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魂同人《伴云来》结篇》司子

22、第 22 章

　　第二十二章

　　这日的对手并不强，且也是素日比较多来往的朋友，因此光对他稍微花了点心思在棋面上。小林三段固来棋风稳健，思虑有三，实乃磅礴大气稳打稳实气派，可惜因年岁及经历较弱，此时还是有些流于固步自封，手法上有些胶涩，往往数步都是一个路子，稍微利眼人都能轻易破了他的谨慎布局。光虽看得清楚，却不好开口，只能从中取巧故意从其套路中截断。

　　数次后，小林自然也有些警醒，低头认输，一掌拍向光的后脑笑道，“不愧是进藤，果然棋风灵动，连我也不是你的对手。”

　　光揉揉有些发痛的脑袋，郁闷，我好心提醒你，却挨揍，这是什么道理啊……无语望天中。

　　“对了，今天时间比较早，要不要出去喝点东西？”小林整理着黑白棋子，看着窗外明朗的天色，顺便计算着钱包分量。

　　光想了想，点头，“好啊，反正我也些题目不会做，就顺便找你帮忙啦。”虽然是三世为人，到底学习上较弱，且在那边的时候所学所习都与这边完全不一致，固然可以不懂的问亮，有时也趁机讨别人便宜。而小林是名牌大学毕业，某次光趴休息室做作业时无意被他撞见，稍微提点后，就无可奈何的成为了光的免费家教。

　　“就知道你不会没事陪我。”小林嘴角抽抽，目光在其略显瘦削的下巴顿了顿，瞥开眼。

　　这段时间来每个人都很努力在棋盘上，即使是表面功夫也好，到底比以往多了些浓烈的学习气氛，受其影响，一众小棋士们更是努力劳碌，个个都瘦了些。

　　看在他眼里，自然有些心疼。

　　收拾好棋盘，然后顺手拿过光的背包，掂了掂里头的份量，眉不可察觉微微皱了皱，毕竟不好说什么，只是盘算着待会去哪里，既要有好吃的也要有较清净的环境来教习。才走出大厅，角落那头站了个等电梯的人，闻声回头一笑，打了个招呼。

　　电梯还没下来，便随意聊了些。听到他们打算出去吃下午茶，一愣，低眉想了片刻，扬起一抹温和的笑意，“还真是巧了，上次就想着找个机会跟进藤对局，小小年纪有这样的本事，真叫人好生期待，所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怎样？”

　　小林连忙道，“也好，反正我们现在也是无聊，难得有机会碰到，一起练手也不错，不过小孩子不经饿，我看进藤中午时没吃什么，恐怕要找个餐馆吃点东西先比较好，总不能饿到人家小孩子吧。”说到最后摸了摸光的发，颇有长辈爱怜风范。

　　光一瞪眼，一掌拍掉头上捣乱的大手，斜眼过去，“是你自己贪嘴，偏拿我来说，哼，谁说我饿啦！好像是你先说去找吃的吧。”

　　两人说笑间，电梯已经下来了，便一起走了进去，那人苦笑道，“好，是我饿了，那么就罚我为两个小客人好好请客一次怎样？”

　　小林噗哧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论理你也比我们年长几岁，且又是比我们大了一个辈分，我们这些做小辈的，就有赖你照顾啦。”

　　这个人是某位棋坛前辈的关门弟子，名叫若叶岚，虽然年纪不大，约莫三十来岁，却辈分比较大，可谓与塔矢老师森下老师一柳老师等相排行，然毕竟接触围棋的岁月不长，虽有名师，棋技上尚不熟练，暂时不过是五段而已，为人爽朗，在棋院上人缘不错。

　　三人便随意说说笑笑，转过一条街，找了个餐厅进去，棋院附近是有不少餐厅，还附带棋盘，让人可以随时下棋。基本过来棋院这边的人多少都喜好围棋，尤其是以棋士居多，因此提供方便的话就能吸引更多的棋士过来，自然两相得益，甚至有些故作高雅的人和围棋爱好者也会特意来这边特殊餐厅用餐。光向来是与和谷他们去吃汉堡多，或者吃拉面，方便快捷且价钱便宜，倒是头一次来这边，一时有些好奇，四处张望着。明亮的大堂，宁静的气氛，还有偶尔此起彼落的棋子声。

　　小林倒不客气，点了几个菜，忙忙喝了杯茶，又倒了杯，拿着桌面的小食点心入口，方慢慢开口，“这边的珍珠鳜鱼不错，等下进藤试试，包你说好。”

　　光一笑，“不用你出钱的话，自然是好的。”

　　被一噎，小林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连忙吞下，手指一曲，敲了个爆栗过去，“去，上次吃的桂花鸡还是再上次吃的寿司不是我给的钱，现在倒会说话。”两人其实关系挺好，便丝毫不在意彼此的笑谑，一时倒把若叶冷落了。光偷眼瞄过去，若叶捧着茶，一脸悠然自得，笑眯眯看着他们闹，倒也没什么在意的样子。

　　心内暗暗一笑。

　　一时上了菜肴，三人吃毕，又叫服务生把棋盘拿了过来，光便与若叶对局，光的棋本是灵巧见长，若叶的也是机变万千，变幻莫测，虚实交错，双方都是不争一子，着眼全局的那种，看似平淡相对，但寓意却深，两人都谨慎下子，暗赞彼此的能力。

　　棋至中局，突然手机响起，旁观的小林连忙拿过电话到窗边，光啜了口茶，心内暗道，果然来了。不期然，小林有事不得不先行离去，两人继续下棋。至终，光以其目前“能力”暂时以三子告负。

　　“进藤君真厉害，小小年纪就有这样高强的棋力，在棋院中也算是少有的了，塔矢老师真不错，收了个好徒弟呢。”若叶喝着茶，看着棋盘，笑道。

　　光摇头，“塔矢老师不是我师傅，嗯，不过是因为我跟亮比较好，所以才经常过去他家玩，偶尔跟塔矢老师对局而已，当然，从他那里得到很多的教习与帮助。”

　　若叶颔首笑道：“不错，与棋力高强的前辈们对局的确能得到很好的教导，有些东西不是能随便学到的。我之前还以为你师傅是塔矢老师呢，竟然不是，真让人意外。我学了二十年的围棋了，出尽全力今天才勉强胜你三子，进藤君有棋院光之子的称号的确名正言顺啊。”

　　被他这样盛赞，光不好意思笑笑，“若叶老师太过称赞我了，其实我没有这么厉害，呃，不过是大家照顾而已。”棋艺相投加上性情不错，自然多了些语言。若叶岚年岁不高，且因辈分问题甚少受约束，言谈间洒脱悠然，有意无意间又带了几分淡然威严气势，让人感觉相处很舒适自然。光侧头就着点心温茶听他侃侃而论目前棋坛人物典故及各种故事，一时也颇为开心。

　　只是言谈中听得多，自己说得少，十足乖巧听话模样。

　　“小光，怎么还不回家？”正侧耳倾听，突然身后被人一拍，光连忙回头，一愣，“绪方哥哥？”怎么这么巧？亮早上不是说绪方有事要出去的么？

　　绪方手上搭着一件褐色外套，顺手放下，拿了块松子饼入口，“跟朋友过来玩玩刚好就看到你翘家，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是不是又闯什么祸了。”光嘴角抽抽，还不及说什么，若叶插嘴笑道，“是我邀请进藤君过来玩玩，绪方，居然这么巧啊。”

　　缓缓拿起光面前的茶，低头喝了口，抬眼看了看若叶，绪方神色自然，“不好意思，我家小孩比较贪嘴啊，让你破费了。”

　　两人在旁边打着太极说着场面话，光耸耸肩，缄默在旁。目光在绪方脖子后的衣领上停了停，深邃片刻……居然湿了。没会会，就告辞了，还是绪方当车夫送光回家。

　　门外，已是日薄西山，天淡霞卷舒，摇曳入晴空。

　　“你小子，别乱跟人走，若是出了什么事，小师弟还不生吃了我去。”上了车，清凉的夜风扑面而至，看着光托着下巴斜斜靠在窗边懒懒打了个呵欠，绪方不由摇头。这么懒散的样子，还真有段时间不曾看到了。不过，小孩子做错事还是要骂！

　　光微微抬眼，“怎么了？难道那个若叶前辈有什么问题吗？绪方哥哥今天说话好有趣。他请我去对局，我不好拒绝啊。”有趣？绪方差点没吐血，如果真的出了事，不仅小师弟会发飙，连师母也肯定啃了他。

　　“你啊……”绪方回眸扫了他一眼，眉头皱了皱，似要说什么，但瞄到光那轻松的模样，心念一动，便是了然，只白了眼过去，不说话了。

　　被那样无辜的模样差点欺骗了，以他的性子，还真有人能欺得了吗？只是，毕竟是自小看着大的孩子，怎么容得起别人有异样心思呢？

　　只这么略略一闪神，光敲了敲他，“我家不是走这条路，快掉转车头。”

　　不是这条路？微愕，按照指示走了会，疑惑道，“你今天不回家吗？”光好笑的回过头，“绪方哥哥，你傻了吧，我家在东边，怎么是走这条路。”绪方这才想起之前每日都是送他们一起回塔矢宅，还真是一时忘了，小光姓进藤。

　　一时沉默了，光靠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霓虹灿烂一边若有所思，他是察觉到若叶的异常，但对他不熟悉，一时半刻也分辨不出，然绪方如此努力寻找他甚至不惜从外面赶回来送他回家，可知他是知道里头的端倪，只是不会告诉他。细想片刻，回想起早上亮的言语，心中顿时有数。

　　下车后自然真心道谢一句，刚好又碰到了父亲下班，更加正式道谢一番。

　　他多日没有回家，父母不是不担心，只是自“回来”后，他跟亮的感情好，加上围棋氛围影响，明子夫人又喜欢他，因此常在塔矢宅里过夜，父母多少都有些习惯了。他们对围棋的认知度不高，最多也不过是在生活上爱护，光与“之前”不同，学习不错，性情也稳重不少，自然父母放心多了。难得回来，也就多问些关于生活学习上细节，做了顿好吃的而已。

　　“啊，又输了。”把棋盘上的黑白子随手一推，藤崎明趴在坐垫上拿了橙汁解渴，“阿光真的是棋士呢。”音里隐隐有几分苦涩，及不能出口的叹息。

　　“明明也进步很多了，比起上次稳健不少，还有中局时有几步走得很好，是三谷教的吧。十七手时在这边用断，我个人觉得小飞较好，留有余地，三谷下棋还是那么乖僻狠戾，你偶尔学学没事，但却很难学到他的风格，还是用你自己一直来沉静的棋风比较好，你看看这边如果下这子会不会比较好……”光边收拾着棋面边指点着，顺手把方才的几步再次重演，细细评点，明明也不由正坐沉色细听。

　　当初是他教明明下棋，后来是明明自学，只是每次他回家都是偶尔教习一二，不需要太强的能力，只要喜欢的心情一样就够了。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回来后敲敲十来米外的窗台。

　　过了一个多小时。

　　明明伸了个懒腰，“虽然早就知道阿光聪明，却没想到你竟然连学习也没拉下，以前那么爱玩闹，果然是长大，真的懂事了。”说着起身把美津子夫人端上来的点心拿了块递过去，“我就借花献佛，以这个祝贺你考试又拿了第一。”

　　听得她话里的揶揄及淡淡的黯然，光沉默了片刻，眉峰微敛，接过，咬了几口，“对了，最近他们都好吧，我这段时间都没什么空过去，听说加贺前辈又在将棋上拿了什么奖。”

　　明明点头，“是啊，加贺前辈前几天是参加了个活动拿了个奖回来，可惜后来他又惹到筒井前辈，结果奖金又被我们吃掉了……”似想起某人糗事，低头暗笑了会，光只撑颊在旁，偶尔喝口橙汁听着她把诸位旧友琐事一一说来。

　　听着听着，光神思悠远，当初围棋路上遇到的人，曾经历过的故事，宛如漫不经心的细碎言语琐事散了一地，隔了茫然的时空，换了个面容，又隔了层轻纱，已经模糊了线条，跌荡在脑后不曾记挂，原来，却一直不曾稍忘片刻。

　　自己原来还是那么牵挂着他们。

　　不知过了多久，明明声音低了下去，望着光，“你最近，最近好吗？我听说棋院里……有些事有些人他们……似乎有些……”

　　光回过神来，何等精怪，只言片语中立即清楚过来明明要说的意思，“明明，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等过些时间就过去你们那边再陪你们下棋。”原来连那些风言风语都传到了外面去了，难怪亮是那般神情，虽然有人故意推波助澜的嫌疑，到底他们是担心自己。

　　对视片刻，明明刹时茫然看不清。

　　只觉得书上说的夜色如水清月如霜正是现在的情形，面前的少年分明是自幼相识活泼善良又随着岁月而逐渐沉稳的青梅竹马，眼眸邃黑深远，当真人如月，眼如星，神色坦然宁远雍深，似笑非笑，似有情若无情。

　　眼睫晃了晃，明明“噗哧”一笑，一掌推过去，“行，那就送我回家吧。”

　　“……你家不是就在隔壁吗？”

　　“阿光，请有点绅士风度好吗？”

　　“……”

　　当夜，佐为没有回来，光静静站在窗台边，仰望着月色，很久很久才睡了。

　　第二日，绪方又来接人，火红的车上亮朝他摆摆手，顺便递上明子夫人一大早起来做好的点心当作早餐，美津子夫人虽觉得奇怪，以为都是光自己或者亮过来一同上学，却极少见绪方上门接人的，到底不过是道谢再三没有多话。

　　绪方笑道，因为棋院有事，所以他暂时当作司机来接送光去车站，美津子夫人恍然，光的确是偶尔因为棋院工作而跑外地，如此也是常事，好在他功课没有落后，请假虽多，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就没有多管了——且一早就管不住了。叮咛几句，教导了些人情世故，才扬手告别。

　　光微微挑眉，“怎么我不知道自己要出门的？”绪方一怔，苦笑摇头，“我也是昨晚才接到的通知，上野那边有几个活动要参加，还有个比赛，所以才赶得这么匆忙。”

　　原来真的有事，他还以为是绪方的借口呢，光一怔，未料到突然的变数，想了想，没说话了，只接过亮递来的早餐慢慢吃着，一时沉默。

　　他素来笑意吟吟温和待人，活泼宜人，此刻眉峰微敛便收去了眼眸柔和的光彩，佐为似察觉到气氛的压抑，小心挪了过来，低声，‘小光，我昨晚没有回去，你生气了吗？’

　　‘怎么可能，我没生气，只是在想些事情而已，佐为别多心。’光忙开口解释道，压低了声音，又小心看了看前方开车的绪方，佐为会意点头，‘迟些我再告诉你昨天我去做什么了，小光放心，我没去做坏事的。’

　　光本想说你说不说都没关系，对你对亮我都放心无比，然而想起昨晚明明隐隐提到的事，嘴唇动了动，便默许了。

　　春风温温凉凉，带着树叶的水汽，泛着些淡香，从窗外传来，远山起伏，绿叶蔽天。亮伸手揽住光，“睡一下吧，到了我叫你。”光想摇头，却知他看出自己眼帘下的淡淡烟色，点点头，靠过去，找了个舒服的地方，闭上了眼。

　　再一睁眼，天光明亮，阳光铺满一地，轻咳一声，光翻身坐起来。

　　眼见是一间小小的客房，简洁明亮，绘有梅花图案的纸门薄薄的，不知谁的脚步声还有细碎的交谈声从走廊外传来，木窗大大开着，庭院中的玉兰花斜逸在窗边，将盛未盛，尤滴着几点晨露，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亮。

　　亮坐在窗边看书，似有所察，回头，眼中笑意一闪而过，“光，你醒了。”

　　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光点头，“我怎么睡得这么熟呢？绪方哥哥呢？”

　　“有个围棋活动，他过去了，我们的棋赛要到明天才开始，饿吗？还是起来活动一下，我们出去吃饭。”亮把手上的书合上，淡淡道。光仰起头，看着窗外阳光，想了想，正表示同意，不经意回头，眼神骤然一变，喉咙咯咯直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嘴唇颤动不停。亮一惊，忙丢下书扑过去，紧紧搂住光，叠声追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了？”

　　光一挥手，打开亮的怀抱直直冲到纸门边，小心翼翼停了下来，轻声，“佐为？”

　　佐为回头，看清光的神色，顿时一惊‘小光？怎么了？’只是一霎，光的脸色竟然比死人还苍白，透出几分让人恐怖的看不出生气的死灰。

　　光静静的看着佐为，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的，慢慢的伸出手，似要碰触，苍白的指尖颤颤透过一抹幽魂直接按在纸门上，光收回手，脸上露出一丝似苦涩似惨然的笑意，声音哑涩，“刚才，你的身影透明了。佐为，你……会消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