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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第八章 寒潭 ...

  •   “凌安!”见陈凌安埋头冲出来,候在帘外的萧辰清急忙追上去。
      但陈凌安走得极快,连萧辰清都要小跑几步才跟得上。
      直到追出陈府,萧辰清才抓住他的胳膊。刚才他们母子俩的对话,萧辰清全都听入耳中,轻声劝道:“回去道个歉吧……你这么说,夫人会伤心的……”
      “你懂什么!”陈凌安愤怒地甩开萧辰清的手,“你只会为她着想,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你娘是为了你好,青神寨不除,陈家就要受其掣肘……”
      “那你认为她放火烧寨是对的?”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是你娘啊……”萧辰清眼中有一丝异样的情绪忽闪而过,“虽然她这次火烧青神寨的做法有些残忍,但她都是为了你好。只要这样想,难道你还不能原谅她,理解她么?”
      陈凌安冷笑一声,态度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怒道:“我永远也不可能理解她!一个总寨主之位真有这么重要?为了这个,就值得牺牲青神寨所有人?”
      “凌安……”
      萧辰清还想说什么,但陈凌安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甩开他的手,愤然离去。望着陈凌安走远的背影,萧辰清无奈地摇着头,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又转身向唐碧房间走去。
      刚在门口站定,就听见唐碧的声音从房内传出:“进来吧,我知道你回来了。”
      萧辰清应了一声,掀帘走入。
      唐碧疲软地靠坐在木椅上,单手支住额头,不停轻叹。
      “夫人……”
      萧辰清刚想安慰她,唐碧却先问道:“你跟他说了什么?”
      萧辰清如实答道:“我说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唐碧又问:“那他是怎么答的?”
      见萧辰清不说话,唐碧已明白了,摇头道:“算了,如果凌安能有你一半理解我就好了……”
      她微抬眼眸,见萧辰清站在门口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问:“你还想说什么?”
      “什么都没有……”萧辰清急忙低下头,显得局促不安。
      唐碧忽然问:“辰清,你有没有恨过凌安?”
      萧辰清急忙道:“没有!从来都没有!”
      “真的没有?”唐碧的声音提高几度,含着一丝怀疑的成分。
      “真的没有!绝对没有!”萧辰清恨不得立刻跪下来证明他所言非虚。
      “辰清……”唐碧低沉地唤他一声,中间停顿了好久,才又续道,“我一直不懂你……你父亲萧顺一直期盼让陈商南继位,你为什么不去帮他,反而站在我这边?”
      萧辰清的回答还是沉默。
      “你说吧,没关系……”
      唐碧轻轻瞟了他一眼,支住额头的手垂落下来,交叠放在膝盖上。她的眼神很怪,就连表情也跟着起了变化。那眼神里有一丝不解,也有一丝无奈,还有一丝……难过。
      “夫人……”萧辰清垂首而立,声如蚊蚋,与平时能说会道的他判若两人,“我从来没有恨过、嫉妒过凌安少爷,我只是羡慕他……如果……”
      他的声音突然急促起来,不由自主地攥紧双拳。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很想叫你一声……”
      最后一个字正要脱口而出时,唐碧突然截断他的话:“你不行。”
      唐碧眼中竟有一丝转瞬即逝的惊慌。
      萧辰清怔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出一个字:“是。”
      随后,房间里便是长时间的沉默。
      “辰清……”打破这种压抑气氛的人是唐碧。她淡淡注视着萧辰清,有些颤抖的双手蓦然绞紧,肩膀也不受控制地跟着颤动起来,声音更是抖得难以辨识。
      她就用这样的声音告诉萧辰清:“凌安是你唯一的弟弟,你要帮他,你一定要帮他。”
      萧辰清的回答还是那一个字:“是。”
      “二十年前,陈家夺走了我所有的幸福,还有你的。辰清,这笔债,我们唐家一定要讨回来。他们欠我们的,要用十三水寨来还!辰清,帮你弟弟凌安……得到十三水寨……”
      “辰清明白。”萧辰清已彻底平静下来。
      “那么……”唐碧的眼神阴沉,压低声音,“就去把陈商南的人头——给我取回来!”

      ◆◇◆◇◆◇◆◇◆◇

      两日后,水寨终于在淅川河上发现了西尽愁和欧阳扬音的漂流船。
      水寨大部分人手都被派去寻找紫巽所说的那个神秘地方,只有很少人继续搜查西尽愁和欧阳扬音的行踪。因为人手不足,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们在发现目标后并没有立即靠近,而是远远地尾随其后,跟踪监视,等待支援。
      西尽愁和欧阳扬音并不知道这一切。这两天表面看来非常平静,甲板上根本不见半个人影,西尽愁没有出现,欧阳扬音也没有出现——因为他们一直都在舱内,整整两天。
      淅川河的水流一直很平缓,少有风浪,即使是在船上也几乎感觉不到船身的摇晃。
      舱房内布置得精美舒适,特别是那张垂着纱帐的床,柔软并且宽敞。地板上衣物凌乱,空气中弥漫着炽热的气息。在昏暗的光线笼罩下,幔子里影影绰绰映出两道人影。
      欧阳扬音在上,西尽愁在下。
      “我曾在青楼隐匿三年,先后两次嫁人为妻,但你却是我这辈子的……第一个男人。”
      轻轻用指尖描绘他脸部紧绷的线条,欧阳扬音声音中虽然含着一丝轻笑,但那笑意却是苦涩的。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疯了,不然不会做出这种事……
      强迫西尽愁要了自己的处子之身。
      即便如此,西尽愁也不会爱她,也许还会因此厌恶她,但是这一切都无所谓了,只把这当成一场梦,一场自己消失前痴狂的迷梦。
      把头靠在西尽愁的胸膛,可以听见他有节律的心跳。
      第一次靠得这么近,凝听他的心跳,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肉,如此清晰。然而,她觉得那颗心脏在说话,那颗心脏在告诉她——他心里的人不是她。
      从不知道自己悲惨到这种地步,即使已经用出如此卑劣的方法,也依然输得一败涂地。
      欧阳扬音的身子突然蠕动了一下,她轻声低喃着:“虽然岳凌楼得到了你的心,但是我却得到了你的骨肉——这是他永远也得不到的。”
      岳凌楼得到了她永远得不到的东西,她也得到了岳凌楼永远得不到的东西。
      欧阳扬音趴在西尽愁的身上,疲惫而癫狂地喃喃不绝:“所以我没有输,只是打成平手而已……我让你留下来陪我最后两天,你却执意要走……我知道我留不住你,留不住便罢了,但是我能留住你的血脉,此后与我常伴一生……”
      说着说着,她低声轻笑起来:“欧阳扬音这段一事无成的荒唐人生,总算在最后关头,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以后就算消失了,也不算可悲,因为她会像噩梦一样植入你的心中,不可能再被你遗忘了……”
      指尖在西尽愁心脏的位置,狠狠戳按下去。
      “我本不该如此疯狂,这都是你的错,是你逼我的……你说我阴险歹毒,那我歹毒给你看……你说我没有爱过一个人,那我爱给你看……你说我不懂害怕失去的恐惧,那我懂给你看……这就是你的下场,这就是我的答案……”
      她吃吃笑了起来,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无声滚落,烫在西尽愁的胸膛上。
      “如果你爱上一个人,就注定要辜负一些人……我只想从你身上得到一些补偿,好让自己不至于被辜负得太惨……你爱他就爱吧,反正我已不再需要你的心了……”
      她缓缓起身,披上外衣,用指尖梳理着自己凌乱的青丝。
      “从今以后,你再也不会见到我,我会在一个你不知道的地方,把我们的孩子抚养长大……这两天的一切,你就把它当成梦……我离开以后,梦就醒了……一切都没变,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说到这里,她突然蜷缩身子,捂脸哭泣起来,呜咽道:“西尽愁,你回我一句话……你回我一句话啊……”
      “欧阳……”直到这时西尽愁才终于有所反应,说道,“把解药给我。”
      闻言,欧阳扬音怔住,随即大笑起来:“我不会给你!”
      她的身子向后猛缩,蜷在床边,把自己抱得很紧,眼神里有些神经质,哽咽说道:“水寨的人应该就快来了,但你不需要解药,因为他们不会杀你……只要有珉珉在,她会想尽一切办法保护你,就像当日你和陈商南比武时那样……”
      “欧阳……”西尽愁又是一声低唤,喉咙好似被什么东西堵着,听起来非常沉闷,“你说你离开后一切都不会变,还是像以前一样,但是你毁掉我的内力,断我经脉,废我右臂,你教我怎么还能和以前一样?”
      “我没有!”欧阳扬音一声低喝,垂头轻语,“你的内力还在,不过需要时间恢复。你的经脉也未断,不过只是暂时麻痹。三月五百香之毒,我已替你解开。只要花点时间静心调养,你还是可以和以前一样……”
      “你何必要这样做?”
      “我……只是不想让你去青神寨送死……”
      欧阳扬音慢慢滑下床去,穿好衣物。
      她背对西尽愁,再也没有回头去看这个伤透她心的男人。
      她走到窗边,拂面而来的河风掀起她冰冷的发丝,把脸上的泪痕也吹干了。
      “西尽愁……今生已无缘,不会再相见……”
      说完这句话,她推开窗户,纵身向外跃出。
      随即,身体依旧无法动弹的西尽愁听到“扑通”的落水声,只知道欧阳扬音跳入淅川河,其它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时,一直在远处监视的水寨中人惊见有水花溅起,以为是西尽愁和欧阳扬音跳水遁逃,急忙移船包围过来。谁料只在船上找到废人一样的西尽愁,欧阳扬音早已不知所踪。
      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在她落水的地方反复搜索过很多遍,依然没有半点线索。
      之后,西尽愁被带回幽河寨,正如欧阳扬音预料的那样,他并没有受到处罚,并且在尹珉珉的极力捍卫下,受到贵宾般的待遇,留在幽河寨疗养。
      尹珉珉顾不上给陈凌安解毒,每天都守在西尽愁身边,但每当问起他是怎么受伤时,西尽愁都避而不谈。
      然后,西尽愁从紫巽口中,得知青神寨被焚烧的消息,而且还知道尸体中并未发现岳凌楼和月摇光。紫巽以为西尽愁知道那两人的下落,但事实却令他失望。
      无论是岳凌楼、月摇光,还是欧阳扬音,西尽愁全都一无所知。
      就在青神寨被烧毁的第十天,也就是欧阳扬音消失的第五天,十三水寨的人踏上了青神寨的土地。
      已经过去整整十日,青神寨再无活口。
      因为唐碧的残酷命令,香醰红并没有像欧阳扬音预想的那样,在十三水寨里传播起来。火烧青神寨的做法虽然残忍,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的确把香醰红造成的损害降到了最低。
      十三水寨中,十二寨已经全都搜遍,都没有找到紫星宫所说的那个地方。
      所以最后的希望,全都落在青神寨上……
      关于青神寨那个禁地的传说,十三水寨的人都略有耳闻,因此,这次十三水寨登陆青神寨后,目标直指那处禁地。而那里,正是岳凌楼和月摇光躲藏至今的地点。

      ◆◇◆◇◆◇◆◇◆◇

      “我已经被你拐出来十三天了!”
      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岳凌楼狠狠地剜了身旁的月摇光一眼。
      再过不久又是黎明,新的一天即将到来,然而月摇光却依然没有一点要离开的意思。
      “再等两天吧,等满十五天后,我就带你出去。”
      月摇光起身,活动了一下酸疼的四肢,笑吟吟地望着岳凌楼。
      “十五天已经够长了,如果十三水寨还是无法控制香醰红传播的话,我也没那个耐心再等下去了……”
      会说这句话,月摇光显然是低估了唐碧的实力。其实早在十一天前,唐碧就下令用一把火烧断了香醰红传播的可能。如果早知道这点,月摇光也不用在这个地方苦耗这么久了。
      月摇光背向岳凌楼,望着渐渐明亮起来的东方天空,轻声道:“我们消失十三天了,不知道外面的局势怎么样了……喂,你怎么了……”
      突然发现岳凌楼有点不对劲,月摇光急忙回到他身边。
      只见岳凌楼蜷缩着身子,把头埋在膝盖上,全身都在微微颤动。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成这个样子?
      月摇光急忙伸手扶他,可掌心刚一触及皮肤,只觉一股灼烧般的热气隔着衣物传来。他立即明白是毗伽兰华发作了,正要把岳凌楼的头抬起来,肚子上猝不及防就挨了一脚。
      “别碰我!”岳凌楼强撑着站起来,摇摇晃晃向隧道内走去,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你的解药呢?”月摇光哪是这么好摆脱的人,一把揪住他的衣服,往后一拉。
      岳凌楼本就东倒西歪的身体顿时一个趔趄,身子旋转半圈,倒进了月摇光怀中。
      “早就吃完了……”岳凌楼痛苦喘息着,呼吸间热浪涌出,令他意识昏沉。
      月摇光抱着岳凌楼,就像抱着一个烫手的火球,而且这个火球还在不断挣扎。
      “你走开,不要管我……”岳凌楼奋力挣脱,跌跌撞撞向隧道深处走去。没有解药,谁都救不了他,只要找个安静的地方躲起来,把毒发的这小半个时辰撑过去就行了。
      突然,岳凌楼只觉脚底凌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月摇光打横抱起。
      “我怎么可以不管你……”
      月摇光无奈地皱着眉,边说边抱着岳凌楼,疾步向水潭走去。
      听着耳边“哗啦”的水声越来越大,岳凌楼已经预感到月摇光想干什么。
      “不要……”
      话只说出一半,就是“扑通”一声,炙热的身体如坠冰窟,瞬间冷却下来。
      十指紧紧揪住月摇光的衣服,岳凌楼痛苦地闭紧眼睛。
      潭水瞬间淹没头顶,然而身体还在不断下坠,仿佛坠不到底……
      体内热流和体外冰水碰撞的瞬间,带给皮肤一阵很舒服的麻痹,缓解了他的痛苦。
      可为什么偏偏是在水里?岳凌楼刚觉得舒服,马上又被窒息感折磨得痛不欲生。
      屏息已经达到极限,他仰起头,正要不顾一切地冲出水面,却被月摇光用手压回水中。
      “咕噜咕噜……是不是,要溺死我……”
      岳凌楼喝了好几口水,咒骂着,挣扎着,突然身体被月摇光托起,终于浮出水面。
      重新恢复呼吸后,岳凌楼咳嗽着拼命吸气,正要破口大骂时,只听月摇光带着几分笑意问:“是不是舒服多了?”边说边抬手为他揩去脸上的水珠。
      “舒服?差点就死了!”岳凌楼瞪他一眼,转身想要爬上岸去。
      谁知月摇光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再次把他拖入潭水之中。
      “听你说话已经中气十足了,还敢说不舒服?看来这个方法有效,我们再来几次。”
      说着不给岳凌楼拒绝的机会,曲腿在岸边一蹬,抱着岳凌楼向水潭中央游去。
      “放开我!”岳凌楼嘴上这么闹,但双手却不由自主地把月摇光紧紧抱住。
      这潭水不仅冷,而且非常深,要是松开月摇光,他将溺死无疑。
      “是你放开我吧?”月摇光被他勒得都快喘不上气了,笑得更加肆无忌惮。
      岳凌楼拿月摇光当救命稻草,但这根救命稻草却很不称职,难得遇到岳凌楼这么主动地投怀送抱,月摇光坏笑着一把搂过他的腰,再次一头扎入水中。
      “咕噜……咕噜咕噜……”
      岳凌楼气得在水里狠狠掐月摇光的背,但月摇光好似根本没痛觉似的,每次一定要等到他奄奄一息才浮上水面。这么反反复复折腾了几次后,毗伽兰华带来的灼热终于被潭水消融,痛苦感减轻到微乎其微。只不过,意识模糊的岳凌楼就快被淹死了……
      就这样在水里不知道泡了多久,昏昏沉沉的岳凌楼隐约听到一阵脚步声从岸边传来。
      听上去,少说也有二三十人,但是这里怎么会有人?
      “月摇光!”
      岸上突然有人喊月摇光的名字,岳凌楼觉得有些耳熟,好像是……陈凌安的声音?
      岳凌楼很想睁眼去看岸上到底站着什么人,但他已经精疲力竭,抓住月摇光衣服的手也渐渐失去力气,只觉得身体很沉、很沉……
      灼热感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寒冷。
      身体好像已经不再是自己的,而是与冰冷的潭水融为一体了……
      突然,瞬间丧失知觉的岳凌楼,悄无声息地从月摇光怀中滑落,沉入潭水深处。
      月摇光反应过来后立即去抓,可以晚了一步,指尖从袖袍擦过,什么都没抓到。
      好冷,越来越冷……岳凌楼在寒潭中不断下坠,仿佛永无尽头……
      快被冻死时,突然被人抓住手臂,向上提去。
      是谁,月摇光么?……只能是他,也的确是他。
      水下很黑,别说是岳凌楼,就连月摇光也什么都看不见,但就在那一片黑暗之中,岳凌楼隐约听到什么声音传入耳中……
      扑通……扑通……很有节奏,也很悠远……
      心跳?难道是心跳?从很深很深的地方……传来心脏跳动的声音……
      这是幻觉么?心跳……为什么潭底会有心跳声……
      无法再去思考,意识已经完全被黑暗吞噬……
      就在被月摇光拽出水面时,岳凌楼失去了所有知觉,彻底昏厥过去……

      ◆◇◆◇◆◇◆◇◆◇

      再次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灰色的天花板。
      身上盖着暖和的被子,背后是柔软的褥子,还有右手……怎么热乎乎的?
      偏头一看,居然是西尽愁这个呆子!
      不仅握着自己的右手,还把额头抵在上面,垂头睡得迷迷糊糊的,不省人事。
      有那么一瞬间,岳凌楼很想把手抽出来,但是看到西尽愁一动未动,睡得跟孩子似的,又有些不忍,心想:“算了,既然他想握,就让他握着吧……”
      突然,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不会是在做梦吧?试着回忆意识消失前的一刻,他应该是在一线天下的那个寒潭里,而西尽愁……不是早就丢下他,跟欧阳扬音跑了么?
      想到这里,气就不打一处来,左手紧握成拳,毫不客气地朝西尽愁的额头打去。
      “唔……”一声闷哼,西尽愁终于醒了。
      他揉着被打痛的地方,惊喜地叫道:“凌楼,你醒了!”
      “难不成你以为我梦游啊?”岳凌楼趁机把右手抽出来,依旧有点生气。
      “如果你连梦游都不忘打我,我也太悲哀了……”
      西尽愁一边笑,一边把岳凌楼的手又拉回去,重新握在掌心。
      “放手……”岳凌楼又抽了一下,但这次西尽愁握得死死的,他没能抽出来。
      “你刚被送来时浑身冰冷,手脚僵硬,像个死人似的,到底怎么搞的?知道的知道你是溺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刚从墓里被挖出来的呢……”
      西尽愁心疼地皱起眉头,把岳凌楼的手包在掌心,轻轻搓揉着,为他取暖。
      “闭上你的乌鸦嘴,没有半句好话!”
      别看岳凌楼态度凶巴巴的,其实心里也有些后怕。
      要不是被月摇光捞起来了,只怕他真的已经死了。
      当时潭底传来的声音到底是什么?是幻觉,还是真实的?
      “你饿不饿?我去给你找点吃的。”西尽愁边说边起身,小心翼翼地把岳凌楼的右手塞进被褥里,再替他压好被角,这才放心离开。
      待西尽愁走远,连脚步声都听不到了,岳凌楼才想起有个重要问题没问……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他正要起身看个究竟,却听见窗口发出一声异响,扭头一看,居然是月摇光翻窗而入!
      时机把握得这么好,西尽愁刚走他就进来,想必已经在窗外潜伏好长一段时间了。
      想到这里,岳凌楼正想奚落两句,却见月摇光神色严峻地走到床边。没给岳凌楼开口的机会,他压低声音,开门见山就问:“你溺水时,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闻言,岳凌楼微微一怔,立即明白月摇光说的是那心跳声。
      “你到底听见没有?”见岳凌楼不答话,月摇光又逼近一步,眼神更加森冷。
      突然,岳凌楼冷冷一笑,反问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不明白?”月摇光露出迷惑的神情。
      “我要明白什么?”岳凌楼茫然地注视着他。
      “不,没什么……”月摇光低声结束了这个话题,突然又看了岳凌楼一眼,像是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岳凌楼这句话中已有逐客的意思。
      月摇光并不逗留,起身走向窗口,离开前不忘回头严厉警告道:“如果紫星宫或者十三水寨的人问你什么,你最好少说话!”
      说完扫了岳凌楼一眼,敏捷地跃出窗外,眨眼就不见影踪。
      这下,岳凌楼的表情才由刚才的轻闲,一下变成冷峻。
      月摇光有此一问,证明他也听到了那个声音。两个人同时听到,那就不是幻觉了。
      现在只有岳凌楼一个人可以断定那心跳声是真实的。
      本来月摇光也是可以的,然而岳凌楼没给他这个机会。
      因为太过诡秘,月摇光也像岳凌楼一样,无法确定那是真实还是幻觉。
      面对刚才月摇光的问题,如果岳凌楼回答“有”,无疑,月摇光会知道潭底有秘密;如果回答是“没有”,凭月摇光的头脑一定可以猜出那是岳凌楼有意欺瞒。所以,只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装作听不懂他的话,才能真正迷惑住他。
      但这只是暂时的,月摇光极有可能还会再次潜入潭底一探究竟。而岳凌楼不谙水性,只能眼睁睁看着潭底的秘密被月摇光抢先洞悉。他觉得有点不甘心,那就只有找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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