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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重生之满堂金玉》 ...

  •   天和初年的时候中原发生了一件大事,倾轧以久的大周与大梁竟破天荒的联手击退了在边境肆虐的匈奴铁骑。不仅如此,两国甚至遣使在洛阳城内歃血为盟,并且相互递交约书,愿比邻和睦永世交好。

      随着这个消息的传来,举国上下无不欢欣鼓舞,人们自发的涌上长安街头迎接凯旋之师。

      队伍浩浩荡荡在长安街上穿行而过,那整齐划一的步伐,肃然无痕的神情都在昭示着军队的严明纪律与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

      人群中不时的传来惊呼——

      这个说:那不是谁谁谁家的小子,没声没息几年,还以他死了,没想到现在这么出息了。

      那个说:我的个亲娘哟,那不是小屠夫嘛,连鸡都不敢杀的毛头小子,竟也能上阵杀敌了。

      还有哭着喊着穿梭在队伍中找我的儿啊我的孙啊,闹哄哄的,令队伍越行越缓。

      只是,当人们看到打马队前的那人时,无不是惊诧的看了再看,比之公主出巡还要惊艳。

      待看清那意气风发的青年时,交耳的议论也随之在人群中蔓延开去。

      “啊,原来是他!”

      “怎么会是他呢?”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们谢家原本就是名门世家。”

      “听说他前几年去了江陵,连学业都荒废了,怎么转眼就成英雄了!”

      “……我还听说他早年是被逐出谢家大门的,在江陵还学人家做营生呢,士农工商耶!”

      “商人又待怎样,纵然是娼门中人,只要对驱逐鞑虏有所贡献,人家就是这个。”说罢,竖起大拇指。

      “哎,我可还听说,当今圣上打算把长乐公主许配给这次击退匈奴的大英雄,现在看来,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他。”

      “不是吧,还有这等好事啊!”

      议论到最后,竟是对谢怀安的人生际遇唏嘘不已。

      不论是大周还是大梁,依旧秉承着士农工商的社会地位。千百年来,商人给人的印象,永远都是唯利是图,上不了台面的一类人群,更遑论跻身士途。

      当人们一路追随着队伍来到长安街首那幢门楣高阔的郡公府前,无不屏息凝神,或崇敬地等待着那两扇朱漆大门开启后,谢府上下举家出迎这位凯旋而归的英雄;或怀揣着幸灾乐祸的心态,看谢怀安如何再一次的被谢家长辈扫地出门。总之,围观瞧热闹的人群令原本在郡公府邸前稍作停顿的队伍彻底滞步不前了。

      一身戎装的谢怀安看起来更添几分英气,他下意识抬头望了眼门上的匾额,黑珍珠般的眼瞳略微划过一抹不详的色彩。匾额上,郡公府三字苍劲有力的用篆体字书写着,那是太祖皇帝亲手提的字,谢家所有人都引以为荣。

      人群中的窃窃私语还在继续,但谢怀安显然没有下马拜见族亲的意思,双腿一夹马腹,握在手中的缰绳轻轻抖了下,高头骏马踢踏着马蹄朝近在咫尺的城门行去,短暂的停留似乎并没有令他的情绪受到任何波动。

      队伍渐远,依稀可以从周围的嘈杂声中听到厚重而又久远的门扉咿咿呀呀的开启声,以及不太清晰的哀叹和叫骂,诸如逆子、不孝之类。

      奉先殿内,谢怀安安安静静的跪着,其间目不斜视,身形未动,原本就强健的体魄更是显得不卑不亢。对于皇帝的褒奖,他都受之无愧。

      只是,当年轻的皇帝提到要将自己的妹妹长乐公主许配给谢怀安的时候,他非但没有拒绝,反而还叩首谢恩。

      皇帝咦了一声,似乎想到什么似的,微一倾身,饶有兴致地打量起跪在玉阶下的谢怀安,“朕听闻,早年在江陵的时候你便已娶了妻室,莫不是想让公主给你做小?”这话虽是质问,但口气并不严厉,诚如他瓷白的面庞,细腻且温润。

      谢怀安不慌不忙,只说:“休妻何再言妻。”

      他这轻松的口吻,立马引来了殿侧耳门内的一声斥驳:“谢怀安,你再说一遍。”

      那是一个嘶哑的女声,伴着抑制不住的冲动,声音微微有些不被查觉的颤抖。连一直镇定从容的谢怀安,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也不由得为之神情一震。

      殿侧的耳门前,明黄的幔帘被悠悠掀起,谢怀安并没有看去,他只是微微抬头,看向那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似在探究。

      皇帝亦是无视谢怀安投来的目光,似笑非笑地向跪伏在另一侧的人挑了下搭在扶手上修长的手指,慵懒说道:“林氏,你经九死一生才到得此地,人就在这里,你有什么想说的只管说来,朕自会给你作主。”这句话,颇具深意。

      林月娘再次把额头贴在光洁的地砖上叩谢隆恩,而后才踉跄着站起身,削瘦的身形,面无血色,一双大且圆的眼睛非但没有半点光彩,反而在对上谢怀安的时候蕴起了一层薄雾,汇集成珠,在眼底激烈地打着转。

      “林氏,天子面前休得胡为,还不速速退去。”谢怀安眉头微蹙,看了看天子,又将目光落回到林月娘身上,对于她的出现,很是意外。如果说在长安街上遇到倒还情有可原,这个倔强的妇人,在没有得到他的当面确认,是怎么也不会死心的吧?但此处可非一般处所,进来,堪比登天。

      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林月娘失仪大笑,最后竟是喃喃重复林氏二字。

      在见到谢怀安之前她还做过无数设想,休妻是假,娶公主为妻也是假,这一切的一切都只不过是谁人调皮与自己开的一个玩笑罢了。

      但在看到谢怀安,看到他那双无情的眼眸中没有透露出半点动容,并且还口口声声叫她林氏……

      林月娘一抹眼,将那泫而欲落的泪珠当尘埃一般扫掉,眼中只余深恶痛绝,“谢怀安,你怎能如此狠心,想我林月娘自认没有做半点对不起你对不起你谢家的事,你凭什么,凭什么可以说休就将我休掉。”说到最后,竟是泣不成声,泪如雨下。

      对于林月娘的质问,谢怀安只是抿着唇,一言不发。

      而谢怀安的冷漠,林月娘并不陌生,她以前一直幻想着时间可以改变一切,只要她好好的守着这份情,侍奉好婆婆,谢怀安总有一天会对自己敞开心扉。却没想到,替婆婆守完孝后,接到的却是一纸休书。

      她独自一人从江陵到永丰又辗转至长安,途中艰苦自是不必言说,就是如今能够站在这里与谢怀安面面相对,她也付出了堪比生命的代价。

      一直不说话的谢怀安,终于动了动嘴角,平淡如水地说道:“这是你我最好的结局,今后你寻个人家好好过活便是,别再生事了。”说罢,瞥了一眼看热闹似的皇帝。

      “寻个人家好好过活!”踏着犹如千斤重的脚步朝谢怀安一步步靠近,林月娘一字一字重复着这句出自谢怀安之口的话,“好个最好的结局,当初你们母子缝难之时为何不拒受我林家恩惠,当初你惹上官司,又是谁替你去受的那牢狱之灾,又是谁出资给你去做买卖,又是谁在病榻前日以继夜的照料你那恶疾缠身的母亲整整三载。谢怀安,我真恨不得挖出你的心,看看到底是不是黑的。”

      句句痛斥,字字诛心,只有爱到极致才会恨到痛彻心扉。

      谢怀安仅存的一点怜悯,在听到这如利刃般的话语时已是荡然无存,他腮帮子绷得紧紧,面色沉重。

      “说到底,不过各取所需。”沉吟片刻,谢怀安幽幽吐出一句。传到林月娘耳朵里,却是尖锐且刺耳。所有的理直气壮,在听到那各取所需四个字后,不过彼此彼此,可是,“就算如此,你也不至于要休我。”她语气低缓,像是乞怜。

      在这个居家从父出嫁从夫的社会里,丈夫就是妻子的天,是妻子赖以仰仗的全部,一旦被休,失去的不仅仅是生活依靠,就连娘家门也休想再进。所以,除非妻子犯了七出之条,才会被丈夫休弃。而如今的林月娘,剩下的只有谢怀安,现在连他也不要自己,那她岂有活路。

      说完,又觉得可笑,她怎么能将长乐公主给忘了呢。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另一场各取所需罢了,是她痴傻,竟拿着假意当真情。再多的争取,不过自取其辱。

      最后,林月娘将视线投向那高高在上的至尊时,不由得嘲讽一笑,嘴角一抹玫丽缓缓淌下,在那张煞白的面庞上显得格外刺眼而诡异,但她却毫无知觉一般,只是徐徐拜下,“草民恭祝皇上得此妹婿,从此互惠互利长治久安。”

      不着四六的一句话,听得皇帝眉头轻挑,却在林月娘摇晃着身子一步步远去的时候恍然,他嘴角一沉,想要说的话,终没有说出口。是啊,一个不知死活的卑贱妇人,从站在他面前的那刻起,下场早已注定,将死之人,且让她逞一句口舌吧!

      林月娘感觉愈发不能自已,脚步愈加的沉重,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她想,这就是要死的感觉吧。

      殿外的白玉阶下有手持长槊的肃穆禁卫,像是看惯人间悲喜,对于兀然走下去的人,没有投去任何的注目,如雕塑一般矗立着。

      脚步一虚,林月娘顿时失了平衡,整个人就那样从台阶上一路滚到平地,阶上血腥点点,像曼陀罗一样蔓延开去。

      就这样死去吧!这一生,她活的窝窝囊囊,平淡的跟尘埃无异,如果人有来生,她希望自己可以换一种活法,没有谢怀安的活法!

      ————————————这是死生轮回的分割线——————————————

      “阿姐,你不要死啊,曦儿不要你死。”男孩略带着哭腔的声音忽远忽近。

      “不行啊,溺水太久了,快点回家喊大人吧!”农夫站起来叹了口气,既有点惋惜也暗暗觉得晦气,一大早的就碰上这种事。

      “掐鼻子下面,阿姐以前晕倒的时候,爹爹这样做过。”男孩抽抽泣泣的吸着鼻子,身子一颤一颤的。他乱手抹着眼泪,爬到女孩身边,真就用他的小拇指在面色如纸的女孩鼻下掐了起来。

      “唉,行不通的,你阿姐已经不行了,你快点回家喊大人来,我在这帮你看着。”这条小溪,每年都得淹死几个小孩,所以住在这附近的农夫早就见惯不怪,只是心里对自家小子的担忧又添了几分,都是玩劣的年纪,真是不让人省心。

      这话,让原本就惊魂未定的男孩更加六神无主,摊在地上哇地哭了起来。

      “你这大人,就算家里光景再不如意,也不该对个孩子见死不救啊。”随着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原本躺在草地上的林月娘被一个布衣老者倒挂葱似的扛到了肩上,来来回回的几下折腾,竟然听到从他背上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林月娘睁了睁胀痛的双眼,眼前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若隐若现,青涩的眉眼还没长开,一颗耀武扬威的虎牙昭示着他的身份,是曦儿吗?她虚弱地问着,问完又是一阵咳嗽。

      “嘿嘿,这真是神了,这孩子明明,明明……”在老者的白眼下,农夫挠着头,有些尴尬地笑着,那句明明没气儿的话再也不敢说出口。

      “有你这种人做父亲,真是……。”老者扑棱棱抖着布衣,捞起一旁的背篓转身就走,对于刚刚救人一命的事情,似乎不过举手之劳,他甚至连那孩子的面目都没看清。

      农夫又摸了摸鼻子,自言自语,“我也不是他们的爹啊,真是冤枉。”转头再去看抱作一团哭的稀里哗啦的两个孩子,农夫也不再说什么,扛起农具,赶忙去地里了。

      对于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林月娘再熟悉不过。

      这是发生在她十三岁那年的夏天的事,自己带着比自己小三岁的弟弟林曦偷偷跑到江陵城外的小溪里学着一些大人淘金,却不慎被暗流卷走,幸好一个农夫路过,把她救起,这才幸免于难。但林曦却没有这么走运,就在同年的秋天,刚满十周岁的林曦就溺毙在这条小溪里。

      此后便是走投无路的谢怀安母子被父亲收留在家,从那时起林月娘的人生际遇就再也跟那个男人分不开,纵然是死,也是他一手促就的。

      “阿姐,你……怎么了。”林曦被林月娘盯到后怕,缩着脖子,怯生生地回避着她的目光。

      林月娘却不言不语,只是看着林曦掉眼泪,心里不住的问自己,还活着吗?都还活着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重生之满堂金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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