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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等闲平地起波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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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陈商来到宣华厅,杨显已经等了将近一个时辰。
宣华厅朝北,平时用作接待机密要客,位置极为隐蔽,故而终年不见阳光。此时尚是辰时,厅堂又狭小,空气便显得格外阴冷压抑。
杨显独坐在主座上,面色阴沉地喝着茶,见陈商进来,冷冷道:“怎么?缠绵得脱不开身?看来本王似乎坏了侯爷的好事!”
陈商正在奇怪杨显怎会连夜从京城赶来雍州,岂料杨显刚见面就冲自己发火,不由心头一怔:“不知阿芒做了什么错事,惹得二哥这般生气?”
杨显并不答话,只是慢悠悠地来到陈商近前,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眼前这张姣好的面容,微微冷笑道:“这大半年未见,阿芒可是风流快活得很哪!不过,若让父皇知道,你把男宠养到了藏真阁里,结果会怎样?”
陈商一愣,随即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二哥是说阿秀么?他是我新收的侍卫,近身伺候,有何不妥?”
“侍卫么?”杨显玩味地笑笑,“难道做阿芒的侍卫,还包括在床上服侍你?”
陈商眉梢一挑,脸上显出些许诧异:“二哥今天是怎么了?阿凉、阿星他们不都是我的近侍么?做我的近侍,自然要让我快活喽!”
“这倒是本王一时疏忽了。”杨显单手托腮,一双深色的眸子透着无比的讽刺,“可是我怎么听说你这大半年来在雍州仗势欺人、巧取豪夺,还逼得有人走投无路、妻离子散、含冤枉死。阿芒,你说此事本王要如何处置才好?”
“这点小事也值得二哥来兴师问罪?” 陈商瞪大一双桃花眼,仿佛是个受委屈的孩子,“我只不过是看上了白秀,就把他收在身边,叫他日日陪着我而已,又没把他怎么样……”
杨显的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随手从怀中掏出一封折子,扔给陈商:“好好看看吧!阁老丁兆基上书参你专横跋扈、目无法纪、构陷无辜,为了泄一时之愤,迫使雍州商贾白秀含冤屈死。”杨显瞥了陈商一眼,神色中带了七分的讽刺、三分的戏谑,慢悠悠地说道,“太子现在拿此事大做文章,恨不得让你去给那白秀抵命。”
胡乱地翻看着手中的折子,陈商不屑地撇撇觜:“是又如何?难道皇上会为了这点小事治我的罪?去年江若蓝的事闹得满城风雨,到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这样的微末之事也值得登大雅之堂?杨克是不是疯了!何况阿秀又没死,莫非要我去给一个活人偿命不成?”
“呵!当日那戏子的事,也不知道最后是谁帮你收拾的残局。”杨显冷冷扫有陈商一眼,“你可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去年为了一个江若蓝同杨克争了个你死我活,这次的事,却要如何收场?”
“大不了再面壁思过一年呗!”陈商满不在乎地往椅子上一坐,随手把玩着茶几上的青瓷茶杯,“看杨克能把我怎么样?”
“阿芒你闹够了没有!” 杨显面色一沉,语气陡然严肃起来,“你可知道现在事情有多严重?三司审定的案子,若牵扯起来就是贪赃枉法的重罪!唉,你让本王说你什么好!”杨显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负手走到窗前,颀长玉立的身影投射在阴影里,更觉挺拔。“你当杨克是傻子么?看他这次的架势,必定有备而来,不把你置于死地决不罢休。现在朝中大员近三成要求父皇严查此事,内阁又有十三人联名上书。这一次,即便父皇有心袒护你,也只能袖手旁观。”
这样的杨显给陈商一种无形的压力。陈商宁可看杨显讽刺的冷笑,也不愿意杨显用如此认真严肃的表情同自己说话。望着面前威严修长的背影,陈商哪里还有平日里的娇纵和跋扈,心中虽然依旧不以为然,脸上桀骜的神色却收敛了不少。
“其实,这次事并不全是阿芒一个人干的。”陈商嘟着嘴,“那日上元灯会,秦浩……”
“哦?秦浩?”杨显转过身看向一脸无辜的陈商,挑眉道,“你还做了什么瞒着我的坏事了?”
陈商小声道:“我哪儿有瞒着二哥的事了?还不是这藏真阁实在气闷。上元节那晚我在满月楼遇着秦浩,便一同去赏灯,后来……”
“后来为了一盏宫灯同贩夫走卒打架,那个同你挣宫灯的便是白秀,是吧?”杨显冷冷笑道,“结果,你看上了白秀,秦浩看上了张惠娘,再后来便是你二人狼狈为奸、各取所需,是也不是?”
陈商惊讶地看着杨显:“二哥都知道了?”
“你做的那些蠢事能瞒得了本王么?一时见色心动,结果引火烧身!” 杨显冷哼了一声,“你当秦浩是什么好东西了?他父亲秦南林是老狐狸,他便是只小狐狸,说不定这便是他布好的局,为的就是引你上钩!”
陈商姣好的眼眉微蹙:“可是,秦浩怎能料到我们会在灯会上遇到阿秀夫妇?即便这是他事先设好的陷阱,他又怎能确信我会看上阿秀?”
“这自然不是事先准备好的阴谋。”杨显的脸上是一贯的阴沉,“只不过机缘巧合,他便来个顺水推舟罢了。若我猜的不错,所有的主意都是他出的吧?你虽然任性妄为,但这种阴狠毒辣的法子却不似你一贯的作风。”杨显沉吟道,“一般来说,对你喜欢的东西,你只会强抢,却不会耍这样的阴招……哼!既然要用强,就要做得漂亮些,连一点手段都不会耍,难怪中人圈套!”
杨显的这番话倒把陈商那游戏心情收拾了大半。细细回想着前因后果,陈商的神情不由认真起来,眼底里也渐渐显露出一丝戾色:“好个借刀杀人的计策!我道这张惠娘怎肯在丧服之期从了秦浩,还三媒四聘地正式过门?定是秦浩以替夫报仇的幌子诓了那女人,乘机又能算计我。真是一箭双雕!”
“总算明白过来了?看来你还算有点脑子!”杨显的嘴角微微上翘,扯出一抹冷笑,“现在杨克手上有你唆使雍州太守栽赃诬陷白秀的物证,秦浩手上有你逼死白秀的人证,阿芒啊,你可如何是好呢?”
陈商一声不吭地坐在红木漆的靠椅上,手上拽着方才的那份折子,眉头深锁,眼中的怒气却越来越盛。沉默了良久,陈商突然“霍”地起身,一拳砸在身旁的茶几上,他冷冷一笑:“好个秦浩,竟敢这样算计本侯!”
“怎么?你要对付秦浩?”杨显背靠着窗棱,清晨的霞光将他阴冷的轮廓勾勒地有些朦胧,虽然早就料到眼前的少年定会勃然大怒,但陈商一幅吃人的表情仍让他感到不妙,心想这小祖宗一时意气用事,又不知要闯出何等祸事来,不由把脸一沉,低声呵道,“现在不是耍小性子的时候,欲成大事者岂可心浮气躁?”
“二哥!那姓秦的小子竟敢戏弄我,我岂能咽下这口恶气!”
杨显瞪了陈商一眼,语气也变得颇为严厉:“阿芒,你必须弄明白,现在谁才是你最大的敌人!那秦浩固然可恶,但终究不过是个纨绔子弟、好色之徒,他即便设下此局,多半还是为了坐收渔翁之利,既赢得美人芳心,又把罪过算在你的名下。何况,此事若深究下去,他自然也脱不了干系。秦南林老奸巨滑,为人最是明哲保身,岂能不清楚其中的利害?”杨显深深睇了陈商一眼,神色颇有安慰之意,“所以那张惠娘在秦浩身边,对你倒是件好事。呵!这可真是错有错着,幸而那张惠娘嫁给了秦浩,若是落入杨克手中,岂非大大地麻烦了?”
陈商却仍然是一脸的不服气,恨恨道:“话虽如此,难道此事就这样算了不成?那岂太不便宜秦浩了!我竟叫人白白摆弄了一回!”
“那你还想怎样?把秦浩找来痛打一顿?还是杀了他泄愤?”杨显气得双眉倒竖,“阿芒!你若有闲情去寻仇报复,还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眼下杨克步步紧逼,你倒是有何应对之策?”
陈商此刻倒真被杨显的怒气给镇住了,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顿时浮上一层雾气,委委屈屈地道:“杨克为了当日江若蓝的事恨我入骨,此番我的把柄落在他手上,想必是在劫难逃……”
陈商这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倒真让杨显有些不忍,语气也不免柔和起来:“你既然知道杨克不会善罢甘休,为何平日里行事这般不知轻重?你做事总不懂得谨小慎微,日后势必吃苦!”
“若阿芒以后小心翼翼做人,那还是阿芒么?”陈商小嘴一咧,“何况我现在不是已经吃足苦头了么?皇上把我扔到这种地方,分明是要郁闷死我,现在,连二哥也不理我。”
杨显冷冷瞥了陈商一眼,缓缓道:“父皇若不管你,我又何必请命到雍州来彻查此事?”
一听此言,陈商心头的那团乌云立刻烟消云散。皇上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派杨显来彻查此事,换言之,就是要放他一马。陈商并非愚蠢,杨诺的心思他岂不知?上次贬他来雍州,他便明白了杨诺的弦外之音——希望自己和杨克的恩怨到此为止!
其实,他并非真心与杨克过不去,毕竟那杨克乃当今皇后赫连哲哲所出,自幼便被封为太子,况且,赫连哲哲乃是渤海郡国国主赫连天哲一母同胞的妹妹,便是杨诺在平日里也要顾忌她几分,岂是一般人可以得罪的?
只是,坏就坏在陈商同杨克自幼时起就互相看不顺眼,这种摩擦冲突随着年龄的增长而不断激化,以致愈演愈烈,结果倒成了水火之势。去年,二人为了争夺一个戏子,在京城闹得沸反盈天,最后,陈商虽然被贬来雍州,但杨克却在床上躺了整整两个月,这笔帐,一贯睚眦必报的杨克自然铭记于心。
对此,陈商心里清楚得很。初到藏真阁时,他倒真是安分了不少,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陈商的娇纵任性又岂是一朝一夕能够收敛的?何况美色当前,他陈商又是少年轻狂,平日里强取豪夺的事自是做惯了,一时间哪里能够克制得住?结果,上元灯会上的一时之愤,便惹出无尽祸事出来。
“二哥,现在我当如何?”心头的乌云却除,陈商自然眉开眼笑。
“朝廷上父皇暂时替你压着,雍州这边由本王坐镇,想必这一时之间杨克也不能把你怎么样。”杨显淡淡扫了陈商一眼,“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藏真阁,你怕是一时半刻出不去了。”
“我就知道……”陈商眨巴眨巴眼睛,嘻嘻笑道,“二哥,行个方便,叫皇上开开恩,让我回燕京吧,就是白云观也比这鬼地方强。雍州这种穷乡僻壤简直乏味至极,再让我呆上一年,怕是头发都要白了。”
“事到如今你倒还计较这个?若要平安无事,就给我乖乖地呆在雍州,少惹些麻烦!”杨显又好气又好笑,“这藏真阁尽收天下奇书,多少习文练武之人一生所求,就是能在有生之年到藏真阁登临一番,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二哥也知道,我一看见书就头疼。习武哪,我倒是有兴趣,可习武就习武呗,何必去读那牢什子书?再说了,一天到晚舞刀弄棒的,烦不烦哪!所谓人生得意须尽欢,当然是寻欢作乐来得重要些!”
杨显听得这番高论,不禁摇头苦笑,刚来时的一腔愤懑早就被消磨殆尽,哪里还有什么怒气?
见杨显一直阴沉着的脸上隐约滑过一抹淡淡的笑意,陈商料想此番必定又会不了了之,不由得快慰起来,方才因秦浩之事而堵在胸口的那股怨恨也随之消失得一干二净。心中快活,动作上也随意起来,到后来竟像少时一样搂住杨显的脖子直唤“二哥”。
杨显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来,忙去抓他的手,道:“胡闹个什么?还不住手!你这小子就是会讨巧。”
陈商却把头一昂:“那也要看是谁!谁对我好,我自然对他更好。谁若是惹着我了,我定要他加倍偿还,管他是谁!”
杨显一哂,佯怒道:“所以连杨克都敢得罪?你也不想想,杨克可是储君,连我都要忌惮他三分,你倒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若是……”杨显低低道,“若是父皇百年之后,你当如何?”
“自然有二哥在哪!”
“我若保不住你呢?”
“怎会?”陈商一脸不以为然,“只要有二哥在,万事太平!”
杨显转过身去,向着窗外颓然的庭院:“到那时新帝登基,我尚不知身在何处,又如何顾得上你?”
“那还不简单?二哥你做皇帝不就好了?皇上都已经把御影堂交给二哥掌管了!再说,杨克那种卑鄙小人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给二哥你提鞋都不配!自然是二哥做皇帝最好喽!”
“是对你来说‘最好’吧!”杨显回过头,脸上尽是不屑。
陈商嘻嘻笑道:“二哥难道不想继承皇位?”
杨显的神情平静无波:“若我说不想,那是在骗人。”
“若是二哥有心,阿芒自然助你一臂之力!”
“算了吧!就你?估计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杨显摇摇头,“以后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莫要乱说。”
“哪里是大逆不道了?”陈商嘟起嘴,委屈道,“二哥就是顾虑太多。”
杨显苦笑着叹了口气:“只怕到时候你不认我这个二哥。”
“二哥便是二哥,无论何时何地都是我的二哥!”
“是么?”杨显深深地看向陈商,眸中映着陈商甜美的笑靥。
“这个自然!”陈商一脸的仗义,“二哥的事就是阿芒的事!”
杨显并不答话,只是怔怔地盯着陈商如满月般皎洁的脸,微微一笑。他沉吟了片刻,突然话锋一转,淡淡说道:“至于那个白秀,不能再留了。”
“为……为何?”杨显的话让陈商有些不知所措,心中隐隐感到不安,试探着问道,“二哥是要……放他走?”
“放?”杨显诧异地看向陈商,“阿芒,许久不见,你怎变得如此愚蠢了?那白秀岂能放得!雍州通判七个月前定下的死囚,当日便在校武场问斩,这雍州城内多少人亲眼目睹?先勿论是否有人怀疑,总之这雍州百姓是认定白秀已死了。这已死之人,岂能死而复生?”
“二哥,你的话,阿芒不明白……”
“真不明白?”杨显有些不悦,“还是,阿芒舍不得?”
见陈商一脸的迟疑,杨显自然猜到了几分,当下这脸便拉长了,说话也强硬起来:“杀与不杀,你现在给我说个明白!”
陈商抬起一张俏脸,怯生生地道:“二哥放白秀一马可好?我已经很对不起阿秀了,若要我杀他,总之是下不了手的。”
“蠢材!”杨显袍袖一甩,怒容陡生,“你倒与我说说,区区一个男脔重要,还是身家性命重要?敢情本王方才那些话都白讲了!杨克的用心,你岂不知?他手上虽然有你勾结雍州太守、诬陷白秀的罪证,但毕竟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死无对证,谅那杨克能奈你何!可那白秀若是活着一天,便是对你有致命的威胁,到时候,到时候你百口莫辩!!”
“二哥……”
“那时我自然也帮不了你。”杨显的眼神阴冷起来,“所以,白秀决计不能再多活一天!”
厅堂里的空气片刻间变得极为尴尬。
杨显黑着一张脸,冷冷地倚窗而立,气势逼人。
“你是不答应了?”
陈商耷拉着脑袋,脸上的表情虽然沮丧,但却分毫没有妥协的意思。
“好小子!”杨显点点头,呵呵干笑,“连本王的话都当耳旁风了,本王会害你么!本王哪一件事不是替你考虑周详?你小子从小闯的祸,哪一次不是本王替你担待着?今天若不是替你的前途考虑,本王哪有这份闲情去为难那个白秀!”
“我知道,可是……二哥……”
“二哥?”杨显语气甚是轻蔑,“亏你叫的出口!你可当我是你兄弟?为了一个白秀连我都不放在眼里了?刚才还信誓旦旦地说‘二哥的事就是阿芒的事’,回头就忘得一干二净。阿芒,今天你若杀了那白秀,你还是二哥的阿芒。若是再犹豫不决,我杨显就当没认识过你!”
“二哥!”一听这话,陈商心中骇然,“二哥要阿芒怎样都可以,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即便是要阿芒立马死了,我陈商决不皱一下眉头!只求二哥放白秀一条生路。这祸是我闯的,杨克要对付的人也是我,与白秀毫无干系。我也不想躲了,反正是我不对,杨克要把我怎么样都成,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本就是不怕的……”
“这倒好似本王在为难你了?”杨显的脸越发阴沉,“我且问你,在你心中,是本王的话重要,还是那白秀的命重要?若是本王定要你杀了那白秀,你当如何?”
“阿芒一向最听二哥的话,曾经如此,现在如此,以后也永远如此。只是,二哥要我杀白秀,阿芒万万不能答应!求二哥……”陈商说到此处,突然双膝跪地,脸上却是无比的坚定,“求二哥放过白秀。”
“你!”杨显倒吸一口冷气,这架势是他万万没有料到的。这可还是自己所熟悉的陈商么?杨显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一种陌生感陡然而生,仿佛自己从未认识他一样。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酸涩,杨显只觉得怒火上窜,再也压抑不住。
“好,好,你好,你很好!”杨显用手点指陈商,气得竟有些语无伦次,那陈商更是大气也不敢出,低头跪在地上,模样甚是委屈。
一时间,杨显倒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只能快步在房中来回走动,心中更加烦躁。
整间厅堂里只有杨显来回的脚步声,衣摆发出的细碎的摩擦声,以及陈商隐约的抽气声。
安静。
诡异的安静。
“你舍不得杀那白秀?”杨显停住脚步,转身看向跪在地上的陈商,残酷地笑了笑,“我却有什么舍不得的?”
“二哥?”陈商瞪大眼睛,惊恐地望着杨显。
“你下不了手,是么?”杨显露出一脸的煞气,咬牙切齿道,“那就让二哥来替你动手好了。荣西!”
“属下在。”杨显话音刚落,一袭黑衣的叶荣西便已经跪在了陈商身侧,“殿下有何吩咐?”
杨显冷笑着看向陈商,“荣西,你现在就去把白秀的人头提来见我!”
“二哥!”陈商愤然起身,却被杨显一把拽住,正好牢牢扣住了他右手的脉门。
陈商一时间如何挣脱得开?便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那叶荣西飞身而去。惊怒之余,陈商转头看向杨显,眉目间寒意凛然:“二哥,叶荣西怎知道阿秀身在何处?”
“本王不是早说过了么?”杨显挑眉冷笑,“你做的那些蠢事休想瞒过我的眼睛!”
陈商听罢,眼眸一片黯然,片刻间面色已经僵硬如铁,他右手猛力翻转,小指望上狠狠一钩,食指直攻对方的中渚穴。杨显只觉得手心巨麻,一震之余,不得不放开陈商的右手,再摊开手时只见虎口处已被震裂,鲜红的血汩汩流出。
杨显不可置信得抬头望向陈商,眼底里隐隐闪过些许震惊,嘴唇哆嗦了一下,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商心头亦是一惊,未曾料到自己情急之下,出手竟然如此狠辣!当下甚是惭愧。然而一想到白秀的性命危在旦夕,不由地把心一横,低声道:“对不住二哥了,事后阿芒任凭你处置。只是那白秀,我非救不可!”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宣华厅,飞身往沉香院奔去。
杨显站在堂前,怔怔地望着陈商矫捷的身影在眼前消失,受伤的右手慢慢握成了拳,指甲嵌入了掌心,又复流出血来,有几滴溅落在苍白的地板上,分外醒目。
伤口并不很痛,但内心所涌动的却是一种莫名的苦涩:惊讶、失望、愤怒、憎恨、疑惑交织于一处,在心中噬咬着,片刻不息。
他始终认为,这个白秀不过是陈商穷极无聊时寻求的刺激罢了,这样的事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一个□□的玩物,也值得他堂堂秦王殿下为之动怒?他所不忿的,是陈商的态度。
从未想过,阿芒竟然会对自己下跪,甚至,出手?
而且,仅仅是因为一个不足挂齿的男脔!
白秀,本王如何能让你继续活在这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