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直树的婚姻守则》尤微澜

60、江妈番外：我的骄傲（一）

　　1982年11月12日，星期五，农历九月廿七。
　　我在康南附属医院三楼的妇产科，生下了我的大儿子江直树。
　　直树出生之前，我一直以为他会是“她”，会是个笑起来粉粉嫩嫩甜美可爱的小公主，却没想到最后果然被我老公阿利说中，生了个儿子。
　　老公之所以给儿子起名叫“直树”，是希望他能像树一样顶天立地的成长，成为值得整个江家自豪的男子汉。
　　大概是这个名字起的好，之后直树在他成长中所表现出的一切，果然令我和他爸爸倍感惊喜与骄傲。

　　因为实在太喜欢女儿，在直树五岁前，我一直不顾阿利的强烈反对把直树打扮成小女孩的样子。
　　如果当时我能预料到我的恶趣味会令直树受到难以想象的伤害，我发誓绝不会那么做。
　　只可惜，这世界上唯有“早知道”和“后悔药”是怎么也买不到的宝物。
　　但若是撇去性别这些外在因素都不谈，扮作“小公主”的直树真的很像粉红色的棉花糖，又甜又软的教人恨不能抱住他咬一口。
　　我至今都保留着他那时候的照片，却很少再拿出来翻看。
　　因为每看一次照片，开心之余的我，就总会有种内疚的感觉。
　　怎么也弥补不了。

　　约莫是在直树三岁的时候，我就发现这个孩子聪明的有点过头。
　　以小孩子喜欢的益智玩具为例，什么魔方啊七巧板之类，不管被我弄的多混乱，直树都能在几分钟之内就理顺清楚，然后跑到我跟前把他整理好的东西给我看，脸上会露出得意的笑容，黑葡萄似的眼睛亮亮的，可爱的不得了。
　　后来阿利开始从“潘达”给直树带各种玩具回来，但是无论多难玩的东西，直树总能在很短的时间内找出窍门，并且玩的比开发了这些玩具的阿利更在行。
　　在这样持续了快一年之后，我终于在邻居大婶的提醒下，带直树去专门的医院给他测试智商。
　　结果令我跟阿利大吃一惊。
　　小小的直树，IQ居然高达200，要知道正常人的IQ才85分而已啊！
　　我至今仍记得为直树测试的那位医生，拿到结果时笑着说的那句话，“江太太，你跟你老公真是幸运，你们生了一个可能会超越爱因斯坦的天才嗳！”
　　直树会不会超越爱因斯坦我是不知道，但我相信有了老天爷恩赐给他的这种超常的天赋，他未来的人生一定会更加精彩才是。

　　直树五岁，我和阿利决定送他去幼儿园。
　　因为直树总是穿着颜色鲜艳可爱的蓬蓬裙，所以辨识力没有大人那么高的小朋友们，就都把直树当成了卡哇伊的小女生。
　　而由于我的“刻意误导”跟阿利的忽视，以至于我们两夫妻都忘记跟直树说“你其实是个男孩子”这句重要的话，于是IQ高常识却没那么多的直树对自己的性别也是有所偏差的。
　　早熟又敏慧的小男生们每天都会带好吃的好玩的给直树，直树也就给他很不客气的收下了，给人家的回应则是露出满口雪白牙齿的大大微笑。
　　这一切看似美好的事情，持续到直树他们班第一次上游泳课。
　　直树毕竟不是小女孩，但他却“很自觉”的去换了女生的泳衣。
　　于是，当其他眼尖的小男生发觉直树跟他们有一样的“小宝贝”的时候，便忽然大笑了起来。
　　小孩子虽然天真，但他们若是模仿起大人的刻薄，只会更令人伤心。
　　而小小的直树，就那样被曾经喜欢他的小朋友们的嘲讽、挖苦，深深伤害了。
　　那天的最后，直树是哭着回家的。
　　而从那时开始，我再也没见过直树露出灿烂的笑容。

　　阿利知道一切后，并没有责怪我。
　　但我却没办法原谅自己，即使扔掉了所有买给直树的女生衣服跟鞋子，我也不能原谅自己。
　　直树的性格变得很阴沉很早熟，甚至隐约有点自闭。
　　以前直树很喜欢穿好看的鞋子跟阿利出门散步或者去公园，现在却整天待在家里，小老头似的抱着《格林童话》或者《安徒生童话》一页一页的翻阅，再也不会到点就闹着要出门。
　　我试图跟直树道歉，但他总会声音很轻的说一句“麻麻，我没事，真的没事”，就不再理我。
　　直树就那样慢慢的改变着自己，不给我这个做母亲的留一点挽救的余地。
　　后来我跟阿利为直树办了转园手续，把直树送到了另一家幼儿园。
　　这一次，江直树小朋友是穿着白色水兵衫和蓝色短裤走进去的。

　　直树从小到大都是班里、年级里、学校里、区里、市里——甚至是国内的第一名，尽管他晚上从没在十点之后睡过觉。
　　外人看来，我应该是个很悠闲很得意的母亲，生了个这么厉害的儿子，怎么可能不骄傲？
　　但那也只是最片面的。
　　这么多年来，我其实很明白，我跟直树之间的母子关系远不如我跟他弟弟裕树来的亲厚。
　　而且用句时兴的话来说，就是直树的IQ很高，EQ却低的可怜，他的人际交往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糟糕透顶”。
　　裕树开始上小学后，因为性格比较外放的关系，所以会表现的很任性很爱闹，笑就大笑哭就大哭，每次看到这样的他我就忍不住会想起童年的直树。
　　却再也没机会见到直树对我展现出那种可爱到能让人心里都发热的笑容。
　　因为直树童年时我一手导演的“女装事件”给他留下的阴影太重了。
　　他不能出自内心的原谅我，情有可原。
　　但这不代表我愿意接受这样的现状，而不去改变。

　　阿利曾对我说，直树的想法有时会成熟复杂到令他都猜不透。
　　阿利在商场摸爬滚打几十年，他都这样说直树，直树的老成与城府就可想而知了。
　　虽然像这样说自己的儿子真是不太好，但我也的确没有别的字眼好去形容他，直树的确是超出了他同龄人的老成。
　　就好比说关于他上学是否要跳级的这个问题。
　　直树小学四年级，他的班主任就来家里访问，看我跟阿利要不要让直树跳级读书。
　　直树那年已经自学完初中的全部课程，小学对他来说，简直就是玩乐打闹的地方（当然这不是说他真的会这么做），就连让他打发时间可能都觉得无聊。
　　于是阿利就跑去跟直树商量。
　　结果爷俩嘀嘀咕咕了半天，最后决定还是按部就班的老实念书就好。
　　我问他们原因，直树是那副冷冷不爱多说的模样。
　　回房后，阿利告诉我，直树不想跳级念书，是不想太引人注目，“他不愿意做个任人围观的‘怪物’”。
　　一句话又揪得我心疼。
　　原来直树，还是没忘记当年的事情。
　　我到底该怎么样，才能弥补他呢……

作者有话说

　　……好像有点虐=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