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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二十六章 ...

  •   安月哪敢相信,失声道:“什么?!”

      润卿却十分镇静,走过去搀住那人道:“艾妈妈别慌,坐下说。”又问:“多晚子的事?”

      艾婆子惊魂未定,喘气道:“就,就方才。”

      润卿便又问:“哪里下的白牌①?为什么抓的?”

      艾婆子道:“我怎么晓得!我不过听前面的人讲罢了。说那些公人个个凶神恶煞,不由分说锁了便走。蔡掌事上去问了两句,拖住就打呀!也不知犯了哪一条王法,若牵连到咱们头上,那怎么好?”她话毕合起手眼不住念佛,听得安月心头咚咚乱跳。

      润卿却笑起来:“妈妈只管放宽心。若有牵连早一并拿下了,怎么会容您四处走动?”

      安月忽然眼睛一亮,站起来道:“姊姊,我回前面问问喜儿姊姊,她或许知道。”

      润卿想想道:“问一问也好。”又压下嗓子叮嘱:“你要当心。如今太太被抓了,家里只怕不会太平。你在前面千万多看少说,不要留下话柄。晓得吗?”

      “嗯!”安月郑重其事道:“姊姊放心,我再不会犯傻了。”

      如此润卿方点点头,亲自送她下楼去。

      安月穿过火巷一路跑进正院。只见满地的残碗烂菜,想必抓人时正放桌子预备午饭。再看前面,明间的门板给砸得稀烂。房门洞开着,里面还有人嘤嘤在哭。她连忙停下脚,退到远处找了个瓷碗狠狠一踢。

      哭声立即止住了。喜儿红着双眼探出头,看见是她,拉下面孔道:“跑哪里去了?这么大事情也不见个人。”

      安月瑟缩道:“听说来了差爷,我唬得要死,哪里还敢进来?”

      喜儿不由哼一声:“平日欢得像个炮仗,着紧时却是哑响,要你有什么用!”说着一甩脸进屋去了。

      安月便也跟进去。

      屋里情形倒还好,桌椅板凳俱全,只有窗上一副竹帘拉坏了,耷拉在地上病恹恹的。安月顺手拾起来靠在高几旁。这才看见高几也残了小半个角。喜儿正在旁边整顿塌陷的绣绷,神色萎顿不堪。安月忙上去帮手,一面试探着问:“杏儿姊姊呢?”

      喜儿道:“她被缉捕的打了两下,崴了脚,去前面上药了。”

      安月便又问:“听说掌事的也让差爷打伤了,是吗?”

      “胡说!”喜儿眼睛一棱,撇嘴道:“掌事的好得很。现正在外院跟杨先生商量对策呢。那帮嚼蛆的,想搅混了水摸鱼,没那么便宜。等太太回来统统开销了!”

      安月巴不得她说到太太,接口道:“太太怎么样了?官府怎么会抓她呢?”

      喜儿叹气道:“还不是教人害的。也不知得罪了哪个杀才,诬告太太国孝期间纵酒宴乐。这可是大逆不道的剐罪!官府哪好推得?只能拿了太太做样子。不过你也别担心。太太她老人家结交广阔,跟扬州府的掌刑推官吴廉吴大人常来常往,光年节礼数就成千上万。如今只要请动了他,两三句话太太就能回来。”她这一大套言语,越说到后面越是眼睛放光,像在对安月解释,又像在对自己解释。

      安月却不这么想——太太跟官府有牵连的事家里家外谁不晓得?只怕连诬告的人也都晓得。按说,既然有了这一层瓜葛,谁想动一动太太都不能不有所忌惮。可这样别人尚且敢告,还告准了,足见这诬告的人也是个上面通了天的,不简单。这样再一看,太太什么时候能回来、能不能回来,都还未可知呢。

      果不其然。隔天便有传言说十九娘求见吴推官夫人被拒。

      讲的那人绘声绘色,说吴家不仅不肯见人,连送的东西都不收。礼单撂在尘土里,马踩驴踢。

      十九娘没奈何,只得另求门路。可人家一听是船坞斜巷的瘦马黎家,要么避而不见,要么胡编个由头推出来了事。她又去狱里想见一面黎妈妈,押牢禁子却说那是朝廷重犯,不许见人。可怜十九娘,奔走数日,识尽人情,雪地里吃冰从外面冷到里面,好容易撑着回到家,又听说掌柜杨先生已经卷款私逃。她只觉一股恶气又冷又重激在心底,竟怄出病来了。延医吃药,四五天离不了床。

      底下人没了辖制,泼天样乱起来。偷懒的偷懒,私拿的私拿,一日间辞工的也有好几起,连后院管事的夏婆子都不干了。

      朱娘子也寻了新东家,这一日收拾了家伙就要走。安月万分舍不得,偷偷来送。

      两人洒了别泪,又叙几句闲话,不觉说到黎妈妈身上。

      朱娘子忿忿然道:“王法都是狗屁!平天白日把人抓在狱里,又不审又不放,又不许人看,十几天了消息也不通一声,真不晓得打什么主意。”

      “什么主意,”安月低道:“谋财害命的主意。”

      朱娘子倒吸一口冷气,追问道:“真的?谁说的?”

      安月道:“我猜的。我听人家说,这样的大罪,一向是抓人抄家,财没入官的。现只把人拘了,钱财分文未动,还不就等着这边拿钱赎命。”

      朱娘子颇不以为然,一摆手道:“能赎命倒好了。先前掌事的送银子上门,人家理都不理。这又是为什么?再说了,当真谋财害命,财没入官岂不更便宜,何须费这些手脚?”

      安月道:“谋财的人并不在官,只不过和官府有极深的牵连。他们想要的也不止几个银子,而是整个黎家。”

      “整个黎家?”朱娘子沉思半晌,终究明白过来,道:“依你的意思,太太是凶多吉少了?”

      安月却又摇头道:“那也未必,全看掌事的怎么周旋。她若一个不当心着了人家的道,黎家拱手让人不说,连太太的命也要搭进去。她若将计就计,拿家产做筹码跟他们赌一赌,兴许还能把人救出来。不过,这家是无论如何保不住了。”

      朱娘子撇嘴道:“我看都保不住。官府都帮着那一边,还赌什么?终究是个输。”

      安月道:“官府无非也是为钱。想要浊事不沾身,两头得银子。他们先前冷着掌事的,还不就为了坐地起价。不过,掌事的应该也想明白了,以不变应万变,耗过这几日,作怪的人自然找上门来。到时候还不什么都晓得了。”

      “嗯。”朱娘子不禁点点头:“怪不得掌事的这两日都不出门。”忽然又笑起来,伸手在安月脸上一揪:“小炮子则②,几时出息得这样乖觉了?前后说的头头是道,把我个大人都比下去了。正院里住着,到底不一样。”

      安月登时红了脸,笑道:“我不过瞎猜罢了。也有好些是听润卿姊姊说的。”

      “那也比以前长进多了。”朱娘子想想又啧嘴:“你如今也十四了,算是个大人了。别成日瞎冲筋,学些本事方是正经。你既然和润卿好,就跟她多请教请教。过两年出去也能到个好人家。”

      安月听见这话,脸上笑容一扫,良久方咬着唇点个头。

      朱娘子晓得她心里不快活,便抹转了话头又说些别的。

      两人聊到起更时分,看看天色不早,朱娘子提了包裹就往后面走。安月一路送到门口,又赶着上去打开门,不想却有一个小厮站在外面。

      安月认得他是顾家的人,又往前张了一眼,果然见顾篆鸣负着手正从码头上踱过来。

      安月无奈,只得别了朱娘子回去禀报。

      注:
      ①白牌:古代司法部门拘捕人的令牌。
      ②小炮子则,扬州方言,调皮的小孩子。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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