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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六章 冥香 ...

  •   然而事实就是这么巧……
      与岳凌楼失散多日的江城,好不容易盼到天又放晴,立即迫不及待地放出千里蝶,此时此刻正被困于四重门中,早就在参天蔽日的紫竹林中迷失方向,不辨东西了。
      一旦进入紫竹林,就连千里蝶都无法为他引路。
      他在荒坟阵中东游西荡,进退两难,眼看竹林中光线越来越暗,马上就要天黑,而千里蝶却早已筋疲力尽,一只接一只掉在地上,奄奄一息地吃力扑打翅膀,再也飞不起来。
      见状,江城只好把千里蝶收回瓶子里,靠自己的力量寻找出路。
      竹林中原本十分幽静,连鸟鸣声都难得听闻,可是随着天色逐渐昏暗,林中深处隐约传来奇怪的响动,仿佛是迟缓蹒跚的脚步声,又仿佛是沙哑阴沉的哀嚎,似人又不似人。
      江城虽有不祥的预感,但又不想错过这唯一的线索,只能壮着胆子靠近过去。
      不多时,他惊喜地发现五六个人影在远处昏暗的暮色中缓慢行走,以为这下有救了。
      可就在他想冲过去问路时,却突然被一双从身后伸来的手牢牢捂住嘴巴,往后拖去。
      这双手的主人是个女子,江城使出全力挣扎,没几下就得以脱身。
      他扭头向后望去,就在认出女子的刹那间,惊讶得动弹不得:“怎、怎么是你!”
      “嘘,别说话。”尹珉珉食指靠在唇边,一把压住江城的头,躲在一块石碑后。
      见她神色紧张严肃,江城只得忍住满肚子疑惑,不再作声。
      尹珉珉精明的目光从石碑边缘向外望去,紧盯着那些听到声响后,从远处蹒跚走来的人影。眼见人影越来越近,尹珉珉极度紧张下,捏着飞镖的手竟在阵阵发抖。
      江城关切地低声问道:“那些人是来抓你的么?”
      尹珉珉看也不看江城,紧盯着逼近的人影,冷笑道:“哼,他们哪是人?”
      话音刚落,六只活尸已经冲破竹林,站在离他们不到十米的地方,瞪着没有瞳孔的苍白眼球四处打量,从可以看到漆黑颈骨的喉咙深处发出野兽般的恐怖低嚎。
      从没见过这种怪物的江城吓得差点叫出来。
      正如尹珉珉所说,它们根本不是人,而是一群枯朽残破、肮脏污秽的尸体。全身散发着腐败的恶臭,早就被风干的肌肉裹在根根白骨上,仿佛刚从坟墓里爬出来似的。
      它们越靠近,尸臭就越刺鼻,江城喉中倒涌酸液,捂着嘴几乎要吐出来。
      尹珉珉知道这群活尸的厉害,手上捏着飞镖,不到最后保命的关头不敢轻易发出。
      但是江城不知道,待咽下喉中酸液后,立即做出拔剑的动作。
      尹珉珉急忙按住他,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但江城却低声安慰道:“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说罢直接跳出石碑,挥剑就向面前的活尸凶猛砍去,一剑就将这个怪物劈成两半。
      其他活尸听见动静,全都龇牙嚎叫着,一起向他疯狂扑来。
      江城迎敌而上,手中剑刃在竹林昏暗的暮色中飞快闪出若干道新月状的光痕。
      活尸腐化的身体早已脆弱不堪,犹如一堆稀软的烂泥。再普通长剑,对付这种弱敌,都会变成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江城一剑砍断一个,眨眼间就已结束战斗。
      “珉珉!”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大获全胜,江城激动地扭头向尹珉珉躲藏的石碑喊去。
      然而奇怪的是,石碑后竟没传来任何回应。
      江城绕过石碑,发现尹珉珉早就不见了,地上只留下一个奇怪的小瓷瓶。
      瓶盖已被揭开,瓶口处正源源不绝地向外冒出青绿色的尘雾。尘雾袅袅上升,被轻风吹散成轻絮状的薄烟,最后消失在半空,彻底与夜幕融为一体。
      江城盯着这个瓷瓶,正觉奇怪时,突然听到脚边传来些许异响。
      扭头一看,居然发现刚才被他砍成两半的活尸居然没死,匍匐在地向他爬来。
      爬得最近的一个,已经伸出只剩骨头的尖利手爪,狠狠向他脚踝抓来!
      江城吓得连忙后退,对准手腕,一剑砍下。
      可断肢飞溅到空中,落到地上,居然还在蠕动!
      这群怪物居然杀不死?江城这才慌了神,正想扭头逃跑,谁料抬起头,却发现前方竹林中早已亮起绿莹莹一片光点。那些光点两两成对,死盯着他,全都是活尸嗜血的双眼。
      江城头皮轰然炸开,阵阵发麻。他吓得转头四顾,发现周围早已被绿光包围。乍眼看去根本数不清有多少,只知道密密麻麻连成带状,环成圆圈,密不透风地将他牢牢包围。
      他这才知道尹珉珉为什么要逃。数量这么多,杀又杀不死,怎么打得过?
      头顶树荫蔽日,早已不见光明,竹林彻底堕入黑暗深渊。耳畔响起几声鸟雀惊飞的刺耳凄鸣,它们扑打翅膀逃之夭夭的影子,从枝叶深处飞快掠过,转瞬便消失在暮色中。
      活尸们发出恐怖的低嚎,逐渐缩小包围圈,向江城逼近过来。
      事到如今,无处可逃的江城只能握紧手中长剑,豁出命去与这群怪物决一死战!
      他长啸一声,在包围圈继续缩小前主动出击,勇猛地迎面冲向正前方的那群活尸。
      黑暗之中剑光飞舞闪灭,活尸被切断的肢体在空中到处飞溅。
      不一会儿,江城脚边就已垒起一座由无数残肢断骸组成的尸山。
      尸山犹如具有生命怪物,还在张嘴嚎叫,顽强地挥舞手爪垂死反抗和撕扯。
      江城全力以赴,不敢有一丝懈怠。论战斗力,明明是他更占上风,可这群活尸越杀越多,怎么都杀不完。就像蚯蚓似的,砍成两半还能独立存活。
      不到一刻钟,江城已经开始体力不支,动作渐渐迟缓,喉咙中发出疲惫的粗喘。
      他已把周围活尸全部杀光,得到短暂的喘息时间。可远处又有更多身影和绿光摇曳晃动,向他逼近,他即将再次投身这场绝望的战斗,直到耗尽最后一丝力气,被活尸咬死。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马车声,可是这种坟地怎么会有马车经过?
      他讶然望去,马车已经停在面前。
      车中人掀开纱幔,疾步走下,擦肩而过时抬眸向他望来。
      “常枫!”四目相对的刹那,这个名字脱口而出。
      “又是常枫,他到底是谁?”
      常枫波澜不惊地瞥了江城一眼,俯身捡起地上的药瓶,拿到鼻尖嗅了嗅,立即皱起眉头,盖上盖子。这时,远处那些活尸居然不再靠近,而是漫无目的地原地游荡。
      见状,江城终于松了口气,有余力仔细打量常枫。
      虽然刚才下意识喊出他的名字,但是仔细看,又觉得这人不是记忆中的常枫……
      “这是哪来的?”常枫捏着药瓶,向江城问道。
      江城怕说实话会对尹珉珉不利,便没有做声。
      谁料常枫早就猜到答案,叹气又问:“是不是一名紫衣年轻女子留下的?”
      有本事在四重门游荡,还随身携带这瓶药的人,只有可能是小宫主尹珉珉。
      几个月前,她在紫巽的保护下,外出寻找西尽愁未果,回到紫星宫后一直不甘寂寞,想尽办法往外溜,但是苦于林深路乱,又斗不过活尸,每次只能灰溜溜地打道回府。
      紫坤早就知道尹珉珉不老实,却并未严加管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随便她怎么逃。反正没人可以逃出四重门,等她认清现实后,自然就会乖乖留在紫星宫了。
      因此,常枫倒是不担心经验丰富的尹珉珉,反而担心误闯此地的江城。
      “你这样是出不去的,要不要我带你出去?”常枫说着又已坐回马车。
      不久前,他送走月摇光等人,返回紫星宫。现在又受紫坤之命,出宫迎接紫兑和紫坎两名护法归来,没想到半路却被一股异香吸引过来,发现尹珉珉留在地上的那个瓷瓶。
      眼前这个陌生男子,常枫虽不认识,但既然他能叫出常枫这个名字,说不定过去是相熟的。常枫不忍心眼睁睁见他被活尸吃掉,反正正好顺路,便决定送他一程。
      “你带我出去?”江城面露惊喜,当然是求之不得,可又放心不下失踪的尹珉珉。
      常枫看出他的心思,淡然说道:“放心吧,有你帮忙引开活尸,她应该早就溜到安全的地方去了。”
      “引开活尸?”江城震惊地睁大眼睛。
      常枫捏着那个小瓷瓶,用手指轻轻摩挲着,说:“这瓶药叫做‘冥香’,是死尸非常喜欢的味道,所以它们才会被吸引过来。那群活尸是这样,我也是这样……”
      江城虽听不懂他的话,却深深皱起眉头。
      常枫做出要扬鞭驱车的动作,又问了一遍:“你到底走不走?”
      这次江城终于下定决心,伸腿登上马车,短促地说:“走。”
      紫纱悄无声息地轻轻垂落,马鞭呼啸着逆风抽出,打在马腿上。识途马低声嘶鸣,甩着尾巴扬蹄飞驰,拖着车厢熟练地穿过活尸游荡的竹林,向外驶去……

      ◆◇◆◇◆◇◆◇◆◇

      天色转暗,牢房内外都被黑暗笼罩,从天窗落下的影子早已消失不见,抬头只能看到黑漆漆的夜空。冷风灌入潮湿的衣服,冻得人直打哆嗦。发丝打着结,凌乱地盘绕在腰际。岳凌楼蜷缩在墙角,已经半天没动了,浑身都散发出“不许惹我”的无声警告。
      西楼两人已经被关在这里一天了,唯一陪伴他们的就是从走廊深处刑房中传来的女人惨叫。西尽愁叹气道:“唉,对女人都能下这种狠手,这里的狱卒也太没人性了……”
      他嘴巴闲不住,想找人说话,可是岳凌楼一动不动,没搭理他。
      他只好自己继续说:“从锁链的长度和高度推测,被铐在南墙的人应该也是个女的,而且地上留有新鲜血迹……十有八九就是现在受刑的那个女人……”
      “你是不是一想到坐牢还有美女陪伴,就兴奋得精神奕奕睡不着啊?”
      黑暗中好不容易传来岳凌楼的回应,可这含着冷笑的讽刺声阴沉沉、轻幽幽的,西尽愁被噎得一阵胸闷。
      他解释道:“我发现你对我的误会很深,其实我不是那么爱好女色的人……”
      “对,都是女色爱好你……”岳凌楼对准他的死穴狠狠戳去。
      西尽愁再次哭笑不得:“你不是很坏么?她们哪个是你对手,还不都被你赶走了?”
      “赶了一个又一个,我累了……”岳凌楼悠然长叹。
      第一次戏弄黎雪时还觉得挺好玩,谁知又来个尹珉珉;赶走了尹珉珉,又来个欧阳扬音;赶走了欧阳扬音,又来个杨红叶。这无限轮回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西尽愁被他倒在墙角疲惫厌倦的样子逗得轻声发笑。
      有时候,他喜欢看岳凌楼吃醋,可又害怕他吃醋。喜欢是因为他每次吃醋,都能让自己尝到一点甜头,害怕是因为这些破事最后都会反噬到自己身上,太难把他哄开心了。
      就像现在这样,岳凌楼聊着聊着又不做声了。
      西尽愁只好另外开辟个话题:“凌楼,你听,刑房那边没声音了……”
      “可能昏过去了吧……”岳凌楼漫不经心地问,“她到底是不是你想见的人?”
      西尽愁说过,他故意在天市殿束手就擒,就是为了来大牢打探两个人的下落。
      “见了面就知道是不是了。”西尽愁说着转头向铁栏外望去。
      这时监牢深处传来锁镣响动声、拖曳声和脚步声,狱卒马上就要把犯人押回来了。
      听着锁镣拖曳晃动的恐怖回声沿走道不断接近,愈发响亮,岳凌楼冷笑道:“你还说她很厉害,指望她能救我们,可现在她都昏过去了,能有什么用处?”
      西尽愁正要说话,两个狱卒拖着一个半死不活的女子,已经来到门外。一个狱卒打开牢门铁锁,另一个粗暴地把女子拖进牢房,用链子锁在南墙上,随即就扭头离开了。
      女子靠墙而坐,头低垂到胸口,凌乱的发丝遮掩面部,根本看不清长相。
      虽然她全身布满鞭痕,处处皮开肉绽,但喘息声却短促有力,并不显得虚弱。
      她没有昏迷,只是没有力气说话,也没有力气关注另外两人是谁。
      “零儿姑娘……”西尽愁试探着发出一声低唤。
      水零儿轻轻一颤,抬起头来,透过发丝的缝隙望向西尽愁,惊讶道:“是……你?”

      ◆◇◆◇◆◇◆◇◆◇

      夜如泼墨,明月高悬。看吧!星月之下,竟有两点亮光比天上星光还要晶莹剔透!那就是——闪烁在金发蓝眼美少年双眼中的迷人泪光!
      “不,不要……你不要过来……你再过来我要叫了……”
      “你叫啊!叫啊!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呜呜,不要啦……小坎,人家真的好害怕……回去一定又要蹲大牢的……”
      紫星宫外,四重门边缘的紫竹林中,美少年像熊猫似的紧紧抱住一根竹杆,发出惹人怜爱的呜呜抽泣。他怀里还抱着一把长剑,是从客栈废墟中找出来的长庚剑。这把剑本来应该交给西尽愁带去水寨,可是却被他搞砸了,总而言之先带回去交给大祭司吧。
      “你死心吧!撒娇也没用,快松手!”紫坎揪住他的衣服使劲往下拽。
      小兑好像已与竹杆融为一体,誓死不松,还大声哭嚷道:“不要啊!小坎你好坏哦,不要脱人家的衣服!”
      “我没脱!”紫坎青筋一暴,急忙争辩。
      “你有……你就是有脱……”小兑呜咽不止,哀怨控诉。
      紫坎揉着被气痛的太阳穴,心想自己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今生才会遇到这个磨人的小妖精。突然,他想到什么,嘴角一翘,露出阴恻恻的笑意。
      “你、你想干什么?”预感到情况不妙,小兑提心吊胆地把竹杆抱得更紧了。
      “哼哼哼,你不要逼我使出杀手锏!”
      “杀手锏?……”
      小兑两眼睁得大大的,“吧唧吧唧”眨巴两下,只见两道白光划过,还没搞清发生了什么事,他就被紫坎提住后领,像拎小猫一样被拎了起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小兑吓得惊慌大叫。他明明抱着竹杆没松手,为什么会被提起来?
      仔细一看才发现,他确实抱着竹杆,但只是“一截”而已。刚才那两道白光分别在竹杆上下各切一刀,于是被他当成救命稻草的那根竹子,就“哗啦”一下倒塌了。
      紫坎抓住时机,利落地把小兑往肩上一扛,“嘿咻嘿咻”地带走了。
      路上只留下美少年一串凄惨的呼喊:“呜呜,小坎,人家明明这么喜欢你的,你不能这么残忍地对待我……你是不是已经不喜欢我了……”
      “你闭嘴!”紫坎生硬地打断他,沉下一张俊脸认真说,“我喜欢你。”
      “呃?”短暂的诧异后,小兑充满期待地问,“真的?”双眼被感动得泪光盈盈。
      “当然是假的。”紫坎残忍地对他当头一棒。
      “你这个坏蛋!”小兑气得在他肩膀上狠狠咬下一口。
      “啊啊啊——”紫坎痛得放声大叫,在混乱的挣扎中惊慌呼喊道,“好痛啊,快放开!我、我承认不完全是假的,五成是真话!”
      “五成而已啊?”咬得更用力了。
      “七、七成……大概吧……”
      “八成好不好?”终于松开了嘴。
      “随便你吧……”
      “九成呢?”小兑得寸进尺,笑盈盈地回头凝视他。
      “我考虑了一下,还是两成算了……”
      “怎么越变越少了!”小兑作势又要咬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紫坎猛地捂住他的嘴巴,说:“还是一成吧……”
      小兑在紫坎掌心拼命张嘴发出含糊的音节:“唔唔唔,不要啦……”
      这时,只听很轻很轻的一声:“呵……”
      “小坎,你在笑?”小兑恨不得立刻挣脱,冲到前面去看紫坎现在的表情。
      “我没有。”说着又恢复那低沉冷漠的语调。
      “明明,就是,有嘛——”小兑噘着嘴,卸掉全身力量,整个人耷拉在紫坎肩上。
      他自暴自弃地想着:算了算了,回宫就回宫呗,反正要头一颗,要命一条,横竖都是一死,本少爷十五年后又是一个如花似玉的美男子,谁怕谁啊?
      就在这时,风中传来一阵凄厉悠长的笛声。
      两人抬头向竹林深处望去,只见常枫驾驶的马车已经近在眼前……

      ◆◇◆◇◆◇◆◇◆◇

      紫星宫,紫微殿,清冷的月光洒在那张巨大的紫纱软垫上。
      隔着朦胧的薄纱,隐约可见两个坐着的人影。
      紫坤右手拿着一截小木棍,左手托着小兑的右手,正在他手背上仔细描绘一个诡异的兽头。那怪兽满口獠牙,龇牙咧嘴做咆哮状,双目圆睁犹如铜铃,神态极其凶恶。
      这个图案完全覆盖了小兑的整个右手背,从指根一直延伸到手腕。
      “好了……”紫坤勾完最后一笔,放下木棍,悠然抬起狐媚的眼眸,“这下看你还怎么乱用力量。我把封印画在你手上,下次再想解开,可不是取下一件饰物这么简单了,而是要剐下你的皮,我就不信你不怕痛……”说着以袖掩嘴,发出一阵阴森的冷笑。
      小兑委屈地呜咽几声,老老实实地低头认错:“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这次我处罚得已经够轻了,你再不依,我可要加刑了。”
      “好嘛,我去就是了……”纵然心里百般不愿,嘴上还是答应了,起身退出。
      常枫早已守在外面,见他出来,上前低声道:“走吧。”
      小兑垂头丧气地嘟哝着:“唉,又要蹲大牢,换个新鲜的啊,我都快跟里面的老鼠称兄道弟了……”
      可他哪里想到,这次在大牢等他的不是老鼠兄弟,而是三个新鲜的大活人。
      “哎呀,小护法,你又进来了?这次关几天呀?”
      狱卒大哥亲切地跟他打招呼,热情地拉开牢门。
      “三天……”小兑哭丧着脸,竖起三根手指头,长叹一声。
      他肩膀耷拉着,迈着沉重的脚步,乖乖走到角落坐下。
      狱卒大哥一边上锁,一边好心问道:“肚子饿不饿?吃不吃东西?”
      “不饿,什么都不想吃……”
      小兑把墙角的枯草整理了一下,也不管干不干净,直接倒下就睡。
      “那好,有事尽管叫我。”狱卒大哥笑嘻嘻地交待完毕,转身走了。
      蜷缩在墙角的小兑翻了个身,灰扑扑的小脸朝向墙壁。
      本想呼呼大睡,谁知却听到对面牢房传来窸窸窣窣的低语声。
      咦,这次居然有邻居耶……小兑精神大振,好奇地竖起耳朵偷听起来。

      ◆◇◆◇◆◇◆◇◆◇

      对面牢房关押着两男一女。水零儿背靠南墙,垂头不语,此时不知是昏是睡。岳凌楼蜷在东墙角不说话,只有西尽愁隔空小声呼叫道:“凌楼?凌楼?”
      然而回答他的却是一片沉默。
      “喂喂喂?”西尽愁不死心地继续呼叫。
      “吵死了……”
      这次对面的人影终于有了点反应,可只是微微蠕动一下,很快就不动了。
      自从被关进大牢,岳凌楼一直心绪烦闷,可时不时还会搭理西尽愁几句。这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困了,已经好半天没有讲话,一动不动地蜷缩在墙角不理人。
      “刚才对面又关进来个人……”西尽愁伸长脖子小声说。
      “我看到了……”岳凌楼语气中透着烦躁。
      “穿着紫星宫的衣服,说不定知道出去的路……”
      “看身形是个小孩子,派不上什么用场……”岳凌楼依旧爱理不理的,说话时身体一动不动。他语气低沉,似乎精神不佳,尾音中微微带着点难受的喘息。
      “凌楼,你是不是病了?”西尽愁关心地问。
      湿衣服裹在身上一整天,直到现在都未完全干透,他担心岳凌楼受寒了。
      谁知他这一关心,反倒把岳凌楼惹恼了。
      “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走?”岳凌楼稍微抬高嗓门,又恢复气力了。
      西尽愁瞥了旁边遍体鳞伤的水零儿一眼,说:“等她稍微恢复点元气吧……”
      “带着她?”岳凌楼冷笑,“你不是说只看一眼么?”
      “丢下她不管,她会死的……”
      “你这么紧张她的死活,她到底是你的什么人?”
      岳凌楼问得漫不经心,可听的人却沁出一身冷汗。因为他问的不是“什么人”,而是“你的什么人”,显然认为两人关系匪浅。
      就在西尽愁谨慎思考如何作答时,岳凌楼冷嗤道:“怎么不说话了?该不会又是对你情有独钟的红颜知己吧?”
      清明那日,他跟踪欧阳扬音和紫巽,在日红岭上见过被月摇光暗算的水零儿,知道这女子身手厉害,但却不知道她的身份。刚才她被狱卒押回牢房时已经气息奄奄,哪怕认出西尽愁也没力气交谈,而是独自垂头靠坐在墙边,在静默中慢慢恢复体力。
      西尽愁头疼地说:“你别胡思乱想,我哪来那么多红颜知己,她是红叶的熟人。”
      “哦,又是红叶呀……”岳凌楼现在听到这个名字就烦躁。
      “你听我解释啊……”
      “不想听。”白影又蠕动了几下,把脸转向墙壁,用背影拒绝与西尽愁交流。
      “你不要纠结红叶了好不好?我跟她真的……”
      西尽愁刚说到这里,突然听到南墙锁链晃动了几下,扭头一看,发现水零儿居然醒来了。那双阴沉寒冽的眼睛哪怕藏在凌乱的发丝后,也依然迸射出锐利的光芒瞪着他。
      其实水零儿并没有昏睡过去,一直迷迷糊糊地听着两人讲话,可是越听越不对劲……
      她转开眼眸,把目光移向蜷缩在黑暗中的岳凌楼。
      这是她第一次见岳凌楼,第一次听这人说话,她可没西尽愁那么好脾气,早就被那咄咄逼人的态度和谈起红叶时阴阳怪气的语调激怒了。
      “你跟他解释什么?他又是你的什么人?”
      这、这个……水零儿问的也不是“什么人”,而是“你的什么人”,西尽愁再次心塞,为什么大家都对这个问题格外执著呢?
      “什么都不是……”岳凌楼依旧背对两人,慵懒低沉地替西尽愁回答。
      “哼。”水零儿冷笑道,“听你刚才的语气,我还以为你是他的‘女人’呢……”
      面对如此露骨的挑衅,岳凌楼竟难得没有搭理,以沉默作为回应。
      听到这里,西尽愁早已冷汗涔涔,想解释又怕激化两人的矛盾,干脆也沉默下来。
      水零儿一个巴掌拍不响,再加上体力不支,懒得继续吵下去。
      就这样,三个人都陷入沉默……
      与此同时,一直躺在对面牢房听热闹的小兑,兴奋得直咬手指,窃笑不已,对爬到鼻尖前的一只小老鼠说:“哎呀,对面好热闹啊,我都兴奋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第六章 冥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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