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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焦枯沐莲晴秋里(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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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我虽从念淳那里掏了不少有用的信息,可是,当我踏入蓝家这片神奇的土壤,依然被震撼的无以复加。我不得不称赞造物主这厮,强悍的心理素质,对TA的敬仰,单是那句古老的马屁,已然不足以生动诠释。所谓的蛋定,早已被扯成稀巴!今日,那笔直的神经,也被弹成了高振幅的波浪。
我的第一场震撼,来自进入东院的瞬间,要知道,当你看到一个傻子,你会惊奇。看到两个傻子,你会非常惊奇。看到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傻子,那不论在‘惊奇’前,加多少‘非常’,也是不够的。何况,此等傻子,竟是两对。
我以为蓝家同沐家一样盛产隐珠,不同的是,蓝家喜欢下双子。可是,这最初的想法尽是错的,后来晓得,东院四傻子的老母是沐家的捕者,如此,也便算不得奇怪。
我被安排在东院,这完全是因为念淳对这四傻,有着不一般的热情,我总算明白当日念淳那句“除了宗主和四哥哥,剩下的都是可以欺辱的。”这句话的真实含义,所谓‘打假’是一种义务,可傻子的假话,你如何打的了,毕竟他们所言,句句属实!
住在东院三日,除了念淳,便没在见过其他正常的主子,整日里听那四傻相互研究“我的头发,为何会长在你的头上?”遇到此类问题,我已经可以很完美的回答出:“你忘了,前几天你借我玩,我们一起粘上的。”
凤珠那厮每日里闭门不出,我总怀疑他依旧不太正常。也许我的魄,不及妖道的魂雄伟,就好比一条腿长一条腿短,那路修的在好,也是不行的。
自来蓝家,终日里无所事事,下人嘴巴谨慎,一条八卦也挖不出。我纵横朝野十年,得出一句话,倘若你发觉周身都是危机,那至少说明你是安全的。倘若你活的滋润,那不久之后,不是晾血就是晒汗!
于是,我与心慌中日益沦陷,七日过后,便再也坐它不住!山不来就我,我且去就山,到要看看,这蓝家宗主长的如何歪瓜裂枣,竟无胆儿,给人瞧它一瞧!
然而,我的计划总是难以实现,这边刚刚踏出门槛,那边四傻之一,狞笑着拎了一把砍刀,向我奔来!
我前世多少也有些功夫底子,自是不必怕他,可如今这身体,不过沐家一十五岁的丫头片子,更重要的是,身处傻子地头,做人低调些,总会有妙处!不愿与他死磕,那只有跑的份儿!
蓝家院子守卫甚严,东院外站岗放哨的哥们,均是虎背熊腰的肌肉男。我一老实人,不愿与他们耍那心眼儿,干那偷鸡摸狗,溜出府外调戏良家妇女的缺德事。可现下,不是我不守规矩,是这时代不让我守规矩。
想着,前面的多少还有脑,后面操刀追我的,那可是没脑的,我无它法,只得矫健一跃,急急将东院甩在身后,那死傻子疯了一样追着我跑,我偷偷扭头看他一眼,那兴奋劲儿,我压根就没在正常人脸上瞧见过。
迷糊中,也不知跑到哪里!七拐八拐,等我反应过来,竟是个死角。我看他拎着刀,炯炯亮瞳神采飞扬!心中悲苦,感叹道:‘某非我绕这大一弯儿,今日要死在这傻子手里,妈的,是人就要豁得出去!’
我打算拼死一争,那傻子动作迅猛难及,尽也是个练家子的!他躲开我的掌风,转身中扯住我的衣袖,我一个阻跌,差点摔倒,他急急把我扶正,将他手上的刀塞在我手中。他看着我的眼神纯真温软,帮我拍拍身上的灰,然后站直了说:“好了,现在该你追我了!”
傻子一溜儿不见了,我看着手上的刀,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颓靡着走出小道!循着东边的方向磨蹭着步子。一路无聊,随意踢着石子,看着它蹦蹦跳跳,无忧无虑的像是那群傻子,也许在他们的心中,的确,有和我不一样的世界。
一记大脚,鹅卵石跃空而起,优美的弧度过后,被对面人牢牢抓在手心,他低头看着那小小的青色椭圆,用拇指缓慢揉搓。
这人的眉目很深,束起的发,黑的像是磨不开的砚。厚重的白色狐裘在秋季里显得有些怪异,穿在他身上,却让人觉得前所未有的适合。
我看着他低头思索,微皱的眉头下,睫毛在颤抖一般,虽是第一次见,不过,却有强烈的直觉,我暗道‘什么叫做,有心栽花花不开,随手乱扔钱被掰!’若所料不错,这人,该是念淳口中的那位——温雅宽厚,智慧超群,三头六臂,法力无边的蓝家宗族,蓝莲沐。
挠挠眼角,总觉得有几分尴尬。倒是他率先开口,问道:“你怎么在这儿?秋里阴凉……”他好似还有些话没说完便突然停住,然后将手中的石子放入袖兜,上前几步。
我不知他要干些什么,便呆愣着,直到他伸手,我虽晓得他没有恶意,可身体还是不由僵硬,他也觉察到,便解释说:“你头上有枯叶,我帮你取下可好?”我抬头看他的眼,大海一般的蓝,像是春日里的晴空,暖暖的,软软的。意识不由自己的一般,我缓缓点头。他的手划过我脸侧的皮肤,慢慢的移至头顶,轻巧的取出一片小小的叶。
他把那片叶拿给我看,我很奇怪,明明还泛着绿色,却不知为何会飘落在我的发间。
我注意到他的手,很苍白,指尖极细,却不让人觉得瘦弱,只觉,那双手像水流一般优美。他嘴角稍稍弯起,笑的温暖,接着说道:“先随我去屋里坐坐!”于是,我还未有反应,便被他拽着衣袖,缓慢的行走在秋日里的林荫间。
途经一片不算小的池塘,靠近岸沿的地方有一片枯荷,灰色的荷茎上是暗绿色的萎靡焦叶,他突然停下来说道:“夏天这里很美,有月亮的夜晚很宁静,但漂亮的东西总有丑陋的一面。”然后转身接着走。
他这话说的很飘忽,我那意识仿若被麻痹一般,理不清语气,也分不清暗喻,围绕他的一切,仿若都隔阂些什么,看起来很近又离得很远。我不喜欢这种感觉,掌握不住而被人擒的危险,掐着我的脖颈,快要窒息一般。
我不由的后退几步,他转过身,白色狐裘趁着他那微微有些红的脸,美的艳,冷的寒。我不敢抬头,有些颤抖,总觉得现在的情景很诡异,好像前方一块美丽的陷阱,好像一只无形手,慢慢抓着我的心,我停住步,离他有一段距离,大声的说道:“我,我还有些事,我要先回去了,那啥!改日,改日我们再聊!”远离危险,是一种自我保护,这种身体里的自发机制,自上辈子起,我便比其他人更为敏感。
我不等他回答,转身向着相反的方向跑去。我没回头看他,可就是知道,他一直站在那里,知道他看着我落荒而逃的背影,知道他在轻笑,甚至知道,他取出那颗青色的鹅卵石,缓慢的揉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