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西楼》悠雨

69、第九章 暴雨

　　看到紫黑色的毒血渗出，岳凌楼一阵惊慌，立即把西尽愁手臂的绷带拆了。
　　西尽愁手臂的伤是乘坐燃航船逃离紫星宫时，岳凌楼悬在半空用箭镞扎的。
　　思及此，岳凌楼沉吟道：“难道紫星宫用的是毒箭？”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箭是从自己肩膀拔出来的，要是有毒，自己也该中毒了。
　　这时西尽愁苦笑两声，道出真相：“多半是欧阳扬音干的好事……”
　　“你什么时候碰上她的？”
　　一听到这个名字，岳凌楼不禁全身微颤，又想起她惨死在水蛇阵里的恐怖画面。
　　没有发觉岳凌楼眼神中的异样，西尽愁道：“就是你失踪那晚。”
　　“哦，就是你把我一个人扔在河里不管的那晚啊……”岳凌楼翻起旧账来，不满地瞥了西尽愁一眼，嘀咕道，“我就说你怎么不回来，原来……是碰上欧阳扬音了。”
　　他语气中翻腾着的浓浓醋意，那半嗔半怨瞪来的眼神也是别有风情。
　　西尽愁不顾手上的伤，居然有点甜滋滋的，憋着笑，几个怪怪的音节从嘴角泄漏出来。
　　“你居然还笑得出来！”岳凌楼低吼着翻了个白眼，又继续粗暴地跟那些半天扯不开的绷带苦战，“你说是欧阳扬音对你下毒，她舍得么？”
　　西尽愁欣赏着他吃醋的样子，越看越觉得好看。
　　“我问你话呢！”见西尽愁半天不作声，花痴一样盯着自己，岳凌楼语气越发严厉。
　　西尽愁这才回过神来，敷衍答道：“当时她见我伤口裂开，就给了一瓶药，让我自己敷上，我还当是止血的呢……”他边说还边笑，一点也不担心似的。
　　“你好像真的不怕死啊。”月摇光这句话像盆冷水，泼到西楼两人头顶。
　　两人这才想起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都用冰冻的目光向他望去。
　　可月摇光不但没被冻住，反而笑得格外灿烂，拿着一把匕首靠近过来。
　　岳凌楼起身挡住月摇光，月摇光笑说：“你瞪我干什么？我又不伤害他。”
　　说着把匕首插进被岳凌楼扯得乱七八糟的绷带中，轻轻挑了一下，绷带就全被割断了，散开在桌面上，露出西尽愁手臂触目惊心的伤口。
　　月摇光又用刀刃轻轻划开渗血处的皮肤，用舌尖尝了一下沾在刃口处的毒血。
　　“毒是三月五百香，不会致命，只会麻痹神经，是用五百朵三月盛开的毒花炼成的，毒花品种不同、数量不同，解毒方法也不同。除非知道是毒怎么配的，不然无计可解。”
　　西尽愁沉吟道：“也就是说，除了欧阳扬音之外，没人可以救我？”
　　“错了……”月摇光声音冰冷，笑意隐退，目光阴沉地凝视西尽愁，缓缓说道，“应该说……除了神仙之外，这世上没人可以救你。”
　　西尽愁愣住了，抬头望着月摇光，觉得他话里还有深意，问道：“你什么意思？”
　　“因为……”这次是岳凌楼的声音，但只说出两个字就说不出来了。
　　他眼神有些涣散，用微微发抖的手扶着桌子，坐回西尽愁面前，嘴唇翕张了几下，终于代替月摇光回答道：“……因为，欧阳扬音已经死了。”
　　“什么？”西尽愁不敢相信。
　　“因为……欧阳扬音，已经死了。”
　　岳凌楼又重复一遍，用更慢的速度、更清晰的发音告诉西尽愁这个事实。
　　“这不可能！”西尽愁再也沉不住气了，猛地站起来，一把抓住岳凌楼的手，紧张追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不可能死的，她怎么可能会死？”
　　“是人都会死，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旁边月摇光轻描淡写地主动承认道，“她是我杀的。当时那种情况下，如果不牺牲一人，我们三个都会葬身蛇腹。至少我选择牺牲欧阳扬音，而不是你的岳凌楼，你应该感到高兴，不是么？”
　　“高兴？……哼哼，高兴？”西尽愁喃喃念叨着，中间还夹着几声不知是讽刺还是悲伤的苦笑。
　　月摇光冷声道：“难道死的人是岳凌楼，你才更高兴？”
　　西尽愁眼神骤然降温，扫向月摇光，咬牙道：“死的人应该是你——月摇光！”
　　月摇光屏住呼吸，在西尽愁怒喝的一刻，他确实感到一阵寒意，但他很快恢复嘴角高深的笑容，迎向西尽愁怒火熊熊的目光，挑衅道：“如果在今天之前，我听到你这话，也许会害怕，但你现在拿什么威胁我？我月摇光只要拔掉银针依然是月摇光，可你西尽愁，只要欧阳扬音一死，这辈子就只能当个残废。”
　　这掷地有声的话语冰冷回荡在房间中，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西尽愁捂住手臂上仍不停渗血的伤口，陷入沉默。
　　岳凌楼低声道：“欧阳扬音为什么要这样害你？这毒既不致命，又不痛苦，也不会扩散全身，她要是想杀你，应该有比这更好的办法……”
　　“她想废我右手。”西尽愁一阵苦笑，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
　　那天欧阳扬音有点疯狂，说了很多不像她会说的话。
　　她说如果有一天，西尽愁的武功废了，手也不能握剑，岳凌楼根本不会多看一眼，而是一脚踢开。她问他敢不敢跟她打个赌，废了他的手，看岳凌楼会有什么反应……
　　但是，赌局根本没有谈成，欧阳扬音就已经着手实施这个计划了。
　　她并不是真心想要废掉西尽愁，而是想要试探岳凌楼。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的计划里出现了一个很大的漏洞。她千算万算却算漏了一项，那就是——她自己的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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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风雨果然来了，正如萧顺不久前预测的那样。
　　黑沉沉的阴风怒号着，淅川河水翻腾起来，幽河寨的黑木船随着一浪高过一浪的波涛不断起伏。即使已经紧闭门窗，“呜啦呜啦”的风声依旧震耳欲聋。
　　地板上根本不能站人，因为随时都会出现巨大倾斜。唯一安全的地方就是床上，既有柔软的被褥，四周又有帷幔笼着，即使失去平衡也不会滚得太远，撞得头破血流。
　　所以西楼月三人都躲在床上。这张床本来很宽，但因为同时挤了三人而显得有些拥挤。
　　三人之间界限分明，西楼窝在左边角落，月摇光窝在右边角落。
　　西尽愁搂住晕船的岳凌楼，两人亲密恩爱，而对面月摇光则备受冷落，势单力薄。
　　陈晓卿送来的晕船药扛不住这种大风浪，岳凌楼倒在西尽愁怀中已经奄奄一息了。
　　“好点了么？”西尽愁柔声问道。
　　岳凌楼热乎乎的脑袋轻轻摇晃，额前湿软的发丝贴在西尽愁胸口磨蹭，这乖巧温顺的样子就像一只小动物。平时岳凌楼太强势了，难得露出这么小鸟依人、温和柔弱、惹人怜爱的样子。西尽愁感到胸口阵阵酥麻，心中狂躁悸动，受到莫大的诱惑。
　　“你这样抱着他，他会好才怪……”
　　月摇光冰冷的声音传来，看到他一脸不爽到极点的样子，西尽愁倒是挺爽的。
　　这时木船突然剧烈颠簸，西尽愁没来得及稳住身体，搂着岳凌楼一同朝月摇光滑去。
　　月摇光被他俩压到身下，当了人肉垫子。
　　“哎哟。”月摇光捂背呻吟，求饶道，“西尽愁，你太重了！快让开。”
　　不是西尽愁不让，而是船身依旧倾斜着，西尽愁起不了身，更何况还要护着怀里的岳凌楼，哪还顾得了被压得几乎快要吐血的月摇光？
　　片刻之后，风浪渐小，船身恢复平稳，月摇光这才终于从西尽愁身下爬出来。
　　看到岳凌楼浑身直冒虚汗、意识昏沉的样子，月摇光焦急道：“我都说你这样是不行的！抱得这么紧，空气不流通，他连呼吸都困难，怎么能不晕？”
　　月摇光说着把岳凌楼从西尽愁怀中拖出来，平放在床上，用手指交替按摩着他头颈部的几处穴位：“还有，要固定头部，减少晃动。”说着命令西尽愁，“你按他的筑宾穴。”
　　见月摇光说得煞有介事，俨然一副医师的神情举止，西尽愁暂且放下成见，依言行事。
　　他“哦”了一声，手指朝岳凌楼左脚踝内侧的筑宾穴戳去。
　　“笨！”月摇光差点被气得吐血，几乎快要抓狂，低吼道，“是叫你按！按！按摩的按，懂不懂！不是叫你点他的穴！”
　　岳凌楼是西尽愁遇到的第一个会晕船的人，他没有月摇光有经验。这时虽然被吼得有些不爽，但毕竟是自己做了傻事，只好乖乖挨训，纠正动作，改为替岳凌楼按摩起来。
　　谁知这时狂风又起，木船猛地向右一个倾斜，西尽愁差点被甩飞起来，与岳凌楼齐齐又向月摇光撞去。窗外惊雷乍响，“轰隆”一声盖过月摇光极度凄惨的悲鸣。
　　待雷电止歇，月摇光再次被西楼两人压到了床柱上。他伸手抚住几乎快要骨折的腰，在心里悲愤骂道：“老天啊，我月摇光得罪你了么？为什么每次被压的都是我！”
　　就在这时，只听“呜啦——”一声，木船的倾斜度达到史上最高。
　　被压在最底层的月摇光胸口再次受到重创。不过，这次令他心惊胆寒的还不是前胸受到的冲撞，而是背后传来的“吱咔吱咔”的声响。
　　原来是床柱承受不住他们三人的重量，出现裂痕。裂痕正以惊人的速度朝上下两方扩散，但木船依旧朝右大大倾倒着，突然“啪”的一声脆响，柱子终于彻底断裂！
　　失去支撑的月摇光，身子受重力作用向下倒去，而他身下正好是紧闭的窗户。
　　月摇光一倒，西楼两人当然也跟着倒下去，结果三人一起压到窗户上。
　　那细细的雕花窗格子哪里承受得住他们的体重？支撑不到须臾，就“咔吧”一下全碎了。这下糟了！三人直接被甩出窗户，外面就是波涛滔天的淅川河！
　　现在阴风阵阵，浊浪排空，就算是精通水性的人掉进去也很难活着爬上岸，更何况是岳凌楼这种旱鸭子，而且这只旱鸭子还偏偏选在这时候晕船！只怕已经没什么意识了……
　　西尽愁下意识抱紧岳凌楼，突然感到后背湿冷，同时“哗啦”一声巨响，水溅得老高，两人一起坠入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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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暴雨如注，四周河水冰凉，冻得人全身僵硬。
　　西尽愁抱着岳凌楼，好不容易才浮出水面，刚露出个脑袋，气还没来得及换一口，又一个大浪扑打过来，再次把他俩淹没。
　　风大浪大，只眨眼工夫，他俩就被冲到离船十多米远的地方。
　　天阴霾着，不断有闪电从头顶划过。巨浪翻腾，震耳欲聋的嘈杂声中夹杂着“轰隆”雷鸣。目所能及之处全是茫茫河水，前后都不见岸，如果爬不上船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西尽愁咬紧牙关，奋力划水。岳凌楼则死死拽住他的衣襟，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几经挣扎，几经奋斗，终于，西尽愁一把抓住从船舷垂下的铁索。
　　“凌楼？凌楼？”连脸上水也顾不上擦，西尽愁拍打怀中人的脸颊，焦急呼唤着。
　　已经呛水的岳凌楼睁不开眼睛，剧烈咳嗽着，凭感觉摸到西尽愁递来的铁索，一把抓紧，吃力地向上爬去。
　　当脚踩在甲板上，心终于踏实下来。虽然船身依然在风雨中漂移不定，时而□□，时而右斜，但无论如何都比泡在水中强多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喝了几口河水，经过风浪的洗礼，现在回到船上倒不觉得头晕了，只是胸口依然闷得难受。
　　西尽愁扶着他，踩着摇摇晃晃的甲板，走进船舱。
　　“有点不对劲……”岳凌楼刚缓过气就一把抓住西尽愁的袖子问，“其他人呢？”
　　周遭除了风浪声什么都听不到，船舱里更是没有半个人影。
　　“他们弃船了……”西尽愁也已发现异常，“他们是水寨的人，从小就懂看云识天气，早就预测到这场暴雨。这附近应该有生门，当我们被困在房间时，他们就弃船逃生了……”
　　“月摇光呢？”岳凌楼突然紧张起来，“他是不是也落水了？他在哪里？”
　　“落是落了，但是风大浪大的，什么都看不清，不知道人在哪……”
　　“他也是水寨的人，说不定知道这里有生门，不能让他逃了！”岳凌楼五指骤然紧缩，用力扼住西尽愁的手腕，眼中寒光森然，“他现在内力被封住，是最好的时机，你帮我一起杀了他……等他把银针拔出来，以后再想下手就难了！”
　　岳凌楼眼神有些疯狂，西尽愁看着他，没有说话。
　　岳凌楼更用力地抓住他：“你还考虑什么？月摇光不能留，他早晚会与我们为敌！”
　　“我不会帮你杀人的……”这次，西尽愁轻轻拂开岳凌楼的手。
　　当初尹昀用命逼他杀耿原修，他都没有动手，更不会因为岳凌楼一句话就杀月摇光。
　　“你什么意思？”岳凌楼凝视着他，目光迷茫不解，但是时间紧迫，不容他多作考虑，他松开手，转身向外走去，“那好，我自己去……”
　　“你站住。”就在他夺门而出的瞬间，西尽愁一把将他抱住。
　　“放开我！”岳凌楼只挣扎了两下，就被压到船舱死角里，动弹不得。
　　“你不帮忙就算了，别耽误我办事。”岳凌楼冰冷呵斥道。
　　光线阴暗的角落里，他双瞳闪烁着慑人的寒光，可是西尽愁不但没让开，反而靠得更近，彼此的心跳声都在耳边狂响。
　　“你以前杀人是为了报仇，但现在他没有想杀你，是你一直追杀他……他不是一定要死的人，又那么危险，你何必冒这么大风险去杀他？”
　　清明那日在日红岭上，西尽愁听到岳凌楼与月摇光的对话，知道他俩的恩怨与紫星宫和花狱火有关，但这并非是非要你死我活的仇恨，不值得以命相搏。
　　西尽愁之所以阻拦，不是为了救月摇光，而是为了救岳凌楼。
　　“你太不把命当命，最后所有因果都会报应到你自己身上，到时候再想抽身就晚了。”
　　岳凌楼被他堵在角落里，推不开又逃不掉，急得低嚷道：“我本就在这个江湖中，为什么要抽身？如果今天放过他，我就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但是只要你放下执念，就是给我们在一起的机会！”
　　西尽愁的声音覆盖下来，岳凌楼怔愣片刻，他有点听不懂这句话，疑惑地抬头看他。
　　“为什么要抽身？也许你找不到理由，但是我的理由已经迫在眉睫了……”西尽愁抚摸自己受伤的右臂，语带哽咽道，“如果……欧阳扬音真的死了，我也真的残废了，再也无法舞刀弄剑，你愿意跟我一起离开么？”
　　岳凌楼深吸一口气，目光闪烁着。在西尽愁说这句话之前，他从来没考虑过这件事。
　　西尽愁握着他的肩膀，期待地说：“我们一起抽身，从此不再过问江湖中事……只要你愿意，就把一切都放下，我们的世界只有彼此，再无其他……”
　　“你到底在说什么？”岳凌楼拂开他的手，“谁说你一定没救了？你不过只听月摇光一面之词就放弃了么？你甘心以后一辈子就当个残废么？”
　　“只要你愿意跟我一起走，我就是甘心的。别说是一只手，我再搭一条腿都可以。手足可断，你不可无。”
　　西尽愁言辞恳切，不是在开玩笑。岳凌楼沉入沉默，脑海中忽然闪过很多画面。
　　有紫星宫的一次次威逼，也有他对贺峰许下的重诺。
　　有与月摇光的对峙，也有与洛少轩的约定。
　　有那句“你是我族，亦非我族”背后关于身世的真相，也有耿原修四个封印的秘密。
　　他不知道如何将这一切放下……
　　望着迟迟无法作答的岳凌楼，西尽愁仿佛已经知道了答案。
　　“所以你是不愿意么？”
　　岳凌楼在他失望的目光中低下头，轻声道：“我答应过洛少轩，今年夏季还要去广州，我要帮他与吕宋牵上线，不杀月摇光拿不到线索，我怎么说服南洋紫星宫那些人相信我？”
　　“那等你做完这些事，就愿意抽身么？”西尽愁又重燃一线希望。
　　岳凌楼痛苦地摇头道：“没有那么简单的，西尽愁，不然你就不会对我说这些话……你这么想置身事外，还不是深陷其中，更何况是身负累累血债的我？”
　　“所以你是不愿意么？”西尽愁又问了一遍。
　　岳凌楼抬头与他对视：“我知道你想听什么，但我说了就是骗你……”
　　西尽愁点点头，很无奈又很坚持：“那就别说了，你听着就行……如果你真有抽身的念头，除非是自卫，不要再犯杀孽了……无论是月摇光，还是其他人，你杀得越多就陷得越深，无论躲到哪里都有人找你报仇，就算死了埋了，都有人把你挖出来挫骨扬灰……”
　　他再次握紧岳凌楼瘦弱的肩膀：“如果我们在一起，我不想让你过这种人生。”
　　他很真诚，很忐忑：“你想跟仇恨在一起，还是想跟我在一起？”
　　甚至还有点卑微：“如果你连这都选不出来……以后你轻易就会离开我的……”
　　岳凌楼的犹豫令他不安，哪怕现在两人在一起，但是这种关系随时都会破碎。
　　他很想去珍惜，又觉得无从着手，他只能追逐着他，看他跳下火坑却阻拦不住。
　　“我抓住你，已经无法放手了……我想把你抱在怀里不放，你却执意要往外逃……”
　　西尽愁抬起他的下巴，望着他惊疑闪烁的眼睛，用力吻了下去。
　　这时岳凌楼仍没放弃要杀月摇光的想法，本能地想要推开，但是刚一抬手，双手就被箍住，按在舱壁上。一直吻到失去力气，意识模糊，岳凌楼的手才从箍制中滑落，不自觉地攀上他的后颈，交叉着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在疯狂和热情地回吻中，月摇光早已从脑海中消失了。
　　西尽愁停顿片刻：“早点抽身吧……我不想失去你……”说完又再次吻在一起。
　　岳凌楼再也无法思考其他，沉迷在他温柔动听的话语中，深深地沦陷了……
　　突然，就在两人吻得难分难解时，船舱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岳凌楼迷离的眼神逐渐恢复神志，他轻轻推开西尽愁，循声望去。
　　西尽愁抱紧他没有松开，但却停下亲吻，屏息留心着外面的动静。
　　他们很快猜到是月摇光上船了，岳凌楼几乎想要冲出去，却在西尽愁的目光下安静下来。“让他走吧……”伴随着这声低语，西尽愁呵在颈侧的温热呼吸，令他半身酥麻。
　　刹那间的犹豫，最后的机会已经溜走。
　　那脚步声在甲板上停留片刻后，突然“扑通”一声，化作落水声消失。
　　等西楼两人一起从窗口向外望时，只看到巨浪翻滚的淅川河中，形似月摇光的人影浮出水面深吸一口气后，就一头扎入水中，再也没有浮上来……
　　“既然已经上船了，为什么还要跳下去？”岳凌楼蹙眉不解。
　　这附近水域四面望不见岸，河水尽头藏在浓雾中，只有这艘船是唯一的落脚处。
　　“看来生门在水下……”西尽愁望着水面凶险的波涛，低声道，“只不过这艘船在暴雨中被风卷浪推，早已不在当初水寨那群人逃生的地方，想必离生门已有一段距离了……”
　　“那他这时候跳下去岂不是自寻死路？”
　　“既然他敢跳下去，自然有办法找到生门，毕竟……他是月摇光嘛。”
　　“也不对啊，既然他决定要走水下生门，为什么还要特意上船呢？”
　　两人对视一眼，都蓦然想起刚才徘徊在甲板的脚步声。
　　冒着暴雨冲出去，看着甲板上插着一把匕首，匕首上套着一个绳圈，绳圈系在一个药瓶的瓶颈上。岳凌楼一眼就认出是月摇光偷走的那瓶毗伽兰华的解药。
　　不仅如此，匕首旁还刻着一张地图。刻痕很新，是月摇光刚才匆忙间留下的。
　　地图简略粗糙，不过大致方向还是能辨别清楚。
　　岳凌楼低声道：“月摇光曾说我看到的地图是假的，对比他留下的这张，其实水阵布局没有变化，只不过南北方向倒置了。我曾以为水蛇阵是在南方，实则是在北方……”
　　“这么说的话……”西尽愁若有所思地抬起头，在阴暗浑浊的风浪中仔细辨别方向，“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就让这艘船随波逐流，最后它将漂回水蛇阵……”
　　岳凌楼抬起头，目光坚定地说：“没错，那里是欧阳扬音葬身的地方。她到底有没有死，这次一定要弄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