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魂同人《伴云来》结篇》司子

13、第 13 章

　　第十三章

　　夜色如水。

　　光抿了抿唇，刚说完一大段话，都有些口渴了，手上一暖，茫然低头，亮递过来一罐暖热可可，举起，在唇边轻轻一碰，却又停下，只知道手紧紧握着，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握紧了什么。

　　那些过往，或许已经算是遥远的记忆了，只是藏得深，放得隐密，如果不是机缘巧合曾经让亮听了一次，劝了一回，他不知道那些过往会不会就那日后烂在心里，埋在重重记忆下，再没有开口的一日。

　　不是没想过说出口，只是，在岁月的流转间，不知不觉的，已经无法开口了。

　　即使是面对最亲密的人，如果那时不是在另一个世界里，他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开口的勇气。

　　看着面前的佐为脸上那难得一见的不知所措，光心里有种顿顿的痛，分辨不出自己的坦白到底应该不应该。

　　如今，对于佐为来说，那些事都不曾发生过，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悲伤的故事，是现实里的童话，因为时空的转换，把那些可能发生的事都改了面目，以另一个方式演绎出来。所以，他才会迷惘与疑惑。

　　但，于光而言，那些是曾经的心情，是他所有经历中最刻骨铭心的一段。

　　不敢忘，也忘不了，即使，从不曾想起。

　　一张嘴，那些残余的故事，记忆里的片断就这样流畅的蹦出来，佐为最喜欢的是围棋，佐为最害怕的是□□，佐为的包子脸，一高兴就扯着衣袖团团转，一不高兴就嘟嘴碎碎念，佐为曾经遇到伪冒虎次郎的棋盘，佐为曾经悲伤喊着我要消失了，佐为那傲然于世独一无二的棋风，佐为那为了下棋无所不用的手段，及教导他，陪伴他，指点他的点点滴滴，那些过往，就这样不经意浮在面前。

　　慢慢的闭上眼，无意识的咬唇，满嘴是苦涩。

　　‘你是说，我曾经附身到你身上，教习你围棋，教习你一切，陪伴了你几年？’

　　“嗯，是两年零六个月。”光黯然道。（按照平成10年12月光佐为相遇到平成13年5月佐为消失计算）

　　‘我会消失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是绝对不希望你消失。”不论是什么时候，不论是哪个时空，都如此深切的祈望着。

　　只是，根本不清楚当年佐为消失的原因，更不清楚所谓的消失佐为到底去了哪里。

　　那年，遍寻不着，失落，沮丧，绝望，痛苦，那些种种仿佛又在心底蔓延开来。至今依旧记得，虎次郎的坟前有着淡黄的花，映着月光，冷冷清清，冰冰凉凉，他就是在那样的夜里，一点一点的，逝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此后，痛得再也说不出口。

　　‘那么，你现在让我尽量下棋是想弥补那时的遗憾吗？’佐为垂下眼睑，从不离手的扇子落在草地上，月色下，越发透明，‘所以你才会……’

　　“佐为！”光猛然抬头，大喊一声，彻底恍过神来。虽然听来声音一如往日般平静温和，但毕竟是相处了两世，日夜相对，其中蕴含的不满与委屈怎么听不懂呢？飘忽在往日悲伤中的神智一下清醒过来，忙止住佐为的话。

　　“你喜欢围棋么？”

　　看过去，佐为依旧低着头，辨不清情绪。想了半日，最后，只吐出这样一句话。

　　‘当然！’果然，一遇到关于围棋的话题，佐为立即有了精神。

　　光不由笑了笑，正视佐为的眼，松开五指，他此刻才发现自己竟把亮的手腕握出一道青黑痕来，可见方才的他有多紧张，而佐为也是——目光在宽大的袖口上淡淡扫过。

　　“我也是喜欢围棋，非常喜欢。”虽然起先是因为某人的原因不得不接触围棋，而后又遇到亮，受他的影响，因为他的情绪感染激励，接着又遇到塔矢老师，绪方先生，和谷，伊角，三谷，筒井……等等一众棋士们，渐渐的走上了围棋的道路。

　　缘，不知由何而起，却义无反顾。

　　“所以，请别说那样的话。”无语叹息，如果仅仅是因为这样，他也不配当棋士了，也不配站在亮与佐为的身边。

　　他们都是一样的，高傲而寂寞，如山间霜雪。

　　起初，他以为是因为自己的任性与自私，让佐为很少得到下棋的机会，所以佐为失望了，才会消失，曾泪流满面的祈祷着，如果佐为回来，他宁愿一辈子都不下棋。

　　后来，才发觉，事情根本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样简单，如果真是因为这样，太过侮辱佐为的为人了。

　　佐为是他的良师益友，任何时候任何时空都给了他最大最多的支持守护教习，他对佐为的感情是任何时候都无法放弃的，也没人能真切的体会，甚至亮也不能。毕竟，一切事情仅仅发生在他身上。

　　纵然是现在的佐为，对过往一无所知，也如此。所以，对于佐为，他能做到的就是给予尊重与陪伴，心与心的相交，是彼此最真的相对。

　　佐为双眼瞬间灼灼一亮，唇勾，现了个灿烂的笑脸，‘好，我懂得了，小光，真是谢谢你了。’

　　原来是这样，以前曾发生过那么多的故事，难怪从一开始，就感觉到小光对他的感情不一般了。尤其是最初的时候，在小光那明朗的眼底看到那么一丝的愧疚，虽然相处间对话态度并不会如此，但那丝淡淡的疚意总让他疑惑不解。

　　是什么原因让小光有如此矛盾的眼神呢？他明明没有作什么事啊？随着时间过去，不解之余，也泛起淡淡的委屈。

　　幸好，那抹疚意渐渐的淡了下去。

　　之所以一直不问的原因，一者因为小光没有明显的表示出来异样，他不好主动提起；二者是因为看惯了红尘种种后，也懂得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私心，小光不提，他自不会多事。如今小光坦然，他自也提出困扰已久的问题。

　　好在，答案让他无比满意。

　　其实一直来，待人处事上他都不如小光小亮两位通透伶俐，有事的时候每每都是他们自己解决，而佐为只是旁观，一个清冷，一个温和，手段虽不同，但处世一样的傲然无拘，不授人以柄的同时又让人舒适，所以外人对他们的评价都不错。

　　‘嗯——小光你们是经历了三世，那么你到底多大了？’突然想到这样一个问题，佐为好奇问道，光亮二人脸色微变，随即又回复平常。

　　“今晚还要回我家吃饭，快走吧，别耽误了，免得父亲担心。”望了望月色，亮开口，看见光心虚的瞄瞄他手腕，安抚揉揉他的发。

　　“对哦，塔矢老师还好说，明子阿姨就麻烦了，还有绪方大叔——”经亮提醒，光马上想到待会面对的人群，立即头痛起来。他可是清楚网络SAI的能力，那么明显的一局，要说不注意，那是自欺欺人。

　　想起自家师兄为人，亮也沉默片刻，喟然一声，“好在他不会过分，只能到时再说了。”恶劣的师兄爱捉弄人而已，最多让人困扰一下，并不会作什么，与其它人相比，算是难得的了。而且，今日看到对局的人不少，此后，怕是麻烦了。

　　光瞪一眼过去，到时遇到难缠人物的不是你，当然你说得如此轻松，却也知道亮说的没错，只能暗自嘀咕几句腹谤一下。

　　看着他们对话，佐为眼神奇怪的盯住他们一会——居然借转移话题来避开他的问题，难道说，他们的年纪有大到不能开口吗？

　　按时空的转换，流年飞逝而算，他至少也存在了上千年，根本都无所忌讳，但——瞥瞥尚未伸展开来的少年清秀身段，还有脸上那淡淡的粉嫩色，无语。

　　他们回到塔矢宅时，塔矢大师刚与绪方对局完毕，此刻正复盘，一众弟子站在旁边不住提着自己看法意见，讨论得热闹纷繁。明子夫人看到光，忙递上一杯暖茶，担心的看了看他的脸色，“小光今天辛苦了，是先吃饭还是洗个澡？”

　　“吃饭吧，我有些饿了。”光谢过，接茶，喝了口。刚才路过餐厅时，竟看到里面满满的一桌子珍肴，未动分毫，居然大家都在等他，心里一暖。

　　“嗯，那快些过来，阿姨今天作了你喜欢吃的烧春鱼哦……还有寿司……”明子夫人边说边拉人，见惯这样场面的众人耸耸肩，也跟着移步过去。

　　饭菜尤热，不知明子夫人热了多少回，鲜甜味飘鼻，一直到扒完饭，光还是有些茫然，居然，没人开口问过关于今天对局之事？那些人有这么安分吗？在亮新初战的时候可是闹得很厉害，他的对手可是塔矢老师啊——

　　难道是塔矢老师？

　　——

　　薄暮淡淡，勾月挂天边，星子点点，风起回廊，一庭花木簌簌。

　　光靠在走廊上，默默放下一子，眉挑，朝对手丢去一记战意。亮低头沉思，良久，狭长的凤目半眯，“我认输了。”

　　“呵呵，就知道你破不了这局。”光得意洋洋，同时朝旁也是凝神思索的佐为瞟一眼，“怎样？佐为能救得了这局吗？”

　　一室沉默，佐为一旦沉迷在棋局上就基本两耳不闻窗外事，看来他这步果然有一定难度，光愈发得意，还不及吹嘘，亮从旁拿了外套替他披上，“夜凉，小心点。”

　　光白一眼过去，盛夏时节怕什么感冒啊。想要埋怨一两句，却也明白亮的关怀之意，暗自叹了口气，话到嘴边就转了个话题，“说来真奇怪，今天的事大家居然都没提起，甚至让我复盘也没有，之前我还有些担心呢。”

　　如果复盘，问题就大了，毕竟与他平时表现出来的棋艺存在太大差异了；如果不复盘，又说不过去，毕竟大家都只是关心他而已，且对于棋士而言，这样的事太过平常。

　　“是母亲，她下了命令，不准大家再提起这事。”方才饭后，绪方找了他到庭院里，淡淡解释了原因，看到光在餐桌上的迷茫状，大家好笑的同时也有些不忍，才硬逼着他去解释。

　　一般对局后，他们都会回塔矢宅复盘，何况是如此重点的对局呢？每个人都无比好奇，尤其是布置得如此秘密，但凡人的心理就如此，越是秘密越多人想要知道。但，他们还不及向看完对局普入门的两人问出口，明子夫人就已经在旁警告了，不准提起，否则——哼哼，后果自负。

　　绝对恐怖的威胁！在塔矢宅内，没人敢违抗她的命令。

　　况且，夜渐深，而两人却一直不回来，这样怎么不察觉到事有异呢？在座的都是自小上门拜师学艺，棋艺，处事，待人，大部分立世的道理都是在这边学习。数年的耳濡目染，加上塔矢行洋气度非凡，对弟子均如自家孩子，自然都下意识的护着同门。

　　再看到光进门的时候，昏黄灯光下，静静站在门口，那素日开朗活泼的人默然无语，侧影隐隐有丝怅惘，更是不忍开口询问。

　　如果他们不愿意说，就不问吧。

　　光双眸蓦的睁大，脸上的笑意敛去，“她——”沉默了会，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明子夫人的这份厚情，他领受太多了。多得，差不多已经受不起。

　　或许她并不了解发生了什么事，仅仅不过是因为知道光与塔矢大师的棋艺有差而已，就如此关怀体贴，生怕他会受委屈。偏偏自己还——

　　亮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他身旁，伸手轻轻搂住他的腰，“既然这样，就不必担心了，以后，再说吧。”或许上天垂怜，纵世途艰难，也不会对他们太过残忍，身边护着他们的人太多了，这世，是如此幸运。

　　“嗯。”光慢慢的吁了口气，抬头，静静看着亮，伸手抹过他的眉尖，为了他，亮这段日子来也不得安宁，呼吸相近，渐渐，过快了，不知不觉间两人相互靠近……

　　‘如果我下在十之五，你再试试……’兴奋的声音截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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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好，我再来试试下一步。”三人无奈相觑，尴尬了片刻，光转过身，亮松手，同靠去棋盘前，细细看了会局面，最后光再度放下一子。

　　佐为懊恼极了，偏偏不好侧头看别的地方，那更不自然，自己干嘛不先回神再开口啊，居然就这样打断——可他也没料到会有那么一幕，平素里也不曾发生过——不过，那画面还真是很美丽。

　　尽量装无事，两人再度续棋，你来我往，此起彼落。

　　一直到夜深，亮光二人才去沐浴睡觉。

　　佐为静静站在走廊上，看着头靠头睡在一起的两位少年，光斜靠在亮的肩上，身子蜷成一团，眉舒唇翘，似做着什么美梦。而亮则半侧斜躺着，一手还搭在光的腰，另一手则揽上他的肩，一侧蜷，一斜躺，两人身量相似，光的头正好埋在亮的胸前，月色下，温和恬然。

　　这样的睡姿佐为看过不知多少回了，只是，不论何时，心里总有些暖意。

　　如果能这样一直看着他们，也不错。对于光说的事，于他而言，真的只是故事而已，但情却不曾有过改变。

　　尤记得进门前小光对着他浅浅一笑，一笑，表达了所有的情感。

　　我在，你亦在，足以。

　　回过神来，看着那因为翻身而滑落的被子无声叹息，小光的睡姿还真是数年如一日，毫无长进，如果不是小亮护住，恐怕早就感冒了——不过，也应该不会吧，他习惯了关窗睡觉，之前也曾问过原因，小光说，我怕一开窗，你就飘走了。当时暗暗感到好笑，自己虽然是一抹游魂，但也不致于就这样被风吹跑吧，如果真有这么轻淡无物，早不知吹到哪里去了。现在想来，小光那时是以怎样的心情来说这句话呢？

　　无奈的酸涩淡淡涌上心头，入目的却是光眉舒唇勾的恬然微笑，不由得也跟着微微勾唇，简单的笑意，凝在唇边。

　　第二日两人一早起身，如常般，亮先习了武，而后回房内对局，之后去餐厅吃明子夫人起早准备的精致点心，恰好今日是周末，亮有对局，光就陪他先过去，然后自己去棋会所边等人边和人聊天。

　　开了门，一辆亮丽的火红跑车已经等在门口，绪方背着阳光静静站在车门前，听到脚步声，回头，看着他们，目光在两人脸上一个流转，深邃一瞬，笑了笑，扬着手上的钥匙，“还不上车，要等哥哥请啊？”

　　两人交握的手紧了紧，默然上车，道谢。

　　一路无话，到了棋院门口，亮下车，朝光微微挑眉，目露担忧，光摇头，示意他进去，亮微一沉吟，“那么，我们下午见。”再度向绪方道谢，清冽的目光看了看绪方，绪方坦然回视，才转身走入棋院大门。

　　车再度上路，光懒懒靠在椅上，侧头从半开的窗子看向车水马龙热闹繁华的大街，佐为手执扇子，担忧的看着光。经过昨晚的事后，他大概清楚了光目前处境的为难与艰难处，也愈发怜惜这个看似年幼的小光，即使知道他比自己更懂得处世之道。

　　“小光，我还真羡慕小亮呢——”半日，绪方悠悠开口。

　　光沉默，不知如何接过这话。

　　“小光，你可以让SAI与我对局吗？”

　　“……！绪方老师……你……”光一愕，差点没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