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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七章 炼魂 ...

  •   “怎么了?”守在门外的江城见西尽愁突然抱着岳凌楼冲出来,吓得惊声问道。
      西尽愁没时间跟他解释,绕过他直接向外冲去。
      怀中岳凌楼已经烫得快要抱不住了,高温隔着衣物传来,西尽愁半边身体都被烘热。他使不上力气的身体沉甸甸地坠在西尽愁怀中,很重,却又异常柔软,仿佛一用力就要融化似的。绽放在皮肤上的血红花簇已经冒出领口,顺着脖子继续向耳下蔓延。
      “这是什么东西!”江城看到也吓了一跳,连忙跟在西尽愁身后。
      货栈门口拴着江城骑来的马,西尽愁直接用欧阳扬音留给他的那把匕首斩断绳套,抱着岳凌楼翻上马鞍。江城刚跨出门槛,就看到西尽愁已经驰骋而去。
      “你带他去哪啊!”江城慌张地追出去大喊,可那抹背影很快就消失在巷道尽头,不见踪迹,只留下一串越来越远的马蹄声回荡在黎明寂静的空街上。
      几只千里蝶从江城头顶慢悠悠飞过,向岳凌楼的方向追去,可哪里追得上马速呢?
      它们光是追到这个货栈就已经筋疲力尽,要是再追下去,只怕会死在半路上。
      江城叹了口气,十分无奈,打开瓶子把千里蝶悉数收了回去。
      突然,他意识到一件事,刚才那人不是西尽愁么?竟然还活着?
      算了,反正西尽愁是人是鬼跟他没关系,他只想快点追回岳凌楼……
      与此同时,西尽愁策马穿街过巷,直奔平安楼而去。
      疾驰的马背上,西尽愁一手拽住缰绳,一手搂紧怀中意识不清的岳凌楼。
      看着他虚掩眼皮,眼角泛红的样子,西尽愁心中一阵绞痛。
      “凌楼?”焦急地抖了一下手臂,唤他名字,想让他坚持住,保持清醒。可是他只摇晃了一下,嘴唇微弱翕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阵阵急促沉重的喘息声不断在喉间起伏。
      西尽愁抬头望去,平安楼已经近在咫尺。
      昨夜那场大火把这座楼烧得只剩下一个空架子。远处天边已经明亮,旭日火红的光芒正沿着地平线蔓延扩散。背衬这片灼眼红光的平安楼仿佛还在燃烧,显得格外孤寂惨烈。
      越是靠近平安楼,人就越多越嘈杂。
      废墟上挤满镇上的青壮年男子,搬的搬,运的运,挖的挖,抬的抬,都在为楼中那两百具焦黑的无名尸体收敛。
      没人知道昨夜那场大火是怎么回事,也没人知道平安楼主的死活和去向。这场把平安楼夷为平地的大火同时也将平安镇笼罩在不安的阴影中。
      路上人太多,骑马已经无法通行,西尽愁只能抱着岳凌楼跳下来。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喂,这位大哥,前面到底怎么了?”
      西尽愁扭头一看,只见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在与他搭话。
      少年蓬松的短发下眼神很机灵,看上去顽皮又活泼,右手臂上缠着厚厚一圈红绫,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受伤了呢。这时他正踮着脚,伸长脖子好奇地朝平安楼的废墟张望。无奈前方重重人墙阻隔,他除了一片密密麻麻的后脑勺之外,什么都看不到。
      西尽愁急着去找欧阳扬音,抱着岳凌楼正要穿过人群,谁知少年却突然拽着他说:“大哥,借你的马站一下。”说完不等西尽愁同意,自己就跳了上去,抬手放在眉梢,伸头探脑地眺望了一会儿,嘟哝道,“哇,到处焦黑一片,死了好多人,原来是火灾啊……”
      “臭小子!你给我下来!”突然,人群中又钻出一个年轻女子。
      女子比少年略大三四岁,一头直亮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脑后,直垂到膝部。最特别的是那双碧绿的眼瞳,清澈晶莹,就像宝石一样。就算这时眼中正怒火腾腾,也依然顾盼生辉。
      少年叫了声“庭阁姐”,赶紧跳下马背,热情地拍了西尽愁一下:“大哥,谢谢啦。”
      西尽愁由始至终都没有搭理他,焦急地环顾人群,到处搜寻欧阳扬音的身影。
      这时,少年突然看到西尽愁怀中奄奄一息的岳凌楼,惊叫道:“他这是怎么了?”
      少年话音刚落,耳朵突然就被庭阁一把拧起,俊脸顿时扭作一团,哀声求饶道:“痛,痛呀……庭阁姐,你……你手下留情……”
      猛地听到“庭阁”这两个字,正要离开的西尽愁停下脚步,愕然扭头盯着这对姐弟。
      他又想起杨鹰说过的那句话:“开阳和庭阁要过几天才到。”难道说的就是他俩?
      “臭小子,你还认我这个姐姐啊?”庭阁没发现西尽愁的异样,拧着少年耳朵的手更加用力,凶嚷道,“叫你别乱跑没听到么?”
      “我知道错了……”少年可怜兮兮地乞求道,“你快放手,不然我就,就哭给你看!”
      “再不听话就把你的耳朵割下来下酒!”庭阁恶狠狠地发出威胁。
      西尽愁不动声色地盯着他俩,心中思虑万千,推测着这两人的经历。
      如果这女子是庭阁,那少年肯定是开阳,都是北极教的。他俩前来日红岭赴清明祭师之约,可是杨鹰和红叶都不见了,于是又下山来平安楼找青炎,谁知就连平安楼都被烧为灰烬。因为察觉到有人要对付北极教,所以女子发现少年跑丢了,才会如此紧张生气。
      一切都想通了,就在西尽愁盘算下一步怎么办时,庭阁忽然转过头来,目光从西尽愁落到他怀中的岳凌楼身上。就在看清岳凌楼脖子浮现的花簇时,碧绿的眼瞳陡然瞪大了。
      “这、这是……”她急忙伸出手,正要向岳凌楼脖子摸去,西尽愁却立即向后躲开。
      “你给我看看!”庭阁激动地冲上前去,一把拽住西尽愁。
      “别碰他。”西尽愁猛地转过身,用背隔开她,不许她碰岳凌楼一下。
      就在庭阁被甩得差点摔倒时,旁边突然飞来一条红绫裹到她的腰上,将她重新扶正。
      西尽愁转眸望去,只见那红绫是从少年手上飞出的,正是刚才缠在他右臂上的那条。红绫飞出后,他手臂皮肤便显现出来,露出一个栩栩如生,龇着毒牙的青色蛇头纹身。不待西尽愁仔细看清楚,那红绫就又缩了回来,缠在他的手臂上,把纹身遮住了。
      西尽愁没有猜错,这两人正是北极教徒。少年是开阳星沈开阳,女子是伴星庭阁。
      这时庭阁已经站稳,不再纠缠,而是原地冷声问道:“他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你认得这东西?”西尽愁顿时机警起来。
      既然是北极教的人,知道点什么也不奇怪,说不定还能帮上忙。
      庭阁高深莫测地笑道:“毗伽兰华,无限自在。染上这东西,只怕神仙都难救了。”
      毗伽兰华?西尽愁双眉压低。他从没听说过这东西,但看庭阁自信满满的样子,好像知道解毒之法,便抱着一丝侥幸问:“你能解么?”
      庭阁碧绿的眼眸忽闪着,扬起下巴骄傲道:“我是比神仙还厉害的人,你说能不能?”

      ◆◇◆◇◆◇◆◇◆◇

      平安镇的一间客栈内,岳凌楼昏迷不醒,安静地躺在床上。
      虽然皮肤依旧滚烫,但看上去好像没那么痛苦了。庭阁解开他的衣服,指间从那片触目惊心的血红色花簇上划过,仔细确认着什么,神情变得愈发严肃起来。
      西尽愁站在床头,双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庭阁的一举一动。
      他不敢完全相信这个萍水相逢的异族女子,可是找不到欧阳扬音,又没有别的办法。
      庭阁从系在腰带上的一只精巧编织袋里,拿出一个铜方盒。
      打开盒盖,里面排满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银针。
      庭阁指间从针头上划过,手腕一翻,瞬间三枚长针就被她夹在中食两指之间。
      她按住岳凌楼胸口一处穴道,刚欲落针时,西尽愁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
      庭阁一惊,随即冷笑着抬眸问道:“怎么,你不信我?”
      西尽愁盯着她,肃然道:“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到底有几成把握?”
      “是不是要我说有十成,你才准我落针?”
      “恐怕是的。”西尽愁没跟她开玩笑。
      庭阁闻言莞尔一笑:“恐怕没人敢做这样的承诺。”
      “的确是没‘人’敢做,可你不是比神仙还厉害么?”西尽愁更用力地捏住庭阁的手腕,“我知道你们是谁,如果你的针落下去,人却没好,你们谁也别想跨出这道门。”
      “什么?关我什么事?”沈开阳见西尽愁把他也算进去了,吓得大叫冤枉。
      只可惜这时西尽愁与庭阁四目交锋,互不相让,没人搭理他。
      庭阁手腕几乎被捏断,抽却抽不出来,气急败坏道:“我是在救他,这就是你求人救命的态度么?”
      “我可不是在求你……”西尽愁突然松开她,手掌猛地向后翻转,一把卡住沈开阳的喉咙,威胁道,“你想清楚再动手。”
      “大,大哥……”沈开阳吓得脸都青了,“冤有头债有主,她要是医死人,你就掐死她呀,为什么掐死我?”
      西尽愁嫌他吵,五指猛地收紧。
      沈开阳顿时喘不过气,挣扎起来:“唔唔……大,大哥,你来真的啊!”
      “放开他!我救还不行吗!”庭阁扭头低吼,可西尽愁依然没有放手的意思。
      庭阁叹了口气,懂他的意思,只得重新看向岳凌楼,仔细寻找穴位。
      待三针全部落下,不到片刻,岳凌楼身上的花簇果然变淡了。
      西尽愁眼前一亮,立即丢开沈开阳,惊讶地走到床边,探手向岳凌楼脸上摸去。
      虽然皮肤依旧火热,但是比起刚才已经好多了。西尽愁终于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啪”的一声。扭头看去,庭阁和沈开阳居然跳窗逃了!
      西尽愁立即追到窗边,可两人逃得飞快,眨眼间就已消失在人群中。
      救了人为什么要逃?他们到底做了什么?西尽愁心中隐感不祥,回头望了岳凌楼一眼,见他呼吸均匀,已有快要苏醒的迹象,而且身上的花簇渐渐消退不见,似乎没有大碍了。
      算了,只要他没事就好……
      西尽愁忧郁地叹了口气,关上窗户,重新走回床边,在他身旁坐下。

      ◆◇◆◇◆◇◆◇◆◇

      闹市中,沈开阳跟在庭阁身后一路飞奔,边跑边气喘吁吁地叫嚷道:“你、你等一下,庭阁姐!我们为什么要逃?人救好了,不是应该让他赔礼道歉,磕头认错吗!”
      庭阁突然停下,伸手捞过沈开阳,带他躲进一条暗巷中。
      “笨蛋,我刚才是骗他的。”说着狠狠拍了沈开阳的脑门一下,警惕地探头向外到处张望一圈,发现西尽愁没有追来,才松了口气,“待会儿他反应过来,我们就逃不掉了!”
      “那你刚才在干什么?”沈开阳讶然问道。
      庭阁神秘兮兮地一笑,拿出一个香炉大小的小金盅。盅盖是荷叶形状的,叶脉与叶脉之间镂空,隐约有紫黑色的瘴气从镂空处向外冒出。盖子正中蹲着一只蟾蜍,蟾蜍半张着嘴,那些飘出来的瘴气全都钻进它的口中。蟾蜍腹部微微发光,仿佛藏着一枚神秘珠丹。
      庭阁揭开盖子,把刚才用过的三枚银针伸进去搅动了几下。
      银针马上熔化,而沾在针尖的毒血却瞬间雾化,变成一团暗红色的瘴气笼罩在盅口。
      庭阁重新盖上盖子,那些血色瘴气便被蟾蜍吸进肚子,藏在腹部的那枚珠丹倏然明亮起来,徐徐滚动着,将瘴气均匀地裹满周身。过了一会儿,瘴气耗尽,珠丹又重归暗淡。
      沈开阳总算看懂了,惊讶地低嚷道:“原来你不是救他,而是为了取他毒血炼魂!”
      庭阁点点头,对他投去一个“算你聪明”的赞许眼神。
      可沈开阳还是有个地方不懂,连忙又问:“可他为什么突然好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毗伽兰华又不是毒药,过了开花的时刻,自然就凋谢了。”
      “啊?”沈开阳显然没有听懂。
      庭阁懒得继续解释,小心翼翼地捧起小金盅轻轻摇晃了几下,听见里面哐啷作响,好像有很多棱角分明的硬块在到处碰撞。
      沈开阳瞥她一眼,嫌弃地说:“整天乱七八糟搜集毒物,你到底在炼什么?”
      “当然是炼这世间最厉害的兵器。只要融以百毒,自然百毒不侵,百毒可解。既是最厉害的毒药,也是最厉害的解药。等我大功告成那天,你就明白了。”
      庭阁虽然并非北极七星之一,可却是山中老人的嫡传弟子,也是一名铸兵师。
      铸兵之法有注灵、养灵、炼魂三种。她的那个巴蟾小金盅,就是用来养蛊炼魂的。
      这时,庭阁又摇了摇小金盅,听见里面的碰撞声变得圆润了,好像是珠子在滚动,才又揭开盖子,只见两颗小药丸飘浮在盅口。她自己吃了一颗,又递给沈开阳一颗。
      “来,把这个吃了,以后你就能抵御毗伽兰华,不怕被紫星宫施蛊了。这种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不是人人都能遇到的。”
      沈开阳拈起药丸,乖乖服下:“我就奇怪你为什么兴致勃勃地要救那人,原来是心怀不轨……”
      庭阁不服气地辩解道:“哼,什么心怀不轨?都说那人是神仙都难救的,我哪有本事救他?在他被夺舍而死之前,借他的血一用,这叫资源利用,懂不懂?”
      “你是我姐,你说得都对。”

      ◆◇◆◇◆◇◆◇◆◇

      客栈房间中,西尽愁仍然守在岳凌楼床边。
      这时岳凌楼身上的花簇已经全部消退,变回成原本白皙的肤色,可是意识尚未恢复,依旧昏迷不醒。他的睫毛微微轻颤跳动,仿佛随时都会苏醒,却又一直没有睁眼。
      西尽愁担心地垂眸凝视他,目光一刻也不敢移开。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铃铛声,他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来了。
      下一刻,推门声响起,一名绝色美女款款走进房间,嘴角噙着一抹暧昧不明的笑容。
      见西尽愁没有回头,似乎是有点生气,美女便自己拉开椅子,在他身后坐下,轻声笑道:“怎么,你刚才不是急着到处找我么?现在我来了,你又不想见我了?”
      “你还能再来晚点么?”西尽愁背对她,没好气地说。
      欧阳扬音本来昨晚就该现身了,可她故意要等岳凌楼黎明毒发;刚才她也该现身了,可她却故意要等那对北极教姐弟离开。她一直就在西尽愁身边,却故意不让西尽愁找到她。
      想到这些,西尽愁怎么能不生气呢?
      “你有什么好气的,我才应该生气,清明那日在日红岭时,你为什么假装不认识我?”
      欧阳扬音跟他翻老账仔细清算起来。
      西尽愁这才转身面向她,摸着良心,声情并茂地剖白道:“这还用问?你跟那个被我砍断一条胳膊的紫星妖人在一起,我手无寸铁的,怕他怀恨报仇,当时心里害怕极了……”
      欧阳扬音被他做作的样子逗笑了,说:“那现在我和他分开了,你也不用怕了,可以好好谈谈了。”
      “你要谈什么?”西尽愁的语气依旧不太友善。
      “你不想见我没关系,我带了一件你一定想见的东西。”
      说着,欧阳扬音拿出一个小瓶子,轻轻放到桌上。
      西尽愁盯着那瓶子问:“这是什么?”
      欧阳扬音言简意赅道:“解药。”
      西尽愁沉默下来,欧阳扬音接着说:“你不是有话对我说么?不就是想要这个么?不要以为你的岳凌楼已经没事了,如果没有这瓶药,过不了多久,花开之时他照样毒发。”
      听到“花开”这个词,西尽愁立即想到刚才庭阁说的毗伽兰华,焦急地问:“毗伽兰华到底是什么?”
      欧阳扬音高深一笑,凝视西尽愁的眼眸,曼声说道:“毗伽兰华,无限自在,这才是花狱火的真正名字……”
      西尽愁不由坐直身,等待欧阳扬音继续讲下去。
      “世间灵气有清浊之分,清气上升,浊气下沉。生长于人间土壤的花狱火吸收的是地界浊气,真实效力早已丧失殆尽,仅存一些迷幻之力。而生长于天空的毗伽兰华则是吸收清气繁衍生息的,它才是花狱火的完美形态,是真正的紫星宫之花……”
      西尽愁深锁双眉,虽然听得很认真,却又听得半懂不懂。
      “花开狱火门,根盘污瘴身,摄灵食魂魄,重归忉利天……”欧阳扬音缓声念出这首归天之诗,“毗伽兰华是一种夺舍之花,花种一旦落土生根,便会融于血液,无法拔除。每次花开,便是它在尝试夺取宿主的肉身。时间越长,它的力量就会越强,宿主一旦输给它,肉身就将被控制。我这瓶解药其实解不了毒,也除不了根,只能为他缓解痛苦罢了。”
      听到这里,西尽愁几乎快要冒出冷汗,沉声问道:“那你想要怎样?”
      欧阳扬音道:“很简单,只要你答应陪我去一趟水寨,我就把这瓶药给你。”
      “恐怕没这么简单吧?”西尽愁戒备起来,微微眯起眼睛。
      “总而言之,这次事关重大,我需要你的帮助。其他等去了水寨后,我再与你细说。”
      西尽愁冷嗤道:“连什么事都不告诉我,谁敢上你这艘黑船?”
      欧阳扬音笑而不语,拿起桌上的小药瓶,轻轻在西尽愁眼前晃了一下。
      西尽愁态度马上软化下来,改口道:“我可以考虑一下么?”
      欧阳扬音摇摇头:“恐怕没时间考虑了,因为紫星宫……马上也要去水寨了。”
      西尽愁叹了口气,终于把这几天发生的所有事都串联起来。
      紫星宫向水寨索要地图,恐怕是要寻找什么东西。而欧阳扬音必须赶在紫星宫之前进入水寨,大概是想抢先夺走那个东西。这事肯定很危险,所以她才以解药威胁西尽愁相助。
      西尽愁在沉默中思索着,而欧阳扬音也在暗暗思索。
      她没想到,自己竟要以这种手段威胁西尽愁出面。曾经那个逍遥自在、了无牵挂的男人,如今竟也有了一个放不下的人,变成他的软肋,让他随便就能被人拿捏住。
      “为什么是这种人呢?”欧阳扬音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
      她轻轻摇头,目光越过西尽愁的肩膀,落到昏睡中的岳凌楼脸上。
      为什么偏偏是岳凌楼呢?要论姿色相貌,欧阳扬音不会输;论相处时间,尹珉珉更占上风;论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岳凌楼更是半点都没有,哪里比得上杨红叶;至于开枝散叶、传宗接代这些问题,那就更不用考虑了,岳凌楼根本就没这个功能。
      “什么这种人?你讲话客气点。”
      虽然欧阳扬音那声低语来得突兀,但西尽愁还是听懂了,而且很不满她轻蔑的语气。
      “那你到底考虑好没有,去还是不去?”欧阳扬音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西尽愁垂眸望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岳凌楼,面露难色,说:“等他醒了再说吧,总不能就这样丢下他一走了之吧?”
      欧阳扬音冷笑一声,说:“那就不用等了,你的宝贝疙瘩早就醒了。”
      说着拇指一弹,一颗乌黑的铁珠掠空飞过,狠狠打在岳凌楼的手臂上。
      岳凌楼闷哼一声,果然睁开眼睛。
      西尽愁一见,马上惊喜地凑上前去:“你醒了?”
      岳凌楼没理他,捂着手臂被击中的地方,怨恨地瞪着欧阳扬音。
      欧阳扬音朝床边走来,笑得阴森可怕:“毗伽兰华黎明绽放,小半个时辰后就会自己凋谢,花开得快谢得也快……”这时她已来到岳凌楼面前,假装温柔怜惜地说,“你既然醒了也吭一声啊,瞧把你西大哥担心的……我们也没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不怕你偷听。”
      “我光明正大地躺在床上,什么叫偷听?”岳凌楼翻身下床,与欧阳扬音针锋相对。
      好啊,想膈应我是吧?要论膈应人,岳凌楼从来就没输过。
      他忽然靠向西尽愁,亲昵地挽住他胳膊,做出一副暧昧的样子给欧阳扬音看,还用更加温柔甜腻的声音说:“我与西大哥大难不死,久别重逢,正是浓情蜜意之时,如胶似漆之中。欢愉嫌夜短,不忍见天明,片刻都难以分离。可偏有人不识好歹,妒火中烧,想要从中作梗,结果心机算尽却还无法遂愿,实在是丢人现眼啊……”
      说着把嘴唇轻轻凑到西尽愁耳边,用极富诱惑性的声音轻言细语道:“西大哥……哦?”然后挑衅般的瞟了欧阳扬音一眼,嘴角得意地扬了起来。
      被他挽住胳膊的西尽愁早已呆若木鸡,汗如雨下,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种场面。每次一听到他叫“西大哥”,就知道要出幺蛾子,这次果然又成功把西尽愁架上了火葬场。
      欧阳扬音冷冰冰看着他俩,抄着手,向西尽愁轻挑秀眉,扬声道:“哦?”
      这样子一看就是生气了,不过目前还在缓冲期,只要及时控制住,就不会彻底爆发。
      思及此,西尽愁为了大局着想,轻轻推了岳凌楼一下,可岳凌楼就是粘着不放,死死抱着他不松手,还用眼神发出无声却强硬的威胁:“你干什么?不是说好要配合我吗!”
      西尽愁无计可施,无可奈何,只能垂下头,默默饮泪心中。
      欧阳扬音深吸一口气,颦眉摇头道,“西尽愁,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窝囊了!”
      “你要是觉得他窝囊就走啊,还求他跟你去水寨干什么?反正这里又没人会留你……”岳凌楼生怕气不死欧阳扬音似的,还在继续煽风点火,不忘加上那句,“西大哥……哦?”
      西尽愁早已冷汗涔涔,全身湿透。他宁愿被送去杖打五十大板,也不愿受这种折磨。
      欧阳扬音忍无可忍,低吼道:“岳凌楼,别以为有人撑腰,我就不敢动你!”
      “是么?”岳凌楼娇里娇气把头靠在西尽愁肩膀上,得意地说,“那你尽管试试啊。”
      欧阳扬音眼神倏然阴沉下来,突然五指并拢,一枚十字镖破空而出,宛如流星一闪而逝。千钧一发之际,西尽愁扬袖一挥,下一秒,那飞镖就被夹在他指缝之间。
      “小心一点,会死人的……”西尽愁声音低沉下来,把飞镖丢回欧阳扬音脚边,“你有话好好说,动手就不对了。”
      “你看他像好好说的样子吗!”欧阳扬音指着还粘着西尽愁不放的岳凌楼,愤然控诉。
      西尽愁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岳凌楼便抬起头,用无辜的眼神望着西尽愁。
      结果西尽愁很吃这套,马上义正言辞地告诉欧阳扬音:“他就是在好好说。”
      欧阳扬音顿时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哽咽而死。
      “好,不想要了是吧。”她猛地一把抓过桌上的药瓶,转身欲走。
      “站住!”岳凌楼突然厉声叫住她,一改刚才的轻佻模样,把西尽愁朝前推了一把,“解药留下,他跟你走。”
      西尽愁被推得向前迈出一步,又立刻缩回来,震惊地盯着岳凌楼:“你拿我换药啊?”
      岳凌楼道:“你们的事跟我没关系,你想去就去。”
      西尽愁严肃地教育他:“谁说没关系,关系到你的命!谁知道那药是真是假。”
      欧阳扬音听西尽愁把矛头转向自己,马上说:“我保证是真的。”
      西尽愁不客气地说:“一个保证谁敢信?我只信事实。”
      欧阳扬音沉眸问去:“那你想怎样?”
      “我有个建议……”其实西尽愁早就做好打算了,他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呼出,慢慢吐字道,“不如我们……一起去吧?”
      “一起?”欧阳扬音和岳凌楼同时惊叫,彼此对望一眼,又一起瞪着西尽愁。
      西尽愁冒着生命危险,又重复了一遍:“没错,我们三个,一起去。”
      在被两人冲上来撕成碎片、生吞活剥之前,西尽愁必须抓住最后的机会力挽狂澜。他脸色肃然,一本正经地说:“首先,只有等到毗伽兰华再次开花,才能检验解药是真是假;其次,既然你这么赶时间,必须立刻动身,那就只能在路上检验——所以只能一起上路。”
      沉默,良久的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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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七章 炼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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