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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十章 小娘 ...

  •   过了半日,风暴渐渐平息下来,船舶不再摇晃。黑沉沉的天色变得明亮,阳光把云团边缘照成亮金色,就连刚才污浊混沌的河水,这时也变得亮晶晶的,荡漾着粼粼波光。
      雨过天晴,风止浪静,所有人都走光了,船上只剩下西楼两人。
      上舱房内,一直蜷缩在床上萎靡不振的岳凌楼,这时渐渐恢复过来。
      守在一旁的西尽愁见他起身,立即笑眯眯地迎上去。
      岳凌楼见他笑,不由觉得心情更加恶劣,说:“我们都被困住了,你还笑得出来。”
      西尽愁帮他把干衣服从架子上取下来,递过去说:“怎么笑不出来?最碍眼的月摇光走了,我不仅想笑,还想喝酒庆祝呢……所以我才让你进水寨前先学游泳,你看,这下被困住了吧?明知道水下有生路,我们却走不成……”
      “怪我么?”岳凌楼一把扯过他递来的衣服,目光严厉地瞪过去。
      西尽愁停顿片刻,回忆起夜樱下那一幕幕画面,不由羞涩愧疚地说:“好,怪我……”
      那时确实是他浪费了宝贵的教学时间,去干别的事了。
      “那现在要怎么办?”岳凌楼没好气地一边穿衣一边问。
      “当然是吃饭啦。”西尽愁摸着肚子说,“我们一整天颗粒未进,难道你不饿么?”
      哪里能不饿,岳凌楼被晕船折磨得筋疲力尽,肚子又空空如也,已经饿得没力气说话了。而且口也渴得不行,喉咙都快干裂冒烟了。
      西尽愁坐在床沿上,边回忆边说:“陈晓卿送药时特意说了句‘船上食物都在底舱房里,饿了就拿去吃’,我那时还觉得奇怪,现在全明白了……原来幽河寨的人早就决定弃船逃生,把我们丢在船上自生自灭了……”
      如果当时再机警一点,就不会让水寨的人这样轻易溜走,可那时他正在跟岳凌楼吵架,心急火燎的,哪还顾得上其他?思及此,他低声感慨道:“陈晓卿这个人,虽然看上去吊儿郎当的,但至少心眼还不坏,整艘船就只有他担心我们饿死……”
      岳凌楼说:“那还等什么?我们下去看看吧。”
      底舱位于甲板下,西楼两人顺着梯子走下去。虽然也有窗户,但光线很暗,空气里散发着一股霉臭味。西尽愁点亮烛台,举起来向四周打量一圈,发现这是个堆满木箱的仓库。
      随便打开几个,果然是食物,不过都是干粮。好不容易找到肉脯和晒干的白菜,可看上去都干瘪瘪的,提不起食欲。几个做过防漏处理的箱子里装着生水,好像也不太新鲜。
      岳凌楼彻底绝望了,目光呆然若死地站着不动。
      “凑合着吃吧……”西尽愁挑了个卖相还算好看的锅巴饼递给他。
      岳凌楼心里嫌弃,但肚子确实饿了,只能一声不吭地接过来。试着咬了口,倒是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吃,只是有点干硬又寡淡无味,如同嚼蜡而已。
      两人背靠木箱,坐在地上,嘴里食物太费嚼,都没工夫讲话了。
      岳凌楼一直低头深思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忽然开口问:“你会做饭么?”
      “不会。”西尽愁只当他是闲聊,漫不经心地边嚼边答,“不过我会煮面。”
      谁知岳凌楼停顿片刻后,又接着问:“那你会种地么?”
      这次西尽愁有点警觉了,扭头看着他问:“种地干什么?”
      岳凌楼放下干粮,抖肩冷笑一声,明显是看不起他的样子,问:“你话说得好听,让我跟你走,可你拿什么养我啊?”看来这顿饭吃出了岳凌楼对未来生活的危机感。
      西尽愁这才察觉到这个话题的严重性,急忙放下干粮,正色道:“我会钓鱼啊。”
      岳凌楼似乎也不满意,生无可恋的样子,把头扭开了,还叹了口气。
      西尽愁急忙扳正他的身子,直视他双眼道:“而且我还可以打猎啊!”
      这个问题非常重要,哪怕只是闲聊也要严肃对待。要是岳凌楼认为他根本不具备谋生技能,跟着他就要整天吃糠咽菜,就算有共同归隐的念头,也会屈服于现实,及时打消了。
      “你好好听我说……”
      西尽愁抱紧岳凌楼的肩膀,集中全力开动脑筋,向他全面展示自己的生存本领。
      “虽然我不会做饭,但是日子那么长,可以慢慢学,到时候有的是时间,还有什么学不会?虽然我不会种田,但是我可以设陷阱或者用□□打猎,打到的肉可以吃,吃不完就风干晾起来,还有剩余就拿去卖掉,换成米粮和油盐酱醋。放心吧,反正饿不着你……”
      “然后我们把猎物的皮毛剐下来,衣裤鞋帽都可以自己做,不管你喜欢什么皮我都给你搞来。到时候你身披貂皮大衣,挂着狐皮围脖,头戴熊皮帽子,脚踩鹿皮靴子,腰上插一把鳄鱼皮刀鞘的匕首,再养只座山雕当宠物,放眼望去整个山头都是你的,我也是你的,都听你号令……”
      “到时候我们就找个有花有水的地方搭房子住下来,正所谓水可陶情,花可解忧,屋前搭个葡萄架,屋后种几棵果树和桑麻,旁边再砌个菜园子种蔬菜,散养几只芦花鸡,平时就用松花酿酒,露水煎茶……总而言之,我挑水来我浇园,我洗衣来我耕田,你有空就浇浇花,除除草,给我弹弹琴、唱唱曲,去水塘放放鸭子啥的……对了,你还会什么?”
      西尽愁越说越滔滔不绝,说到兴头上还抬手搂住岳凌楼的肩膀。
      岳凌楼乖乖靠在他怀中,说:“还会……暖床啊。”
      西尽愁听后大笑起来:“哈哈哈,这倒是必须的。”
      随即他又扬臂高挥,继续意气风发地尽情勾勒两人的美好未来。
      “春天桃花流水的时候,我就披着蓑衣去江上钓鳜鱼、钓河豚,回去时再摘些蒌蒿、芦芽炒来吃。夏天我们去荷塘采菱,秋天就去阳澄湖捞大闸蟹,长白山挖人参,冬天我带你去大兴安岭打傻狍子……大雪封山出不了门的时候,就在家里生盆炭火,烤点地瓜和栗子,再煨壶酒,割点风干的鹿腿肉,蘸着老卤汁吃光……你抱着我,我搂着你……”
      说着说着,好像完全忘记身在何处,想入非非的画面越发波澜壮阔了。
      岳凌楼也不打断他,一开始只觉得好笑,但听着听着就有点走神,只知道西尽愁眉飞色舞地乱七八糟讲了很多很多,但他都听不进去了,因为那些画面都太虚浮,太遥远了。
      至少西尽愁还敢想一想,但那是一种他连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突然,肩膀被捏紧了,西尽愁双眼神采奕奕地盯着他,问:“……好不好?”
      岳凌楼根本不知道他前面说了什么,只道:“好什么好,这么折腾,听着就累……”
      “那你去不去?”
      “反正你又做不到。”
      “你怎么知道我做不到?你得给我机会啊……”
      “我就随便聊聊,你还当真了?”
      “明明是你问起的,我现在回答了,你想抵赖啊?”
      “醒醒吧,吃你的饼。”
      岳凌楼夺过西尽愁手中的半块饼,直接塞到他嘴里,这下西尽愁说不出话了。
      他的聒噪声一停止,周遭便彻底安静下来,这时正好船身随波颠簸,岳凌楼忽然听见一点奇怪的声响。叮铃叮铃,清脆悦耳,好像是一颗小铃铛在地板滚动。
      岳凌楼循声望去。西尽愁也听见了,举起烛台到处寻找。
      最后在箱子靠墙的缝隙间,果然找到一枚小铃铛。
      西尽愁把铃铛捏在指尖,借着烛火的光芒仔细打量,神情顿时严肃起来。
      他已认出这枚铃铛,低声道:“是欧阳扬音的……”
      岳凌楼闻言轻叹一声:“她果然还没死……”
      不仅没死,还躲在这艘船上,说不定早已尾随萧顺那群人,在暴雨中从生门逃走了。
      “这不挺好么?……”岳凌楼淡淡呵出口气,握住西尽愁受伤的右臂说,“她没死就可以给你解毒,你也不会残废,不用老惦记什么退隐江湖了……”
      没想到刚才话中描绘的一切,这么快就化作泡沫消失不见,仿佛是黄粱南柯,正在兴头上便已匆匆结束,除了心中那隐约的寂寥和失落,其他什么都没留下。
      “毒解了也可以退隐啊……”
      西尽愁还没梦够似的,拉着岳凌楼的手还想再说,船身却在这时震动一下,搁浅了。

      ◆◇◆◇◆◇◆◇◆◇

      天色已是傍晚,西楼两人从底舱走上甲板时,顿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不出他们所料,这艘船果然随波漂回水蛇阵。
      天边夕阳沉落,漫天霞光映红水面。向天边看,水面波光粼粼,碎金浮动,景色娇艳动人,可是向岸边看,却是完全另一番景象——噬骨蛇密密麻麻的尸体像浮萍似的彻底覆盖水面,一直延伸到河岸。数量多到不仔细看根本认不出那是蛇,就像一片疙疙瘩瘩的稀泥滩。蛇头蛇尾交缠在一起,细长的身躯蜿蜒扭曲,层层铺叠着,把所有空隙都填满了。
      岳凌楼看得心惊肉战,根本分不清河和岸的分界线在哪。
      明明昨晚与月摇光登船离开时还好好的,怎么一夜之间,这些毒蛇全都死光了?
      搁浅的船舶离岸边还有一段距离,从这群蛇尸之间,游是游不过去的。西楼两人合力把带钩爪的铁索扔到岸上,钩爪挂住岸边石头,他俩就踩着铁索上了岸。
      岸边同样布满蛇尸,都是被水冲上岸的,仿佛铺了层厚地毯,让人没有立足之地。
      西尽愁蹲下身子,抓起一条死掉的噬骨蛇查看。他用指甲划开蛇皮,看见裂口处露出漆黑的毒肉,甚至连快要干涸的血液也都凝结成紫黑色的硬块。
      见状,西尽愁双眉紧皱,齿间溢出唏嘘声。就连并不精通毒药的他,也能看出这毒药的狠厉,居然连皮带肉都被浸透,甚至连骨血都没放过。
      “不愧是欧阳扬音……”岳凌楼忍不住有些后怕。
      没想到她不仅没被噬骨蛇咬死,反倒把整条河的噬骨蛇都毒死了……
      想起昨日她被万蛇缠身,沉入水中的画面,岳凌楼不明白,她到底是如何逃生的。
      就在这时,西尽愁突然发出“哎呀”一声。
      岳凌楼抬头一看,只见扣住石头缝的钩爪已经脱落,船舶随波漂走了。虽然漂得不远,但是钩爪连同大半截铁索都已沉入河中,他们无法踩着铁索再重返船舱。
      “看来今晚只能在岛上过夜了……”西尽愁垂头丧气地说。
      “这里晚上要涨潮,我们到高处去吧。”岳凌楼说着转身走向树丛。
      这座蛇岛本来遍生高树,植被茂密,但是被昨夜受困于此的岳凌楼烧出个大秃斑。
      他想用篝火吸引萧顺下岸,趁机夺船逃走,不料没控制好火势,把树林烧着了。
      回到昨夜的生火处,这里已是光秃秃一片,树木被烧得东倒西歪,遍地落满焦灰,四处飘散着木炭燃烧的气味。要不是之前那场暴雨把火浇熄,只怕整座岛都会被烧成灰烬。
      找了个干爽的避风处,西尽愁费了好大的劲,终于把火点燃了。
      两人围坐在篝火旁,都显得有点疲惫。
      岛上到处都很潮湿,干木枝很少,西尽愁专心致志拨弄着那团篝火,不让它熄灭。
      岳凌楼坐在西尽愁背后,靠着一截已经半炭化的树干,突然发出一声轻笑。
      “怎么了?”西尽愁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他一眼。
      “没什么,”岳凌楼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笑道,“只是突然想起点有趣的事罢了……”
      “有趣的事?”西尽愁向火里丢了截树枝,遗憾道,“刚才真该跟你玩个游戏,看谁可以不发笑,输的人原地倒立。”
      以前总是岳凌楼不许西尽愁偷笑,没想到今天竟然颠倒过来了。
      “你想到什么了?”西尽愁当然很好奇。
      “去年这时,在云南,镖船被炸,也是在河边一簇篝火旁,也是……我们两个人……”
      西尽愁拨火的动作蓦然停滞,记忆猛然被岳凌楼的话拉回到那晚。
      岳凌楼眺望闪动的火苗说:“那天晚上,你也像这样坐在火边,而我也在你身后。你说你是禽兽,于是我烧了你的衣服。接着,你说禽兽还有兽性,于是我问你是不是要兽性大发了,再然后……”说到这里,又忍不住笑起来,“……我就得到了你的第一次。”
      记起那晚不堪回首的种种,西尽愁把脸埋在掌心,尴尬得快要遁地了。
      “求你别想了,忘掉吧……”
      “为什么?”岳凌楼说着起身向西尽愁走去,从后面搂住他的脖子,整个人贴在他背上,故意在他耳边低声诱惑道,“那天我是故意的,我好奇西尽愁是个什么人……是坐怀不乱呢,还是四大皆空,没想到就是个喜欢寻欢作乐的俗人……我好失望的……”
      “你明明就高兴得很……”西尽愁用食指戳他额头,无情揭穿他。
      这时岳凌楼偷偷把手伸进西尽愁衣领里,却被西尽愁一把捉住了。
      “你又想干什么坏事?”
      “不想干什么……”岳凌楼抽出手,轻启唇瓣,湿热的舌尖在他耳边轻触一下,用勾魂摄魄的声音问,“你今晚……想不想重新兽性大发一遍?”
      说着不等西尽愁表态,岳凌楼已经行动起来了。
      冰凉的指间探入领口,从脖子滑到肩窝,然后抚上结实的胸膛,那里正激烈起伏着。
      “你心跳得好快啊……还能忍多久呢?”
      岳凌楼笑着低头亲咬他的脖子,又调皮地舔了舔自己留下的牙印。
      西尽愁抓住他的手腕,猛地一拉!刚才还在背后的岳凌楼,眨眼间就倒进他怀中了。
      “你再这样,小心我真的又上你了。”西尽愁嗓音略微沙哑。
      “我为什么要小心?”岳凌楼笑得分外动人,凝视他的眼眸,眼角半眯着轻轻上挑,低声道,“反正无论你做什么,我都奉陪到底。”
      “什么是我要做,明明就是你想……”西尽愁笑了起来,都这个时候了,还有闲心喊冤,“不要把我说得好像色狼一样,睡完了又说好失望……既然你看上我了,就该明明白白说出来,那我就不介意牺牲自己的身体,一解你□□焚身之苦了……”
      “我瞎了眼才会看上你。”岳凌楼顿时没兴致了。
      “那你自己说说,你对我又投怀又送抱的,是什么意思?”
      西尽愁不做正事,饶有兴趣地继续逼问。
      “我倒想知道,你这么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你难道不知道么?我看着你,正在用眼神告诉你三个字——我,喜,欢,你。”
      岳凌楼一丝不苟地纠正道:“那是四个字。”
      西尽愁摇头道:“是三个。”
      岳凌楼从他怀中坐起来,瞪着眼气道:“你到底会不会数数的?”
      “我会啊……”西尽愁一本正经地说一个字,曲起一根手指,“我,喜,欢,你,明明就是三个字啊。”数完还把曲起的三根指头拿给岳凌楼看。
      岳凌楼一脸撞到鬼的表情,不知道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总之见他睁眼说瞎话心里就很不爽,于是学着他的样子,每说一个字就曲起一根手指,重新数了一遍:“我,喜,欢,你。看到没?四个字!”
      西尽愁偏着头,满脸疑惑地说:“我没看清,你再数一遍。”
      于是岳凌楼又数了一遍:“我,喜,欢,你。四个!”
      “我还是没看清,你再数一遍。”
      “你眼瞎了是不是!”岳凌楼气得翻白眼,两眼就快要喷出火来,声音提到了八百度,大吼道:“我——喜——欢——你!”
      顿了顿,吸气呼气,又补充道:“四个。”
      这时,西尽愁才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若有所悟。
      岳凌楼挑眉问道:“这次看清楚了?”
      西尽愁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说:“这次听清楚了。”
      “听?”岳凌楼直觉自己被耍了。
      “是啊,现在夜深人静的,你又吼得那么大声,河对岸都听见了……”
      岳凌楼顿时不说话了,开始投入到用眼神杀死西尽愁的战斗中。
      西尽愁不知死活地继续自我陶醉道:“虽然我知道你喜欢我喜欢到情不自禁、无法自拔,但你也不用这么大声地向全世界宣布嘛,我这人脸皮薄,会不好意思的……”
      岳凌楼这辈子走过最长的路,就是西尽愁的套路。这次又被套进去了,气得他直磨牙。
      西尽愁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嘴脸,心里盘算着下次怎么骗岳凌楼把“我爱你”三个字也给说出来。他表情十分做作地双手捂胸,哀伤叹息道:“既然你对我的感情已经强烈到如此地步……我想我即使反抗也无法逃出你的魔掌,终究会受到你惨无人道的摧残……所以我决定不再反抗,悉听尊便……不过我经验不多,请你对我温柔一点……”
      岳凌楼右手蓦然出击,狠狠拧住西尽愁的脸,咬牙切齿道:“西尽愁,我这辈子从来没见过有人脸皮可以厚到你这种程度的!”
      “今天……你总算……见识到了吧……”西尽愁被拧得痛极了,只能歪着嘴巴说话。
      岳凌楼冷哼一声,松开手,瞪着他恨恨骂道:“西尽愁,你这不要脸的功夫已经练得炉火纯青,臻于化境,可以写本秘籍,流传百世了!”
      “这个提议好,不过这是我毕生绝学,传内不传外,所以你要负责帮我多添几个小西、小小西,还有小小小西,开枝散叶,绵延子嗣,壮大家族。啊,对了……”西尽愁正说得天花乱坠,突然自动打住,想起正经事来,“你好像不能帮我开枝散叶啊……”
      开枝散叶?开你妈个头!我让你断子绝孙!
      岳凌楼蓦然起身,朝西尽愁腹部狠狠踹去,怒气冲冲地扭头走了。
      谁知西尽愁一把拉住他的脚踝向后一扯。岳凌楼一个重心不稳,又重新跌回他的怀中。
      “这就生气了?我开玩笑的。”西尽愁搂住岳凌楼僵硬的身体,声音变得肉麻起来。
      岳凌楼一声不吭把头扭开,不想看他可恶的嘴脸。
      “我只想听你说喜欢我而已,就这么难么?”
      说着轻轻刮了刮岳凌楼的下颌,让他把脸转向自己。
      “老实交待……”岳凌楼绷着脸回眸望来,终于说话了,“刚才你说的那一大通话,什么开枝散叶,绵延子嗣的,说得那么顺口,到底对几个人说过?”
      西尽愁笑道:“原来你在气这个?”
      “不要岔开话题!几个?”
      “就你一个。”
      “我不信!”
      “那你怎么才信?”
      “检查!”
      “检查什么?”
      “脱衣服!”
      “好吧……”西尽愁乖乖宽衣解带,与他坦诚相见,说,“欢迎检查……”
      本来还有其他话要说,但是岳凌楼已经迫不及待地迎上去,含住他的嘴唇。
      炽热的唇舌紧紧交缠在一起,越吻越深,越吻越沉迷……
      时隔一年,又是夏季。
      同样是昏黄的篝火旁,同样是河边,同样的明月高悬,同样是热情的拥吻和缠绵,但意义却与一年前截然不同。这次他们早已不用试探,就可以轻易把对方拥入怀中。
      结合的不仅是身体,就连倾慕彼此的热忱心意,也终于剥开最后一层壳,再也不用隐藏,第一次真正地触碰到一起……

      ◆◇◆◇◆◇◆◇◆◇

      几日后的深夜,有人扣响青神寨主天地啸龙府邸的大门。门童揉着惺忪睡眼来开门,瞅见来人的脸后,顿时睡意全无,惊叫道:“少爷!你回来了!”
      月摇光摆摆手,示意他不要惊慌,径直走入府内。
      在北极教里,摇光不是真名,而是头衔。月摇光真正的名字叫天地御月,是十三水寨青神寨主天地啸龙的儿子,天地家的二少爷。他十年前离开青神寨,后来在十五岁生辰那日清晨,迎着漫天灿烂的朝霞,从遍地血腥的蛊坑中爬出来,获得千粦丝,成为月摇光。
      一年前,他在云南密林河边发现奄奄一息的耿奕,将他救回青神寨。
      得知耿奕的身份后,便一直将其关押在天地府的私牢中。
      身中蓝焰剧毒的耿奕之所以能够活下来,是因为解毒之物太寻常,寻常到难以置信。
      蓝焰说到底是火,水可克火。耿奕与西楼被困石渚时天降暴雨,他全身被雨水冲刷,后来又替岳凌楼跳下山涧,涧水再次为他治毒,所以当他最后被冲到密林时才能保全性命。
      知道这个真相后,月摇光掌心被紫离断臂灼伤之毒也早已解开了。
      回到天地府后,月摇光径直前往私牢。
      牢房深处,虚弱不堪的耿奕被铁链锁在墙角,全身向下垂落,连脖子都抬不起来。
      月摇光来到耿奕面前,见他一动不动,也没有睁眼,不知是晕是睡。
      月摇光不管这些,在他耳边轻声道:“我见到那个人了……”
      闻言,耿奕这才吃力地抬起头,牵动锁链发出一阵“哗啦”的声响。
      月摇光阴森地笑道:“他很好,还是和西尽愁在一起。如果你想见他,我可以放你出去,不过你必须告诉我一件事……吕宋接头人到底想要什么?”
      刚说到这里,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月摇光立即打住。
      一名侍从匆忙走近,禀告道:“少爷,夫人知道你回寨,想见你一面。”
      “夫人?”月摇光回过头去。天地府只有一个夫人,就是他娘,早就死了。
      侍从道:“是寨主新纳的妾室,前几日才刚回府,是你的小娘。”
      “什么小娘?不见!”月摇光不耐烦地挥手遣退侍从。
      侍从哆哆嗦嗦地劝道:“少爷,还是见一下吧……”
      月摇光正要发火,却突然瞥见走道阴影中,一道婀娜美丽的身影亭亭玉立。
      “怎么,连我也不见?”美人低声慢语,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月摇光听见她的声音,看清她的样子后,差点吓得魂不附体。
      “你下去吧。”美人轻抬皓腕,遣退侍从,看见角落里有张椅子,便走过去坐下。
      月摇光从头到尾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张开的嘴巴半天没能合上。
      美人只是坐着,什么都不说,好像在等月摇光先发话。
      月摇光没让她失望,“呵呵”冷笑两声,眼中寒芒毕现。
      他沉声道:“欧阳扬音,你好大的胆子,敢混入青神寨!”
      “错了……”欧阳扬音轻抬手,柔声打断他的话,姿态雍容端庄,“我现在已经从夫姓,所以是天地扬音……论辈分,我是你小娘,你这样对我说话,未免太不懂规矩了……”
      “哼,天地扬音!”月摇光讥讽道,“好嚣张的名字!”
      “嚣不嚣张先别论……”欧阳扬音一点也不生气,反倒带着虚伪的笑脸,双手交叠着放在膝上,端端正正地坐好,笑吟吟地望着月摇光道,“小月儿,还不快叫娘?”
      “欧阳扬音!”月摇光被她一辱,顿时火气窜上颅顶,怒然喝道,“你究竟是怎么逃出水蛇阵?又是怎么混入青神寨的?”
      “你这么大声干什么?”欧阳扬音轻蔑地抬眸望去,不急不徐地说,“你想知道的这些,我一个字都不会回答你,我来只为告诉你一件事……”
      说着,她起身走到月摇光身边,凑近耳畔道:“你对我做的事,我还记得。”
      这句话轻如绒羽,温和悦耳,却又柔中带刚,蕴含彻骨的杀意。
      月摇光浑身冰凉,呆然伫立,半天无法动弹,而欧阳扬音却早已在大笑声中扭头离去。
      她居然没死!月摇光气得咬紧牙关。如果她没死,那自己就危在旦夕了……
      月摇光望着依旧半昏半醒的耿奕,思索片刻后,突然喊道:“青炎,你在么!”
      身后黑暗中响起一个声音:“我在。”
      “你马上带耿奕去广州,青神寨恐怕要出大事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第十章 小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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