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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章 亲近 ...

  •   日红岭下平安镇,镇子不大却很热闹,因为它是商旅往来的一个中转站。
      镇上客栈很多,来投宿的多是风尘仆仆的商队。
      商队多,闻到钱味聚集而来的响马土匪就多,所以平安镇周边的治安并不好。
      往来于此的商队一般都会配护卫,少的十余人,多的五六十,货物越贵重,护卫就越多。
      现在,竟有一支超过两百人的马队踏风而来,掠过街道,所经之处蹄声震耳,地动山摇。马背上人人模样凶悍,神色戒备。也不知到底是干什么的,直奔平安楼的方向而去。
      平安楼是一个客栈,可以投宿,但却仅仅只是投宿而已。
      这里没有伙计,也没有柜台,不提供餐食,也不收取费用。就是一个头顶有瓦,四面有墙,房间有床,床上有被,可以睡觉的地方。没客人的时候,这里就是个连鬼都没有的空楼。
      平安楼有个楼主,只不过行踪神秘,很少有人见过。
      平安楼主曾插刀立誓:入此楼者,我之贵客,身无高低,仇无大小,誓保平安,恩怨俱消。意思就是凡是进入平安楼的人,无论是谁,无论有多大恩怨纠葛,楼主都保证让他们活着进来,活着出去,不许发生杀生之事,所以这里常被用来当做门派之间进行谈判的地方。
      贺峰说过,要找月摇光有两个线索,除了日红岭,就是平安楼。
      所以岳凌楼下山的目的地,也是这赫赫有名的平安楼。
      可当他与西尽愁走进平安楼后,不要说月摇光了,连只老鼠都没看到。空荡荡的高楼一共有三层,格局与普通客栈一样,底层摆放桌椅可供进食,二三层是住宿房间。虽然全楼看不到半个人影,但打扫得相当干净,桌椅碗筷也都整整齐齐,看得出来有人在用心维护。
      底层一眼望到底,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岳凌楼便向二楼走去。
      西尽愁跟在后面,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他在日红岭生活了半年,当然也早就听闻这平安楼的大名,知道这楼虽然以“平安”为名,但却是个经常有打斗发生、不宜久留的是非之地,只想带岳凌楼尽快离开。
      岳凌楼还没回答,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凌乱纷杂的马蹄声。
      两人回头望去,只见一群江湖打扮的人一拥而入,顷刻间就把底层挤满了。
      这群人训练有素,不等头领吩咐就自动兵分几路,雷厉风行地关了门开始搜楼。不仅把底层里里外外都搜查了一遍,还顺着楼梯爬上二三楼,挨个推门检查所有房间。
      西楼两人站在深处,又正好被一根柱子挡住,暂时没被发现,可也躲不了几时。
      见这群人来势汹汹,显然很不好惹,西尽愁说:“我看他们是要霸占整栋楼,不让其他人在场。今天我们来的不是时候,还是趁早走吧……”
      岳凌楼不等西尽愁说完就不服气地打断道:“他想霸占就霸占?明明是我们先来的。”
      说完凌空一个翻身,直接从栏杆跃向底层。
      西尽愁根本来不及阻拦,岳凌楼就已经落到那几百人正中。
      见突然有人从天而降,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楼中齐刷刷地响起一片拔刀声。
      眨眼之后,岳凌楼已经被层层包围,成为众矢之的了。
      就连那些在二三楼的人,听到动静后都暂停搜查,全都靠在栏杆边向下张望。
      西尽愁长叹一声,头部又开始隐隐作痛。
      看来半年不见,岳凌楼喜欢惹是生非的毛病真是一点都没改……
      众剑所指之下,岳凌楼并无惧色,环视周围一圈,朗声说道:“各位贵客来到平安楼,就要按照平安楼的规矩办事。现在青天白日的,正是开门迎客的时候,怎么能关门呢?”
      他在干什么?该不会是想冒充平安楼的人吧?这样很容易穿帮的……
      西尽愁听得心里冷汗直冒,心想是不是也该跟着跳下去,捂住岳凌楼的嘴,给这群人的老大赔个不是,然后马上直接闪人。谁知还不等西尽愁付诸行动,一个声音就已回话了。
      “我等远道而来,不懂规矩,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说话人是个年过半百的长者,束发戴冠,精神抖擞。饱经风霜的脸上不苟言笑,表情古板肃然,令他的道歉听上去不太有诚意。他做了个手势,立即有人去把大门重新打开了。
      户外光线倏然涌入楼内,将底层大堂再次照亮,那人威仪凛然的面容这才清楚显现。
      岳凌楼一眼就认出他是四川十三水寨总寨主——陈渐鸿。
      据说他年刚弱冠就从父亲手中接管了幽河寨,然后仅用三年时间,就迅速统一四川十三水寨,成为总寨主,雄霸一方,显耀一时。这样一个武林豪杰,来平安楼所谓何事?
      岳凌楼心思一转,接着说:“陈总寨主贵脚踏贱地,真是令我们平安楼蓬荜生辉,只不过……”他边说边向陈渐鸿走去,立即有几名凶神恶煞的护卫冲过来横刀阻拦。
      他求助般的望了陈渐鸿一眼,陈渐鸿便挥手让护卫退下了,问道:“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今日一见陈总寨主,和我想象中的稍有差异。”
      “差异何在?”
      “听说当年陈总寨主一统水寨时,只带区区三名护卫,就去参加十三水寨寨主总会,连眉头都未皱一下,但现在陈总寨主身边有两百护卫,再加上平安楼的保护,还有什么好怕的?用得着驱赶其他客人么?不知是信不过你的手下,还是……瞧不起我们平安楼呢?”
      闻言,陈渐鸿古板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
      他和蔼地讲道:“公子此话严重了,我们当然不敢耽误平安楼做生意,如果你们还有其他客人的话……”他表面客气,其实心里有盘算。他们这群人坐在楼里,还有谁敢上门呢?
      谁知岳凌楼等的就是这句话,见他上钩,立即说:“当然有,你眼前就是一个,楼上还有一个。陈总寨主你一言九鼎,可不要撵我们走哦。”说着眨眨眼睛,狡猾地笑了一下。
      陈渐鸿这才惊觉上当,握拳道:“你不是平安楼的人?”
      岳凌楼佯装无辜的样子,歪着头说:“我没说过我是啊。”
      说完纵身一跃,再次跳回楼上,落在一脸惊愕的西尽愁面前。
      “走吧,去选一间房。”
      他开心地向西尽愁扬扬眉,脸上还带着奸计得逞后的笑意,转身选房去了。

      ◆◇◆◇◆◇◆◇◆◇

      平安楼二三层的客房加起来大概有二十间,绕着墙壁排成环形。无论哪间房,门口都正对栏杆,站在栏杆边往下望,都能看到底层的大堂。每个房间的摆设布置一模一样,没什么好挑的。岳凌楼最后挑了三楼深处最角落的一间,因为比较安静,听不见楼下的嘈杂。
      水寨那群人都聚在底楼,围桌而坐,并未选房,看样子没有留宿的打算。
      一直坐了很久,也不见有人出来招待,传说中的平安楼主也没有现身。
      岳凌楼进了房间,一直依在靠栏杆的那扇窗前,从窗户缝隙偷偷观察楼下的动静。他并不认为水寨此次前来与月摇光有什么关系,可心里多少有些好奇,想要看个究竟。
      西尽愁一直坐在桌边,其实他也好奇,不过好奇的不是水寨的意图,而是岳凌楼。
      岳凌楼偷看楼下,他便偷看岳凌楼。
      虽然好管闲事的毛病没变,但又觉得哪里确实和以前不同了……
      似乎整个人都平和了很多。
      以前他总是紧绷着,时时刻刻小心谨慎,事事况况如履薄冰,生怕一丝松懈就身死人手,但现在却没有那种紧绷感了……想必这半年他一定生活在一个非常安全的环境中吧。
      过去的他敏感、警觉、长着利刺、带着剧毒,想要亲近他必须要冒着生命危险。
      但现在那些毒刺仿佛都被磨圆和化解了……他变得让人更敢去接近和了解了。
      到底是什么让他产生了这样的改变?这半年他到底在哪里,经历了什么?
      西尽愁好奇极了,但却怎么也猜不透,除了让他亲口说出来,大概没有别的办法了。
      想到这里,西尽愁起身向他走去:“别多管闲事了,和你又没有关系……”
      说着抬手就把窗户关上了,不让岳凌楼继续偷看楼下的情况。
      “你不觉得我们该好好谈一下了么?”西尽愁诚恳地凝视着他的双眼。
      窗边摆放着一张小香案,岳凌楼刚才偷看时一直靠在边沿。西尽愁关上窗户后,手也垂下来,扶到香案边。两人就这样面对面,近距离地对视着。
      “如果还是之前回杭州、找欧阳扬音拿解药那些话,我保证三句之内就能跟你翻脸。”
      偷窥被打断,岳凌楼本就有点不爽,如果西尽愁再敢火上浇油,他没信心能忍得住。
      这句警告是有用的,西尽愁沉默了片刻,慎重地思考接下来的话。
      “那我什么都不问,你能告诉我多少,我就听多少。我只是觉得……许久不见,我们都有些生疏了,好像没有之前那么亲近……”
      截止到这里,这些全都是西尽愁的肺腑之言,一点杂念都没有,可是岳凌楼听着听着却笑了起来。他这一笑带着几分媚态,又像个陷阱似的,牢牢把西尽愁吸了进去。
      “是生疏了……”岳凌楼迎向他的眼眸,缓缓将唇凑了过去,在他耳边低声说,“生疏得你连我们当初是怎么亲近起来的都忘了……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西尽愁转头看着他,四目相对的瞬间,一下就明白过来了。
      岳凌楼突然搂住他的脖子,直接就吻了上去。
      他们确实不是通过聊天慢慢熟悉才亲近起来的,而是跳过了很多步骤,从未交心而谈,也从未知根知底,甚至只见过几次面,相处只几天,就已经不受控制地被深深吸引了。
      在唇舌柔软绵长的接触中,的确又找回了几分从前的感觉。
      分开后,西尽愁很假正经地问:“你这么急啊?”
      可是脸上的浅笑中分明写的是惊喜,他没想到岳凌楼突然就热情起来了。
      “你不也挺急么?”岳凌楼双眸含笑,曼声提醒他。
      西尽愁这才意识到,自己双手不知不觉中就已将他抱紧,而且还用身子将他压在香案上。
      “那就当我急吧……”西尽愁也不纠结这个了,直接把岳凌楼整个人抱起来,向床边走去,边走边又开始吻他。之前都是荒山野岭,鬼哭狼嚎的,现在有张床要好好珍惜。
      岳凌楼双臂缠在他的肩上,烈火燎原般回应着,眼一花就被放到了床上。
      看着西尽愁坐在他腿上,已经开始急着脱衣服了,他却忽然冷静下来,轻轻地说了句:“我们的交易早就结束了,我为什么还要和你保持这种关系?”
      耿原修都死了,那个以人换人的交易也就随之失效。他突然说这话,似乎是有点想要临阵反悔,可他依然很平静地躺着没动,眼神也分外勾魂摄魄,又看不出想要拒绝的意思。
      西尽愁摸不透,只能停下来看他,有些分不清是不是欲擒故纵,他是擅长这些小花招的。
      乐观地想,既然他主动提出,就是想要的,可又总觉得差了点什么,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他那句话讲得很轻,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他并不是在提醒西尽愁什么,而更像是不经意中说出了自己心中的一点困惑。这种困惑不是一定需要得到解答的,也不影响接下来的流程,如果假装没听见,就又可以轻而易举地再次得到他。
      可是,就在这个关键而微妙的时刻,西尽愁忽然找回了理智。
      如果这样发展下去,一切仿佛就又回到从前。死了那么多人,流了那么多泪,付出惨痛代价,才把他从过去的泥沼中拉出来,本就该与过去有所不同了,为什么又要重新陷回去?
      想到这里,西尽愁不急着脱衣服了,而是侧过身子,在他身旁躺下。一手托着头,一手轻轻拨开他耳畔的发丝,很认真地凝视他正在发出诱惑的眼眸。
      “问得好,我要的不是交易,而是两情相悦的那种。”
      岳凌楼听他一本正经地讲出两情相悦这个词,不禁笑出了声:“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只是逢场作戏你要不要?”说着主动解开自己的衣带,衣襟下滑,露出大片洁白的皮肤。
      他向西尽愁贴了过去,反把对方压在身下。意思就是反正身体可以给你,别的你别想。
      美色当前,触手可及,照理说不会有人拒绝这样的诱惑,可西尽愁偏偏拒绝了。
      “那我也要让你失望了……”西尽愁狡猾地笑着,把他滑到腰际的衣服又拉回原位,甚至还帮他系上衣带,说,“反正这次我不上当了,你不要小看我的定力。”
      说着手指灵巧地转动了几下,把衣带系成了一个漂亮的同心结。
      “打一个同心结,这样你就逃不掉了。”
      “你幼不幼稚,西三岁?”
      看到岳凌楼气结的样子,西尽愁还挺得意的。
      上次经不住诱惑,可这次一定要经住。虽然需要付出强大的自制力,但这是值得的。
      因为只有彻底结束那场交易,才可以建立新的关系。
      过去的就翻个篇,留在过去吧,从今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重新开始……
      想到这里,西尽愁正要起身,谁知岳凌楼不放他走,贴着他的身体压得更紧了。
      “你别太高估了自己……”俯身凑到他的耳边,既是挑衅又是挑逗般,用低缓轻柔的声音说,“就你那点定力,我不脱衣服都能拿下你……”
      西尽愁忍俊不禁,跟他杠上了:“那我可好奇了,你瞧不起谁啊,来试试呀。”
      恨只恨一时嘴快说了这句话……
      一段时间后,西尽愁果真再次被拿下了……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说了不上当,怎么又变成这样了?激情之后的西尽愁躺在床上,迟迟没有回过味来。唯一争气的地方就是把岳凌楼剥光了,没被他不脱衣服就轻易拿下。
      “不是高估了自己,而是太低估了你……”
      西尽愁心服口服,探手把岳凌楼揽入怀中,又深深地亲了一下。他如乌云般的发丝散乱在臂弯中,深深网住了自己。床被上还散发着身体烘热的温度,仿佛连空气都带着些迷乱。
      忽然,岳凌楼的声音从怀中传来:“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可你是士别三日仍未见长进,还是那么的……”想了好半天才想出一个词,有些挑剔地说,“婉约。”
      “我那是温柔体贴好不好?所以你很不满意是不是?”
      被用这个词形容,西尽愁心中一时百感交集。他轻轻抬起岳凌楼的下巴,望着那双含笑的眼睛,哭笑不得地说:“你都不在身边,我枕边没人,还能跟谁长进?”
      “那再给你一次机会啊……”
      岳凌楼说着又趴在西尽愁的胸膛上,用鼓励他重回战场的目光发出邀请。
      西尽愁想了想,翻身把他压在身下,带着虚怀若谷的求知之心,诚恳说道:“还不如给你一次机会,展示一下你们豪放派的作风,让我学习学习怎么样?”
      岳凌楼倒是不客气,与他调笑起来:“我怕你这个正经人吃不消,要我手下留情么?”
      “千万不要,我就喜欢不正经的,你该怕让我开了荤,吃不消的就是你了。”
      封印一旦解除,剩下的就一发而不可收拾了。当西尽愁再次下床时,天已经黑了,窗外又下起大雨。他感到自己全身上下,里里外外,身体和心灵都得到了一次彻底的升华。
      果然还是岳凌楼的方法比较有效,这样在床笫间一滚,之前的生疏全都被滚没了……

      ◆◇◆◇◆◇◆◇◆◇

      雨是从傍晚开始下的,一开始就气势滂沱,大滴大滴地砸到地上噼啪作响。行人捂着脑袋直往家里冲,路边的小摊贩都忙着收东西,玩耍的孩子被爹娘拽进屋里,就连猫狗都蜷缩在屋檐下不敢伸头,萎靡不振地望着头顶阴沉的天空。
      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天比以前黑得早,明明还是傍晚,各家屋舍的窗户里都已映出点点灯火,仿佛一下就入夜了。没过多久,雨势渐渐变小,呼啦啦的狂风呼啸也低沉下来,天地间只剩下哗哗落下的雨声。这雨声很均匀,没有高低起伏,听久了习惯后便不觉喧嚣。
      漆黑的长街空无一人,地面积水泛着涟漪和白光,只有漫天风雨和彻骨寒气穿街而过。
      忽然,从长街尽头、黑暗深处走来一个身着青衫的人。
      这人撑着一把水墨色的伞。伞盖在这场天地豪雨中掀开一处空白,沿着街道缓缓向前移动。雨水落在绘有烟霭卷云的伞面上,顺着褶皱滴落下来,形成一圈圆形的水帘。
      水帘中的青衫人披散着长发,可无论衣衫还是发丝都被斜飞的雨水淋湿,死气沉沉地低垂在身上,连风也吹拂不动。他每一步都走得很稳,鞋底踏过水洼的响声缓慢低沉,与其说是行走,不如说是带着深刻压迫感的步步逼近。
      这样一个人,却不怎么像人了,仿佛是来自冥府的使者,浑身上下都透着可怕的寒凉,连雨落在他身上都会被冻僵。他就这样徐徐踏水而来,最后停在了平安楼前。
      楼未关,门扉大敞,人影逆光伫立,轮廓边缘被灯火映成雪白。
      他没有走进,也没有收伞,就那样站着,短暂地打量了一下楼内的情况。
      瞬间,平安楼里响起一阵凌乱的拔剑声,所有人都噌地站起,迅速排出阵列。
      “开始了。”岳凌楼脸色一变,隔着三层楼都能察觉到这一触即发的危险形势。
      他迅速穿好衣服,夺门而出,站在栏杆后眺望楼下的情景。
      视线自上而下,落向门外人影,可是只能看到伞盖上的水墨,却看不到青衫人的容貌。
      这时西尽愁也跟了出来,站在岳凌楼身后,警惕地半眯着眼,一语不发。
      陈渐鸿率两百人前来,而对方却单身赴会。可哪怕只一人,仍然让那两百人都怯了。
      任谁都能看出,这个青衫人不好惹。
      水寨中人个个剑拔弩张,看上去气势汹汹的,可好些紧张得连脸皮都在抽动。
      这时,青衫人从容不迫地收了伞,缓步迈入门槛。
      平安楼中顿时又响起一阵凌乱的兵刃声,气氛紧张到极点。人流迅速涌向陈渐鸿,将这位总寨主牢牢保护在中央。可正因为如此,青衫人一眼就找到目标,笔直地向陈渐鸿走去。
      陈渐鸿镇定地坐在桌后,青衫人则站在桌前,垂眸俯视这位神色威严的头领。
      一时间无人说话,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包括还在三楼的岳凌楼。
      岳凌楼盯着那个青衫人,虽然没有伞盖遮挡,可依然只能看到头顶,看不到脸。他不认为自己认识这个人,可总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让他能从青衫人身上感到一丝熟悉。
      这时,青衫人说话了:“十三水寨独霸川北,惊傲武林,所以就能如此倨傲无礼么?”
      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毫无波澜,虽是在谴责,语气却平淡得几乎感觉不到呼吸。
      然而岳凌楼听到这个声音却猛地一颤,正想往下跳,就被西尽愁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他转眸望去,只见西尽愁对他摇头,显然已经猜到他在想什么,可却用摇头告诉他“不可能”。
      是啊,岳凌楼这才稍微平静下来,他也知道不可能,不可能是那个人……
      这时陈渐鸿回话道:“惊傲武林愧不敢当,可倨傲无礼从何说起?”
      “半月之前,我们传书水寨,想借地图一看,可却没有收到回复。多番催促之下,才约定到此地来取。如今我来了,只看到一群武夫,却没见到地图的影子。这难道不是倨傲无礼?”
      “非我水寨中人却强行索要地图,不予搭理便恶言要挟。这才是倨傲无礼。”
      “听阁下的意思,是不愿借了?”
      “地图关乎我水寨千条人命和百年基业,借是不能借,但如果你有本事,可以来抢。”
      “我若来抢,你会送命,你想逼我破坏平安楼不得杀生的规矩么?”
      陈渐鸿嗤笑道:“难道你怕了,天下哪有紫星宫不敢做的事?”
      紫星宫?闻言岳凌楼又是一惊,双眉骤然紧蹙,扭头看了西尽愁一眼。
      西尽愁一言不发,也想不通紫星宫要水寨地图干什么?
      一个在云南,一个在四川,不仅没有恩怨,就连瓜葛都没有。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巨大动静。
      青衫人蓦然出手,以迅雷之速一掌劈向桌面!
      木桌应声而裂,霎时碎片飞溅。陈渐鸿起身后退,刚稳住身体,不待拔出宝剑,青衫人一掌又向他胸口劈来。速度快得肉眼莫辨,陈渐鸿大吃一惊,顺势右旋,那一掌擦臂而去。就在他以为堪堪躲过时,那一掌却突然右转,再次向他打来。
      这次是真的躲不过了!当陈渐鸿意识到这点时,一股地崩山摧的力量朝心脏猛压下来,他“噗”地喷出一口浓血。
      青衫人可以一掌把木桌劈成碎片,那就也可以把陈渐鸿的身体震得四分五裂,但现在陈渐鸿依然是一个完整的人,而不是几块碎尸,这令青衫人平淡的脸上出现一丝惊讶。
      待陈渐鸿完全倒地后,青衫人才发现,原来他身后还站着一个人。那人保持着出掌的姿势,刚才就是他在陈渐鸿背后施了一掌,抵消青衫人的掌势,救了陈渐鸿一命。
      “你是何人?”青衫人问。
      “平安楼主——青炎。”
      传说中的楼主终于现身了,可也就是个不及而立的年轻人。他脸色苍白,松散的发辫搭在肩头,病恹恹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任谁也不能把他和武林高手联系起来。
      直到这时,水寨中人才终于反应过来,无数刀光闪过,破空而出,朝青衫人攻去。青衫人原地旋转,抽剑连续挥出两道半月,挡开迎头劈来的兵刃,然后足尖一点,窜上三楼。
      岳凌楼和西尽愁就在三楼,青衫人正好在他们面前落地。
      落地时没有发出任何响动,就像猫科动物一般轻盈矫健。
      那一瞬间,青衫人扭头向岳凌楼望来,长发被风刮向脑后,端正的脸庞清晰显露出来。
      这是何等熟悉的一张脸!
      又一个属于过去的人出现了,岳凌楼的记忆猛地被拉回从前。
      半年前,千鸿一派总舵府那个宁静的后花园里,岳凌楼捡起滚到脚边的皮球,抬头望去,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可最后他却在刘府密道中,被机关巨石压死,骨骼尽碎,血流满地。
      洛少轩说他的尸体随密道一起失踪了,可为何又活生生地出现在这里?
      常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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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四章 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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