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寒》陈郊

2、第 2 章

　　“夫人，庭儿今日说要带他心爱的女子来和你见面。”常穆修到薇香楼告诉左菜薇这个消息，薇香楼便是为左采薇而筑。
　　左采薇近日形容憔悴，整日忧心忡忡让常穆修担心不已，问她她却总是说没事。今日正好把她的注意力引到常庭身上来。
　　“哦？庭儿有了喜欢的人了？是谁家的姑娘啊？”左采薇果然有了几许精神。“她人品如何？可配得上庭儿？”
　　“她的容貌才情人品的确是上品，匹配庭儿绝对合适，但甄蓁公主说她来历不明，这……”常穆修有些苦恼,“况且，公主又喜欢庭儿，如果……”
　　左采薇微微皱了皱眉，道：“老爷，如果常庭真心喜欢那女孩儿就成全他们吧，你何必有门户之见？当年我们历尽艰苦才在一起，现在我们就不要阻碍孩子们的幸福。庭儿第一次要带女孩子回来向我们介绍，我们就准备一下吧，别让人家姑娘难堪了。对了，她叫什么名字？”
　　常穆修笑颜展开，他回忆起自己年轻时的那段轰轰烈烈的爱情。“采薇，你说得对，那女子姓什么我倒不知道，不过好象叫做寒蝉，名字到是个好名字！”
　　左采薇的笑容凝结在脸上，她的唇微微颤抖，“老爷，她……她是常庭在哪儿遇到的啊？”
　　常穆修没注意到采薇的异样，他道，“公主说是几个月前在南京遇到的。”
　　“啊。”左采薇低低地呼了一声，身子忍不住颤栗。
　　“夫人，你怎么了？”常穆修担心地问，连忙扶着她坐到了床畔。
　　“老爷，我突然心口很闷，脑也很晕，你让我躺躺好吗？”左采薇双眉紧促，娇喘吁吁的样子让常穆修焦心不已。
　　“夫人，我叫冬梅去唤大夫来给你看看吧！”
　　“不”左采薇拉住他，道“老爷，我……歇会儿便好，你去见庭儿，你去见庭儿和寒…蝉吧！老爷。”左采薇的眼神似若期盼，“对…对那个女孩儿好一些。”
　　常穆修虽然心中很忧虑，但也不忍拂逆她的意思。他起身道：“夫人，寒蝉和你的样子倒有几分相似，你要不要见见她？也许你一高兴心中会好一点。”
　　“不了，不了，老爷，你出去吧！”左采薇目送常穆修离开之后，面容刷的惨白。怎么会这样子？十八年前把寒蝉送那么远，十八年后她仍回来了。是天意的捉弄么？苦苦寻觅几个月的女儿居然就在自己的假儿子身边。如果，如果寒蝉拆穿了一切，那么庭儿就完了，穆修也绝对不会容忍自己做出这样荒谬的行为，他，他就再也不会爱自己了！不行，不行，我要设法阻止这一切。可是，可是我该怎么做呢？
　　左采薇心中凉凉地躺在床上。胆战心惊地等待一场暴风雨的降临。
　　见常穆修出来，常庭和寒蝉一起起身，寒蝉行了一个万福。
　　见到常穆修脸上的笑容，两人都暗自放松。常庭问道：“爹，娘呢？”
　　“你娘身子有所不适，庭儿你等会儿去探视探视她吧。寒蝉，你也随便一点，就当这儿是自己家。”常穆修坐在首座上，道“庭儿，你娘同意你的婚事了，爹也不想多说，以后你要珍惜着寒蝉。”
　　“是，孩儿一定会好好待寒蝉的。谢谢爹娘的成全。”常庭喜出望外连声音也不能抑制地颤抖。原以为会费一番唇舌，没想到如此轻易便搞定了。
　　寒蝉脸上绽出幸福的笑容，心中第一次有了安定的感觉。幸福，幸福已经握在自己的手心了！
　　常穆修点点头，道：“庭儿，你带寒蝉在咱们府上转转，也好熟悉一下环境。”
　　话音刚落。一阵娇笑传来，既而一阵叮当作响，香气袭人，一个打扮的富贵华丽的美妇人走了进来。
　　她对常穆修笑道：“老爷，妾身听说常庭带了个美丽的姑娘回来，想看看。”
　　常穆修皱了皱眉，道：“寒蝉又不是让你来观看的，你到这儿来做什么？”
　　妇人一怔，即而双眼便红了，她哀怨地道：“老爷，我知道你生彦儿的气，可是，在那种危险的时局里，你叫彦儿如何去救太子？总不成把命搭上吧！何况，何况老爷你最后不也把太子救回来了么！而且，你生彦儿的气却为什么要迁怒到我身上呢？妾身可是一心为着老爷呐！”
　　“哼！”常穆修不想搭言，对于常彦的贪生怕死行为，他是气得差点没杀掉他，今日方绮萝竟到这儿说情。就是吃准了他不想在外人面前发火的脾气。
　　方绮萝自讨没趣，只有转而向常庭和寒蝉说话。但一打量寒蝉，方绮萝心中对常庭就更是厌恶。如果不是因为常庭在，常彦便会是常家长子，常庭的光辉也不会令彦儿显得暗淡无光，自己也就身份尊贵，哪容左采薇踩在她头上十八年。为什么常庭总是这么优秀，幸运？连女人也找了绝世无双的美人儿，而彦儿却只是在庸脂俗粉中过往！
　　“哟，相必这位娇滴滴的美人儿就是庭儿的心上人吧！姑娘你叫寒蝉是吧！恩，真是不错啊，你是哪家的千金啊？”虽然恼怒常庭，但对着常庭，方绮萝依旧忍着厌恶做出一副亲切的样子。
　　“寒蝉见过三夫人。”寒蝉敬个万福。道：“寒蝉自小便被父母抛下了……”
　　“啊，什么？”方绮萝挑眉，哈哈，常庭居然找了个孤女？老爷居然同意？真是太好笑了！“老爷，你竟然同意了？”
　　常穆修道：“那又怎样？你如果是看人，那么人也看了，你可以走了！”他知道方绮萝的嘴巴不饶人，她一定会逮着寒蝉孤女这一点大发议论的。为了不让寒蝉难堪，他得把她叫走。
　　“哈哈，堂堂内阁首辅的长子竟然要娶一个孤女进门，这岂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吗？”方绮萝肆无忌惮的笑道。
　　“方姨娘，你不要太过分！今日常庭尊你为长辈不与你计较，但是你若再讽刺寒蝉一句，常庭可就不客气了！”常庭的眉锋微皱，这个方姨娘为何要在这节骨眼上来掺和呢！
　　常穆修怒道：“绮萝，你随我出去！”方绮萝在常穆修的怒意之下不敢造次，咬着唇，忍愤随常穆修而去。
　　寒蝉听到方绮萝的话却是一怔，心跳几乎快停止，她的胸口如压巨石，全身如坠冰窟，她难忍心头的疼痛，哀哀呼唤：“庭，庭……”有一种绝望的感觉涌上心头，那本以为握在手中的幸福一刹那间消失殆尽。
　　“蝉儿，别介意，我……”常庭以为寒蝉因为配不上他身世而难过，因为受此羞辱而难堪。正想安慰寒蝉几句。寒蝉问道：“当朝有几个内阁首辅啊？”
　　“一个啊，就是我爹，我爹已是两朝首辅了。有什么问题吗？”常庭奇怪寒蝉会有此一问，“你怎么会这么问呢？！”
　　寒蝉的心直坠谷底。这是一个怎样的情况啊？自己想要寻觅的爹居然就在自己身边。自己爱上的人居然是与自己所换的人。自己要嫁入的家竟是自己真正的家。幻想了千百遍见爹的场景，却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情况，这样的人。她的心开始微微的痛，继而越来越痛，眼睛刺痛得不能再眨动，生怕一眨眼泪便狂泄而出。那根幸福的红丝线清清楚楚地在眼前断裂，带着赤裸的伤口，露出破碎的微笑。常庭，原谅我再也无法和你一起，我不能为了我的幸福而害了娘，只要自己在常府一日，娘便多一日危险。烟花，对烟花，一场绚烂夺目的烟花爱情，一场短暂的令人心碎的爱情，花开已灭，花开已灭！
　　“庭，我要看烟花，看一场美丽的烟花。”哀莫大于心死，这一刻，寒蝉突然变得好平静，甚至露出了一丝微笑。
　　常庭丝毫不知寒蝉的心如刀绞，宠溺地道：“好，今晚我们就放烟花！蝉儿，我带你在府上转转好吗？”
　　“不了，庭，陪我回别院好吗？”寒蝉此刻只想和常庭安静的在一起，没有任何人的打扰。最后一眼环视这本该属于她的家，想到从此之后再也不能和常庭在一起了，寒蝉心痛得难以呼吸。娘，你的避而不见是最后的选择吗？娘，你会感激蝉儿今日为你所做的牺牲吗？娘，你有想过蝉儿吗？娘，你一定要过得好好的，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