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之漏鐘·永夜重奏曲》暗夜旋律

2、序

　　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事物，都有善与恶之分，人也好物也罢，就连事都存在利处与弊端。善与恶就像一对双生子，它们不可能脱离彼此单独地存在，只是被认为“恶”的从不掩饰自己的欲望，而所谓的“善”将心里的想法完美地隐藏罢了。
　　就像一日有昼与夜之分，正是光明与黑暗的交替，才有黎明。恶魔并不是世人认为那般冷血无情，他们也有爱，对自己在乎的会仁慈；天使并不像表面所见那般圣洁，他们的心中，也有不为人知的黑暗……
　　夜的降临揭去了白昼虚伪的面纱，一切将最真实的一面展露。在那人类无法踏足的异度空间，某个被称作“绝灵之地”的不为人知的角落，隐隐响起一阵空灵飘渺的旋律，宛若呓语般的轻盈跳跃，却又拥有玻璃般独特的音质，美得让人心疼。
　　这旋律逐渐响彻，其初始却不来自于这个荒芜的空间。它穿越无数时空，越过无数停滞的时光，于临近子夜万物俱静之时响起，来自于遥远的人类国度，某个临窗而坐的少女之手。
　　白皙如玉的十指在黑白的琴键上灵活地跳跃，奏出一段忧郁的低吟，其间又带着好似玻璃破碎般纯粹清亮的高音。少女坐在折射着黑光的三角钢琴前，双眸紧闭，羽睫轻颤间投下一片优雅的剪影。
　　几近银色的浅金长发一直垂至腰际，带着美丽端庄的微卷，配上裁剪得体的浅紫色蕾丝裙，衬得少女美得不似人类，而是精心打扮的人偶般。那苍□□致的容颜在黑暗中清晰可见，宛若夜的精灵，绝美却极不真实，仿佛随时会隐入夜色消失无踪。
　　天籁般优雅却哀伤的旋律从少女心底流泻而出，一直传达到沉寂已久的绝灵之地，就像往平静的湖面投一颗细小的卵石，激起无数涟漪。虚无的混沌间产生了某种神秘的共鸣，逐渐清晰，最终无数银色与紫色的光辉如流光般闪现，美得如梦似幻。
　　那曲《月光边境》摇碎了一地月华，室内铺满银色光芒。空气似乎凝固了，而少女浑然不觉，沉浸在自己奏出的心灵乐章中。一串流畅的过渡旋律，密集的伴音未曾停止，她动作优雅地舞动双手，银色的月光使得她拥有了精灵般圣洁的灵性，可却难掩嘴角那抹哀伤的弧度。夜色中忽然浮现无数银色与紫色的光点，逐渐汇集，最终环绕在少女身边，随着她的一抬手一挥臂间流动。
　　紫色的光芒宛若在舞蹈，又似乎在确认着什么。许久之后只听一旁嵌满琉璃的古老座钟“喀”地轻响，黑色的指针重合，齐齐指向哥特文镌写的数字十二，雄浑的钟声低沉地响起，衬出了一连串高音短奏的清丽脱俗。
　　紫色与银色的光辉似乎在突然间沉淀下来，向一旁打开的窗户涌去。夜风猛地变强，撩起白色的窗纱在空中起舞。曲声未停，那些光辉最终幻化成一个朦胧的人形，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
　　银色的耀眼长发，黑色的洛丽塔装，右眼覆盖着一朵紫色的蔷薇，另一只眼微闭，隐约可见丝缕金芒。女孩缓缓抬头，金色的左眼定定地望向钢琴前的少女，一抹冷艳的笑扬起。
　　少女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乐曲声渐渐停了下来。她将双手轻放于双膝上，头微侧，直觉地偏向女孩的所在之地，甜美的声线在黑暗中划过一道明亮的光芒，“谁在哪儿？”
　　从开始到现在，她未曾睁开过眼睛。而如今这种询问的话语间带着的些许恐惧，终于暴露了她身上的缺陷——双眼无法视物。
　　“是你，召唤了我。”如淙淙溪水般冰凉清澈的孩童嗓音渐渐拂去了少女心中的恐惧，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在这样万籁俱静的夜里，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反而才是最真实的色彩，没有虚假，没有一碰就散的温馨。
　　少女松了口气，“终于……有人肯回应我的祈祷了。”
　　“人？”女孩喃喃着，金色的眸子闪过一丝玩味，她却是忽然严肃起来，耀眼的左目变得深邃，“我可不是人。呐，大姐姐说吧，你召唤我……想要我帮你完成什么任务呢？”轻轻地晃悠着双足，她清澈的目光像观赏猎物般上下打量着少女，随后状似满意地顾自点了点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少女嘴边本就浅淡的笑意因为这句话彻底消失，换上了无尽的悲哀与决绝，那一瞬间竟震得女孩盯着她的神情愣了半晌。甜润的嗓音里弥漫着是浓得化不开的哀伤，少女轻轻地说，“请你帮我……杀了我哥哥。”
　　女孩一愣。
　　“我知道你不是天使，也知道和你做交易会付出很大的代价，但是还请你……”少女顿了顿，似乎隐忍着什么，“还请你不要像之前的人那样，无视我的请求……我真的，受不了了，这样的生活……”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折射的月光从少女的面颊划过，最后打湿了她膝上裙子的一小角。她终是没能忍住，在这个回应她的请求的恶魔前。
　　这孩子竟然多次请求缔结契约？女孩嘴角的邪笑一滞，双脚也停止了轻晃，眼底的色泽更深了几分。看来她是求人不成，召唤天使无人理会，最后才狠下心来，自愿和恶魔做交易呢……杀了她的哥哥？似乎挺有趣的。
　　“还有其他的愿望么？”冷不丁地，在少女得不到女孩回应，以为女孩和之前那些天使一样离开而不安地想起身寻找时，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少女悄悄松了口气，摇了摇头。
　　女孩轻盈地从窗棱上跃下，一步步走向少女。左眼的金色渐渐被剔透的水晶紫取代，女孩在少女前停步，嘴角习惯性地扬起，“那么，我赐予你看见这个世界的权力。你将通过我的眼睛，欣赏一切虚伪之物被粉碎，一切虚伪之人被屠杀。而当我取走你欲夺人的性命时，作为回报，你的身体将成为我的灵魂容器。”
　　“名字？”顿了顿，女孩忽然问。
　　少女一愣，随后报上自己的全名，“维莉安，维莉安•斯米拉利缇。”
　　周身忽然被耀眼的紫色光芒环绕，二人在流光中面对面伫立。虽然看不到面前这个恶魔的容貌，但很奇特地，一种无法言喻的安心弥漫心头。维莉安感觉周身的气流忽然变大，紧接着，一个繁琐的魔法阵在二人脚下成型。
　　“吾以白颜夕•月影之名，今夜与汝达成交易，子夜是契约的见证，流逝的音阶将维系我俩的羁绊。吾与汝共存于一体，汝拥有一半的白天与黑夜，而当吾手染他人之血，则是契约完成之时。”高速闪过的紫色流光猛地一滞，女孩抿唇，低低地颂唱，“契约无法逆毁，否则将反噬汝之灵魂。”
　　冰凉的指尖在她额上轻轻一点，女孩忽然幻化成无数紫色光华，全数钻入维莉安的身体内。
　　巨大的冲击伴随着撕裂般的痛楚，维莉安忍着，咬破了下唇，丝缕铁锈味闯入了唇齿之间。
　　紧接着，眼睛似乎解除了某种束缚，变得轻松。
　　她缓缓睁眼，映入眼帘的是未散的魔法阵，和一如以前的熟悉环境……
　　银色的月华中，一个少女静静地坐在轮椅上，那双明媚的眼眸带着无法忽视的妖冶紫色，浓郁的哀伤闪烁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