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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九章 大婚 ...

  •   “怎么会这样!”尹珉珉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这时她就站在千鸿刘府,但暗藏在床板下的密道却消失不见,没留下半点痕迹。
      “我不是早就告诉你了么?是你坚持要来的,现在亲眼看到了,还要说我骗你么?”
      紫巽站在她身后,一脸无奈地。而两人身旁,还站着一名绝色美女。
      那美女走到尹珉珉身边,扶住她的肩膀,温柔劝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如想想别的办法。你西大哥是什么人物,只要他还活着,就不可能音信全无。”
      “别的办法……”尹珉珉冷笑着,回头望着欧阳扬音,眼里充满戒备和轻蔑,“还有什么别的办法?你要是想得出来,就不会守在这里等我们了!”
      欧阳扬音闻言竟一时语塞。
      是啊,尹珉珉说得没错,她的确已经方法耗尽,无计可施了。
      本想顺着河道去找西尽愁,可紫巽离开后,密道入口也随之消失,她便把附近方圆百里所有河道沿途都找遍了,可依然没见到西尽愁的影子。
      最后只得再次回到刘府守着,结果就等到了紫巽和尹珉珉。
      “虽然这地方河道众多,错综复杂,但只要我们一条条找下去,总有一天能把他找出来。”
      见另外两人都不说话,紫巽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一条条找?”尹珉珉立即尖叫起来,“那要找到什么时候?”
      紫巽倒是不建议浪费时间,出宫不易,他只想尽可能与欧阳扬音多相处些时日。
      当年分别时,她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小丫鬟,可如今已是寡妇了。
      五年时间,已经足以改变太多东西……
      想到这里 ,紫巽不免有点哀伤,叹口气转身离开了。
      欧阳扬音留下来继续安慰尹珉珉:“放心吧,你西大哥是那种就算自己不找麻烦,麻烦也会找上他的人。也许不等我们找到他,他自己就出现了。”
      尹珉珉冷哼一声,话中带刺:“不要讲得你好像很了解西大哥似的……”
      欧阳扬音包容地笑了笑,说:“是啊,我不了解……从我认识他那天起,就以为他是一个有理智、知分寸的人,虽然有时候喜欢装疯卖傻,但无论何时心里都是清楚的,所以这次我是真的不懂,他究竟为什么会跳崖……”
      “西大哥就是鬼迷心窍了,才会那么糊涂!”尹珉珉恶狠狠地说。
      “不……”欧阳扬音轻轻摇头,“他不糊涂……”
      “不糊涂会为了一个男人殉情?就算他死了也救不活岳凌楼啊!”
      回想起那日的情景,尹珉珉眼眶又红了,低声嘶吼着。
      欧阳扬音却蓦然沉默,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
      “是我疏忽了!”欧阳扬音恍然大悟,一把抓住尹珉珉的肩膀,“那日我们都只看到西尽愁的脸,而他怀里那人根本看不见……难道岳凌楼没死,还留在那片石渚上?”
      想到这里,欧阳扬音立即转身向紫巽追去。她早就猜到,刘府密道突然消失是紫星宫干的好事。紫星宫在毁灭证据之前,一定会事先搜查那片石渚,有没有人一眼便知!
      “巽,岳凌楼到底死没死?”欧阳扬音拦在紫巽面前,严厉问道。
      “怎么,你还想杀他?”紫巽挑了挑眉。他之所以故意隐瞒这个关键情报,就是因为欧阳扬音曾以尹珉珉的名义,命令他杀掉岳凌楼,他不想欧阳扬音追着岳凌楼不放。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但你不能再碰他了,他是属于紫星宫的人。”
      听到这里,欧阳扬音已经明白了,岳凌楼果然没死。
      那么西尽愁当日就不是殉情,而是想以这种方法救他!
      “放心吧……”欧阳扬音自嘲地笑着,“就算你不开口,我也不会轻易杀他了。当初我以为他死了对西尽愁有好处,可如今看来……他若死了,西尽愁肯定不会放过我。”
      她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西尽愁居然动了真心,就算杀掉岳凌楼也无法逆转了。
      “如果岳凌楼没死,我们就不该在这里找西尽愁了……”欧阳扬音苦笑着,缓缓垂下眼睫,低吟道,“如果西尽愁没死,必定会去找岳凌楼,而岳凌楼没死,必定会去杭州……”
      说到这里,欧阳扬音蓦然抬眸,语气十分笃定:“所以我们也该去杭州。”

      ◆◇◆◇◆◇◆◇◆◇

      只可惜欧阳扬音还是错了,岳凌楼不在杭州,而在千里之外的京城。都说京城最多阴谋、最多倾轧,但岳凌楼却没感觉到。他被洛府的高墙保护得很好,连头发都没多掉两根。
      回京后,洛少轩和黎雪成天混在一起,阳光明媚时就去郊外赏景,阴雨绵绵时就在檐下听雨,感情突飞猛进。洛少轩开窍后简直刹都刹不住,以令岳凌楼咂舌的速度与黎雪订婚了。
      两个月后,镇抚司都统洛家大公子洛少轩,与镇南镖局总镖头孙女黎雪大婚之日如期而至。洛府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门窗贴上大红双喜,墙垣全都粉刷一新。地上铺着红毡,梁上挂着彩绸。珍馐佳酿早已备齐,兰室洞房只待花烛照亮。
      清晨天刚亮,洛家先拜宗庙,洛少轩身着吉服,头戴乌纱,祭酒后便领着八抬大轿,随媒人骑马前去迎娶新娘。其父洛宗建,其妹洛心儿都在家中接待陆续赶来贺喜的宾客。
      岳凌楼暂居洛府,也算是半个主人,不过宾客他大多不认识,只能勉强张罗。
      唯一熟悉的就是北岳司杭。他领着二三十个岁数相仿的年轻人,浩浩荡荡走来。虽然这群人都着便服,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但从气质上就能一眼看出,他们都是镇抚司当差的锦衣卫。这群人勾肩搭背,有说有笑,虽然是在都统宅邸,却一点也不显得拘谨。
      中堂是拜堂的地方,西院用来款待亲眷官友,更为宽敞的东院专门留给这群年轻人折腾。
      午膳时,正想偷偷溜回自己房间的岳凌楼被洛宗建揪住,带上了西院的主桌。这桌除了他和洛心儿,全都是族中长辈和各路高官。洛宗建逐一为他介绍了,可他没太用心去记。
      院子里弹着曲,奏着乐,供宾客消遣娱乐。石灯中点着熏香,紫烟缭绕飞旋,穿过满院喧杂的人声,裹着酒菜香气,笼罩在人群头顶。席上大家不谈政务,只话家常,气氛一直很和睦,可就是时间耗得太久,刚撤席又摆上点心,吃完一盘又上一盘,简直不让人走。
      岳凌楼腿都坐酸了,可就是开不了口说走。
      西院这边多是长辈,虽然人声交错,纷繁杂乱,却不怎么喧哗。东院那边就厉害了,岳凌楼隔着一个大院和两堵墙,都能听见那边地动山摇的吆喝声、呐喊声、狂笑声和呼号声。也不知道那群人到底在干什么,就算是全村敲锣打鼓进山打野猪的动静大概也不过如此。
      西院闷是闷了点,但比东院还是绰绰有余了,岳凌楼只能这样聊以□□。
      吉时将近时,宾客们开始翘首以盼,三三两两离了席,向中堂聚集过去。
      不多时,就听到门外鞭炮声突然“噼里啪啦”炸得震天响,一个下人急冲冲地跑来禀告洛宗建:“老爷老爷!少爷把新娘子接回来了!”
      闻言,在座所有人立即起身,一起向门口疾步走去。
      待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停歇后,才听到敲锣打鼓和礼乐声已经快到门口了。
      街坊邻居出门探头张望,小孩冲上街道,一路拍手尾随。
      只见洛少轩一马当先,黎震亲自送嫁,大红花轿在拥挤的人群中半遮半掩,一摇一晃。乐师们吹吹打打,丫鬟们撒着红纸,提着灯笼,举着步障,热热闹闹地把轿子送到洛府门口。
      这时门边已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每个人都欢天喜地,眉开眼笑。
      东院那群人听到动静也赶了出来,闹嚷嚷地呼喊着,伸长脖子争相抢看新娘出轿。
      停轿后卸轿门,新娘子在万众瞩目下端坐轿中。戴着销金盖头的黎雪红袍霞帔,一向活泼好动的她这会儿腰身挺得笔直,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活像一尊泥塑,连扭都不敢扭一下。
      直到喜婆把她牵出来,她才小心翼翼跨过火盆,学着大家闺秀的样子,袅娜步上红毡。
      在众人的一路吆喝和围观下,与洛少轩一起走入中堂。
      “上香,二上香,三上香!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司仪高亢的声音响彻天空,新人叩首拜堂,结为夫妇。
      拜完堂后,司仪拿出一条红绸,新郎打个结,新娘打个结。
      “同心结成双,恩爱万年长!礼毕,退班,送入洞房!”
      喜曲奏响,亲友喝彩,新郎牵着新娘走入洞房。
      在一片欢笑声中,众人忙挤着去看挑盖头,门都快被挤爆了,岳凌楼根本无法靠近。
      又是一套饮酒解缨、拜见亲长的繁文缛节后,时间已是傍晚。
      喜宴再开,宾客入席。酒饮状元红,乐奏龙凤祥,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不知不觉就已是月上枝头。笼烛点亮,华灯初上,漫天长帷被灯烛柔和的光芒照亮,皎若日出扶桑。
      洛少轩笑得合不拢嘴,一会儿被拉到这桌,一会被推到那桌,一会儿敬人酒,一会儿被人敬。岳凌楼不太习惯这样的热闹,只能远远看着他分身乏术的样子,一直没机会说话。
      时间飞逝,更鼓响起,宾客中有家室的大多告辞,留下单身的还在继续喧闹。
      镇抚司的锦衣卫来来去去,上差的下差的络绎不绝。西院人已走得差不多了,丫鬟们正在收拾杯盘,可东院里头依旧人声嘈杂,喧哗不减,宛如白日市集。
      他们闹得尽兴,可岳凌楼只觉得吵闹,正想悄悄回房,却突然被人一把拉住。
      “你去哪啊?两更没到就想走?想得美!过来陪我喝一杯!”
      终于得空的洛少轩抓着岳凌楼的手,不管他愿不愿意,一把拖进东院。
      西院已经撤席了,只有东院还有酒喝。
      院中四面都摆着长桌,桌上放满酒碗。有的有酒,有的已空,有的摔到地上碎了,有的横在桌上翻了。不过不要紧,地上还垒着几十个没开封的酒坛子,今夜不管喝多少都管够。
      院子中央架着一只烤全羊,这时已被吃掉大半,剩下的肉被炭火烤得滋滋作响,空中四处青烟缭绕,肉香扑鼻。旁边几桌正在涮火锅,片下的羊肉放在盘子里,新鲜得还挂着血丝。
      大家互相敬酒,开怀畅饮。划拳声伴着酒碗碰撞,所有人都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念归。
      俗话说“三日无大小”,婚礼这三天所有人不分辈分高低,不管繁文缛节,随便怎么折腾都可以。喝一样的酒,红一样的脸。反正就是纵情玩乐,不讲规矩。
      此时酒过三巡,大多数人都已醉意醺醺,状似疯癫,画面宛如群魔乱舞。
      东院虽大,但这时挤着五六十个热血方刚的汉子,也显得空间狭小了。桌上趴着的,地上倒着的,栏杆上挂着的,踩在凳子上豪饮的,抱着酒坛子耍杂技,人间百态应有尽有。
      岳凌楼半只脚刚跨进去,下一秒就想扭头说告辞,可洛少轩就是攥着他不让走。
      拖着岳凌楼来到离门最近的一张酒桌边,端起一碗酒塞到他手中,然后一手搭在他肩上,一手也端了碗酒,与他碰了下碗沿,醉眼迷离地扫了圈东院众人,边喝边说:“来,我跟你讲,如今你住在我家,也算是半个主人,这伙王八羔子待会儿肯定会灌你酒……”
      这时洛少轩脸颊通红,眼中盛满醉意,声音含糊不清,可还在为岳凌楼详细讲解。
      “你看那边那个三白眼,酒品最差了,一喝醉就爱拉着人看他表演原地倒立,不喝彩还不让人走。还有那个刀疤眉,一言不合就动手揍人,打得六亲不认!哇,最可恶的是那边那个混世魔王,我们卫所千户,外号斗十斤的,你千万躲他远点!上次我陪他喝完一宿,胃疼了三天三夜。今天是我家设宴倒还好,要是他家设的,简直不给人留活路……”
      洛少轩叨叨个没完,岳凌楼没应声,心里寻思着:想必那斗十斤就是镇抚司局王了吧……洛少轩光顾着揭别人短,估计还没意识到自己也是一喝醉就开始变话痨……
      “哎呀,新郎官你怎么在这里?”
      洛少轩还在搂着岳凌楼叨叨,一个下人突然急冲冲跑过来,一把抓住洛少轩就要带走。
      “尚书大人登门道贺来了!老爷让我带你过去!”
      这说的是刑部尚书北岳颜,也就是北岳司杭的老子,镇抚司的顶头上司。
      下人这声大吼,把院子里正在喝酒的几个人目光吸引过来。
      说实话,这时候大部分人都已经醉得连是男是女都分不清了,根本认不出洛少轩,可偏偏斗十斤认出来了,指着洛少轩一声暴喝:“新郎在那!抓来灌酒!”
      洛少轩被这一声吓得登时清醒,眼中醉意散尽,连忙跟着下人向外逃去。虽然他已自身难保,可转身前还不忘叮嘱岳凌楼最后一句:“我交代司杭少爷帮你挡酒了,你跟着他就行!”
      话音刚落,斗十斤已经率人追来,差点就要抓住洛少轩时,被门槛绊了一下,眼睁睁看着洛少轩逃之夭夭,一脸懊恼地朝背影骂道:“抓贼都不见你这么能干,跑得比飞还快!”
      他虽能走能骂,但醉态已经非常明显,脚下一步三绊,骂声也含糊在喉咙里,声音一阵大一阵小,让人担心随时会吐出来。
      没抓住洛少轩,他正满腹怨愤,突然有几个手下过来向他告辞,他气得一把揪住对方衣服,扬起胳膊凶嚷道:“天还没亮回什么回?今天不把老子喝趴下,谁也不许出这门!”
      说着当真派了两个手下把门,只许进不许出。
      岳凌楼就站在原地看他这威武霸道、雷厉风行的样子,不知道该如何脱身。
      突然,斗十斤也发现了岳凌楼,高兴地走过来,一把把他拉到酒桌前。
      “你是洛老二兄弟就是我兄弟,是兄弟就干一碗。”说着就干了一碗。
      “今天我请你喝酒,我先干一碗。”接着又干了一碗。
      “我是大哥,再干一碗。”一碗接一碗,碗碗都见底,喝酒跟闹着玩似的。
      不等岳凌楼说话,他就已经三碗下肚了,抬头一看岳凌楼,见酒碗还是满的,顿时横眉怒目不悦道:“兄弟你这是看不起大哥吗?我都干了,你不能随意,赶紧走一个!”
      旁边围观的也跟着一起瞎起哄,有节奏地拍着手高声齐嚷道:“喝!喝!喝!”
      岳凌楼右手被他抓着,躲又躲不脱,抽又抽不掉,正在为难之际,突然有人拨开人群挤进来,二话不说直接夺过他手中酒碗,说:“我来我来,他南方人扛不住你这套,我替他喝!”
      这千钧一发赶来救驾之人,便是受洛少轩托付,帮岳凌楼挡酒的北岳司杭。
      可就在北岳司杭仰起脖子,正要一饮而尽时,岳凌楼却把他拨开了。
      “不用了,我自己来。”
      虽然感谢他挺身而出替自己挡酒,可那句话说得岳凌楼实在不爱听。就算是为南方人争口气,正个名,他也要亲自上阵,干掉一碗。大碗酒都是酿造酒,纯度不高,喝不醉人。
      一碗入喉,四周响起一片叫好声。斗十斤见他敢应战,更要拉着不放人了。
      岳凌楼轻装上阵,游刃有余,可斗十斤早已满腹酒水,阵阵漾上喉咙。又是几碗下肚后,他差点就要没忍住,一口吐出来,赶紧捂着嘴,扭头就向茅厕冲去。
      围观人群一阵惊愕,想必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把斗十斤喝吐了,都兴奋地拍手叫好。
      光叫好还不够,这群人居然兴致勃勃地围上来向岳凌楼敬酒。
      北岳司杭见情况不妙,立即上前把岳凌楼拉到身后,嘴里不停说着“我来我来,我喝我喝,给我给我”,一杯杯地接过同僚们敬来的酒,全都替他喝了。
      这些不是大碗酒,而是酒壶里斟出来的,虽是斟在小酒杯里,可架不住纯度高,挡下七八杯后,北岳司杭就已天旋地转,魂魄散尽了。他边喝边退,护着岳凌楼一路退到走廊上。
      可同僚们还不放过他们,源源不绝地涌上来,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起劲地喧嚷道:
      “你退开,让他自己来!”“就是,护老婆都没你护得紧!”
      面对一只只怼到脸上的酒杯,北岳司杭欲哭无泪。不是他没尽心力,奈何敌人太强盛!
      洛少轩,对不起,兄弟我实在挡不住,今天有愧所托了……
      北岳司杭正在心中自责,突然被身后的岳凌楼拉进一个房间。
      原来他们正好退到厢房门外,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进了房,赶紧落锁,把外面那群醉鬼的吵嚷声和拍门声全都关在外面。
      那群人吵了半天也无济于事,最后只好悻悻退去。
      岳凌楼和北岳司杭耳边总算清静下来。两人都松了口气,对视一眼,竟都笑了起来。
      “你到底会不会挡酒?不是让你都喝了,你可以拒掉啊。”岳凌楼替他着急。
      “你这么行,你怎么不拒?”北岳司杭是个实诚孩子。
      “算了,等他们都醉瘫了,我再出去……”
      岳凌楼刚才跟斗十斤干掉的几碗酒后劲上来了,脑子有些昏昏沉沉的,只想倒头大睡。
      正当他睡得意识有些模糊之际,突然听到外面传来杂乱的琴声和粗犷的歌声。
      隔着门,听不清在唱什么,但能听出歌声中那份酒后特有的恣意洒脱、潇洒欢愉。
      突然歌声变大了,软绵绵趴在床上的岳凌楼扭头一看,发现是北岳司杭推门走出。
      这次岳凌楼听清了,他们唱的是:“醒时诗酒醉时歌,瑶琴不理抛书卧,逍遥快活……”
      岳凌楼迷迷糊糊起身下床,想重新把门关好,却看到北岳司杭正坐在台阶上,与大伙一起低声轻和。院子里有抚琴的,有拨弦的,有吹笛吹埙的,还有敲筷子的。已经没有一个人能坐直了,靠着墙,倚着柱,趴在桌上、栏杆上。垂挂在廊下的一排排红灯笼明亮依旧,将他们的脸色映照得更是通红。每个人眼神迷离,不知道望着什么地方,嘴角却都挂着笑意。
      “想什么人生啊。富贵如花开落,日月似撺梭。呵呵笑我,我笑呵呵……”
      岳凌楼竟忘掉了要关门,就站在门口,望着眼前这幅荒唐可笑的画面。
      “无荣无辱无灾祸,尽我婆娑。想什么人生啊。人多笑我,我笑人多……”
      他意识朦胧,视野也跟着微微摇晃旋转,看什么都像隔着雾,听什么都像隔着海。
      一切都如此虚幻,但是落在心里,却是那么清晰。
      他就这样看着,听着,渐渐地,倒也不觉得吵闹了。
      突然,有人从外面兴匆匆跑进来,高声吆喝道:“都起来啊!新郎入洞房了!”
      听到这个消息,东院再次沸腾起来,所有人诈尸似的陡然酒醒,丢下乐器不唱了,成群结队往外跑。就连北岳司杭都猛地站起,回身向岳凌楼招手,喊道:“走啊!入洞房了!”
      岳凌楼心想:关我什么事……
      北岳司杭明显是酒劲上头了,居然热情地一把揽住岳凌楼的肩膀,强行把他拖走了。
      来到新房外一看,居然一群人不要脸地趴在门口偷听。
      “让开让开!”北岳司杭拨开人群用力挤进去,右手紧紧搂着岳凌楼不松。
      岳凌楼被迫挤到最里面一看,原来斗十斤早已占据最佳位置。
      斗十斤投来个“原来你也是同道中人”的猥琐眼神,岳凌楼百口莫辩,只想扭头就走,可身后哪还有退路?早就被人墙封死了,不仅走不掉,还被人浪一下下往前推,他脸颊、脖子,甚至整个上半身都被挤得紧贴在门上摩擦,半天动弹不得。
      突然,只听斗十斤大骂一声:“洛老二那损色,涂的都是煤灰!”说着抹了一把脸,连手上都沾满煤灰,黑得一塌糊涂。岳凌楼抬头看他,又看自己,果然全身都脏得不像样了。
      原来洛少轩早就猜到这群人要来趴墙根,提前做好了防范措施。
      见新郎官如此鸡贼,一群人嬉笑着散了,一窝蜂拥去井边打水洗脸。
      冰冷的井水泼到脸上,岳凌楼的意识清醒大半。
      时间早已过了三更,院子里冷风阵阵,檐下灯笼的烛光都被吹得微微闪烁。
      那群人还在闹,还在笑,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井水被泼洒得到处都是,擦脸的帕子不够用,就直接用手捧水,还有直接淋头的,好好的院子被搞得满地泥泞,处处积水。
      时间太晚了,没人再提回家,都在府中留宿。
      每个房间都挤了十几人,动作快的,爬上床东倒西歪就睡了。来得晚的,床上已经挤不下,只能将就椅子凑合一晚。椅子也不够了,那就直接躺在地板上。
      岳凌楼洗完脸回来,刚才睡觉的房间早已被这群人霸占了。
      他太累太困,头晕脑胀,已经没力气生气了,只能入乡随俗跟他们一起睡。
      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被鼾声吵醒,睁眼一看,差点被眼前一幕吓掉魂。
      只见身旁光床上就躺着五六个呼呼大睡的男人,地上更多,个个宽衣解带,袒胸露腹,鞋履满地,衣带凌乱。身体四肢勾着的,搭着的,抱着的,画面太美不忍直视。
      刹那间,岳凌楼被吓得差点断片,以为自己掉进了盘丝洞,遍地都是男妖精。
      待那股直击天灵盖的震惊退去后,他终于想起昨晚的事。
      满屋子弥散着刺鼻的酒味,还有呼吸的热气,空气混浊得几乎令他窒息。
      虽然知道自己同样也是满身酒味,不比别人好多少,可这并不影响他嫌弃别人。
      他皱眉下床,头晕脑胀,口干舌燥,想喝一杯水,却发现茶壶早就空了。
      无奈只好披上外衣,推门出去。院子里遍地狼藉,还未收拾。听到他的脚步声,角落里不知是猫还是老鼠的黑影飞快窜走了。他叹了口气,去井边汲了一桶水,直接倒在酒碗里,一饮而尽。一连喝了三碗,喉咙才不那么干燥了,胃里翻腾的灼热感也终于减轻。
      岳凌楼彻底醒了,不再晕眩,而是头痛。
      今晚的月色特别明亮,落在地面仿佛铺了一层白霜。明艳的灯笼在风中摇摆,地面的影子也随之翩跹轻舞。檐下风铃叮当作响,清脆的声音不再微弱,乘着风在深夜中传得很远。
      岳凌楼一个人静静坐在井边,吹着风,想要放空自己。
      之前有多热闹,现在就有多冷清。
      冷静下来后,忽然觉得之前发生的一切都特别荒唐,令他想笑。不知道是被欢闹的气氛影响,还是喝酒的错,他不敢相信昨晚那个人是自己。
      他轻轻笑了几声,又莫名其妙地觉得这笑声听上去有些凄凉。
      越想放空就越放不空,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也不想承认,但他骗不了自己。
      他开始想西尽愁。身体越是绵软无力,意识中的这个念头就越是清晰坚硬。
      这一切很荒唐,很痛快,但是如果有他在,也许就有快乐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第九章 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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