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西楼》悠雨

92、第二章 做局

　　离开祭场后，岳凌楼脚步很快，似乎想甩掉月摇光，但月摇光跟得也快，就是不让他甩掉。最后岳凌楼忍无可忍，烦躁地回头低吼道：“别跟着我！”
　　“没跟着你，我们都要回宿馆，正好同路。”
　　岳凌楼干脆不回宿馆了，掉头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月摇光却抬手挡住他的去路，说：“我还没感谢你刚才救了我呢。”
　　“我没救你，你少自作多情。”
　　“那你就是救他？”月摇光歪头观察着岳凌楼的表情。
　　岳凌楼烦躁地叹了口气，没说话。
　　月摇光心里基本上已经明白了，“如果是救我，我还挺开心的；如果是救他，我也不意外……毕竟这次我们是动真格的，不会有两败俱伤的结局，只有你死我活。”
　　刚才那一战，月摇光只是因为失去先机才处于劣势，但只要他调整过来，筋疲力尽、忍饥挨饿、断臂失血、手无寸铁的西尽愁根本没有胜算，所以岳凌楼才必须立即阻止两人。
　　“你的心说硬也硬，可以坚决与他分离；但是说软也软，做不到眼睁睁看他去死……”月摇光戏谑地笑着，打趣道，“也对，毕竟曾经都是彼此的真爱……”
　　“住口。”岳凌楼听不下去了。
　　“我说你们可笑，你还不服，现在你自己也知道可笑了吧？”
　　岳凌楼气得想拔剑，结果刚拔出半寸，就被月摇光一把握住。
　　“别动不动就舞刀弄剑的，我不怕这个……”月摇光笑盈盈的，把露在外面的半寸锋芒按回剑鞘中，顺便牵起岳凌楼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说，“其实我是一片好心，你想靠时间还是新欢忘掉他？时间会很漫长，新欢倒是立竿见影，所以我建议你选新欢，我们现在立刻马上就可以随即开始。”
　　岳凌楼猛地把手抽走，愤然道：“我没时间跟你开始！”
　　“怎么没时间？大把的时间。我劝你不要急着报仇，现在杀尹珉珉不合适。”
　　“为什么不合适？”
　　“以前紫坤告诉你，站在紫星宫的立场上，尹珉珉的命可能只是非常普通的一条，但是你的命，却是独一无二的……这话当时应该是真的，但是现在，我觉得有待商榷……”
　　月摇光放开岳凌楼的手，向前走了几步，眺望北方青神寨的方向。
　　“就在不久前，紫坤在青神寨的那个寒潭边，叮嘱我以后对尹珉珉客气一点，还称呼她为小宫主……我觉得紫坤对她的态度有所改变，你这时候杀她并不明智……”
　　“为什么？”岳凌楼追上去问。他等不了也忍不住，只要见到尹珉珉就会立即动手。
　　月摇光耸耸肩说：“我不知道，不过……紫坤凝视着寒潭，很认真地说了两个字——觉醒。”说到这里，他回头望着岳凌楼，“你觉得这是什么意思？是什么要觉醒了？”
　　“觉醒？……”岳凌楼沉吟着，陷入了沉默。

　　◆◇◆◇◆◇◆◇◆◇

　　翌日，盛夏的阳光有些刺眼，淅川河上波光粼粼，碎金晃动。
　　一艘高大威严的黑木船顺流而下，船头劈开水面，像一头昂首挺胸的巨兽傲然行驶着。
　　遵照紫坤的吩咐，月摇光释放了被陈商南囚禁的陈凌安、唐碧和萧顺，用船将他们送往青神寨。只可惜萧辰清不知所踪，不然他们一家四口便可以得到失去二十年的东西——真正意义上的团圆。
　　令月摇光有些吃惊的是，第一个向他打听萧辰清下落的人不是萧顺，而是唐碧。
　　月摇光站在甲板上，唐碧从他身后走来，问道：“辰清怎么样了？”
　　自从她嫁入水寨后，就再也没让萧辰清喊过她一声“娘”，但在心底深处，她依然关心着这个孩子。以前故意对萧辰清冷淡疏离，一是怕暴露两人的真正关系，二是想以此折磨萧顺，然而骨肉不能相认的痛苦，同样也折磨着她自己。
　　被月摇光告知萧辰清生死未卜后，唐碧竟掩面哭泣起来。
　　“由始至终，他都是一个牺牲品，我对不起他……”
　　萧顺走过来，搂住她的肩膀。唐碧出乎意料地居然没有反抗。
　　在被关押的这段日子里，两人早就把话说透了，唐碧也已幡然醒悟，用整整二十年时间去报复一个仍然深爱的人，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情——对人对己，都是。
　　唐碧靠在萧顺胸口，缓缓抬头。
　　她的容貌依然美丽，不过苍白的脸色和隐约的泪痕，令她显得有些憔悴。
　　突然，她看到站在五六步外的陈凌安，低声轻唤道：“凌安……”她向陈凌安招手，眼泪不受控制地溢出，“凌安，过来……认你的爹……二十年了，你终于可以认你的爹了……”
　　“住口！”陈凌安犹如被激怒般大吼道，“他不是我爹！”
　　唐碧神色沉静，没被他的吼声吓到，只是双眉微蹙，缓声道：“现在水寨所有人都知道你是谁的骨肉，你又何必再骗自己？凌安，我们三人难得相认，为什么你就不能……”
　　“算了，不要逼他……”萧顺打断唐碧的话，把她搂得更紧，“我能亲眼看着他长大成人，已经心满意足了……”
　　闻言，陈凌安怒气更盛，提高声音道：“我既然姓陈，就是陈家的人！从今以后，我陈凌安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留下这句话，陈凌安扭头走开。
　　望着他决绝的背影，唐碧有些喘不过气，刚止住的泪水又泛滥开来。
　　“是我作的孽……是我……一切都是我作的孽……”
　　“碧儿……”萧顺心痛地安慰道，“等我们找到辰清，就离开这里，把我二十年来亏欠你们的一切全都补偿回来。我们回原来的家，不问世事，共享天伦……”
　　唐碧抬起头，哽咽的喉咙说不出话，只能用夺眶而出的泪水作为回答。
　　二十年前，因为陈渐鸿的出现，让萧顺面对一个岔口。
　　作为一个男人，他选择了水寨前途和事业，却离开稚子爱妻；二十年后，当一切尘埃落定，他作为一个父亲和丈夫，又重新回到当初的岔口，他要去走那条他当年放弃的路。
　　但是，造化弄人，又有多少人可以得偿所愿呢？
　　“如果你们刚才的话没被我听到，也许真的可以重新开始……”
　　月摇光突然打断夫妻俩的对话，冷漠的声音听上去颇为残忍。
　　“我早就猜到你们想要离开水寨，但是，如果让你们把陈凌安带走，我又怎么跟紫星宫交代？他可是大祭司亲自挑选的人，要与陈商南竞争的。所以我考虑了很久，最后决定……”
　　说到这里，月摇光右手突然向上抬起，手中竟捏着一根火绳！
　　“你想干什么！”萧顺立即抱紧唐碧，后退一步，他已猜出月摇光的意图。
　　“虽然我也很同情你们，但如果不这么做，就不能激发出你们儿子的潜能，你们也想看他出人头地，而不是隐居山野吧？机会我已经给过你们，是他自己没把握住，不肯与你们相认，所以你们也别勉强他了，就带着点遗憾结束这一生吧……”
　　话的尾音响起时，火绳已被点燃。
　　一抹橘红骤然亮起，顺着火绳迅速窜向装满炸药的船舱底部。
　　“凌安！”在火绳即将燃尽的瞬间，唐碧推开萧顺，追向陈凌安的背影。
　　“放心，我会救他的。”
　　月摇光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听到这句话，但依然轻轻说了出来，然后翻身跳入河中。
　　几乎同一时间，萧顺抓住唐碧的手，想拉着她一起跳河。
　　然而，一切只是一念之差，一念过后，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整艘船都化为碎片！
　　火焰从船底窜起，直冲云霄，炽热的火舌几乎要吞噬整片天空。
　　爆炸的瞬间，陈凌安听到了唐碧的呼喊，但还来不及回头，整个人就被掀上半空，随即坠入河中，失去意识。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是傍晚了。
　　他平躺在河滩上，月摇光坐在他身旁。
　　淅川河的尽头，是一轮火红的落日，艳丽的晚霞把眼前映得一片血红。
　　恍恍惚惚的，陈凌安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但月摇光却告诉他，一切都是真实的。
　　望着天边，月摇光淡然道：“如果当时你娘立即跳河，也许可以生还，但是生死一瞬的刹那，她选择了奔向你。同样，如果萧顺立即跳河，也可以生还，但他却拉了你娘一下……”
　　说到这里，月摇光轻轻摇头。
　　“明明谁都救不了，却还要救。明明已经自身难保，却还惦记着别人……世人真是愚昧，我每每看到，都想落泪……”不过不是同情的泪，而是嘲笑的泪。
　　陈凌安一直没说话，月摇光还以为他又昏过去了，低头一看才发现他非常清醒。
　　眼睛大大睁开，泪光闪烁的瞳孔中映出血红色的天空。
　　好半天，他才终于哽咽着问道：“谁干的？”
　　月摇光轻笑道：“难道你还想不到？”
　　陈凌安猛地咬紧牙根，迸出一个名字：“陈商南！”
　　月摇光叹息道：“即使你们没有血缘关系，好歹也做了二十年兄弟，但是他下起毒手来，一点情面都不讲。为了阻止你去青神寨，真是不择手段，竟派人炸船……”
　　“陈商南！陈商南！陈商南！……”
　　陈凌安已经没心情去听月摇光挑拨的话语，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念着那个深恶痛绝的名字，眼中不断涌出泪水。他紧握双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对着血色天空狠狠发誓：
　　“陈商南，你杀我全家，我要你血债血偿！”

　　◆◇◆◇◆◇◆◇◆◇

　　月摇光送陈凌安返回青神寨，独自留在幽河寨的岳凌楼耳边终于清静了。
　　他一整天都待在房间里，大部分时间都在发呆，把自己放空了。他知道庭阁和沈开阳把尹珉珉带去了青神寨，但是那里太乱，他暂时不想去，只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昨天在祭场，已经把话跟西尽愁说绝了，他们之间一切都已结束。
　　他知道自己不能沉浸在这种情绪中，必须尽快振作，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等他去做。
　　他只给自己一天时间，明天他就要变回从前的自己。
　　傍晚的时候，窗外传来一点响动。
　　岳凌楼以为是鸟落在窗台上，谁知回头去看时，却发现西尽愁翻窗跳进房间。
　　“你来干什么？”岳凌楼横身把他挡在窗边，不准他向前再走半步。
　　“我来带你走。”西尽愁很有诚意地说。
　　“已经晚了。”
　　“到底哪里晚了？”
　　“我不想抽身，我要报仇。我哪都不去，我会留在这里，直到看到尹珉珉的死期！”
　　凝视着岳凌楼冷漠决然的双眸，西尽愁叹了口气，闭嘴不说话了。
　　西尽愁在窗外守了一整天，见岳凌楼一直很安静地坐在房间中，觉得他已经冷静下来，才敢现身相见，以为还能做出挽留，谁知只说了两句话，就彻底把他激怒了。
　　岳凌楼不是不生气，而是憋在肚子里，被西尽愁一点燃，瞬间就爆炸了。
　　见西尽愁半天不说话，岳凌楼也跟着沉默下来，但是浑身硝烟味却经久不散。
　　片刻之后，岳凌楼指着窗外说：“要走你自己走，如果继续留在这里，只会看到两种结果：一是我死在尹珉珉手上，二是尹珉珉死在我手上。你敢看就留下来看，不敢看就趁早滚！”
　　“你不走我也不走，我们说好一起走的……”
　　“是你毁约在前，现在我已经改变主意了。”岳凌楼转身背对西尽愁坐在桌边，“你当初问我，是想跟仇恨在一起，还是跟你在一起……还说如果连这都选不出来，以后轻易就会离开你……现在我选出来了，我要跟仇恨在一起！……你说只要我放弃执念，就是给我们在一起的机会……我可以放弃杀月摇光的执念，但是我无法放弃杀尹珉珉的执念……”
　　岳凌楼语无伦次地说着，西尽愁悄无声息地绕到他面前，蹲在地上，抬头看着他。
　　西尽愁的眼神很无奈，带着求和的诚意，但却找不到开口的时机。
　　岳凌楼根本停不下来，心里有太多话要讲。他俯视着蹲在脚边的西尽愁，气得发抖地说：“你让我不要杀月摇光，说月摇光不是必须死，我听了，但是尹珉珉必须死，非死不可！你又听清楚了么？你说出于自卫可以杀人，这不是自卫是什么？哪次不是她想杀我？……”
　　突如其来的哽咽，令岳凌楼骤然停下，西尽愁终于可以说句话。
　　“但是你杀了她又能怎样？常枫就能活过来么？……”
　　“你不要跟我讲道理！”岳凌楼知道他想说什么，不等他开口就厉声打断，“等尹珉珉死了再跟我讲，你把常枫的命还给我，我就听你讲！我也知道人死不能复生，但我对得起自己，也不用再被她追杀了。你总是让我做选择，让我在仇恨和你之间选一个，但是你又选好了么？我和尹珉珉之间，你又选哪个？你要是选不出来，我们照样会分开……”
　　看到西尽愁说不出话的样子，岳凌楼气得笑了出来。
　　“你选不出来也无所谓，反正我已经帮你选好了，你就继续袒护她吧，不过一旦碍着我报仇，我会连你也一起杀掉！”
　　“那你就先把我杀掉，现在就动手。非要杀一个人才解气，那你冲我来。”
　　“你为了她可以断臂，现在连命都不要？好啊，那我成全你。”
　　岳凌楼说着一把抓住搁在桌上的佩剑，谁知却被西尽愁猛地按住了。
　　“你果然还是怕死。”岳凌楼瞪着他冷笑。
　　西尽愁却冷静而严肃地说：“你刚才那句话有问题，我不能死得不清不楚……我不是为了她才断臂的……”
　　直到这时，西尽愁才蓦然想通了很多事。
　　“我是为了你才去的，月摇光骗我说你是祭品……”
　　这句话令岳凌楼眼中闪过一抹惊讶。西尽愁捕捉到了，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
　　他松了口气，说：“原来你气的是这个……我就觉得奇怪，你为什么认定我会为了尹珉珉跟你反目成仇，急着了断我们的关系，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原来是中计了……”
　　听到这里，岳凌楼开始回忆月摇光的种种行为，也终于找出破绽，理出头绪了。
　　他之所以不让自己当面向西尽愁问清楚，原来打的竟是这种算盘。
　　这时，看到曙光的西尽愁抓紧机会，再次重申道：“我那时以为会死的人是你，才会不顾一切，哪怕咬断手也要逃出去……我想救的根本不是珉珉，而是你……结果被你臭骂一顿就算了，还用箭抵着脑门威胁要杀我，真是莫名其妙，天降横祸……”
　　说着说着，胆子放大了，一把夺过岳凌楼握在手中的剑，拨到他够不着的地方去了。
　　可是，以为这样就把误会解释清楚，两人可以和好如初的西尽愁太天真了。
　　岳凌楼沉默片刻后，突然开口：“那我问你，如果月摇光没有说谎，那天尹珉珉真的就是祭品，会死在祭典上，你知道以后，会不会去救她？会不会为了她咬断自己的手？”
　　西尽愁蓦地呆住了，在岳凌楼严厉的目光下，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最后是岳凌楼的一声冷笑打破这种气氛。
　　“你会，你果然会……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资格说月摇光是骗人的？”
　　西尽愁无法否认，因为刚才刹那间闪过脑海的念头，与岳凌楼笃定的猜测是一样的。
　　“我不能眼睁睁看她去死……更不能眼睁睁看你越陷越深……”
　　西尽愁尝试去解释，但是岳凌楼已经不想听了，打断他的话，说：“我让你杀月摇光，你不杀，最后被他骗得断臂；我要你不去救尹珉珉，你不听，最后被她捅刀。谁对谁错，已经非常清楚了。你谁也救不了，我也不会再信你的话，我要用我的方式来了结所有事。”
　　西尽愁被他的气势震慑，又是一阵沉默。
　　从岳凌楼的话中，他已无法再像刚才那样找出破绽，不知该如何反驳。
　　突然，他反应过来，他俩闹成这样，全都是拜一人所赐。
　　“月摇光到底对你说了什么，让你变成这样？他太可怕了，你不能相信他……”
　　岳凌楼冷笑道：“他对我说了同样的话，让我不要相信你。”
　　“所以你才上当了，他不仅拿你骗我，还故意让你以为我是为珉珉断臂的。现在这局面是他最想看到的，你就甘心让他得逞，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么？”
　　“那你亲口告诉我，如果我杀掉尹珉珉……你会怎么做？”
　　这是岳凌楼被月摇光蛊惑前的打算。要听到西尽愁亲口说出的答案后，才能分开。
　　既然后来他在祭典中看到的一切都是误会，那就回到最初的这个问题上。
　　他想听到西尽愁的答案，然后就能做出决定了……
　　西尽愁被他逼得有些烦躁，反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杀她？”
　　“削株掘根，无与祸邻，祸乃不存。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凭什么她就不用死？凭什么你要袒护她？”
　　好一个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这个理由西尽愁竟无法反驳。
　　他转开头，不敢直视岳凌楼拷问的目光，长叹一声道：“你给我几天时间……”
　　“你想干什么？”岳凌楼冷笑，以为他只是以此逃避作答。
　　然而西尽愁却重新看向他，认真地说：“我会尽快给你一个答案。”
　　这句话令岳凌楼的心沉了一下。纵然他已做好最坏的打算，也无法克制油然而生的紧张。需要几天时间去思考的答案，一旦出口，便是最终的结果，谁也不会再去挽留谁了。
　　“几天是几天？”岳凌楼带着觉悟问。
　　西尽愁凝视他，没有开口，不敢轻易回答，害怕说短了，堵住自己的退路。
　　岳凌楼猜到他在想什么，替他说：“那就是十天吧。超过十天就不是几天，而是十几天、几十天。十天是最长的几天，你仔细考虑清楚，无论做出任何决定，都不要后悔。”
　　这已是最仁至义尽的时限了，西尽愁深吸一口气，点头道：
　　“好，十天之内，我回答你。”

　　◆◇◆◇◆◇◆◇◆◇

　　月摇光和陈凌安抵达青神寨时，已是深夜了。
　　也就才一天多的时间而已，青神寨就已经大变样。
　　与当初被焚烧后的凄凉截然相反，现在的青神寨到处人头攒动，来往不绝，几支队伍在禁区附近轮班巡逻，一线天下寒潭附近更是层层把守，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月摇光和陈凌安现身后，受到了其他寨主的盛情迎接，但陈商南却没有现身，连装都不装了。这样两人就没机会当面对质，月摇光不费吹灰之力就把炸船的黑锅扣给陈商南了。
　　痛失双亲的陈凌安满腹怨恨，一直黑着脸，谁都不理，回到房间就闭门不出。
　　事关生死，其他人都在通宵达旦地想方设法打捞寒冰，听说陈凌安到来，不顾天黑，立即赶来拜访，谁知全都吃了闭门羹。无论是共商大计的，还是谄媚讨好的，或者试探口风的，最后都由月摇光亲自送走。
　　这样一番折腾下来，当月摇光躺下休息时，已经是三更天了。
　　谁知刚往床上一躺，就听见窗外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心神一凛，正要起身，只见一个黑影翻窗而入，敏捷地窜到床边，低声道：
　　“教主，是我。”
　　“你这是干什么？跟作贼似的。”月摇光认出了沈开阳。
　　“本来就是作贼……”沈开阳可怜兮兮地叹息道，“青神寨本来是我们北极教的地盘，不知怎么搞的，突然就变天了。摇光，你现在好歹是一教之主，快把他们赶走啊……”
　　月摇光懒得听他唠叨闲话，闭上眼睛，只想睡觉。
　　沈开阳急得直推他，唉声叹气地诉苦道：“摇光，我们现在好可怜，住的地方被人占了，只找到个地牢暂时安身。那里又湿又冷，我全身骨头都酸了。你赶快把地盘夺回来，不然我们整天就像作贼一样躲躲藏藏……而且他们那个小宫主……”
　　小宫主？无意中听到这个词后，月摇光什么瞌睡都没了。
　　他蓦地睁开眼，起身一把抓住沈开阳问：“什么小宫主？”
　　“还能是什么？就是那个叫尹珉珉的……太难伺候了，我这几天被她折磨得……”
　　接着，沈开阳唠唠叨叨地把经过向月摇光讲述了一遍。
　　月摇光这才知道，原来尹珉珉被他们带到青神寨来了，难怪在祭场没找到。
　　“教主，你赶紧把她领走吧，我实在是受不了啦……”
　　“这可不行。”月摇光摸摸沈开阳的头，颇有些幸灾乐祸地笑道，“还得委屈你几天，把尹珉珉给我仔细藏好。岳凌楼这次铁了心要杀她，绝对不能让他们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