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第九章 寻人 ...

  •   翌日清晨,天边微明的熹光暖烘烘地环绕着树林。离阳镇外的渡口附近鸟鸣声声,清脆婉转。时候尚早,再加上树林里本来就少有人迹,所以显得更加幽深阒静。
      “西大哥……西大哥……”
      被江城放走以后,尹珉珉又回到这片树林。这里的一切还和两天前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只剩下尹珉珉一个人了——西尽愁不知所踪。
      “西大哥,你究竟跑到哪去了?”尹珉珉有些着急地嘟哝着,步子不知不觉就踏得重起来。
      虽然江城已经放尹珉珉自由,但找不到西尽愁的她却无处可去,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回树林来看看。即使找不到西尽愁,西尽愁也会来这里找她,只要乖乖待在这附近,应该就能与西尽愁重逢。
      两天前看到的那具恐怖尸体令尹珉珉心有余悸。这片树林里暗藏杀机,远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安宁。忽然,她听到一阵“哗哗”的水声从不远处传出。她皱眉鼓励自己:“不要怕不要怕,一定要过去看看,也许是西大哥呢……”
      非常幸运,尹珉珉没有猜错,那水声正是西尽愁发出来的。昨天夜里,他由兴和城匆匆赶回了离阳渡口。
      有剑才能有剑伤。那天在湖边,西尽愁只看到岳凌楼,却没有看到剑,剑一定还留在这附近的某个地方。正因为如此,他才马不停蹄地赶回离阳镇。
      他要验证一个猜测——岳凌楼在这湖边杀了刘辰一。
      如果说岳凌楼杀常桐是为了搅乱千鸿一派,给天翔门创造出趁虚而入的机会,那他杀刘辰一又是为了什么?还有段瑞南的死又意味着什么?那两人可都是天翔门的人啊……
      西尽愁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如果他知道天翔门派来接镖的李铨等人已经意识到事态的变化而赶到兴和城去了,就不难推断出岳凌楼杀段瑞南的目的是要嫁祸千鸿一派,而杀刘辰一是为了嫁祸天翔门。互相嫁祸,挑起争端,从而削弱两派的实力。
      千鸿一派的总舵府设在兴和城,天翔门的人已经抵达兴和城,一直暗中操控着局势的岳凌楼也在兴和城。本已矛盾重重的两大门派,只要再被岳凌楼煽一点风,势必燎起熊熊烈火!
      浑身湿漉漉的西尽愁刚从湖里爬起来,呈大字形躺在岸边晒着太阳。清晨的湖水还很刺骨,但岳凌楼的所作所为却让西尽愁感到更加寒冷。
      现在,西尽愁右手握着一把剑,一把剑鞘漆黑的三尺长剑,即使被泡了两天两夜依旧凛气逼人。那剑是刘辰一的,叫做“玄青”,是一把饮血无数的上等利器。刘辰一曾用这把剑斩落了无数敌人的首级,没想到最后自己的脑袋也断在这把玄青剑下,这是何等讽刺?
      这世上的一切本就逃不过因果的循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恶人不能善终,好人终会流芳。不过,要每个人都信奉这条理念却是不可能的。总有人在试图冲破着什么,扭转着什么,在不断重复的血腥之中一遍一遍地给自己找到借口,告诉自己这世界是不公平的,活下来的就是强者,倒下去的就被埋没……
      西尽愁闭上眼睛,那白衣飘飘的身影再次浮现。他到底想干什么?到底想得到什么?越想越想不明白,越想越觉得难以捉摸。
      突然,西尽愁的神经猛地绷紧,思绪被身后传来的窸窣声打断,朝异响处大喝一声:“谁?”
      “西大哥!”
      从灌木丛里蹦出来的人竟然是尹珉珉,她听出了西尽愁的声音,显得异常兴奋,朝西尽愁扑了过来。
      “珉珉?”西尽愁也大吃一惊,来不及起身,就被尹珉珉紧紧抱住了头。
      “西大哥,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找我!”尹珉珉的声音带着哭腔,“如果找不到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在这种情况下,西尽愁只能拍拍尹珉珉的背,安慰道:“别害怕,我不是在这里吗?”然而真实情况却是他的脑袋一片混乱,差点就把尹珉珉给忘了,来这里不是为了找尹珉珉,而是为了找剑的。他本来就是一个独行惯了的人,再加上这两天发生了太多事,不知怎的就把尹珉珉失踪的事抛到脑后去了……
      西尽愁一边抚摸尹珉珉的脑袋,一边在心里说:“尹昀啊,我西尽愁对不起你……”

      ◆◇◆◇◆◇◆◇◆◇

      与此同时,兴和城千鸿一派分舵刘府里,岳凌楼和刘以伯继续着昨天的话题。
      现在的刘以伯可谓是大权在握,常桐死了,戴安死了,常夫人也死了,玉鸿翎自然就落到他的手里,但是……
      “公子说这玉鸿翎是假的?”刘以伯放下茶杯,用狭长的眼睛直直望着岳凌楼问。
      岳凌楼毫不犹豫地点下了头。
      昨日在千鸿一派总舵府常府里,三方对峙的时候,是岳凌楼突然带常枫出现,并用一个赌局点燃了戴安这条导火线。最后,刘以伯的确因为岳凌楼而渔翁得利,但他始终对岳凌楼的真正身份耿耿于怀。他真的可以信任这个神秘的白衣公子么?
      刘以伯摸了摸下巴,旁敲侧击地说:“公子知道的事情可真多……”
      “他知道的当然多。”
      岳凌楼还来不及开口,就被突然从里屋传来的一个声音抢先了。
      岳凌楼凝神朝声源处望去,总觉得这个声音颇为熟悉……
      和岳凌楼的诧异形成对比的是刘以伯的表情,平淡得仿佛早就猜到那个人会突然冒出来说话。因为那人昨天就已来到兴和城,住进了刘府,而且还是刘以伯亲自迎接的。
      这人便是离阳镇丘然医馆的主人——丘然。
      岳凌楼很是吃了一惊,颦眉直直盯着丘然看,直到丘然走到身旁坐下,他依然没把目光从丘然脸上移开。岳凌楼实在想不明白,一个医师怎么会和千鸿一派的分舵主有这么密切的往来,而且好像还知道自己的来历——这一点就更加奇怪了。
      其实,丘然早就猜到了岳凌楼的身份,从西尽愁把他送到医馆的那一天就知道了。不过他故意隐瞒下来,这样做自然有他的理由。
      丘然和蔼地笑着,偏头对刘以伯道:“你难道还没有看出来?你这客人就是天翔门即将登位的东堂堂主——岳凌楼,岳公子。”
      闻言,岳凌楼瞬间变了脸色。虽然极受耿原修宠爱,但却绝少在公开场合露面的岳凌楼,大多数江湖中人在提到他的名字时,只知道是个绝世美人,被耿原修视为珍宝,但至于他多高多瘦,眉毛眼睛是怎么长的,就都不清楚了。
      被丘然一句话道破身份的岳凌楼心想:好厉害的医师,究竟是什么来头,竟可以查到我的身份?
      “我没说错吧,岳公子?”丘然笑问岳凌楼。
      岳凌楼冷笑一声,不爽自己的身份被意料之外的人看穿。现在再隐瞒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索性承认吧。于是岳凌楼语气生硬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等丘然回答,刘以伯大吃一惊地问:“你真是天翔门的人!”
      听到他突然爆发出的这声嚷叫,丘岳两人都向他望去。
      丘然先示意刘以伯不用紧张,后向岳凌楼解释道:“其实,岳公子你的身份,我在为你把脉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
      “只凭脉搏就可以判断一个人的身份,丘大夫的医术还真是高明。”岳凌楼话中带刺,因为他以为丘然是在敷衍自己,故意隐瞒真相。
      好脾气的丘然不愠不恼,继续温和地说道:“只凭脉搏当然不能判断一个人的身份,但是,岳公子你的脉搏却颇为特殊……”
      “哦?”岳凌楼挑挑眼,感觉到丘然不是在信口开河,对他的话有了一点兴趣。
      “你的脉搏非常微弱,时断时续,如果是一般人早就已经到阎王殿报道去了,但是岳公子却生龙活虎,没有一点气息奄奄的迹象,只因你使用了一种药物……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已经服用了六年,并且没有间断过……”
      岳凌楼瞬间陷入沉默。丘然说的药物是什么,他心里自是明白。
      听得有些云里雾里的刘以伯急忙问道:“你们别打哑谜了,到底是什么药物?”
      丘然说出三个字:“花狱火。”
      所谓“花狱火”,是一种产自吕宋的特殊□□物,在中原武林极难入手,只在南疆附近有少量流通。它能刺激人的神经,让人产生短暂的兴奋,忘掉所有痛苦,直登仙境,堕入意识世界,想要看什么就能看见什么,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但是,花狱火却非常容易让人体对它产生依赖。服用花狱火后,全身机能都会衰弱,血液变淡,心跳减缓。一次两次或许还不会怎样,但是久而久之,身体就会产生依赖。到那时就再也无法戒断花狱火了。因为一旦停止服用,就会造成身体机能紊乱,血流加快,心跳加剧。刚开始时身体会出现血斑,继而发展成为片状,时寒时热,奇痛难忍。如果不能及时摄入花狱火,最终人体会因为承受不住这种煎熬而彻底崩溃。
      一听到“花狱火”这三个字,刘以伯突然不说话了,陷入沉思。
      岳凌楼的脸色也不太好,冷冰冰地说:“丘大夫的医术果然高明。虽然是禁药,但只要有门路,花狱火并不难入手。据我所知,使用它的人并不在少数……”
      “使用花狱火的人也许的确不少,但如果想要一直服用长达六年之久却并非一件容易之事。一来,花狱火价格昂贵,一般人家想要负担六年早就倾家荡产了;二来,这药物暗地里的贩卖全都被药王神耿原修包断,要想找到一条不间断的购买途径并不容易,常常是有银子无处买。所以,除非是和耿原修很亲近的人,不然绝对不可能使用花狱火长达六年……”
      “那就一定是我吗?”即使丘然已经把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岳凌楼还是不愿服输,固执地刨根究底。
      “这其实并不难猜……”丘然脸上笑意不减,“因为在耿原修身边,像岳公子你这么美的人并不多见……”能配得上关于岳凌楼美艳传闻的人,也只有眼前这个白衣公子而已了。
      “既然这样……”刘以伯终于再次发话,“岳公子你可以说出你这趟前来的真正目的了吗?”
      绕了一圈,最后又回到这个问题上来了,岳凌楼犹豫了一下,开口道:“那么我就明说了……”
      清晨还很寂静,他的声音听上去非常清亮。他轻呼一口气,淡淡道:“其实我这次来,只为老爷传一句话……”话中的“老爷”指的自然是天翔门的幕后操纵者——药王神耿原修。
      “什么话?”刘以伯急忙追问。
      岳凌楼一字一顿地回答出四个字:“借、师、助、剿。”
      “借师助剿!”刘以伯和丘然同时露出极度惊异的表情。
      见状,岳凌楼把食指放在唇边,微笑道:“两位不要这么吃惊,小心隔墙有耳。”
      刘以伯和丘然对视一下。虽然的确有传闻说天翔门内自前门主唐易死后,东西两堂一直在为了门主之位明争暗斗,但那也只是传闻而已,在大多数人看来,天翔门依旧是一个统一的整体。现在,岳凌楼突然提出“助剿”这个要求,着实让他俩吃惊不小。
      岳凌楼不紧不慢地泯一口清茶,待刘以伯和丘然恢复平静后才又接着说:“想必两位大人都知道东西两位堂主一直在争夺门主之位。虽然老爷早已选定贺峰出任下任门主,但还是担心荆君祥起乱。同门中人自相残杀,传出去多少会让江湖人士笑话,所以老爷希望借千鸿一派的力量清除隐患。事成之后,我们不但把真正的玉鸿翎归还贵帮,而且还有重金酬谢。”
      刘以伯听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没想到天底下竟然有人花钱请人杀自己人的。
      “大人笑是什么意思?”岳凌楼抬眼追问。
      刘以伯道:“荆君祥杀我侄儿,骗我镖银,就算药王神不开口,我刘以伯也不会饶过他。这事又哪有拒绝的道理?”本来他担心招惹了天翔门会给千鸿一派带来事端,没想到天翔门竟主动要求助剿,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拒绝呢?
      岳凌楼翻开茶盖,慢慢品茶,仿佛听不见刘以伯的狂妄大笑,心想:这第一只鳖已经入瓮了……

      ◆◇◆◇◆◇◆◇◆◇

      李铨这次前来云南,随行不足二十人。这兴和城本就是千鸿一派的地盘,如果硬碰硬必然是自取灭亡。沈重元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昨晚就放出一只飞鸽返回杭州,传书荆君祥说:“事有突变,请增援。”
      即便如此,从杭州到云南千里之遥,就算是快马加鞭片刻不停地赶路也要三天三夜,以李铨的急性子,自己怎么拖得住他呢?无论如何,这几日一定要避免和千鸿一派发生直接冲突,等待援兵。
      就在沈重元暗暗下定决心之时,他突然听见客栈外传来一阵马嘶声,继而就是响亮的马蹄声“哒哒”远去。
      昨日在这客栈投宿又带着马的人,想来想去就只有天翔镖局而已。沈重元暗叫一声:“不好,难道他们现在就要去千鸿总舵府?”
      沈重元猛地抓起剑,正欲冲出去看个究竟,房门就被一名年轻镖师撞开了。
      这小镖师名叫谢秦,自进入镖局做事以来,一直跟在李铨身边,不仅练成了一手好剑法,而且为人老实又颇为谨慎。
      “沈大人……”此时谢秦已气喘吁吁,满面通红,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一时竟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来。
      “你先不要急,我大概已经猜到了。”沈重元皱眉问道,“他们是不是带着人马找千鸿一派要人去了?”
      闻言,谢秦急忙点头。
      就在刚才,李铨召集人马,打算直捣千鸿总舵府时,谢秦就壮着胆子劝他说此事应该找沈先生商量一下,但李铨却不屑地驳回道:“沈重元做事婆婆妈妈的,找他商量也是白搭。”
      看到李铨决心已定,谢秦知道自己再说什么也没用了,无奈之下,只好赶来通知沈重元,看看他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补救。
      然而,沈重元听后却无奈地摇头叹道:“他们这趟必定是有去无回……”
      “难道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谢秦心急地问。
      “没有。要怪就怪他做事太冲动了……”沈重元又叹了一口气,有点惋惜地说道。
      闻言,谢秦立即转身往外跑去。
      沈重元提剑挡在他的面前,大喝道:“你去哪里?”
      “我去千鸿总舵府!”谢秦瞪着沈重元,为他阻拦自己而生气。
      “你去也是送死!”沈重元用剑抵住他的肩膀,用力推了一下。
      谢秦后退一步,道:“不去又怎么知道会死!”
      “好。”见他执迷不悟,沈重元威胁道,“你若执意要去,就先问过我手中的这把剑。”
      谢秦为难,不知如何应答,良久才说出半句:“沈先生你……”
      沈重元立即截断他的话道:“我也是为了大局着想。三日之后,镖局的援兵就会赶到,到时候我们人力充足,再替李铨报仇也不迟。”
      沈重元这话把李铨说得好像已经是半个死人了,谢秦难以抑制心中的怒气,大声道:“报仇?为什么要说报仇?他们现在还没死,也没有到达千鸿总舵府,如果你放我赶过去,也许还可以阻止!”
      “你若阻止得了,又怎么会在这里?”沈重元一语命中谢秦的要害。
      他对李铨的脾气再清楚不过,李铨肯在兴和城里留宿一夜已是给足他面子了,不然昨天就立马杀到千鸿总舵府要人去了。
      “我……”谢秦竟一时语塞。不得不承认,沈重元没有说错,即使他赶过去也不可能把李铨拉回来,反而还会被当成懦夫嘲笑。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你立刻回离阳镇去,等待接应镖局的援兵。”沈重元的语气缓和下来,吩咐谢秦做应该做的事情。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你照我说的去做就是了。”沈重元话里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因为如果不用命令的语气,谢秦是不会听的。
      谢秦直视着沈重元,咬紧了下唇。良久,终于点头离开。他要回离阳去,也许现在真的只有等待援兵这唯一的办法了……

      ◆◇◆◇◆◇◆◇◆◇

      自从一年前西尽愁把启天剑送给欧阳扬音后,就再也没人看到过他的佩剑。他的佩剑以“隐”为名,就像是个传说,令人敬畏。
      但是现在,西尽愁的手中却摆着一把剑——三尺的黑鞘长剑。
      剑身玄青的颜色压抑而又沉闷。虽然刀鞘平淡无奇,但刀锋却非常锐利,饮血无数——这是真正懂剑的人才会佩带的剑。
      西尽愁见过很多剑,比如常桐那把缀满珠玉、造价不匪的宝剑,除了炫耀家财之外还有什么用?剑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用来看的。
      刘辰一是一名优秀的剑客,但他却死了,死无全尸。他留下的就只有这把玄青剑罢了。好剑应该有一个好主人,西尽愁并没有把玄青剑占为己有的想法,但现在只能暂时把它带在身边。如果哪天盘缠用尽,也许还可以当了换钱,江湖救济一下。
      时候已是晌午,烈日当空,干燥的街道被晒得仿佛要裂开了。人们都躲在屋里,望着刺眼的阳光抱怨着“这天怎么热得这么快”。大概十天前还是春风习习,微微带着些清爽的凉意,现在竟变得到处都能听到聒噪的蝉鸣,完全进入了夏季。
      尹珉珉还在客房里休息,这几日她一直担惊受怕,的确累坏了,找到西尽愁后才终于安心下来。
      西尽愁坐在客栈底层靠门的一张木桌旁,刘辰一的玄青剑被放在桌边。他兀自喝着酒,望着客栈外空旷的街道发呆。他打算等傍晚阴凉时就带着尹珉珉离开离阳,他们在此地耽搁得太久了。虽然隐隐感到这里即将有大事发生,但他却不想插手。
      好累,只要和那个人扯上关系的事情,都让他觉得好累,即使只是说话也觉得好累。
      不知道那个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和他在一起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因为一不小心就会落入致命陷阱。
      西尽愁天真地以为只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离开岳凌楼,一切就又可以恢复从前的平静。然而他错了,大错特错。即使他不想招惹上是非,是非却早已招惹上他。自从他回到黄泉巷接受尹昀的托付,就注定要再陷入这是非之中不能自拔。身不由己,越陷越深。
      他叹了一口气,脑子里全是岳凌楼苍白的身影。究竟是什么让他的性格变得如此扭曲,做事狠毒且不择手段?而且还毫不在意地出卖色相,对男人谄媚和献身……
      也许是想得太深了,西尽愁竟没有发现此时此地还有一个人正盯着他。从客栈的角落里直直地盯着他——以及他手边的那把玄青剑。
      此人就是江城,这几日他一直在打听刘辰一的下落,但却没有一点消息,刘辰一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同时,岳凌楼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在江城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他看到了刘辰一的剑。
      然而佩剑之人不是刘辰一,而是西尽愁。
      江城受贺峰之命一直尾随西尽愁,看着他进入黄泉巷,也见识到了隐剑的威力。他知道自己斗不过西尽愁,但他还是提起了剑,向西尽愁走去。
      “你杀了他吗?”很直接的问法,声音表面平静却暗含无尽的怒气。
      刘辰一是江城的朋友,他们一起在刀尖上闯荡。刘辰一向来很重视他的剑,不会轻易离手,除非他死了,被人杀死了。
      “你说哪个‘他’?”西尽愁语气冷冷冰冰的,甚至没有抬眼打量来人,依旧不断重复斟酒和饮酒的动作。想问题的时候竟然有人跑来打岔,西尽愁的心情不是很好。
      “你心里明白,何必再问。”江城握剑的手加重了力道,随时准备出击。
      “你错了,他并不是我杀的。”不想再继续打哑谜,西尽愁淡然回答,希望这样能让来人乖乖离开,不要纠缠,但是却事与愿违。
      “我错了?”江城沉声问道,“那么他的剑为什么会在你手里?”
      “我捡的。”西尽愁终于抬头了,带着诚挚的目光向江城解释道。
      “你以为我会信?”江城显然不肯给他面子,决心要纠缠到底。
      西尽愁做出最后的努力,道:“我以为你会信。”
      “你错了。”江城话音刚落,只听“噌——”的一声,剑已出鞘。
      长剑如虹,一道清亮的光线剖开空气,直扫西尽愁的颈项。金属相碰,“铮”一声脆响,剑身振动着,发出如龙吟般的声音,经久不绝。
      两人的动作都在此刻停住,西尽愁用刀鞘准确无误地抵住了江城的剑尖。
      “为什么不拔剑?”江城皱紧双眉,觉得自己被轻视了。
      “因为我不想杀你。”西尽愁淡淡地解释着。他并不是在挑衅,但却总有人把他不愠不火的态度当成挑衅,比如说江城。
      “你又错了。”江城的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错在哪里?”西尽愁刚一反问,突然“当当”两声,他手中的剑鞘已经裂成两截,掉落在地——玄青剑的剑鞘已被江城刚刚那一招劈成两半。
      “现在剑鞘已毁,虽然你不想拔剑,但剑却已经出鞘了。”
      “的确如此……”西尽愁叹了一口气,自认倒霉。看来对方是打定了主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决不会轻易让自己敷衍过去。
      “如果你想要这把剑,我可以双手奉上,只求你不要再来找我麻烦了,我真的……”
      不等西尽愁说完,江城剑锋一抖,又向他的头部刺来。西尽愁身子向后仰去,左手中食二指钳住剑刃。
      江城抽剑不出,火道:“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西尽愁右手手肘一顶,左手一扯,把江城的剑抢到手后,笑道:“我的意思就是——我还是不想杀你。”
      看着对方嬉皮笑脸的样子,江城气得脸都白了。不过气归气,自己技不如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狠狠地瞪着西尽愁。如果眼神可以杀人,西尽愁早就下地府报道去了。
      “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要再说一遍。”西尽愁把江城的剑压到桌上,“刘辰一确实不是我杀的,他的玄青剑也确实是我捡到的。”
      西尽愁本不需帮岳凌楼隐瞒真相,只要直接告诉江城是岳凌楼杀了刘辰一,让他们天翔门自己去解决就好了,但是西尽愁却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不知道刘辰一的死算不算得上是岳凌楼的把柄。如果是,他决定就此沉默,把它当成两人之间的秘密,必要的时候拿出来,也许还可以威胁到那个眼神高傲的白衣美人也说不定……
      江城不知道西尽愁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他说的话,只觉得自己很丢人,找人决斗而对方毫无战意,而且两三下就被夺走了武器,现在既不能再战又不能掉头走人,到底该怎么办呢?
      突然,西尽愁的眼神骤然变化,变得尖锐无比。江城大吃一惊,来不及多想,就听到西尽愁大叫一声:“小心!”
      同时,一点暗星从二楼的客房上飞快打下!对准江城的背心!感到身后有人偷袭,江城本能地向一旁闪去。
      好厉害的手法!江城在天翔门里跑江湖多年,发暗器的高手遇到不少,躲暗器的功夫也练得到家,但他还是没有完全躲开。
      “嚓”的一声,飞镖从江城手臂擦过,打在客栈的门柱上。手臂被割破的地方传来阵阵酥麻,江城眼前恍惚起来,一掌捂住伤口。
      血!紫色的血!顺着他的指缝渗了出来。暗器被涂了毒,晕眩阵阵袭来,江城双腿一软,摇摇晃晃地瘫倒在地。直到倒下的那一刻,他都不知道是谁偷袭了他。
      这里竟然暗藏着这样一个高手?难道是尹昀吗?他不是已经退隐多年了吗?江城已经无法再深想下去,他的意识正在逐渐消失。
      尹昀的确在十六年前便从江湖中消声匿迹,但他还有一个女儿。虽然十六年前他的女儿还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但十六年后小婴儿却早已成长为一名亭亭玉立的少女。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