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西楼》悠雨

95、第五章 剧变

　　水寨和天翔门终于接头，出来迎接的人是荆希唯。
　　他从父亲荆君祥那里继承了沉稳和心机，也从母亲那里继承了美貌和淑雅，又将两者完美融合成自己的气质，令他一露面就能成为人群焦点，引起关注，却又拒人千里，不易亲近。荆君祥在世时，他藏锋掩锐，并不出挑，但荆君祥死后，继承堂主之位的他才一夜之间崛起成王，释放心中猛兽，如今已经成为令天翔门主贺峰都有所忌惮的一个棘手硬茬。
　　去年在广州，岳凌楼与荆希唯见过面，并且有恩于他。
　　替他拿回被镇南镖局强行摘下的匾额，帮他杀掉南堂总管杜万方，助他接管南堂势力，在广州自立门户，建立与贺峰南北对立的南天翔。他能在广州站稳脚跟，与贺峰分庭抗礼，岳凌楼功不可没。所以这次接到岳凌楼的传书后，他立即调集船队星夜兼程地赶来水寨。
　　岳凌楼随陈晓卿登上天翔门的船，将陈晓卿介绍给荆希唯后，便不再多话了，乖乖站在陈晓卿身后，表现得非常内敛，一点也不抢风头。水寨众人被迎入舱内，陈晓卿表明来意，强调十日期限已是最后一天，片刻不容耽搁，请求天翔门立即随他前往青神寨。荆希唯点头应允，立即下令扬帆起航，于是天翔门大旗招展的船队终于雄赳赳地驶入淅川河。
　　开船以后，荆希唯终于找到机会与岳凌楼单独说话。
　　进入一间兼做会客室的舱房内，两人落座后，荆希唯主动敬了一杯茶。
　　岳凌楼颇感意外，问道：“今日明明是我有事相求，荆堂主为何这么客气？ ”
　　“你上次离开时，让我下次见到你要客气一点，这样是不是够客气了？”
　　“看来荆堂主果然是言出必行，一言九鼎，我没有求错人。”
　　见他开始做铺陈，荆希唯也不兜圈子，直言不讳地说：“我知道你这次出行云南，辗转又到四川，是替贺峰办事的。这次你不求他，而是求我，我猜不仅仅是为了海盐一事。”
　　荆希唯出发之前，早已将岳凌楼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
　　他虽然表面客气，但心底依旧并不信任更加亲近贺峰的岳凌楼。
　　“你就直说吧，想要我杀谁？”荆希唯早已将岳凌楼的心思看破了。
　　在荆希唯笃定的目光下，岳凌楼缓缓垂下眼眸。
　　他将荆希唯引入水寨，的确是为了借他之手除掉尹珉珉，可是昨晚见过西尽愁，他的内心却动摇了。尹珉珉的名字已经来到嘴边，但是几经犹豫后，始终没能说出来。
　　“怎么，难道我猜错了？”荆希唯好奇地观察着他。
　　“不……我的确想让你帮我杀一个人。”岳凌楼凝眸望去，将西尽愁的干扰摒出脑海。
　　“我既然答应过你，一定说到做到，你尽管说出那人姓名，我替你报仇雪恨。”
　　“如果追究起来，耿原修之死与她也有关系，所以她也算是害死你父亲的罪魁之一。”
　　听到这话，荆希唯神色顿时阴狠下来，低声追问道：“他是谁？”
　　岳凌楼从荆希唯眼中看到恨不得立即手刃此人的决意，一旦尹珉珉的名字出口，就再也没有退路了。这本应是岳凌楼求之不得的好事，然而最后关头，却始终无法说出口。
　　脑海中西尽愁的声音吵闹不停：
　　“现在一切都尚未发生，常枫没死，你不用杀尹珉珉报仇！”
　　“与其想着怎么杀尹珉珉报仇，不如去想怎么救活常枫！”
　　“你放过她吧，我也会跟她做个了断……”
　　他急迫的声音、哀求的表情，抓住每一个间隙侵入脑海，岳凌楼怎么都甩不掉。
　　“你怎么了？”荆希唯出声打断岳凌楼的思绪，把他从混乱中拉回现实。
　　“我现在还不能说……”岳凌楼哽咽着，叹了口气。
　　他又再次相信了西尽愁，相信了那句“会跟尹珉珉做个了断”。
　　如果真能了断一切，他可以忍着痛，咽下恨，尝试放下这段执念。
　　无论尹珉珉死没死，是不是他亲手杀的，但是只要可以从此不再出现，他就可以当她已经死了，可以尝试着这样说服和欺骗自己，以求换来继续与西尽愁在一起的机会。
　　也许西尽愁说得对，事情远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很多他畏惧的事其实并未发生……
　　常枫还活着，尹珉珉还活着，他与西尽愁没有反目成仇，未必一切都将沿着最坏的方向发展。如果再给西尽愁一次机会，再相信他一次，也许就会有转机出现……
　　想到这里，岳凌楼渐渐冷静下来，在迈出最后一步前选择了悬崖勒马。
　　他告诉荆希唯：“你别急，我不是让你马上动手，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这可不像你的作风。”荆希唯摇了摇头。
　　刚才岳凌楼纠结矛盾的表情全都落入荆希唯眼中，荆希唯猜不透他到底在顾虑什么。
　　“我有我的打算。该动手的时候，我不会手软。”
　　岳凌楼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把目光投向窗外。
　　荆希唯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另一支船队正朝他们驶来。
　　“那是陈家小少爷陈凌安的船……”岳凌楼说着起身向外走去，“水寨如今的局势精彩得很，你就好好看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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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翔门、陈晓卿、陈凌安三支船队合而为一，朝青神寨方向驶去。
　　直到傍晚，船队即将靠岸，一行人才发现青神寨早已被封锁了。
　　满天红霞的映衬下，淅川河波光粼粼，景色美不胜收。但是美景之下，众人的脸色却一个比一个难看。下令封锁青神寨的不是别人，正是陈家大少爷——陈商南。
　　“难怪我们昨夜拆除水阵机关时，他一直按兵不动，原来一开始打的就是这种算盘。”岳凌楼站在船头，望着不远处列成横队，排得密不透风的威武船队，自言自语道。
　　虽然陈凌安和陈晓卿成功把天翔门引入水寨，但却在最后关头无法停泊靠岸。
　　现在陈商南之所以敢把两个弟弟挡在青神寨外，只因为他要追究当初唐碧擅自拆换水阵机关的责任。拆换机关后的新地图没有分发给其他寨主，而是由萧辰清一人独握，证明唐碧早有擅权夺位之心。如今唐碧已死，无法追责，遂将矛头指向她的儿子——陈凌安。
　　“我早就说过，你和陈晓卿一起行动，最后功劳一定都是他的……因为，你根本就没有统领水寨的资格……”不知何时，萧辰清已来到陈凌安身后，心痛地望着自己仅存的亲人，劝说道，“凌安，现在我们要想进入青神寨，只有跟陈商南硬拼，杀掉他取而代之。还有陈晓卿，他也是我们的敌人。如果陈家血脉不断，你就不能坐上总寨主的位置……”
　　陈凌安没有回头，他的背影在一片红霞之中显得非常僵硬。
　　不知道过了多久，萧辰清也离开了，但陈凌安还站在甲板上，一动未动。
　　他凝视着不远处陈商南的船队，憎恨地攥紧双拳。
　　虽然他们都姓陈，但现在，有谁把他陈凌安当陈家人？也许萧辰清说得对，要想进入水寨，只有跟他们硬拼。如果斗不赢陈商南，他陈凌安就永无出头之日。
　　“凌安！”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高呼，陈凌安蓦地回过神来，扭头望去。
　　只见陈晓卿焦急地跑上前来，“现在陈商南挡路，不放我们进去，你打算怎么办？”
　　陈凌安沉默片刻后，突然抬起头来，目光坚定地说：“硬攻。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未必不是他的对手！”
　　“可是……那样只会两败俱伤。”陈晓卿不太同意。
　　陈凌安突然咬牙道：“可是他杀死了我的爹娘！就算今天放过他，明天，或者后天，总有一天，我都要找他报仇！”陈凌安至今仍然以为唐碧和萧顺是被陈商南杀害的。
　　“凌安……”
　　陈晓卿还想劝说，但陈凌安却低下了头，自嘲似的笑了笑，低声道：“呵呵……我在说什么傻话，死的是我的爹娘，又不是二哥你的……你和陈商南才是亲兄弟，你们才是同胞手足……我算什么？”
　　顿了顿，他的声音更加哽咽。
　　“陈商南的目标是我……二哥，如果你怕死就去跟他讲和吧，他一定会念在手足情谊上放过你的……”
　　说完，陈凌安扭头要走，却被陈晓卿一把拉住。
　　陈晓卿按住他的肩膀，大吼道：“二哥不是怕死，二哥只是不想看到你死！凌安，我们的敌人不是陈商南，不是水寨，而是紫星宫！因为紫星宫，我们水寨才会四分五裂，我们兄弟才会自相残杀！”
　　陈凌安猛地挥开他的手，非常冷静地告诉他：“我和陈商南不是兄弟……是仇人！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凝视陈凌安痛苦扭曲的脸，陈晓卿再也说不出话，按住他肩膀的手微微颤抖。
　　这样的陈凌安他从未见过……
　　这样双眼已被仇恨灌满的陈凌安，陈晓卿从未见过。
　　他们谁也无法开口，只能沉默地对视着。
　　过了好久，陈晓卿终于叹了口气，问道：“凌安，你是不是真的想要报仇？”
　　“我要报仇！”陈凌安毫不犹豫地点头。
　　“那好……二哥帮你……”
　　陈晓卿的这句话，令陈凌安眼中流露出些许感动。
　　然而陈凌安没有料到，陈晓卿所说的“帮”，与他理解的“帮”稍微有些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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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晓卿所谓的“帮”，不是帮陈凌安杀掉陈商南，而是帮他活下来。
　　那天夜里，陈晓卿、岳凌楼，以及荆希唯登上了一艘小船。
　　他们瞒着陈凌安，趁着夜色与陈商南会面。荆希唯表示可以把海盐全部卖给陈商南，只要让船队进寨。陈晓卿也表示，只要不杀陈凌安，他可以退出总寨主之争。
　　这已是最后期限，紫星宫人也已来到一线天。
　　在一张笼罩着紫纱帷幔的软椅上，紫坤妩媚地斜倚着扶手，静静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大概后半夜的时候，海盐终于陆续运往一线天。
　　寒潭四周，烛光璀璨，宛如白昼。紫坤高高在上，注视着一袋一袋海盐被倾入潭水。
　　陈商南、陈晓卿、岳凌楼、荆希唯排成一行，站在潭边。
　　谁都不敢保证这个方法可以成功令寒冰浮起，就连岳凌楼自己也不敢。
　　所有人，都在期待着奇迹的出现。
　　一线天附近非常安静，没有人说话，只有一批一批运送海盐的队伍来往不绝，耳边只能听到海盐泻入潭水的“哗哗”声。
　　然而，此时此刻的淅川河上却是完全另一番景象。
　　震耳欲聋的厮杀声吵得地动山摇，甲板在众人脚下摇晃震颤，船身大幅度倾斜着，眼看就要沉入河底。陈商南并没有遵守他对陈晓卿的承诺，依然要取陈凌安的命！
　　这是陈凌安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什么是众叛亲离。
　　仿佛只是从闭眼到睁眼的这短短时间里，世界就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前一刻，陈晓卿还说要帮自己，但是转眼间，他就抛下自己，去向陈商南妥协！
　　在漫天火光和厮杀之中，陈凌安发疯似的砍杀着那些扑向他的敌人！挡开那些迎面劈来的刀剑后，他已被逼到船沿上。面对越围越多、越逼越近的敌人，他握剑的手隐隐发抖。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那是因为怕，还是因为恨……
　　就在众人齐刷刷向他扑过来的时候，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拉入河水中！霎时间只听“哗啦” 一声，水花溅起了好几米。
　　陈凌安头晕目眩，在浑浊的水中勉强睁开眼，这才发现是萧辰清救了他！
　　“凌安，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这世上，所有人都不可信，除了我——因为只有我才是与你血脉相连的兄弟，生来就肩负保护你的使命。”
　　不知为何，萧辰清曾经说过的话，蓦然浮现在陈凌安的脑海中。
　　这一刻，他才清楚意识到自己的愚蠢。
　　他一直相信陈晓卿，但陈晓卿却在关键时刻弃他而去，他一直很恨萧辰清，但萧辰清却总是在一旁默默保护他。
　　冰凉的河水中，陈凌安挣扎着要浮出水面，但“扑通扑通”追着他跳河的人却越来越多。霎时间到处水花四溅，那些人手中染血的武器都向陈凌安的头顶砍来。
　　浑浊的水泡中，萧辰清一手紧紧抱住陈凌安，带着他朝岸边潜去。
　　水中依然可以听见刀剑相搏声、惨叫声和皮开肉绽声，但是不如水外听到的那么清晰，朦胧得犹如梦境和幻觉。陈凌安如坠噩梦之中，被凶残的梦魇追咬着，意识有些恍惚不清。
　　水中的血腥味越来越重，陈凌安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他觉得自己不是在淅川河中，而是在一片血海之中……他甚至不敢睁眼，不敢去看那些漂浮在水面的断臂残肢。
　　不知道过了好久，终于可以呼吸了……
　　是不是已经上岸了？陈凌安迷迷糊糊地想着，可还是无法睁开眼睛。
　　“凌安……”好像听到萧辰清在喊他，但他却没有力气回答。
　　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紧紧压住，不仅呼吸困难，连心脏都跳不起来。
　　“凌安……”萧辰清还在急切地呼唤他。
　　这次，陈凌安终于动了动。
　　乌青的嘴唇艰难翕动了两下，终于发出一个音节，很轻很轻的一个音节。
　　听到这个音节的萧辰清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他听到陈凌安在喊他……
　　“……哥，……哥……”
　　一遍又一遍，渐渐清晰起来，陈凌安终于睁开眼睛。
　　他的眼角沁出泪水，看着萧辰清的眼神里充满了悔恨！
　　萧辰清一把拥住陈凌安的肩膀，好像要把他骨头折断似的。
　　“凌安……你终于肯认我了……凌安，你终于肯认我这个哥哥了……”
　　“哥……”陈凌安紧紧回抱住萧辰清，眼泪止不住地滚落下来。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醒。之前好像做了一个漫长的噩梦，梦得太沉、太深，甚至忘了自己是谁。好不容易，现在梦醒了，终于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亲人，谁才真正值得信赖。
　　“哥，我们要报仇……”陈凌安用颤抖的声音对萧辰清说。
　　萧辰清咬紧下唇，强忍住心中的激动，不住点头。
　　“哥……从今以后，我只相信你，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陈凌安已经不哭了，把头埋在萧辰清的肩窝，用冷静到可怕的声音说，“因为这世界上只有我和你才流淌着同样的血液，只有我和你才背负着同样的仇恨……只有我们，才是真正骨肉相连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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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到黎明了——这是最后的期限，花狱火即将毒发。
　　水寨中人已越来越坐立难安，就连陈商南的脸色也明显变得苍白，那是因为恐惧而产生的变化。十天前幽河寨的祭典上，紫星宫通过祭烛令毗伽兰华之毒扩散，所有参加祭典的人无一幸免地被毗伽兰华侵蚀。黎明毒发带给他们的折磨，已经深深刻入每个中毒者的骨髓，每当回忆起那种浑身如被烈火灼烧的痛苦，就恨不得以死解脱。
　　天翔门这次运来的海盐几乎已被倾空，但寒冰依然没有一点要浮出水面的迹象。如果黎明仍然不见浮起，毫无疑问，紫星宫将跟水寨撕破脸皮，没人能够得到毗伽兰华的解药。
　　当最后一袋海盐倾入寒潭时，东方天空已经泛起旭日淡淡的薄光。
　　然而寒潭却依旧宁静，宛如一块光滑的碧玉，没有波澜也没有涟漪。
　　寒冰依旧沉在潭底，就像一块顽固的石头，到最后依然不肯认输，固执地不浮起来。
　　坐在软椅上的紫坤微微直起身，用指尖拨开罩在眼前的纱幔。
　　她忧伤地凝视着面前一片死寂的潭水，失望地颦起了眉。
　　就在这时，陈商南突然冲上前去，拔剑横在岳凌楼的脖子上，怒吼道：“岳凌楼，这都是你说的，什么海盐可以浮冰，可是结果呢？还不是毫无变化！”
　　岳凌楼面不改色，推开陈商南的剑，不卑不亢地说：“我只是提出一种可能性而已，至于成不成功，只有试过以后才知道。现在已经试过了，没有成功我也很遗憾，就算你现在杀了我也于事无补……”
　　“可恶！”陈商南气得直咬牙，恼怒地转过身去，用剑指着面前的一群手下，呵斥道，“你们全都给我跳下去！一定要把那块寒冰捞出来，不然就以死谢罪！”
　　在他的威胁下，立即有十几个人“扑通扑通”跳进寒潭。
　　陈商南跪倒在紫坤面前，哆哆嗦嗦地参拜道：“还请祭司大人多宽限几天，我们一定不辱使命，将寒冰打捞起来……”
　　他怕得浑身发抖，连声音都是含混的，由始至终不敢抬头看紫坤的表情。
　　“什么都不要说了……”紫坤轻声叹息着，扬手打断他的话，隔着纱幔投去同情的目光，“如果你们真有本事帮我取出寒冰，十天时间已经绰绰有余。可如果你们没那个本事，就算我给你们十年时间，结果也还是一样……”
　　闻言，陈商南知道紫坤不打算放过他们，身体蓦然僵直，下意识握住了剑。
　　岳凌楼注视着他的神态变化，怕他会突然刺杀紫坤。
　　就在这时，寒潭中突然传来几声尖叫，周围响起一片惊慌声。
　　众人扭头望去，只见几具僵硬的尸体浮出水面！
　　这些尸体正是刚才跳入潭水的人。
　　岳凌楼倒抽一口凉气，盯着那些僵白的尸体，一时间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这些人死状太奇怪了，全身覆盖着一层薄冰，双眼和嘴巴都大大睁开着，好像是在一瞬间死亡的！而且，是被冻死的！
　　见状，紫坤脸色一凛，向岳凌楼招了招手。
　　岳凌楼立即走上前去，抱着紫坤走向寒潭。
　　来到潭边，岳凌楼把紫坤放下，紫坤用手指试了试潭水的温度，顿时脸色大变。
　　就在她指尖触及潭水的瞬间，岳凌楼清楚看到一缕白雾从她指尖升起，还有一串薄冰好像具有生命似的，以极快的速度沿着她的手指攀爬！
　　还好紫坤及时缩回手，不然只怕整只手都会被潭水冻住。
　　没有人敢说话，所有人都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看似平静的水面；也没有人敢动一下，仿佛都被弥散到空气中的寒气凝固了。直到晨曦笼罩大地，东方天空变成一片彤红……
　　黎明到了。惨叫声划破这片死一样的寂静。
　　先是从外面传来，接着越来越近，最后就连陈商南都抱头倒地，痛苦地大叫起来。
　　又到了毗伽兰华绽放的时刻。
　　岳凌楼意识到自己也在劫难逃，畏怯地后退半步，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感到体内深处已经开始涌起熟悉的灼热。
　　这时紫坤轻轻拉了他一下，温柔笑道：“不用怕，你和他们不一样，我会救你的。”
　　说着，她拿出一颗小小的药丸，扳开岳凌楼的手，把解药放在他手心。
　　“吃下去就会好的。”紫坤上扬的唇角带着蛊惑，弯曲的眼角仿佛漩涡般令人深陷。
　　岳凌楼刚要服下解药，谁知突然一只手从旁边伸来，一把扼住他的手腕。
　　竟是陈商南爬过来抢夺解药。
　　“给我！”陈商南目眦欲裂，眼球爬满血丝。他直直盯着岳凌楼手心的解药，眼中露出野兽般的饥饿光芒。他张嘴就向解药咬去，岳凌楼立即起身，牢牢将解药握在掌心。
　　最后陈商南咬住的是紫坤突然伸来的手。
　　因为咬得太重，从陈商南的齿缝间渗出了紫坤的血液。
　　“我讨厌不懂规矩的人……”紫坤对陈商南轻轻一笑，顿时只见无数白色的蠕虫从她渗血的伤口喷射出来，眨眼间就爬满陈商南的脸。
　　陈商南大叫着，用手捂住自己的脸，然而只在瞬间，那张脸就已血肉模糊。
　　饥饿的蛊虫正在疯狂吞噬他的血肉，他在剧痛中惨叫着满地打滚。
　　这番惨景连岳凌楼都不敢多看，匆匆撇开头，把紫坤给他的解药吞入口中。
　　陈商南刚开始还能打滚挣扎，但是很快就丧失力气，变成痛苦蠕动，最后连蠕动的力气都没有了，躺在地上偶尔抽搐一下。不到一刻钟，连抽搐都停止了，他已彻底死亡。
　　脖子以上的部位已经没有任何血肉，只剩下一具血丝密布的骷髅。而那些饱餐一顿的蛊虫又爬回紫坤手上，从被陈商南咬出的伤口中，飞快地钻进了紫坤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