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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灰烬 ...

  •   “尹珉珉!你给我下来!”西尽愁朝二楼大声吼去,他是真的生气了。
      刚才那毒镖飞得太快,虽然西尽愁眼睛跟得上,但身体却跟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江城中镖倒地。就像尹昀自杀时那样,除了眼睁睁看着以外,什么也做不了……
      也许是被西尽愁的吼声吓到了,尹珉珉先从二楼房柱的角落里探出半个脑袋,然后慢吞吞地挪出来,低着头,抿着唇,一脸委屈地朝楼下的西尽愁解释道:“西大哥,我是看到……”
      “快下来,把解药拿出来。”看到尹珉珉被吓得缩头缩脑的样子,西尽愁觉得自己刚才太过严厉,所以下意识放轻了语气。
      这时,尹珉珉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哦”了一声,足尖在栏杆上轻蹬,凌空一翻,落到西尽愁的身边。
      西尽愁一手紧紧摁住江城手臂上的动脉,以阻止毒药迅速扩散,另一只手向尹珉珉一摊,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解药呢?”
      “嗯……解……解药……”尹珉珉支支吾吾了半天,小声说道,“没……没有……”
      “什么!”西尽愁突然抬头,盯着尹珉珉,不自觉地又放大了音量,“为什么没解药?”
      尹珉珉吓得急忙往后躲了一步,低头不再说话。
      西尽愁叹了一口气,心想:“尹昀啊尹昀,你是怎么教女儿的?是不是想她也像你以前那样人见人躲?”
      “不过……”尹珉珉见西尽愁叹气,小声地试探道,“也不是没办法救他……”
      “什么办法?”西尽愁急忙追问。
      “把他的手……砍了……”见西尽愁的眉头又皱起来,脸色越来越难看,尹珉珉立即补充了一句,“没手总比没命好吧……”
      西尽愁不说话了。的确,现在毒药还停留在手臂附近,如果砍断手臂也许可以保他一命。但是,作为一名剑客,如果失去手臂就意味着无法握剑,那样活着还不如死了痛快。
      “西大哥,再不动手就晚了……”尹珉珉在旁边小声地提醒道。
      “闭嘴,都是你惹的麻烦。”西尽愁瞪了尹珉珉一眼,拉过江城的手臂放到嘴边。
      “西大哥,你……”尹珉珉来不及阻止,就见西尽愁已吸出一口毒血,弓身吐到身旁的地板上。
      西尽愁正欲低头再吸,却被一只手捂住了嘴。
      “还是我来吧……”尹珉珉撇撇嘴道,“这种事我比你有经验,如果弄不好,连你也得跟着死……”
      西尽愁拭去嘴角的血迹,对尹珉珉点了点头。毕竟尹珉珉是从小就和毒药打交道的人,帮人吸毒这种事情对她来说,就像平常人家的闺女做女红一样简单。
      于是西尽愁起身让闲,尹珉珉蹲下身子,趁机狠狠地在江城的手臂上掐了几下。从表面上看,她在乖乖为江城吸毒,但其实偷偷在用牙咬,心里早就不知把江城咒死多少遍了。
      “你先绑了我不说,居然还想杀害西大哥,我不过就是发了一枚飞镖,你就要死要活的,现在居然还要我吸毒救你?姑奶奶今天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下次等西大哥不在的时候,我再好好收拾你……”
      西尽愁坐在一旁,看着尹珉珉一口一口地向外吐着毒血,不由皱起眉想:“当年尹昀就是江湖上一个名声狼藉的毒君子,现在珉珉做事冒失又不知轻重,不知以后还会闯出什么大祸……”

      ◆◇◆◇◆◇◆◇◆◇

      翌日,正逢离阳镇的集市。离阳客栈底楼的茶馆里坐满客人,二楼的一间客房内,江城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直到现在还未醒来。
      “你到底用的是什么毒啊?他怎么到现在还不醒?”这是西尽愁的声音。他站在床边,焦躁地盯着江城失去血色的脸。千万不要莫名其妙就变成杀人犯被通缉、被追杀才好……
      “我怎么知道?我家毒药那么多,怎么可能全都记住?我就随便摸了一瓶用而已……”尹珉珉直到现在还是不肯认错。照她的话说,她是担心西尽愁被伤到,好心好意地出手相救,但是西尽愁不但不感谢,还凶巴巴地吼了她一顿。真是忘恩负义,不识好人心。
      西尽愁无奈地咂了一下嘴,坐到床沿上,似模似样地给江城把起脉来。虽然他对医术没什么造诣,但靠脉搏跳动来判断某人是死是活的能力还是有的。摸到江城脉搏有规律的轻缓跳动后,西尽愁终于安心下来,舒了一口长气自言自语:“幸好他还活着……”
      “这当然!”尹珉珉立即接话,“多亏了我舍身冒险,给他吸毒,不然他早就死了。”
      “要不是你,他也不会中毒了。”西尽愁瞪了尹珉珉一眼。惹出这么大的麻烦,还好意思来邀功?她到底有没有一点愧疚感?
      “我是看到他想杀你,才帮你的嘛……”尹珉珉一脸委屈地说。
      “省省吧,我还不用你帮忙。”西尽愁敲了尹珉珉的脑袋一下,“把你身上的毒药统统交给我。”
      “为什么?”尹珉珉不依,赶紧捂住装毒药的腰带。
      “还问为什么!像你这样到处乱用毒药,不闯大祸才怪。”
      见西尽愁表情严肃,纵使尹珉珉有千万个不愿意,也只好乖乖地把毒药悉数摸出来了。
      “好嘛……不过你一定要帮我好好保管哦……”尹珉珉叮咛道,老大不高兴地取下腰带。
      腰带内侧缝有数十个暗格,格子里分类放置着二十几种毒药,都用小指大小的瓶子装起来,排列得整整齐齐,一看就是专业用毒的。
      尹珉珉把那二十个小瓶悉数放到桌上,噘着嘴说:“都在这了。”
      西尽愁只瞟了一眼那些花花绿绿的毒药瓶就觉得头皮直发麻,真是大开眼界。“你居然带了这么多!算了算了,还是都收回去吧,你给我我也没地方收拾,不过……”
      西尽愁把手按在桌上,直视尹珉珉的脸,字字清晰地说:“不过你得答应我,绝对不许再乱用毒药了。”
      见西尽愁突然把条件放宽了这么多,尹珉珉连连点头,急忙把那些小瓶子全都收了回去,生怕待会儿他要反悔。
      西尽愁看着尹珉珉慌慌张张的样子,不由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说:“别光急着收药,我刚才的话你都听清楚了吗?”
      “听清了,听清了。”尹珉珉收拾完毕,突然迎了上来。从小在篁竹林长大的她对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概念比较模糊,飞快跑到西尽愁身边,亲昵地抱住心上人的手臂,还把身子都粘了上去,甜甜地笑着说:“西大哥,今天正好有集市,我们不如到处去逛逛吧?”
      “逛逛?他怎么办?”西尽愁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床上还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江城。
      “不用管他,他死不了的。”尹珉珉打开房门,把西尽愁往外拖。
      突然,尹珉珉停在门口不动了。
      不仅是尹珉珉,就连西尽愁也跟着呆住了,因为门外端正地站着一位他们意料之外的人。这人白衣似雪,肤若凝脂,搭在笠帽边缘的白纱正好遮住他的面容,只有薄唇淡微的红色在白纱下隐约可见。西尽愁一眼就认出他是谁——岳凌楼,他怎么会在这里?
      “你……”好半天,尹珉珉张大的嘴终于合上,挤出了半个字。
      “我是来找人的。”岳凌楼对尹珉珉一笑,轻快地回答。说完便毫不客气地走进了房间,在西尽愁身边站定,摘下竹笠偏头道:“不要告诉我你不认识我了……”
      尹珉珉向前探了探身,在看清楚岳凌楼的相貌后立即露出如临大敌的表情,一把把西尽愁拉到自己身边。凭着女人的本能,还有西尽愁刚刚那怪怪的表情,尹珉珉已经把岳凌楼当成情敌了。
      从那句“我是来找人的”推断出“她”是来找西尽愁的,危险危险,但从那句“不要告诉我你不认识我了”又可以推断出他俩的关系还不是很熟,尹珉珉拍拍心口,暂时松了一口气。她压低声音问道:“西大哥,这女人是谁?”
      当着客人的面,竟然在一旁咬耳朵,岳凌楼扁扁嘴,决定给这个小丫头一点下马威瞧瞧。于是走到两人中间,用暧昧不清的目光望着西尽愁问:“西大哥,这丫头是谁?”
      “西……西大哥……”西尽愁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他什么时候和岳凌楼的关系这么亲近了?
      我叫她“女人”,她叫我“丫头”,那我岂不是矮了一截?想到这里,不吃亏的尹珉珉又改口道:“西大哥,这野女人是谁?”
      今天岳凌楼故意和尹珉珉杠上了,也紧跟着添了一句:“西大哥,这贱丫头是谁?”
      “你……”尹珉珉双眼瞪圆,气得嘴都快歪了,正欲冲过去跟岳凌楼拼个你死我活,却被西尽愁一把拉住了后衣领。
      “好了好了,你先出去。”说着,西尽愁就把尹珉珉提到门外,“你不是想去逛街吗?那就去吧,多逛逛,逛久点再回来。”说罢,朝尹珉珉挥挥手又转身进屋。
      “我……”尹珉珉反身一扑,却“砰”地扑到了门板上。
      “西尽愁,你这个混蛋!”气急败坏的尹珉珉使出全身力气狠狠踹门,猛地扭头冲出客栈,一路上撞翻了好几名无辜人士。怒火中烧的她不但不道歉,还给别人白眼看。
      “珉珉……”当西尽愁再次打开门时,尹珉珉已经消失不见了。西尽愁在心里叹道:“这丫头,个子这么小,怎么脾气这么大?”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岳凌楼的声音:“他中毒了?”
      “啊?对。”西尽愁转过头,见岳凌楼正看着江城,于是问道,“你要找的人是他吗?”
      “不然你以为是谁?”岳凌楼面带坏笑,望着西尽愁。
      “我当然没以为是我。”西尽愁再次关好了门,悠哉游哉地坐到床边,看着昏迷状态的江城。
      见西尽愁不是滋味的表情,岳凌楼笑他道:“我好像记得有句成语叫‘此地无银三百两’,你现在的表情就像是那个埋银子的家伙。不过……”话锋一转,“他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因为他想杀我。”西尽愁用最简单的话解释给岳凌楼听。不是不愿意多和他说话,而是每次和他说话时总是不知不觉地处于劣势。
      闻言,岳凌楼微微吃惊地问:“他为什么要杀你?”
      江城老实本分,如果没有上级命令,他绝对不会轻易杀人,但是不可能有人给江城下“取西尽愁的命”,这种明摆着叫他去送死的命令。
      西尽愁只挑最关键的话讲:“因为他看见了刘辰一的剑。”
      “剑!”岳凌楼猛一抬头。刘辰一的剑和尸体不是应该沉在渡口附近的湖底么?这时岳凌楼才突然注意到房间里的木桌上,玄青剑正端端正正地摆在那里。
      漆黑的颜色瞬间刺痛了岳凌楼的双眼。本以为不会被人发现的剑,竟然这么快就重见天日了,没想到自己的计划里居然出现了这么大一个漏洞……
      这么说,西尽愁已经知道是自己杀了刘辰一?不过无所谓,岳凌楼转念一想,只要天翔门和千鸿一派的人不知道就行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封住西尽愁的嘴。
      就在岳凌楼盯着玄青剑发呆的时候,西尽愁平静地问了一句:“现在……我只想知道段瑞南是不是你杀的?”

      ◆◇◆◇◆◇◆◇◆◇

      “现在,我只想知道段瑞南是不是你杀的?”西尽愁望着岳凌楼的侧脸。岳凌楼半天没有出声,仿佛没有听到西尽愁的问话。
      “难道你自己不会去想?”冷冷地丢下这句话,岳凌楼转身欲走。这一举动,在西尽愁看来就是承认。
      “你不是要找他吗?怎么现在又要走?”西尽愁快一步挡在门口,用身体堵住岳凌楼的去路。“他”指的是躺在床上的江城。
      “我不需要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没有温度的回答,岳凌楼回头瞥了江城一眼。那眼神让西尽愁觉得他是在判断一件工具的价值,而不是一个人。
      “你需要他做什么事情?”
      “这和你没有关系。”没想到西尽愁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岳凌楼微微吃了一惊,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有。”西尽愁向前逼近一步,扼住岳凌楼的手腕,粗鲁地把他从门边拉到房间中央。
      “我说没有就没有,你到底想干什么!”岳凌楼厌恶地甩开西尽愁的手。从没见过这样喜欢自找麻烦的人,岳凌楼一边恨恨地想着,一边扭头朝门外走去。
      “有关系。”西尽愁不由分说地把岳凌楼拉入怀中,凑到他耳边低语道,“因为……我也要杀耿原修。”
      杀……耿原修……
      这四个字在岳凌楼的耳边不断回响,仿佛咒术般让他变得神志恍惚。
      西尽愁为什么要杀耿原修?片刻之后,岳凌楼忽然想起刘辰一曾经说过他与江城奉贺峰之命,监视西尽愁行踪的事。西尽愁要杀耿原修,想必应该与贺峰有关吧?
      思及此,岳凌楼已经恢复镇定,嘴角浮起一抹讽刺的笑容,轻声说:“你错了。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我并不想杀他。”
      “是啊……”西尽愁亲昵地把下巴放在岳凌楼的肩膀上,帮他把话说完,“你是想让他生不如死,对么?”
      “别以为你很了解我……”岳凌楼猛地把西尽愁的头从肩上推开,转身瞪着他道,“你还差得远呢。”
      西尽愁笑着问他:“那我们算不算是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人?”
      “我不需要你多管闲事。”
      “可是我却需要你的帮助。”
      “你这并不是求人的语气。”岳凌楼眯起眼睛,瞟了西尽愁一眼。
      “我的确不是在求你,而是在威胁你……”西尽愁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接着说,“先是段瑞南,再是刘辰一,你杀了荆君祥手下两员大将,然后嫁祸给千鸿一派。如果真相被揭穿了,你以为你还可以安稳地待在天翔门里么?”
      “你以为凭这些就可以威胁到我?未免太天真了……”岳凌楼冷笑道,“过了今天,荆君祥并不足为惧。”
      西尽愁目光一凛,不解地重复了一遍:“今天?”
      岳凌楼的回答是深不可测的笑容。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仿佛他永远不会计算错误,永远不会失败。无论何时他都要处在绝对的优势地位,也许这一点正是西尽愁被他吸引的原因,同时也是最让西尽愁不舒服的原因。
      正在这时,客栈外突然传来一阵马蹄踏过的声响,震耳欲聋,连西尽愁脚下地板都被震得颤动起来。西尽愁冲到窗口向外望去,只见马队旗帜上“天翔”两个金光大字灿烂夺目。
      西尽愁怔住了,低声自语:“这批人马少说也有三百,而且直奔兴和城的方向,想必是冲着千鸿一派去的。”回头正想向岳凌楼问个究竟,才发现对方早已不见踪迹。
      岳凌楼有要事在身,怎么会有闲工夫跟西尽愁慢慢耗呢?
      同一时间,同一地点。离阳客栈的底楼,谢秦正坐在里面休息。他也看到了“天翔”的旗帜,纳闷他们怎么这么快就赶到云南了。
      谢秦匆匆冲出客栈,解开拴马的缰绳,正欲骑马追上前去,却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从头顶飘下,稳稳地落在马背上。于是只听藏青马长嘶一声,扬起四蹄飞奔而起,那个白色的身影擦过谢秦的鼻尖,尾随刚才的马队而去……
      “喂!那是我的马!”谢秦追出几步,但是怎么可能追得上呢?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正在他想到其它地方再弄匹马时,突然听到客栈里传来议论声:“你听说了吗?昨天千鸿一派的人杀了天翔门的一个总镖头,好像是姓李的,这群人大概就是赶去报仇的。不过,天翔门的消息怎么会这么灵通?”
      这也正是谢秦想不通的。照沈重元的话说,天翔门的人最快也要三日后才能赶到云南,他们怎么可能现在就出现在离阳镇了呢?
      谢秦当然不会知道,这批人马根本不是在接到沈重元的传书后才赶来的,而是在多日前岳凌楼传书招过来的。

      ◆◇◆◇◆◇◆◇◆◇

      俗话说“强龙敌不过地头蛇”,在云南这块地盘上,天翔门想凭区区三百人就铲平千鸿一派,这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的,然而现在……
      两日前,总舵主常桐的死引起千鸿内部三派内斗,元气大伤。千鸿人多却是残兵,天翔人少却是良将。这两方交战,谁胜谁负是难以预测的。
      岳凌楼还未进入千鸿总舵府,就听到了震天般的厮杀声。在总舵府的外墙处,他勒住缰绳,足尖在马鞍上一踏便翻上路旁的一棵高树。就着树枝,朝几十米远的地方望去,正好看到千鸿总舵府的前庭。
      此时前庭已被两派互相砍杀的人马塞满,堵得水泄不通。密集的人头、密集的刀光和剑影,分不清谁是谁,每人脸上都是血光,每个人眼中看到的都是地狱。他们要在这地狱中存活下去,就必须葬送别人的性命。
      这般景象在岳凌楼看来有些好笑,因为无论再怎么挣扎,他们统统都会死。岳凌楼很想笑,但却笑不出来,有种莫名的寂寞填堵在他的胸口。他默默注视着远处涌动的人群,静静地望了许久。
      在岳凌楼眼中,他们都只是一种人——即将死去的人。
      岳凌楼手中拿着一套弓箭,缓缓抬手,拉弓满月,箭在弦上,一触即发。这套弓箭是他在来兴和城的路上跟一个猎人买的。同样的弓箭,在猎人手里杀的不过是一些野鹿小兽,而在岳凌楼手里,则可以变成瞬间夺走数百人性命的神兵利器。
      箭只有一支,但却是特别的一支,因为箭头上带有一团油脂。岳凌楼瞄准了放置在堂室内的一个香炉。那香炉当然不仅仅是一个香炉而已,它还是一个导火索。只要香炉底部的火线一燃,就可以引爆埋在总舵府底数量庞大的炸药。
      这些炸药是刘以伯埋的,在修建总舵府时就埋下了,很久以前就埋下了。他一直在等待时机,想以此炸毁总舵府,消灭常家,然后成为总舵主,统率千鸿一派。但是,在他正式行动前常桐就死了,他轻而易举地成为总舵主,突然降临的安逸竟使他忘了要拆除这些威力强大的炸药。
      埋制这些炸药的工作刘辰一也曾参与在内。而刘辰一知道的事,岳凌楼当然也知道。所以,只要岳凌楼射出这一箭,点燃导火索,千鸿总舵府就会瞬间被痍为平地。
      刘以伯啊刘以伯,你想设计别人,但最后却要死在自己的圈套里,多么愚蠢?所谓循环,所谓因果,所谓自作自受,不过如此吧?岳凌楼的嘴角挂起一丝嘲弄的微笑。永别了……
      “嗖——”一声,箭已离弦。利箭划破长空,箭尖的油脂在与空气的摩擦中燃起火焰。火箭从众人头顶划过,直奔前堂的香炉。
      那一瞬间,厮杀中的刘以伯抬起了头,看见一点红火飞入香炉,“蓬”一下,香炉燃烧起来,明亮的火光让他感到眼底传来一股灼热的温度。在刘以伯眼中,那火光如同来自地狱的业火,他知道自己会死,立刻就会死!
      一时分神,让刘以伯的对手有了趁虚而入的机会。冰冷的刀锋刺入他的背部,拉出一条深红的口子,溅起半米高的鲜血。刘以伯惨叫一声,回头看着挥刀砍他的人。
      对方的攻击并未就此停止,两刀、三刀、数刀……刀锋一次又一次地落下来,但是刘以伯却笑了,笑得狰狞。这些都不重要了,反正大家都要死!我要死,你也要死——所有人都要死!他双腿一软,向前跪倒。那一刻,他还直视着那个燃着红光的香炉。周围的厮杀声渐渐小了,他只能听见导火线“吱吱”燃烧的声音。
      “砰”一声巨响,前堂塌了下来。紧接着,惊天动地的密集爆炸声环成一圈,连成一片。一切只发生在短短几秒钟而已,瞬间之后,千鸿一派总舵府已经变成一片废墟。
      墙外的高树上,岳凌楼看着熊熊燃烧着的火海,沉默……
      “砰!砰!砰!”围墙外的安全地带,常枫以为是在放焰火,也跟着拍手叫了起来。
      爆炸时,他因为捡球翻出了总舵府的围墙。即使乱石在空中到处飞溅,他也不知道危险,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跑开。突然,一个石块朝他飞来,不偏不斜正好砸中他的脑袋。
      被砸得头晕目眩的常枫跌跌撞撞地向前走了几步,突然一头栽到地上,昏迷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千鸿一派总舵府又恢复了平静。尸体的焦臭味扑鼻而来,弥散在空气中,经久不散。
      岳凌楼跳下树来,重新跨上马背,准备离开。
      已经结束了……他这次来云南的任务总算大功告成。
      虽然其中有一部分混乱不堪——都是被那个叫西尽愁的男人搅合出来的,但是无论如何,这场悲剧终于还是在火海中仓促落幕。
      从此,天下不再有“常氏的千鸿一派”,以后其他人提到千鸿一派时,他们会说这是“天翔门的千鸿一派”,因为不久之后,天翔门就会凭借玉鸿翎重新召集人马,重建千鸿,只不过那时候的千鸿一派就只是一个被耿原修暗中操控的傀儡门派罢了。
      岳凌楼骑着藏青马,围着总舵府的外墙绕了一圈,本想检查一下有没有不小心留下的证据,没想到却意外发现了昏迷不醒的常枫。
      岳凌楼下马蹲在常枫身旁,撩开他的头发,看着他发根深处微微淌血的伤口,淡淡一笑,低声道:“没想到,你竟是这场灾难中的唯一幸存者。这也许就叫‘傻人有傻福’吧?既然天不亡你,我就帮你。我记得我好像说过你是千鸿一派的总舵主,那么,你就是……”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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