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二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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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七香丸”果然神效，只不过七八天样子，安月便已经能下床来。她起先不过把着桌椅挪动两步，这一日自觉松快得多了，竟渐渐走出屋去。
午后天气好，夏婆子正歪在廊下晒太阳，看见安月走出来，怪声怪气道：“哟——这不是太太跟前的月儿姑娘吗？怎么，板子伤好了？舍得出来见人了？”
安月闻声有些发窘，又不好立刻退回去，便低了头只顾看鞋尖。
那边夏婆子却已经坐起来，又道：“姑娘倒是好念旧的人！放着太太院里福的不享，又回咱们后面来了。既然是这样，那也就别闲着了。过来给我倒杯茶吧。”
安月心头打鼓，左右望了望却没有一个人。她料到这一场劫躲不过去，只得咬牙挨到厨房边。刚抬腿迈门槛，便有人一脚踢在她屁股上。安月只觉一阵剧痛，身子一飞早扑进厨房，下巴嗑在地砖上“嘣”的一声响。
夏婆子扶在门框上一番冷笑，见安月好不容易支撑起身子，便又用脚把她的手一拨，再慢慢撩转过来，乜着嘴儿道：“我怎么忘了，姑娘笨得很，学不来这些事。身份又娇贵，也不想学。姑娘十指沾不得阳春水，专会挑弄那些香啊粉儿的，讨太太喜欢。是不是啊？”
安月又气又恨，死死瞧住夏婆子，却无话可说。
夏婆子便又道：“你不用这样看着我。你早听我一句话，何至于会有今天？给你敬酒你不吃，非要吃这杯罚酒，那就别怨我没有怜惜你了。”说着扬声道：“彩儿呢？滚过来！”
“是，是。”彩儿不知从哪个地缝钻出来，哈腰立在夏婆子身边，叫一声：“妈妈。”
“嗯。”夏婆子点头道：“彩儿你也大了，也要学着长进。我今天就给你个机会。从今往后黎月就交给你了。好好管着她，若出一点错，我只问你的不是。”
彩儿听罢这话，一颗心欢喜得挠痒痒找不到下手处，对着夏婆子好一阵千恩万谢。夏婆子却并不理她，转身仍旧去廊下坐了，又一甩手让她走开。彩儿这才笑嘻嘻回转身，两步过来揪住安月耳朵道：“听见没有，这可是夏妈妈说的，叫我好好管着你！今后你可要识相点，不然我的手头可不长眼睛。”
安月扭着头，一张脸疼得涨红，半晌只是挣不开。
彩儿更觉浑身上下好不快活，冷哼一声总算丢了手。但她素来受压惯了的，偶然得势倒觉得心中无底，又偏过脸去看夏婆子。
夏婆子坐在阳光里，专心致志剔她的牙。彩儿想了想，车过头来就是一搡：“还不去河边刷马桶！小八怪，懒皮子，请的不动打的动。”
安月心里直想哭，好不容易忍住了，见彩儿又伸手来掀，便一摇身子躲开道：“牵枝扯叶的做什么？我自己走就是了。”说着强提了一口气往外面走去。
她这一走不要紧，足有三四个时辰不得闲。连打受骂不说，晚饭也没能吃，二更后方回屋来。整个人累得走了型，一进门便扑倒在床上。
朱娘子心疼她，忙倒了一碗水让她喝，又从围裙下摸出两个烧卖来：“拿着。快吃了，别教人家看见。”
安月哪里有这胃口？又不忍拂了她的好意，便接过来塞在嘴里胡乱嚼。
“唉。”朱娘子叹口气，一面打发她躺好一面嘴里嘟哝：“螺蛳打碎了背上的壳，可怜喏。”又问：“我说得没错吧？你得罪了那个魔王，往后受苦的日子多如柳叶呢。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她话有意毕顿了一顿，见安月直呆呆的盯住房顶不答话，不禁又怜又恨，马下脸道：“不是我讨嫌说你，吃了这么多的亏，你怎么还不晓得学个乖？说句话儿、求个饶又能怎么样？还剐你块肉不成？夏婆子的脾性，你越是这样不服软，她就越要整治你。她的手脚你又不是没经历过。以你这个菜秧子身体，熬得了多久？哪一天弄死了，烂席子一卷，乱坟岗一丢，谁管你？！”
安月眼皮动了动，忽然问：“朱娘子，我的那个铜牌你放在哪里了？就是老仙翁给我那个。”
朱娘子愣了一下，答道：“在我箱子里。先时你没带走的东西都在。”又勾下腰来问：“你想干什么？不会是也要跑吧？”
安月忙摇头：“不，不是的。朱娘子你放心，我不会跑。我想好了，我要回太太那里去。”
朱娘子闻言好不喜欢，一屁股坐在床沿上，合掌笑道：“呵哟，月儿你总算开窍了！你早就该这么想！回太太那里去，把害你的人找出来好好教训教训，也让姓夏的再——”
“朱娘子。”安月打断她：“我没想过要教训她们，我只是——想像润卿姊姊一样，长智、明理、会看人。”
朱娘子有些意外，没好气道：“傻丫头！你以为润卿的样儿好学？她能有今天，走了多少弯险路？你不想教训人，可常言道‘出头的椽子先朽烂’。你不跟人家争，人家却要跟你抢哩。你为什么被打回后院？还不是那些眼红你、想害你的人搅的！”
安月脸上十分难看，揪住裤腿低声道：“这个我也晓得。所以我想好了：虽然我不害人，却也不能再叫别人害。我要学本事，能保命的本事。所以我才要回太太身边去。服软、认错、下矮桩子我也都认了，只要能让我回去。”
朱娘子听完这个话，忽然不认识安月一般，瞧住她良久，方搂过来道：“好，好。不经一事不长一智。月儿真的长大了。不枉你朱娘子疼你一场！”说着又放开她，问：“你是怎么打算的？方才你要那个铜牌，是想请玄通老道士帮你说情？对了，早先润卿来看你，我特地求她想个法子让你回前面去。她说了，要咱们先别急。等哪一天太太消了气，她就跟顾先生一起去求情。到时候太太一定叫你回去。”
安月道：“润卿姊姊也这么跟我讲过。可我心里急，这样干等着更愁人。这两天我自己也想了个法子，正打算跟朱娘子商量呢。”
朱娘子忙问：“什么法子？”
安月坐起来道：“先前老仙翁说过，要把我家的方子和他的汇在一起，编一本香谱。我想等书成之后，烦请他老人家帮我多抄录一本，时机到了亲手呈给太太。”
朱娘子心中大喜，夺了话头道：“这个法子好！太太见了香谱一定喜欢。那时润卿跟顾先生再开口，也更多些好话说。”又问：“那你家方子呢？都写好了吗？”
安月点头道：“写好了。润卿姊姊还替我检录誊抄了一遍，昨个已经带来了。不过——要怎么送出去呢？”她话到这里忽又顿住，看一眼朱娘子欲言又止。
朱娘子如何听不明白？当下伸手在她鼻子上轻轻一刮，带起脸道：“小鬼东西，跟我还这么娘娘怪怪的①，假恣！②”又一伸手：“你把东西给我。明个我就去向老夏告假，替你走一趟五灵观求见老道士。好不好？”
安月飞红了脸，笑着自被褥下取出方子，交给朱娘子带去不提。
注：
①娘娘怪怪，扬州方言：扭扭捏捏，
②假恣，扬州方言：装腔做势。
作者有话说第23章 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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