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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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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人碰到一起,你有戏看了。”
偷偷回了钟溦的短信,我抬起头,继续面对神情严肃的三个人。
昨天才录完主打歌,立刻有一家网络公司来联络,说是想拿来做新推出的网游的主题曲。可是简一直这厮又嫌弃起编曲了。
“说真的,一点特色都没有,哪里像是主打歌?!”
“那你想怎么样?”阿庆被磨得快失去耐性了,“早上已经答应人家了,后天就正式发布,哪来那么多有的没的?”
“你让我怎么满意?出道第三张碟,又加了新主唱,DC却一点新气象都没有!我希望有点不一样的,有错吗?”
“要什么不一样?说啊!”
“暂时没有头绪。给我时间。”
“哪来的美国时间!”阿庆已经是暴怒边缘了。
“反正,不完美的作品,绝对过不了我简一直自己这一关!”
简一直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子。我是第一次看他们这么严重的争执,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陪临川装酷。
“气势澎湃、有震撼力,你们能想到什么?”简一直突然停下手,抬头瞪着我们。
我的脑中刹那一道光划过。“交响乐!”我脱口而出。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我已经冲进隔壁堆放杂物的小房间。记得这里有一把小提琴的……找到了!我在一堆灰得分不清原本颜色的乐谱中发现了琴盒。掸掉灰尘,打开调了调音,居然还能用。
“她搞什么?”简一直不耐烦地问。他的话音未落,一阵激越的小提琴声扬起。
没错,钢琴我只学了个半吊子,吉他完全是业余,可是小提琴不同,它是我十九年来最大的骄傲。即便上高中后不再参与管弦乐团,我依然每天都会练习。这支曲子,我早就忘了名字,但每个音符每个手部动作都历历在目。记得初中还曾用它给话剧《亨利八世》伴奏,充满斗志的旋律配上国王慷慨激昂的演说,自然赢得满堂彩。
一曲完毕,一片寂静。三人的脸上都写着不可置信。但毋庸置疑,他们都被打动了。
我热爱摇滚,但我始终相信,最深沉最触人心弦的力量,来自交响乐。
“一件乐器太单薄,如果有中、大提琴配合出层次,有一支管弦乐队,效果一定震撼人心。”
临川的表情有些迷惑,DC一向是带点电子风格的摇滚乐团,与古典的管弦似乎格格不入;简一直的眼睛却亮了:
“就是它了!阿庆,快,没时间了!”
他们立刻开始筹划并联系乐队。而我正好忙里偷闲,突发奇想,干脆回公司晃晃。两个星期没看到玉意姐了呢。
一推开公司大门。一个人冲出来,撞了我个满怀。正是玉意姐。她根本没注意到我,匆匆道了句歉又小跑着离开。
“怎么了?”莫芊纤刚好也在,我于是问她。
“蓝大小姐又惹事了。”她淡淡回答。
“蓝诺儿?!”我一下想起钟溦,“她在哪儿?”
我赶到外景地时,天空看起来将雨未雨,只见钟溦肿了半边的脸和五个清晰的指印,还有颜谛比天色更阴沉的表情。玉意姐拦着两人,好说歹说劝他们留下。蓝诺儿趾高气昂翘着腿坐在一旁,左脸颊上做作地用眼影画了颗巨大的蓝色泪滴。我只想用拳头把它画得更大一点。
双方僵持不下,没人注意到我。我悄悄地把钟溦拉到一边,心疼地摸着她的脸,像摸着自己的。
“痛不痛?——妈的,这女人手真辣!”
如果是几个月前的我,早就打电话找人把蓝诺儿的脸刮花了。但现在,这样做只会给周围的人添更多的麻烦。比如玉意姐,比如阿庆,再比如钟溦。马上就要发布新单曲,钟溦的工作也渐入正轨,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乱子。
钟溦一见到我,全身的神经都松懈下来,将脸埋在我的颈窝,不出声。我轻轻拍着她的背,也不说什么。她快崩溃了,我清楚。从小到大谁打过她!惊天霹雳般的,带着深深的耻辱感,却又要硬忍着绝对不能哭。这家伙本来是个爱哭鬼的,八岁那年却给自己立下铁规,从此以后反而是我的眼泪比较多。雾气在眼前氤氲开来,我抱紧她。我们本是一体的,她不能哭,就让我代替流泪吧。
玉意姐还在劝,近乎低声下气了。牛B娱乐各方面实力都强过旭升,既然日后还要合作,就不得不低头。这种情况怎么会让她出面,李旭升个王八蛋。
颜谛不耐烦地挥挥手:“什么都不用说了,打她就是打我的脸。要是这样还能继续,我他妈就不姓颜!”
“对不起了,你先消消气,今天先到这儿,过几天我们再安排好吧,报酬可以加倍……”
“不用担心,我付得起违约金。”
“我知道我们错了,请你给个改正的机会……”
颜谛转身快步走向蓝诺儿,左手抓起她精心打理过的头发,右手抓起一旁的剪刀,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咔嚓几下剪出一个深蓝色的鸡窝。后退几步看看,还挺满意。于是将剪刀一丢,又走回玉意姐面前:
“是我错了,这下总行了吧?”
说罢走到这边,分开我们,牵着钟溦就要走人。
我也真是被他的发艺作品雷到,居然毫无抵抗地就让他把钟溦带走了,估计钟溦也是。直到她自己反应过来,停住脚,甩开他的手:
“替我请假,我不回公司了。”
“你想去哪儿?”他的声音竟出人意料地温柔,与刚才判若两人。
“不用你管。”她后退两步接近我,然后抓起我的手就跑。
我当然懂她在想什么。运动神经还是我比较发达,很快,变成了我拽着她跑。奔出公园大门,我们跳上一辆出租车,异口同声冲司机喊:
“去Salad Days!”
那是我们的圣地。
坐在落地窗旁,啜着拿铁,她的情绪和呼吸都逐渐平复。脸上用冰块敷着,肿也消了大半。于是对我说起刚才的事。
蓝诺儿也是被宠坏了的,当然忍不了受气,但直到颜谛惹不得,于是就拿钟溦泄愤。妈的她以为天底下助理都是沙袋的命。几番差遣下来,钟溦当然不乐意了,颜谛的话都爱听不听的,还伺候你?于是蓝诺儿第三次叫她系鞋带的时候,她只管玩手机,孰料那厮一个巴掌就过来了。
听到这里我拍案而起,心里把刚才顾虑重重的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投鼠忌器个毛啊,换成简一直早就一个耳光回敬过去了。我立刻准备回去订正错误。
钟溦伸手拉住我,忧心忡忡地摇了摇头。我懂,可是我的窄喉咙咽不下这口气。就在这时,我们的手机不约而同地响起。
是简一直。
“喂,钟濛,编曲重新写好了,乐队也就绪了。你人呢?”
我抬眼看钟溦,她正皱着眉头两个字两个字地应付那一头。“没事。”“回家。”“不用。”说完很干脆地挂掉。见我在看她,笑笑:“不用担心我,你该干嘛干嘛。”
简一直从来就是耐心不足的人:“钟濛?听到了吧,那快点过来,我们等你。”然后收线了。
妈的,又是这样,每次都自己说完了就挂。
“谁啊?”钟溦看着我有点臭的脸,不觉好笑。
“简一直,还有谁啊。你呢?”
“颜谛。”她又皱了皱眉。
“说起来,他好像蛮在意你的。”我回想刚才的情景,感觉颜谛对她的态度和她本人的抱怨天壤之别。可是钟溦绝对可靠,只能说明那小子突然转性了。
“他?谁知道。遇上他我就没一天舒心日子。”
说话间我们结了账,走出店门。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我俩都没带伞。我倒是无所谓,怕她淋了。
“我哪有这么弱不禁风。”她抗议。突然一辆银色跑车出现,横着我们面前。车窗摇下,是颜谛。
“上车,”他说,“我送你们。”
“你怎么……?”钟溦有些吃惊。
“移动的网站上有SIM卡定位服务。”他得意地笑笑。
为什么Salad Days不开在深山老林,而是在繁华的外滩呢?我斜了眼钟溦,看她表情,说不定明天移动的营业大楼就会被夷为平地。
钟溦求助地望向我,我却突然把她往前一推:
“那颜谛,交给你了,给我安全送回家啊!”说罢将T恤的连衣帽往头顶一翻,只身冲入濛濛细雨中。
也许是因为颜谛给蓝诺儿打造的新发型深得我心?
一路冲进DC的专属工作室,才发现手机差点被钟溦打爆,收件箱里也塞满了她怨毒的短信。最后一条咬牙切齿地写着:
“小子你敢卖我,走着瞧!”
我回拨她的号码,很快被按掉。再打再按,多少次都一样。
完了,她真生气了。
我们的主打歌叫《破竹》,简一直的大作,编曲是我们和请来的管弦乐队总指挥一起商量出来的,效果不错,既有交响乐的恢弘气势与厚重感,又有摇滚乐的爆发力和力量感。录制完毕,他们又马不停蹄地去后期混音。九点多了,没有一个想起晚饭这回事的。我又找机会开溜了,打算到α城去喝喝闷酒。刚才的事总堵在心上,挥之不去。
一进门,就见我的御用宝座让人抢了。谁啊这,好像还跟宣聊的挺开心的,看来是熟客。
酒吧灯光昏暗,我走近了才看清此人,不由脱口而出:
“叶孤城?!”
对方一惊,转身,立刻认出了我:“西门吹雪!你怎么会来这里?”
“还说呢!”我上前就给他一手刀,“你个没良心的,回来怎么都不告诉我们!”
“这不是怕我妈知道嘛!今天早上刚下的飞机,谁也没通知。而且忙着呢,折腾了一个白天,好容易才溜出来喝杯酒,没想到老板会是阿瞬,更没想到会碰见你!”
眼前这个英俊的家伙当然既不姓叶也不叫孤城。他是沈旷城,父母好友的儿子,除了爹妈以外第一个能毫无障碍分清我和钟溦的人。换句话说,就是发小。年长我们一岁的他从小被欺负得无怨无悔,也真的就像我们的哥哥。自从高二时追寻着暗恋的学姐远赴重洋,到现在,两年多了,一次也没回来过。弄得沈氏夫妇反而要到美国去跟他过年。
“反正不通知我们,就是大逆不道!”
“行行行,我错了还不行么。我在网上看到你和DC演出的视频了,混得不错嘛!”
“你知道DC?”我有点惊讶,他走的时候DC还没红呢,我也不相信他们,不,我们的影响力能延伸至北美。
“我虽然身在他乡,但是一直关心着祖国的风吹草动,随时准备着报效祖国母亲!”
宣忍不住吐槽:“其实是他拍的短片要配摇滚乐,我向他推荐DC,他才去找来听的。”
不说我都快忘了,这小子考完SAT后非要去西岸学什么电影,沈伯伯气得暴跳如雷,沈太太刘品深女士倒是感动得一塌糊涂,以自己儿子是个有梦想有追求的文艺小青年为荣,还跟老公力争不要断了他的生活费。这对夫妻比我们家那两个还能折腾,否则也生不出这种怪胎。
怪胎一看情况不对,立刻转移话题:“对了,陆小凤呢?”
十二岁时阿城突发奇想,宣布自己是叶孤城,我和钟溦不甘落后,纷纷变身西门吹雪和陆小凤。这是我们三个的独家记忆。
“她?”提起这个名字我就蔫了,“她不理我了。”
“不会吧?向来都是你们联手作弄我的啊。”
有了。“想办法让我们和解,我就赦你忤逆大罪。”
“又变成我的事?!”
“不然~品深姐那边~~”
“义不容辞,包在哥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