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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焦枯沐莲晴秋里(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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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辨方向,看见路就跑,可过了半个时辰,也未能看见奴仆一二,无人指路,我迷失在这层叠相似的庭院中。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抬头看天,阴,不见阳。
凭着感觉又走几步,触摸小臂,汗毛耸起。
直觉告诉我,危险在靠近,可我想不通,我一项低调,对蓝家也算顺从。更何况我是从未出过沐府的白痴,应该没犯过啥值得对方死磕的孽账才对!更为关键的是,倘若蓝家对我有杀意,之前多少机会,为何不采取行动?
我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空气潮湿,花香似有似无,然而这香却让我连骨头都凉了个彻底。所有发生过的事情在我头脑中一遍遍回放,究竟是从哪里开始觉得不对劲?从遇到莲沐起,应该说,从我见到那个穿着白色狐裘的人开始,我虽然有些色,可是,遇到凤珠那种让人震惊的容颜,也不过是贪婪多瞅几眼。
可是遇到那个人,那个轮廓很深的人,那个有着海蓝色眼睛的人。看着他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思维都在被他侵蚀,官场十年,我不可能自制力如此之差,也不可能如此轻信一个人。所以只能说,他在用某种术,某种可以博取他人好感,可以让人降低戒心的术。
许是从他帮我取头上的枯叶开始,或者,从我抬头,看到他的眼睛开始。
我不知他想引我去哪里?也暂且不考虑现在这片无人的诡异之处,是否就是他的目的。我只想走出这里,想弄清楚缘由,至少在见见凤眠,至少要知道,即使没有我,他也能活的很好。
我将手插入发间,考虑着,是否该用推演,用命换来真相,简单直接,可代价也不小。仔细想来,所有问题纠结于,我不知蓝家对我有何企图!那傻子的追杀不见得偶然,与白狐裘男人的巧遇不见的偶然,可每条道路,我不过随性而选,他们如何能够知晓?
除非,除非他们有人在算我。可如此的目的又是什么?为何要费尽心思制造这种相遇,为何要对我用术?而我,竟然在什么也不打算的情况下,就这样,拒绝了那个男人。
天空阴暗,云层压的很低,潮湿的泥土混合了其他味道,我闭上眼,回忆我醒来后的一切。我一项认为,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所有的一切环环相扣,步步缠绕,所有的线索都有一个扭结,只要打开它,便会迎刃而解,将危机扼杀在摇篮,将危险置之门外。可这回,从答应蓝家开始,我便将自己放在明处。习惯了依赖凤眠,习惯了在理不清的时候,直接得出答案。曾经是那样的有恃无恐,而此刻,终于认清了自己的无能,认清了,倘若不去推演,我根本没有办法,解决,哪怕是最为简单的问题!
空气越来越潮湿,花香愈加浓烈。天色变暗,晚风渗凉。我低着头,不知坐在这里多久,直到一双金丝云纹布靴出现在我面前,我向上看去,白色狐裘,海蓝水眸,他慢慢蹲下来,将手中的银纸伞放在一旁,伸手抚摸我的头,低声说道“我不知是哪里吓着了你,可你该知晓,我对你,没有恶意!”
我看着他的脸,看着他的眼,那样暖的表情,那样柔软的目光,可我,我就是,他妈的不能相信。
重生之后,我从没仔细去回忆过去,也不计划将来,唠叨着,却从没有做些什么,总是随波逐流,跟着际遇混日子,以为,老天让我重生必有它的道理,以为哪怕再死一次,弄不好还是可以在他人身体里复活。也许是该清醒些,不是嬉皮接受,而是去努力,去争取。哪怕不是为了自己,也要打起精神。
我抬头,面前的男人比我高了近半个脑袋!这么些日子以来,我第一次想要认真看清周围,第一次思索身边的危险。
我躲开他抚在我脑袋上的手,说道:“你又如何能够吓着我呢!我知晓,我一定对你们有用处,倘若我不跟着来,蓝家一定也会想办法把我弄来。现在,还不是我死的时候,不是么?”
这次,对面人的笑,将细细的眼角纹拉扯开,没有那种故作的神态,这个表情更加真实,如此,反而让我放松下来,找回前世在狐狸群中生活的感觉。
我抖动衣袖,整理袖口,接着说:“不论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同意,我只有一个要求,我要一个身份,可以站在人群中,可以随心所欲施展能力的身份!”
几束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泛出橙色的光边,天蓝色的眸,潋滟着透明的色彩。对面的人笑道:“倒是个有趣的丫头,不用推演,也没有使出那些个‘扮猪吃老虎’的损招,如你这般直接,倒让莲沐不知该如何应对了。”他拾起放在脚边的银纸伞,转过身向着远处走去,之后,朗朗声音传来:“让研华也看不透将来的丫头。你的要求,我会考虑!”
我看着他的背影,忽而雷声传来,雨点嘀嗒而至。
这鸟人,不但来无影去无踪,连晴天雨天也要算?无聊加强悍!
我整顿情绪,花香渐散!不久后,便有路过的丫头来给我引路。可我知道,今天的相遇,不是简单的试探,那样清晰的杀意,那若有若无的淡淡的花香,天下第一杀手酴醾郎的花香,如果那时候,莲沐没有出现,如果我的态度他稍稍有所不满,那么现在的我,是否能够安全回到自己的屋舍?
我虽没见过酴醾郎本人,可我上辈子却与这厮前后交易过三次,我六感强于他人,记忆力也好!断然不会将这香味和其它味道弄混!只是,取我一个姑娘的人头,哪里用的着这样的杀手?
此时,盯着天花板,我失眠了,并非为了想些阴谋诡计,而是为了,怎样能以现在这张脸,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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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莲沐派人送来青衣短衫,久违的男装,好生怀念。上辈子虽是贪官,可政绩还算过的去,寻乡访镇的事没少干。这官下两口,一口吃,一口吐,本以为将官场看个透彻,可最后还是满盘皆输。
照照有些模糊的铜镜,年纪身量还小,本就雄雌莫辨,这一装扮,还真有点俊秀小厮的感觉。样子还算满意,只不过,今日起,我便要住下人院落,刚才已有人将我的东西收拾整备,换去了下人房。我虽还没有去看过,可既让我着男装,估摸能给个单间,无非条件差点,我倒也不甚在意。
推开屋门,天朗气清,深吸一口,将污浊全部呼出,‘昨日譬如昨日死,我水木山风这一世,绝对不会,这么简单就输掉全部!’
感叹一路,随着那眉目清秀的小厮——昭秀,来到暖风阁的灶房,他小声说:“你今儿第一天上岗,跟着我后面就好,这暖风阁虽是宗主书房,可每十日,商会的掌柜们便要来报账簿,午饭也是顺带着在这儿吃的,你的事,宗主已对我交代过,宗主待下人极好,平日里可以松些,可到了这日,便要打起精神。”
我并不吃惊,当看到这身粗布衣衫,便知晓,莲沐给我的身份绝对不会太高,然而,相对隐珠只能依附主人,有了身份碟名的我,便可以自由出入各地各州。而那些个黑户,在这天演大陆上,可谓寸步难行。
昭秀看我愣神,便接着说:“宗主身侧,终年只我一人服侍,你来了,昭秀很开心呢!你随我将这些餐点送入房内即可。”我点头,每个餐盘上两菜一汤,主食粟米,糕点少许,简朴清淡,倒也像是莲沐的作风。
灶房的几个下人跟在我们身后,他们推着两辆小车,共放了三十四份餐食。最后面跟着一个小姐长相丫鬟命,冷傲冰霜,气质脱俗的女子,她单单端着一人餐食,看人看头顶,冻的我不敢跟她套句近乎!我问昭秀那人是谁,昭秀瞟了一眼,很是不屑的说:“家生子——蓝梓鞅,她姑母是二少爷的乳母,平日里看了要躲着走!”
我本想问昭秀为何?转瞬一想,可以说的自然会说,倘若不能,也没有必要去问,于是也就安着心,去给聊累了的一群爷们送饭!
推门进入,原本嘈杂的房内立刻鸦雀无声,莲沐坐在最前方,两边坐着若干人等,均是藏蓝衣袍,四十上五十下,胖瘦高低各不相同,却都有一双忒能聚光的眼睛。
每个座位后,站着一个人,我只瞧一眼便看出,那些站着的,竟都是隐珠,而且,这些隐珠的能力竟都不低。
像凤眠那种,可以算出前后一年左右的珠子,当属世间少有,我这种,可以直接看到结果的,更是前所未闻。而站在里面的,竟有不少能推演半年之内的事情。
心里感叹,莫非这些稀世珍宝很普遍!连小小一个商会,竟能找出十几颗来?!我为我日益贬值的身价感到悲哀。
而在此时,站在后面的珠子,统一弯腰低头,给他们各自的主子嘀咕些什么。隐约听的出,他们说的是:“算不出。”“那小厮是白的,算不出。”“是空白,算不出”“算不出”
猜也猜的到!我这虽是隐珠的身体,可却是捕者的魂。这些个,当然算不出我的过去将来。能算捕者的,也就只有捕者自己的珠子了!我的凤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