看准了杨重根本无法利用这些来了结窦案,更不要说以此来撼动正如日中天的顺天皇后了。
      杨重没有再出声。如果太平公主要说的只是这些,大可不必亲自出马。这些话完全可以从柳景通的嘴里说出来,甚至还能说得更婉转,更滴水不漏。
      眼见杨重又变得像块石头般沉默,太平公主突然换了个话题,笑问道:“听色亚公说,定阳县主也在洛阳,却未随卿一起搬来留守府。我倒是很想见见她。人人都说我那位相王八哥老实可欺,其实诸兄妹里就属他最聪明,将来恐怕也是活得最长寿的一个。他看中的人,想来不会差到哪里去。”
      杨重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答道:“定阳县主去白马寺进香,所以未能与臣一起来叩见殿下。”
      “白马寺……”太平公主在口中将这三个字缓缓地念了几遍,一笑道:“孤的侄子好像凑巧也在白马寺中礼佛。孤本来也打算去看看,不过洛阳城里的月色太好,孤就懒怠再动身了。卿倒忍心将那么一朵娇嫩的鲜花弃之荒野,孤真不知道是该夸卿杀伐果断,还是该骂卿绝情寡义。”
      太平公主的话语犹如缓缓流淌的溪水般恬静平和,那种清淡的语气却让杨重一下子好像寒到了心里,身子也像坠了铁一样沉重。他勉强地辩白道:“白马寺是天下知名的大丛林,怎么能说是荒野哪,臣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太平公主放下酒杯站了起来,转身凭栏远眺。脚下的夜晚十分热闹,院墙内外都有人影攒动,站在高处,夜色就像流云一样随着热闹的街市在浮动。远远近近都有盏盏明晃晃的花灯点了起来,也挂了起来。留守府后园的树枝上也缀满了做成鲜花形状的彩灯,看上去就像是山花烂漫的春天突然降临了大地。
      太平公主没有回头,淡淡地道:“孤的皇兄将重茂那个孩子送到洛阳来,原是怕他被摧折了,心有保全之意。可惜现在看起来竟似是送羊入虎口,白白地便宜了某些人。依孤看,不是今夜就是明日,白马寺必为刀兵险地。有人为的是标榜青史之名,求仁得仁,有人为的是功名利禄。卿为的又是什么?连自己的娇妻都置之不顾,孤还真猜不透卿之所欲所求。”
      太平公主起身时,杨重不敢独坐,早已跟着离座站了起来。此时望着太平公主的背影,身上却透出一阵急汗。听到这样的诛心之语,他本该跪下谢罪了,可不知为什么,杨重却有些愣怔地站着没有屈膝。
      太平公主虽然有所问,却并没有指望杨重会有所答,话锋一转又道:“听说卿想调屯营的兵马,有没有这回事?”
      杨重一震,应了声“是”。
      太平公主忽然道:“调兵就调兵吧,孤答应你了。回去告诉李隆基,孤的儿子卫尉卿薛崇暕时常在孤跟前吵着要练兵,孤实在不胜其烦,就让他去训练公主府的府兵。算起来倒也练了有不少时日了,总共有三千儿郎俱集结在京郊。用得到时,孤的这支兵马就送与他了。”
      杨重站在原地不动,沉默良久终于咬牙道:“临淄王殿下并不在洛阳。”
      太平公主淡淡一笑道:“杨卿,切不要小看了当今圣人,也不要小看了韦氏一门。人家筹划已久,不过是随势发力。卿这一步棋,想以东都为饵钓出韦温的武卫军,打的是欲以一支奇兵在西京突袭破宫的主意吧。然而,韦氏在皇城经营数年,玄武门更是重兵把守,固若金汤,不是几百人的突击队就可以轻易冲破的。孤的儿子是卫尉卿,由他调动宫卫倒是名正言顺的事情,如果不是事急,孤也懒得来趟这片混水。两边可都是孤的亲哥哥呀。”
      杨重一言不发,沉静站在那里,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仿佛渐渐就要化作亭中的一根石柱,融入黑暗中去了。过了许久,他才沉声吐出一句话来:“那殿下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太平公主笑了。
      “可惜孤生在了皇室。皇室是没有骨肉亲情这回事的,越亲近的人就越可能成为威胁宝座的仇敌。母皇在世时,杀宗室早就杀得血流成河了。李裹儿想当皇太女,做梦罢了!”
      太平公主口中冷冷呼出了安乐公主的乳名。杨重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一种隐约的恨意,但更多的却是平静。平静得叫人心里发怵。
      太平公主看不清杨重的所欲所求,杨重也一样看不清她的欲求。不论是当今圣上当朝还是相王为帝,她都是唯一的元妹,势力最庞大的长公主,仪比亲王,实封万户,有议政和封赏官员的权力。除非她自己想当女皇,否则这种隆宠已经可以说是人臣所能得到的极致了。
      可她真的想要当皇帝吗?
      杨重突然想起了法公的话,何苦总是要为他人做嫁衣裳。
      这一回,终究会是怎样的收场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五章 局篇 第五节 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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