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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   第二十一章

      话虽这样说,到底是棋局未完,还须等到下午才能离去,原本打算一通电话回去,然光想到这事不是简单数语就能说个清,还是等晚间回去塔矢宅再说吧,且在外面,人多口杂,也该慎言。

      到外面转了圈,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才回棋院。

      方出电梯,一个冷不防,转角处有人斜跑过来直直朝他撞去,光疾退几步,还是没能避开,两人就直接撞上了,虽然不如亮那般懂武却在那边时看得不少,加上几位当世绝顶高手在旁护着,有什么没见过,沉身,手一撑,身子微后仰,膝曲,跌坐在地上,看似跌得狠,然实质并未受到任何伤。反而那人撞劲大了些,收力不住,一头撞到电梯铁门边角,捧着头痛得开不了声。

      “没事吧,小朋友。”一个温和的声音响在耳边,随即一双手把光扶了起来,光斜眼看去,并拢突兀骨节高耸的手,指尖只有微微的茧,明朗的大厅内反而有种说不出的黯然。

      就势起身,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先对担忧的佐为说了声没事,才站起看着眼前三人。

      一名岁若五十的老者,他身旁的是名三十左右举止沉稳的男人,此刻含笑看着他,而与他相撞的竟然是之前在森下老师那头偷听到的松井三段,这时满脸狼狈怒目瞪住他,抽气喝道,“你怎么走路的,居然整个人就这样撞过来……看什么看!这么没礼貌!!撞了人也不会道歉吗?”

      光唇角微扬……不愧是赫赫有名的松井三段,这般颠倒黑白的话也是顺口就来,对扶起他的老者道了谢,偏头看着松井,“是你撞我还是我撞你啊?我可是刚从电梯出来,怎么撞得到你呢?”

      一派天真无辜。

      被他一噎,松井莫明脸上一红,不知是羞是气,恼怒异常,上前数步扯着光的衣领,“你是谁?这么没家教!!没人告诉你要对长辈礼貌的吗?”

      光尚不及答话,且别人如此扯住一时呼吸也有些不稳,身旁的老者皱眉道,“松井,好了。不小心撞到而已,干嘛这么生气,况且,你跟个小孩生什么气。”

      却没有让他松手的意思。

      “小笠原,你这是什么意思?存心护着小子要与我作对吗?”松井斜了一眼老者,傲然道,然手仍抚着前额撞了个包处,虽是声色俱厉此刻倒显得有几分好笑。

      小笠原苦笑摇头,“我没这个意思,不过是劝你别多事,一点小事也值得这么大动肝火,难免被小辈笑话。”

      “%¥#◎※×)”

      没有理会那边两个斗嘴,光只是低头揉着手臂,靠在墙壁平缓着呼吸,这么一闹,松井倒松了手,暂时没把他怎样,然而,却也不好就离去,此刻有些为难,低着头,搓着手。

      “进藤君,没跌伤吧?”耳边一个爽朗的声音,抬头,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摇着扇低声问着他。自那两人开始斗嘴一直都在旁观看,不曾开口,也不曾有任何动作。此地虽然是棋院大厅侧旁电梯口,然因为铃声已响大部分棋士都入了棋室,纵有人路过也不过略瞥几眼,并没有人过来看热闹。

      “嗯,有些痛,没什么大事。谢谢前辈关心。”光点点头,看过去,略偏头,“前辈您认识我?”

      “少年有成,新初赛就与五冠王斗个精彩,而后半年升上二段,棋风飘逸灵动,错落有致,布局巧妙,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能力,我也好生羡慕啊。”那人微微笑道,眉眼低垂,笑意也淡,黑邃的眼眸暗沉不见底,面含笑,眼无笑。

      光被他一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揉揉鼻子,“多谢前辈夸奖,其实我不过是喜欢围棋而已,还有很多精彩的对局等着我,还有很多棋艺高强的前辈在前面呢,我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好了,铃声响过很久了,快去棋室吧。”说着,拍拍他的肩。

      “……可是,他们……”光瞄瞄前头尚针锋相对的两人,一脸为难。

      “没事的,让对手等你可不礼貌哦。”男子不在意道。

      光想了想,又看看那头,半晌点头,“那我就先进去了。”走了几步,又回来,“谢谢前辈帮忙,我……非常谢谢你。”

      “不用这么客气,下次有机会和我对局吧,我也好见识一下现在的棋院新人手法怎样。”

      “是。”光点头,不再多问,转身走入对局室。没人看到,那低垂的眸下一闪而过的精光。

      男子看着那背影渐渐移到大理石的墙壁那头,明朗阳光中,似也度了层金边,沉吟片刻,叹了口气,“不骄不傲,不鲁莽,不冲动,温和有礼,年纪轻轻有这样的气度,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少年,恐怕没那么轻易成了。”

      下午棋毕,原本光就高出对手一大截,为了以后的麻烦才会一直隐藏实力,如今虽然有事,但依旧按平时的能力而行,反而和谷心里有事,原本平分秋色的棋局失神间下成了败局,好在他性子直快,怅然片刻而已,围棋本来就该全心全力,是自己分心输了棋又能怪得了谁呢?想起中午的事,就马上赶回家,临出门前瞥了瞥光。

      光倒没留意到和谷,待棋毕,与对手略略倾谈片刻,恰好今次的对手是名年岁二十的青年,平日与他也颇得相合,因此倒比旁人更迟了出门口,基本是他们最后出门了,走出门外,华灯初上,月色半冥。

      “进藤,要不要我顺便送你回家?”同伴不好意思的看着天色。

      毕竟光才十五岁,勉强是个少年,太迟回家家人难免担心。光摇摇头,正待说句什么,一辆火红的跑车疾驰而来,恰恰在他们面前戈然而止,光微怔,暗道这个时候他怎么在这里呢?车窗摇下,果然探出绪方,“小光,上来。”

      “绪方老师!……”惊呼,惶恐。

      “今天怎么会这么好心当车夫?是不是又打算去蹭吃的啊?”笑谑,开门。

      “是啊是啊,师母的手艺可不是一般的好,我当然天天都想着,哪里象你,不用开口就有一堆好吃的,绪方哥哥真羡慕啊。”绪方笑笑,替光拉好安全带,朝另一人微微点头,当作招呼,关窗,扬长而去。

      一路如常般说说笑笑,倒很快就回到了塔矢宅,自那次说开了后,绪方对光亮两人都不再“阴阳怪气”,偶尔有些笑谑,却也是带着师兄的善意看看好戏而已,平素是关怀爱护备至,因此光倒比“以前”更喜欢他了,少了提防心,相处间更亲昵自然。

      或许是光棋上的磅礴大气,言笑之间那隐隐透出的不符年纪的少年老成,因此私下里绪方对他是以同辈论交,没有以前般把他当作小孩子,当然,在其它人面前还是有些距离。

      正是三月将末,芳菲虽褪,庭院中的细草却葱葱郁郁,竹筒敲击声泠泠清清,静夜中风过竹叶簌簌带清香。亮与佐为靠在栏边细谈着,似有所查,回头,光走了进来,手上是条毛巾,发梢尤滴水珠,叹气,起身,拿过毛巾拢了他的发,“又不擦擦就出来了。”

      光“嗯”了一声,反问道,“佐为都对你说了吧。怎么看?”

      先替他擦去发上的水珠,又从衣橱里另外拿了条干的毛巾,慢慢揉着半干的发,在那边的时候已经习惯了用毛巾拭发,回来后倒觉得吹风机有些不太适用,加上光的性子懒散,更是少用,因此都是由亮帮忙。

      沉吟片刻,亮才缓缓开口,“那局棋被人知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是想隐了你身份而已。以棋而论,那局的确堪称绝妙,不仅我们从中获益良多,别人看看也好,我早就想过了,迟些时候,把那局及平素我们之间或与佐为的对局慢慢的放到网上,听听评论,也算是一种抛砖引玉。”

      愣了愣,光点头,“你这样做也无可厚非,反正现在网络这么发达,信息又这么灵活方便,我们也不用担心会引来什么麻烦,那你现在是在担心什么?”

      起初他听到这个消息,第一个想到的是来源在哪里?当初在场的人他自然是相信的,但是,来源就……显得可疑了,而后又觉得奇怪,即便是局好棋,也不会在网络上流通如此之广,听和谷说来,似乎有些太过了,凡事过则有异,如今再听亮一说,更觉得里头有问题。

      “以棋而论,虽然是好局,却没引起满城风雨的能耐,我虽猜到了背后有人推波助澜,却想不到他这么做有什么好处。”没有利益的事,谁肯花这么大的心思去做,退一万步讲即便一个不察,光的事抖了出来,于光而言不过是麻烦些,却也害不到他去,且他不过是名棋士,即便有心害他,又能得到什么呢?

      在那边的时候亮身居高位,商贾大户,手握权势,江湖名望又大,朝廷内也安排了人马,虽然是承了旧主的身份行事,毕竟自身经历了十来年,对于这些弯曲黑暗纠葛各异心思知之甚详。当下猜到了无数可能,却一直想不到其中会有谁得利。

      正想着,却听到耳边衣裳响动,抬眼看去,是光移了身体,斜斜靠在他肩上,头发已干,晚风吹拂,几丝飘散,隐隐泛香,拍拍他的手,“既然如此就别想这么多了,反正暂时也没什么事,再说,即便有事,怕也轮不到你我出手,别忘了,在旁人眼里我们还是个孩子呢。”

      小孩子自有任性及受宠受护的权利。

      点点头,看到光眉间微微蹙着,想了想,“还有什么事吗?”

      光远目看着庭院的深浅绿色,眸光闪了闪,“没什么,不过是刚好想到了旧人,时节已到,却是失约了。”

      亮愣了愣,只觉口中发苦,不知该怎么安慰,不论是在哪边,有些人总归是无法见面,却也无可奈何。伸手揉了揉光的发,再看看他眼帘下的淡淡烟色,“去睡吧,明天你不是还有棋赛吗?”

      “你陪我过去?”光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伸手掩了个呵欠。

      “反正我也没事,去棋院找些资料也好。”亮淡淡道,光瞄了瞄他神色,感觉有些奇怪,却又一时说不出,想了想,点头,“好吧,反正明天是下午才有棋局,也不用你逃课,倒也无妨。”

      起身,去睡了。

      ‘小亮,是不是今天下午的事你才……?’佐为飘在旁,迟疑了会,皱了眉,轻轻开口,又瞄瞄床那头光安稳的睡颜,有些自责。光洗澡的时候,他已经把下午光莫明受到人欺负的事告诉了亮,平素两人都是各自去对局的,亮突然提出陪伴同去,也难怪佐为会想到这点。

      “你别多心,我还得谢谢你告诉我这事呢,光这个人真有什么事肯定不会说出来,小事倒叽哩呱啦的说个热闹。”亮含笑摇摇头,替光把被子角掖了掖又开口,“虽然是因这事而起,不过是我自己有个猜测,才会跟过去看看。”

      ‘什么猜测?’

      “一时半会也不好说,过些时候看清楚我自然跟你说,到时怕还要麻烦你呢。”

      ‘若有命,不敢辞。’

      亮愣了愣,忙抬头,对上一双温柔的紫眸,不觉一笑,“佐为你……”摇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再度摇摇头,又笑,“你还真是被光带坏了。”

      看看窗外天色,反手一挥,数米外的木窗就咯吱落了下来,阖上了,“天凉了许多,倒小心别着凉。”看向佐为,“今夜就与我对局一下如何?”

      ‘好啊好啊,我可是求之不得呢。’佐为立即兴奋起来,亮看着那宛如孩童清澈透明干净的笑容,只觉心头无比轻松,轻然走到棋盘前,缓缓落下一子。只要永远能这样,任何事都无所谓了。

      第二日两人起了个大早,出到门外却又吓了一跳,绪方居然靠在车旁吞云吐雾着,听到门声,懒懒睨了眼过来,“还不过来,要请吗?”

      眉微挑,两人毫不客气,有顺风车当然最好不过,虽然不知道这个狐狸师兄又想干嘛了?他的便宜自然要占了再说。

      等待下午棋毕出门,更是唬一跳,又是一台火红的跑车在旁边侍候。若是平时偶然也遇到过绪方顺路送他们回家,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偶然啊,光笑着问了声他现在真有空,居然当起车夫了,绪方也笑嘻嘻道“是啊是啊,谁叫师母每天都做好吃的,害他都忍不住天天想要去蹭食。”两人在面前说笑,亮侧头看着窗外,门边扶疏旁,一个身影闪过,不由暗自冷笑一声。

      塔矢老师因身体因素,最近又没有什么头衔赛,就依了医生告诫,在家静养中,谢绝客人,看看棋谱,偶尔与佐为对局,评评弟子的棋局,养花茗茶,清风朗月一派适然。明子夫人为了调理他身体,自然做了不少滋补美食出来,绪方如此说法也不足为奇,然,隐隐中似乎也有些不对。

      一个星期都如此,每日都有人接送,光亮不论哪位有对局两人都同时在旁,绪方倒差不多天天都往棋院跑了,一来二去,棋院的人也渐渐感觉到奇怪了。

      “绪方哥哥,虽然很高兴你这样护着我们,但是,有些事过则不及,恐怕会更添麻烦吧。”这日,两人方上车,光就说了去他家一趟,见两人神色凝重,绪方也只能暗叹一声,果然,才入了门,就直接开口点明。

      “怎么,有人说什么了?”绪方冷冷一笑,从口袋抽出烟,狠狠吸了口,走到窗口边。

      “这倒不至于,有人愿意当车夫,谁敢乱说什么。”光懒懒靠在沙发上,亮瞥了绪方一眼,正色道,“不过是我们想知道,关于那局棋的事,你知道的有多少?”

      “什么棋局?”

      “绪方师兄,这是我们的事,你别想着一个人扛起来,我们可不想白白的欠你一个人情。”亮皱了皱眉,就知道他会假装不知道,明明私下都做了那么多小动作了。光也适时开口,“俗话说,人情债最难还清,你难道以后想要挟我干嘛?”一副怕怕的样子,顿时让绪方哭笑不得,上前想要揉揉光的头,却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烟,无奈。

      唇边噙抹微不可查的苦笑,“原本想着这事别张扬开来,免得打扰老师,私下解决掉,却没想到你们两个这么鬼精灵。”摇了摇头,想了想,把手上的烟按熄,靠坐在一旁沙发上,双手交叉,懒懒放在膝上。

      “这事该从何说起呢?起先不过是在网上流出,一局好棋,虽然少见,却不值什么,除了爱好围棋的人会注意外,别人怎么会留心呢?但是这事却莫明越演越烈,甚至不少报章杂志都刊登了,我曾问过几位熟悉的记者,异口同声说的都是有人告诉他这样的事,他们想着把这么精妙的棋局刊登出来是件好事,又没不妥。”

      “按你说法,的确是背后有人操作这事了。”

      “应该是这样,但是原因目的何在就不得而知了,现在事情似乎越来越大,我也没办法一个人能控制得了。根据棋风,已经有人猜到了对局的双方是老师与SAI因此讨论的声浪也更大了。”

      亮站起来,“既然这样,就别去管它了。”停了停,似乎在斟酌词句,片刻,才缓缓开口,“反正这事对我们也没什么伤害,何必去淌这浑水,谁知道里头会不会有人特意浑水摸鱼,倒把事情演变得更加复杂,置身事外或许更妥当。”

      绪方愕然,“这……”看着面前两人平静得近乎淡漠的神色,有些茫然,还没说什么,两人已经告辞离去,看着空荡荡的客厅,怔了半日,再细想亮的意思,半日,苦笑,“这个小师弟,竟然……竟然……”话未完,心底一颤,触目惊心的慌乱,如此谨密的思索,一个十五岁的少年竟如此简单想到?

      他们,到底是谁?

      回到塔矢宅,两人浑然无事,众人固然有些好奇为何今日不是绪方当车夫送人回家,两个自然轻松应对过去,一阵笑谈,各自回家,光依旧还是在亮身边睡,他先睡,因此没看到亮对佐为低声不知说了什么,又咬了阵耳朵,才分别休息。

      第二日,起身,“今日我不陪你过去了,绪方也有可能不来接人,你别忘了带车卡。算了,我还是帮你都收到包里隔层。”亮在旁帮光把手帕车卡零钱等塞到包里,叮咛道,“倘若一时半刻忘记了,就打车回来,反正母亲父亲都在家,也不怕没人给钱。”

      光黑线,不过是由着绪方接送几日而已,没必要把我当作三岁小孩吧,嘴角撇了撇,无奈片刻,“好啦,你真啰嗦,佐为,我们走吧。”

      话音刚落,亮就把包递了过去,“我拜托佐为帮忙,今日他也不陪你过去了。”平日里佐为一直都跟在光身旁,偶尔也会跟在亮身边,虽然是可以一个人?鬼?独自游荡,但是没人看到他,没人陪他说话,孤寂了千年的佐为自不愿意,且在两个身旁又能经常接触到围棋,亮光对他极好,当然更不愿意离开,说来,这还是自重逢后佐为的独自离开。

      光愣了愣,这才想起起身后的确没有看到佐为的身影,一惊,正想问句你找佐为去干嘛?抬头,却看到亮的双眸微微敛起,冰绿的眸子沉深远窅,幽幽邃邃,素日和悦浅温的少年眉宇间拢了层凌厉,清冷寒煞,宁定谋算。

      分明却是当日的那个纵横捭阖生杀予夺的叶庄主,不由一怔,话到唇边又咽下,拢了拢耳边的发,接过包,背好,“那就算了,我也不问你找他干嘛,今晚我回家一趟,再不回家妈妈都说我成你家的了……”

      “无所谓吧,迟早都是。”

      嘴角抽抽,无奈加黑线,光抚了抚前额,这话……算了。

      “总之,凡事别瞒我就是了。”

      亮点点头,睫下极冷的眸色一抹流光闪过,“我什么时候瞒过你,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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