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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第一章 孤岛 ...

  •   灰白色的天空苍茫阴沉,四周一片冷清,水中有几只野鹜正在觅食,身后留下一串长长的波纹缓缓扩散。突然,为首一只扑翅飞上天空,其他只也跟着离水起飞。
      它们排成横线从空中掠过,向孤岛上空飞来。
      突然,“啪”一声弦响打破寂静,什么东西向鸟群射去,准确击中其中一只的侧胸。
      悲鸣声划破天际,被击中的野鹜从天而降,垂直坠入岛上树林中。
      “你行啊,西尽愁!”
      岳凌楼盯着不远处树枝摇晃的地方,激动地拍了西尽愁肩膀一下。
      “我早说我行了。”
      西尽愁自豪地收回手。他左手拇指和食指间绷着一条弹绳,是抽噬骨蛇筋搓出来的。刚才他把这根弹绳套在手指上,像弹弓那样射出石子,击中野鹜。
      这时,被困孤岛的西楼两人正并肩坐在河滩细沙上。
      蛇尸都集中在孤岛南面,其他地方河滩和水面都很干净,可以游泳,可以捞鱼。
      幽河寨的那艘船就漂在不远处,但是连着铁索的钩爪沉在河底泥沙中,被死死卡住了,怎么都拔不出来。他们无法重新拉条铁索桥,踩着上船,只能绕开噬骨蛇游泳游过去。
      可是岳凌楼不会游泳,西尽愁一只手也不能拽着他游,只能让他留在岛上,西尽愁自己上船去取干粮、锅碗、衣物和其他必需品。幸好岛上有溪流可以直接饮水,这几日他们啃干粮,喝溪水,还用荆棘做钩子钓鱼,爬树掏鸟蛋,摘野果野菜,还算顺利地活下来了。
      他们早就发现这片水域每天都有野鹜前来觅食,对那些肥美诱人的大鸭子眼馋已久,可就是没办法靠近,最后西尽愁想出这么个用弹弓射鸟的办法,没想到居然一击即中!
      眼见野鹜坠入树林,岳凌楼发自肺腑地高兴,笑得宛如孩子般天真明媚灿烂。
      “我就说我能养你,不会让你饿着的……”看到心上人这么开心,西尽愁不禁有些飘飘然,搂着岳凌楼的肩膀说,“来,刚才怎么说的,亲十下……”边说边把脸伸过去。
      岳凌楼真的高兴坏了,也不矜持,直接扑上去把他压到地上,叭叭叭九下全亲在脸上,把他整张脸亲了个遍,最后还捧着他两边脸颊,对准被挤变形的嘴唇重重盖下去。
      亲完以后,岳凌楼掐了他胳膊一下,焦急催促道:“还不快去捡过来!”
      惨遭蹂躏的西尽愁大字型平躺在地,还没从刚才暴风骤雨般降落下来的狂吻中回过神来,视线正好落在刚才野鹜坠落的地方,忽然只见树丛轻微摇晃,什么东西飞了出来……
      那东西翅膀受了伤,飞得有些吃力,但最后还是坚强地飞走了……
      “啊……好像就是刚才那只……”西尽愁望着野鹜远去的背景,呆然说道。
      原来刚才那一下只是把野鹜打晕片刻,而没有打死。
      西尽愁坐起来,拍了下大腿,总结经验:“早知道就不用圆石子了,找个尖的多好!”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眼睁睁看着打掉下来的鸭子又飞走”更凄惨绝望的事呢?
      岳凌楼凝眸远望,万念俱灰,脸上笑容也随之消失,表情直接从暖春转入寒冬。
      他冷冰冰侧头向西尽愁问道:“这下你怎么交代?”
      “你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反正我亲都亲完了,你鸭子却飞了,你拿什么赔我?”
      这不是开玩笑,岳凌楼是认真在跟他计较。
      如果没打中还好,明明打中却又飞了,这前后的心理落差大得他悲愤郁结!
      西尽愁先是平静地看着他,突然奸笑起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抱住他叭叭叭九下亲遍全脸,最后捧着他两边脸颊,对准他被挤嘟起来的嘴唇重重地盖了上去。
      完了还说:“好了,还给你了。”说完赶紧爬起来就跑。
      “西尽愁,你给我站住!”岳凌楼追不上,直接抓起地上一把碎石头洒过去。
      西尽愁跑得太急,崴了下脚,岳凌楼趁机一把揪住他的衣角,拽回地上。
      两人滚到一起,紧紧抱住,混乱中乱七八糟搏斗了一会儿,最后岳凌楼两只手都被西尽愁压到身侧。西尽愁喘着气,俯视身下岳凌楼道:“你急什么,我再打一次不就行了?”
      他话音刚落,岳凌楼目光越过他的肩膀,看到空中那群野鹜又飞回来了。
      见还有翻盘的机会,岳凌楼忍着气,稍微平静下来,说:“好啊,那你再打一次。”
      “这次我要找块有尖角的石头……”西尽愁放开岳凌楼,在河滩上精挑细选出一块三角形的小石头,捏在指尖,信心十足地问,“这次肯定行,我们赌什么?”
      岳凌楼略作思索后,忽然勾起嘴角,眼含诱惑地望着他,说:“你要是打中了,今晚我让你在上面……”这次他可是抛血本,下的重注。岛上地面尽是砂石,躺着太硌,所以这几天都是他在上,西尽愁在下做肉垫,背后已经被蹭得布满伤痕了。
      谁知西尽愁没答应,还亲昵地抱住他说:“那我可舍不得……”
      岳凌楼回眸望他:“不然你想怎么样?”
      “我想……”西尽愁边说边向他耳边凑去,可刚讲出两个字,就被推开了。
      岳凌楼看不惯他偷偷摸摸的样子,教训道:“你有话就大声说,还怕被人听到么?”
      这孤岛四面环水,除了他俩没有第三个人。
      于是西尽愁深吸一口气,挺直上身,耿直豪爽地大声道:“我想【打码】在你里面!”
      伴随着这句话出口,身后“扑啦啦”响起一片振翅声,躲在树丛里的鸟雀全都惊飞起来。岳凌楼怔愣片刻,无法言语,过了一会儿才捂着额头,把脸转开了。
      “下次还是小声说吧……”
      这种话大声说出来……效果确实过于震撼了……
      “是你让大声说的……”西尽愁委屈。
      “你不会反驳我么?我怎么知道是这种话!”
      小声被训,大声被骂,听话被要求反驳,反驳了又要生气……
      西尽愁伤心无奈,低头捂脸轻叹道:“唉……我太难了……”
      不等他从自怜中恢复,岳凌楼推了他肩膀一下,喊道:“快看,鸭子又飞过来了!”
      西尽愁闻言赶紧抖擞精神,重新振作起来。他眯起一只眼睛,拉开弹绳对准空中那群野鹜,专门瞄准队列尾巴上那只翅膀受伤飞不动的,“到底行不行,你还没答应呢……”
      这时野鹜排成一字,正在绕岛盘旋,眼前就要飞远,错过时机了,岳凌楼急得直拍他胳膊道:“行行行,我答应了,你射吧!”
      这可是赌上今晚出势的关键一弹!西尽愁咬住下唇,全神贯注,正要射出时,谁知只听“啪”的一声,用力过猛,弹绳竟被他生生拉断,而且还反弹到脑门上。
      西尽愁“哎呀”一声,捂住额头,就在这刹那间,野鹜已经全都飞走了……
      “我的,鸭子……”
      岳凌楼生无可恋地凝望空中野鹜渐飞渐远,落寞的身影在河滩上呆然僵直。
      身旁西尽愁一边呻吟,一边揉着额头被弹出的红痕。他见岳凌楼石化般半天不动,便抬手搂进怀里安慰道:“你别着急嘛,要不我再试一次,弹绳我回头再搓一根就是了……”
      岳凌楼冷漠地拨开他的手,翻了个白眼说:“算了吧,前言撤回……”拍拍身上沙土站起来,鄙夷又气愤地回头道,“西尽愁,你一点都不行!自己玩去吧,我不陪你了!”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眼睁睁看着打掉下来的鸭子又飞走”更凄惨绝望的事呢?
      如果有,那就是“连续两次,眼睁睁看着打掉下来的鸭子又飞走”……

      ◆◇◆◇◆◇◆◇◆◇

      虽然没吃到鸭子,但是浸泡在河边水草下的捕鱼笼却收获颇丰。
      西尽愁把癞蛤蟆内脏掏出来当诱饵,抓到两条黑鱼,个头还都不小,其他什么小鱼小虾、泥鳅、螃蟹之类的,看着细细小小的,没什么肉,就都给放了。他用刀把鱼刮了鳞,掏去内脏,再用木枝串起来架在火上烤,不一会儿就滋滋冒油,香气四溢。
      吃饱后,西尽愁再接再厉,蹲在河边抽蛇筋,想要再搓一条弹绳出来打鸭子。
      岳凌楼说了不陪他玩,但又实在无事可做,就坐在岸边石头上看他瞎忙活。
      午后阳光炽烈明亮,热腾腾烘烤着河滩,死了好几天的蛇尸臭气扑鼻。
      岳凌楼实在受不了,起身要走,西尽愁抬头问道:“你去哪啊?”
      “去闻不到臭味的上风处……”岳凌楼边说边走。
      “这样下去不行啊,以后还会越来越臭……”西尽愁放下手中的活,追上去兴致勃勃地说,“不如我我教你游泳吧,这样我们就可以游回船上去了。”
      岳凌楼停下来看着他。被困蛇岛后,西尽愁已经提过好几次教他游泳了。可是,水浅的南面就是最臭的噬骨蛇陈尸处,水里还可能有余毒残留,北面倒是水质清澈、干净透亮,然而太深了,岸边没有河滩,只有一面三丈多高、陡如刀切的峭壁,岳凌楼可不敢往下跳。
      “这几日天气晴朗是我们运气好,万一下雨怎么办?”西尽愁拦住岳凌楼劝道,“回到船上有床睡,有椅坐,还有船舱挡风遮雨,留在岛上就是日晒雨淋,病了怎么办?”
      他说得有道理,岳凌楼陷入犹豫,可一时半会依然很难克制对水的恐惧。
      “你看,你亲我时气挺长的,肢体修长灵活,身体柔软轻盈,没道理学不会的!而且今天天气这么好,日头明晃晃的,不下水就浪费了。”
      “你是自己想下水玩吧,那你去啊。”
      “我一个人多没意思。有我抱着你呢,你到底怕什么?水有什么可怕的?”
      “水里有鬼……”岳凌楼半真半假地说。
      “怎么会有鬼?水里很漂亮的,走,我陪你看清楚!”
      西尽愁不由分说地一把拉过岳凌楼的手,爬上山坡,横穿树林,来到北面临河处。
      两人站在岸边,迎着拂面而来的微风,眼前瑟瑟绿水被风吹皱出粼粼波纹,远处阳光洒下处水光潋滟,光芒闪烁荡漾,一片耀眼灿烂;近处树丛倒影中飘着浮萍和青荇,零星点缀着飘零的落花和枯叶。水草茂密处偶尔有鱼影隐约浮上,倏然间又已消失不见。
      西尽愁把岳凌楼打横抱起,喊了声:“你吸口气!”
      说完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就已果断地纵身跃下。
      慌乱中岳凌楼只来得及将他脖子抱紧,整个人就随他在“哗啦”的巨大落水声里沉入河中。河水刹那淹没头顶,浸透全身,他咬紧牙关吓得战栗,只觉皮肤被泡得冰凉,只有与西尽愁接触的地方残留温度,可是后悔已经晚了,只能紧闭双眼任由身体一直下坠……
      突然,他被一股力量托着向上浮去,“哗啦”一下,露出水面。从头顶到脸颊,到处都在淌水,眼睛里也进了水,半天睁不开。可就在将睁未睁时,阳光就已急切地照射进来,令他朦胧的视野中尽是细碎闪烁的亮斑,到处都是无尽白光,亮晶晶一片。
      “怎么样?”西尽愁抱着他的腰,把他竖立向上举起,神色兴奋地问。
      “冷死了……”岳凌楼曲起膝盖顶在他腹部,双手扶着他肩膀,发着抖说。
      明明外面阳光很晒,水里却冷得很。湿透的衣服贴着岳凌楼露出水面的上身,肤色隐约浮现出来,带着点僵白。水下的衣摆飘散开,皮肤直接被水拥着,都感觉不到体温了。
      “那我们去太阳底下。”西尽愁说完就抱起岳凌楼往河中心游去。
      游出阴影,来到阳光直射的地方,果然暖和多了。水天茫茫,无岸无垠,天空倒映在水面,把水都映蓝了。轻絮般淡淡的云朵,有的飘在天边,有的浮在水中,天边的被风梳理出条条细丝,水中的被波纹晃出曲折的痕迹,都是那般恬淡可爱的样子。
      “怎么样,还冷不冷?”西尽愁带他游进太阳的倒影中,牵着他的手问。
      岳凌楼可以自己浮在水中,但仍不敢松手,紧紧抓着西尽愁的胳膊,对他摇头。
      “我带你到下面去!”
      西尽愁说着,一头扎进水中,拽着岳凌楼一起潜入深处。
      岳凌楼根本没有拒绝的机会,刚要说话就被拖下水去,才被阳光照暖的皮肤再次变回水温,随西尽愁一起下沉。片刻后,下沉停止了,他感到自己静静悬浮在水中。
      隔着眼皮都知道四周非常明亮,他下意识仰起头,迎向水面落下的阳光。
      虚掩的眼缝缓缓抬起,水和光芒同时涌入。
      头顶正上方,太阳白亮的倒影被波澜摇碎了,变成花瓣般的形状,一层层向外扩散舒张,铺洒在被风吹皱的宽阔水面上。如丝如缕的光芒投射到水下,仿佛细密的雨丝染了光。
      岳凌楼虚张开眼,置身于万丈光芒的照射中,仰望最中央处亮得刺眼的地方。
      那里犹如佛光普照,明耀世间,不仅是视野所见,就连意识都变得朦胧模糊了。
      安静的水底传来悠远而神秘的声音,脑海深处的记忆随之苏醒过来。
      ——世尊于一切众前,现大神力,放于无量无数色光,普照十方世界。众生于神力中,见娑婆世界无量无边百千万亿棵宝树下所坐诸佛。皆大欢喜,得未曾有。
      虚幻的光芒中,岳凌楼半阖双眸,身体犹如被神力托起,失去了体重和知觉。
      他望向旁边的西尽愁,西尽愁也仰头面朝那无限亮光,脸颊边缘被映成亮黄色。
      他们一个喜水,一个厌水,但现在都被这水中光明映成相同的样子。
      ——迦叶,三千大千世界,山川溪谷土地,所生花草树木各色各异,因其根茎叶的大中小不同,虽一地所生,一雨所润,而开不同花,结不同果。
      他们是如此不同,哪怕身处一地,执手相拥,所喜所好,所思所想,俱不相同。
      犹如来自两个相反的世界,他飞翔在光明的天空,而他却沉在冰冷的河底。
      ——我是如来,未度者令度,未解者令解,未安者令安,未涅槃者令得涅槃。我是一切知者、一切见者、知道者、开道者、说道者,汝等皆应到此听我说法。
      突然,西尽愁转过头来,很激动地指着水面:“凌楼……看,睁眼……你看!”
      他神情兴奋,嘴里吐着水泡,话语在“咕噜咕噜”的水泡声中断断续续。
      岳凌楼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移眸望去……
      ——无数千万亿种众生前来听法,根据各自不同的秉性,渐得入道,就像大千世界一切草木为一雨所润,而各自生长。众生不知自己境界,唯如来如实得见,明了无碍。
      只见那片光芒中,鱼群游了过来。透过那柔和波动的水纹,可以看到远处的蔚蓝天空。天与水重叠在一起,深深地交融混合为一体,鱼群便好像在空中流连游弋,乐而不去。
      这时,空中忽有飞鸟展翅掠过,贴着水面滑行,从水下望去便好像翱翔在波纹里,穿梭于浮萍中,与鱼群来往交错,牵连缠绵,彼此嬉戏。
      闪烁的波光中,这一幕如此绮丽,如此梦幻。
      岳凌楼悬浮水中,衣袂盛开如翻飞的蝶翼,随波轻摇。
      他安静地仰望着,凝视着……
      鱼在天上飞,鸟在水中游。
      光影摇曳,水波荡漾,这如梦似幻的光景令他有些恍惚。
      他们如此不同,外在内在、所思所想、所感所悟,尽是不同……
      然而就连这世上最遥远、最不同的飞鸟与鱼,竟也可以翩然缠绵在同一片天空和水域。
      想到这里,岳凌楼又移眸望向身旁的西尽愁。
      “你看……看……”西尽愁见他很平静,以为他没看见似的,还在不停吐泡泡叫喊。
      我看见了,岳凌楼很想这样告诉他,可是唇刚张开,嘴就立刻被水灌满,发不出声音。正因为如此,岳凌楼嘴角掠起浅淡的笑容,忽然改变主意,对他说出另一句话:
      “我……咕噜咕噜……你……咕噜咕噜……”
      西尽愁盯着他,努力听,努力看,可依然模糊不清。
      他仿佛懂了,又不敢相信。他猛地扑过来,拦腰抱起岳凌楼,一起浮上水面。
      刚从水面冒出头,西尽愁就急切地一把抹去脸上水珠,激动地抓住岳凌楼的肩膀,问:“你刚才说什么?”
      “没听见就算了。”
      “那再听一次……”
      西尽愁兴奋地抱紧岳凌楼猛一蹬腿,两人一起向后仰翻,再次倒进水中。
      “说……说啊……”沉入水下,西尽愁满嘴吐着泡泡,焦急催促。
      岳凌楼觉得他火急火燎的样子格外有趣,忍着笑意,又说了一遍。
      “我……咕噜咕噜……你……”
      西尽愁盯着他的嘴型,确定就是那四个字,紧张的神情忽然被绽开的笑容取代。
      他高兴地把岳凌楼扯入怀中,抱起来说:“我……咕噜咕噜咕噜……你……”
      这次轮到岳凌楼听不清了,仔细盯着他的嘴型。
      西尽愁说了好几遍,直到肺里没气了,才又抱着岳凌楼一起浮上去。
      “你刚才说什么?”岳凌楼抹去脸上水珠问。
      “和你一样啊!”西尽愁愉快地大声说。
      “不一样吧……”岳凌楼有点狐疑的样子。
      “你仔细看!”
      西尽愁依旧沉浸在兴奋中不能自拔,又抱住岳凌楼一头扎进水中。
      岳凌楼还没换完气就被拖下水,仓促间差点被呛到。
      感到手臂被西尽愁捏紧了,他痛苦地虚睁着眼,向西尽愁看去。
      “我……咕噜咕噜咕噜……你……”西尽愁每说一个字,就把嘴型张到最大。
      ——有众生获得神通之力,身放无量宝光,普度其他众生,好像大树一样在天雨中增长智慧。佛法好比空中密云,以同一味雨滋润众生,令其开花结果。
      这次岳凌楼看清楚了。确实是一样的,又确实不一样。
      他多说了一个字,是“更”字。
      西尽愁见岳凌楼眼底笑意扩散,知道他看懂了,高兴地迎上去,紧紧把他抱在怀里。
      两人相拥在一起,被水波推着轻轻旋转,衣袂和发丝如水藻般柔软散开,又交错着缠绕在一起,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贴紧彼此的身体,寻到对方柔软的嘴唇亲吻上去。
      ——迦叶,你应知道,一切众生都未获得真正灭度,只要循序修学大乘菩萨道,一切众生皆可成佛,可度众生。
      水下一片寂静,没有声音,岳凌楼沉在很深的地方,这里没有过去未来,没有世事红尘,一切是空,万象俱灭。这里只有水和光,将他们包裹和笼罩……
      万丈佛光普照之下,他们被水波折射出的梦幻光影包围,沉迷在彼此的温度中。
      “世间众生成佛,又度众生,循环往复,无有尽期,所度之人不计其数。”
      “佛不度你,你可自度,众生亦将度你……”
      他一直都在迷茫,十年不曾得解,竟不知道,原来彻悟只需要一个弹指的瞬间。
      众生度我?谁是众生?……
      在这片与世隔绝的水下,在西尽愁的怀抱中,他第一次得到答案。

      ◆◇◆◇◆◇◆◇◆◇

      夜幕下的淅川河泛着月色的波光,河水静谧流淌。
      风变得很轻,温柔无声地拂过山坡上的树林。
      树林深处的溪流旁燃烧着一簇暗红色的篝火,偶尔发出微弱的“噼啪”爆裂声。
      火势渐渐变小,眼看就要熄灭,却一直不见有人添柴,因为此时西楼两人正入迷地忙着做更要紧的事情,而且已经做了很长时间,无暇顾及其他。
      岳凌楼半躺着,微微抬起身,扬手搂住西尽愁的脖子,喘息说:“再来……”
      “不行了,没力气了……”西尽愁拉开他的手臂,坐起来开始穿衣服。
      谁知刚把衣服披到肩上,就被岳凌楼一把抢走,扔进火堆里。
      “你干什么!”西尽愁急忙把衣服抢救出来,把火花拍熄。
      岳凌楼不满地倒回床褥上,侧身望着他说:“不许穿衣服,怎么这么快就不行了?”
      今天傍晚时,西尽愁游回船上,用防水的木箱把被褥运回蛇岛,两人这才告别席地而眠的艰辛,终于可以躺在柔软的棉褥上睡舒服了,于是便一发而不可收拾地鏖战至今。
      终究是西尽愁稍逊一筹,败下阵来。
      面对伸手拽住衣角,说什么都不许他中途脱逃的岳凌楼,西尽愁转身面朝他,认真解释道:“你要承认,我们分工不同,我确实会比较累,你一直躺着当然舒服……”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岳凌楼双手捂住耳朵。
      “你跟我耍赖可还行?”西尽愁把他的手拉下来。
      “谁耍赖?前几天都是我在上面,现在轮到你,你就喊累了?”
      “你比我年轻,当然身体柔韧,体力好啊……”
      “那你更应该趁此机会锻炼一下!”
      “难道你想把之前攒的份一次性全讨回去啊?分几次慢慢还好不好?”
      “不好。”
      岳凌楼懒得多说,直接起身跨坐在他腿上,双臂搂住他脖子,不满地盯着他。
      两人对视片刻,西尽愁无奈道:“被人上到底是什么感觉,你怎么整天这么沉迷?”
      难道是因为自己勤学苦练,日益精进,所以才令他欲罢不能?思及此,西尽愁颇有些期待能从他口中听到一点褒赞夸奖,谁知岳凌楼却忽然坏笑道:“那你躺下来啊……”
      “干什么?”西尽愁甚是不解。
      岳凌楼凑近在他耳边曼声道:“这种事……自己亲身体验一下不就知道了?”
      说着趁其不备,双手一推,把西尽愁推倒在地,俯身压下。
      “等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西尽愁吓得忙想起身,岳凌楼却紧紧黏在他身上,不让他动。
      “你不是累了么?那我让你休息一下吧,大叔……”
      被“大叔”两个字狠狠扎心的西尽愁苦笑道:“倒也还没老到那种程度……”
      “那你到底多大啊,西三岁?”岳凌楼咬着他的耳朵问。
      “我算一下,”西尽愁马上煞有介事地掐指计算起来,口中念念有词,“一一如一,一二如二,八九不离十,九九重阳日……”
      刚算到这里就被岳凌楼一巴掌打断了:“你认真点,不想说就算了……”
      西尽愁一手揽住他的肩膀,搂进怀中,一手保持着掐指计算的姿势,拿到他眼前,说:“经我这么掐指一算吧,反正我俩年纪挺登对就是了……”
      岳凌楼把挡住视线的那只手拉开,凝视西尽愁目光问:“那你是哪的人?”
      “你干什么?”西尽愁有点意外他问这么多。
      岳凌楼用食指挑起他的下巴,说:“你不是想要名分么?我上门提亲啊。”
      这下西尽愁心里高兴坏了,忍着笑意,凑过去抵住他的额头,说:“我父母双亡,无亲无故,茕茕孓立,形影相吊,婚姻之事我自己说了算……你想什么时候娶?”
      两人前额相触,鼻尖紧贴,说话时气息来往流连于唇齿之间。
      “那你想什么时候嫁?再不嫁,我们孩子都一堆了……”
      西尽愁被他这句话逗笑,说:“那也是你生。”
      岳凌楼突然翻了个身,把他压在身下,说:“一起生。”
      西尽愁连忙抓住他乱摸的手,紧张到结巴:“等等等,等一下,你冷静点。”
      “你不是不行了么?躺下来好好享受吧……”
      岳凌楼手动不了,就把一只脚挤进他的腿间。
      “我突然觉得我又可以了……”西尽愁吓得都硬了。
      耳听为虚,不可尽信,岳凌楼有些怀疑,便坏笑着垂手摸他。
      西尽愁一动不动接受检查,片刻后知道他查妥了,才扬眉问:“对不对?”
      “好吧……”岳凌楼这才收回手,放过他,重新躺回棉褥上,又回到之前的话题,“所以你到底是哪的人?”
      “洛阳吧……”西尽愁语气不太确定,边说边压上去。
      岳凌楼眼带疑色,凝视着他:“听你说话,我还以为是关中那一带的呢……”
      “没骗你,”西尽愁勤勤恳恳地开始边干活边说,“我虽然无父无母,但有个师父在洛阳,不过前几年也死了……”
      岳凌楼被他弄得微微扬起下巴问:“你是天煞孤星么?我娶了你,你克死我怎么办?”
      “你怕了?”西尽愁笑着喘息起来。
      岳凌楼用半眯起的眼角望向他说:“我不在乎你以前是什么人,反正现在是我的人。”
      西尽愁喜欢这样被他占有,不由压得更紧了,宠溺道:“都给你都给你。”
      岳凌楼配合着他的气息,在迷乱中回应着:“我全要我全要。”
      接下来两人都无法继续说话了。
      身旁篝火熄灭,只剩下最后几点火星将息未息。
      黑暗中,两人纠缠不休的身体却又再度燃烧起来……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第一章 孤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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