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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八章 鬼鸢 ...

  •   常枫是被一阵笛声唤醒的,那幽长的笛声哀怨凄厉,就像是鬼魅的沉吟。
      他试着睁眼,却被突然刺入眼中的强光搅得一阵晕眩。
      “你醒了?”一只冰凉的手指,如蜻蜓点水般掠过常枫的脸颊。
      那声音听上去很稚嫩,却带着浓浓的妖气。
      待双眼终于习惯阳光后,常枫才虚弱地看清趴在他枕边的说话人。
      那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岁上下的女童,眉目间散发出一种说不出的妩媚,成熟得就像一只修炼千年的狐妖。女童整片前额都纹有深紫色的诡异图腾,好像是一头龇牙咆哮的野兽,右眼眼角下嵌着一颗半透明的紫晶宝石,幽幽流转着梦幻般的晶莹光华。
      “我、我到底……”常枫捂着头,想要直起身,可背脊一点都使不上力,只能平躺在一张宽大的圆形软垫上。
      那软垫以纯紫色作底,面上铺着白纱,白纱上零星洒着色彩缤纷的花瓣,周围坠着金黄的流苏,一挂薄如蝉翼的幔子自两丈高的地方垂落下来。
      幔子外面是一片紫竹林,枝叶间飞舞着碧翠的孔雀和金翅的鹦鹉,四周青草摇曳,琪花芬芳,香气四溢,美不胜收。常枫一阵惊异,这地方哪像人间?想必仙境也不过如此。
      紫星宫有紫微、太微、天市三大神殿。七宫主居于天市殿,尹珉珉居于太微殿。
      而这里,则是阴宫大祭司紫坤居住的紫微殿。
      “你先不要动,你的身体现在还动不了呢……”女童嘴角微微上翘,一抹怪笑浮现起来,“你被带到这时已经死了,是我修好了你的身体,让你重新苏醒过来……”
      听到这话,常枫猛然想起,他在刘府密道中已被机关巨石压成肉泥了,怎么可能活过来?难道这里真是死后登临的极乐仙境?
      正想着,只听那女童突然“咯咯”笑了两声,说道:“这里不是极乐仙境,而是紫星宫,你既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一个鬼……而是半个人,半个鬼……”
      常枫闻言一阵诧异,正想问她如何知道自己在想什么,那女童又说话了:“我当然知道你在想什么,因为你身上的东西都是我给你的……”
      说着,女童的手指开始在常枫身上慢慢游移。
      “你的筋骨是我给你的,你的心脏也是我给你的,还有你的肠胃、肝肺、皮肤、毛发……也都是我给你装上的……不然,你哪能这样跟我讲话?”
      说到这里,女童又掩嘴“咯咯”笑了起来。
      “这到底……唔!”话只说到一半,常枫就被那女童用双唇封住了口。
      四唇相触的瞬间,竟有什么爬虫般的东西刹那钻入常枫的喉咙。
      常枫感到一阵恶心,猛地翻身想把那恶心的东西吐出去。
      女童却抬袖轻轻擦拭嘴角,说:“别白费劲了,那些蛊虫已经侵入你的神经,现在你是我的傀儡娃娃……我叫紫坤,你可以叫我主上……”
      紫坤娇笑着趴到常枫胸膛上,翘起食指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尖,又说:“而你,以后就是我的鬼鸢……”
      “你这个妖女!”常枫一掌推开她,仍在不停干呕,想把刚才钻进喉咙的蠕虫吐出来,“我不是什么鬼鸢,我,我是……”
      刹那间头部传来一股绞碎般的剧痛,他竟不起来自己是谁。
      痛楚迅速窜遍全身,常枫抽搐着蜷起了身子。
      “哎呀,都说你是鬼鸢了,你就是……”紫坤撇了撇嘴,双手捧住常枫的脸,直直望着他的眼睛说,“从今以后,你要听我的……我再说一次,你是鬼鸢。”
      “我不是!”常枫大吼着把她掀开,痛苦地用双臂抱住身体,又是一阵剧痛游走全身。
      紫坤嗔怒道:“哎呀呀,你竟然推我!那么,这样呢……”
      她用苍白冰凉的两手覆盖住常枫的眼睛,停留片刻后再缓缓打开。
      “这样你还推我么?”
      这句话令常枫蓦然怔住了。这声音这样熟悉,这样让人心悸。他忍住周身传来的剧痛睁开眼睛,居然看到那个趴在自己胸口的人——竟是岳凌楼!
      “凌楼……”木讷地刚念着这个名字,随即就看到岳凌楼含笑的眼角下,有颗闪烁的紫晶宝石,顿时反应过来。
      “妖女!不准你变成他的样子!”常枫再次掀开紫坤。
      “原来他叫‘凌楼’啊……”岳凌楼“咯咯”笑了起来,发出的声音却是紫坤的,“名字很好听,人也很漂亮……我在你的梦里看到他时,也差点被他迷住了……”
      梦里?常枫不由一阵惊骇,这妖女竟能窥探他的梦境?
      紫坤抚摸着幻化出的身体,手指微微一拨,披在肩上的白衣倏然滑落,露出洁白的颈项和光滑的肩背,妩媚的眼神瞥向常枫,见他羞窘不堪,立刻娇笑着戏弄道:“哎呀,这样就脸红啦,真是可爱呢……”
      常枫羞恼地扭过头去,一眼都不看趴在自己身上的妖女。
      紫坤却俯下身去,在常枫耳鬓吹着香气。气息顺着侧脸,沿颈部缓慢滑下。
      “你想不想我再多做一点可以让你更脸红的事?就用这个……凌楼的身体?”
      说着又“咯咯”笑了起来。
      常枫只觉得心脏狂跳,像要爆炸一般。
      紫坤冰块般凉透的身体贴在他的胸口,传来凛凛寒气,令他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突然,紫坤猛地一口咬住他的颈窝,锋利的牙齿瞬时扎进肉中,鲜血一涌而出。
      “啊——”常枫闷叫一声,痛得紧闭双眼。
      伴随着“嘶——”的一声,紫坤抬起头,嘴唇上沾满猩红的血迹。
      她嘴里含着一块血肉模糊的肉块,那是刚从常枫颈窝撕咬下来的。
      常枫痛得全身直冒冷汗,眼前阵阵晕眩。
      紫坤却面不改色地把肉块吐到软垫上,轻轻用袖口拭去唇角的血滴。
      在常枫的惨叫声中,她用一根手指摩擦着那个新鲜的伤口,冷然说道:“你全身血肉是我给你的,如果我高兴,我可以再一块一块地把它们都撕下来……你听懂了么,鬼鸢?”
      我不是鬼鸢!但是已经没有力气怒吼了。
      常枫全身都被汗水浸湿,意识变得恍惚起来。在清醒与昏迷之间,眼前依旧晃动着那抹熟悉的白色身影。凌楼,凌楼……你逃出去了吗?你在哪里?
      “你又在想他了……”偷窥到常枫朦胧的意识后,紫坤嫉妒地说,“我会给你吃点药,让你彻底忘掉他,当你再次醒来时,不要说他的样子,就连他的名字都会忘光……”
      说着,紫坤向常枫嘴里塞进一颗小药丸。
      常枫视野渐渐暗淡下去,意识被黑暗吞没,不一会儿就再度陷入昏迷。
      这时,纱幔外传来紫巽的声音:“参见大祭司。”
      紫坤抬眸望去,用指尖拨开蝉翼般轻薄的纱幔,对紫巽露出妩媚的笑容。
      “跪着做什么?进来坐吧。”说着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位。
      紫星宫有八大护法,其中又以“乾坤”两者最尊,分治阴阳两宫。紫坤为阴宫大祭司,而岳凌楼在广州见到的紫乾则是阳宫大祭司。
      紫坤发出邀请后,紫巽起身钻入纱幔中,坐在她身旁。
      紫坤靠在他的左肩上,柔声问道:“说吧,是不是那个丫头又惹麻烦了?”
      “属下认为,与其把她关在这里生事,不如放她出去,让她把想做的事情做完,了无牵挂之后,自然就会安心待在紫星宫了。我将贴身保护,以性命担保她的安全。”
      紫坤垂眸望着腿边昏迷的常枫,用手指搅着他的发丝玩耍,好半天才说:“巽啊,你说实话吧,如果是想出宫去见那个人,何必用小宫主当借口?”
      “属下……”紫巽一惊,正要起身请罪,却被紫坤用一根手指抵在嘴唇上。
      “不要说了,我同意便是,你们随时可以出发。”
      紫巽本以为紫坤要在尹珉珉身上下蛊,才肯放人,所以特意把尹珉珉带来,谁知她这么容易就同意了。
      “不要说你,连我也有些想她了……”紫坤眼波流转,幽幽望向紫巽,“这么多年不见,如今她还好么?”
      紫巽战战兢兢地如实禀告道:“听说她辗转多地,去过西域,去过漠北,最后终于在江南杭州落脚。在花街待过三年,后来嫁给了天翔门前门主唐易,化名欧阳扬音。”
      紫坤有些惊讶,随即便露出赞赏的笑容,说:“很久以前我就知道她不简单,紫星宫里上百个丫鬟,只有她的眼神是不同的,有主见,有野心,很危险,却让人充满期待。只有她才有胆量跟随月儿背叛紫星宫。你会喜欢她,一点也不奇怪。”
      “不,我……”紫巽刚要开口,就被紫坤打断。
      “不要急着反驳,这样轻易说‘不’,你对得起你的心么?”
      紫坤早已看穿一切,紫巽愈发坐立不安。
      “当年月儿随阮浩天逃出紫星宫,七宫主虽然下了追杀令,可执行时却相当松懈……终究是念在母女的情分上,下不了狠心啊……如果紫星宫真想要他们的命,不要说西域漠北了,就算他们逃到天涯海角也没用。”
      紫巽如坐针毡,没有应声,只想快点结束这次谈话。
      “花开狱火门,重归忉利天……”紫坤摄人心魄的眼眸再次缓缓转向紫巽,妩媚笑道,“紫星宫也到了用人之际,需要援引新血了……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属下……明白。”紫巽低头行礼,好半天不再说话。
      这一天终于要来了。上千年的等待,即将迎来最后的祭典。

      ◆◇◆◇◆◇◆◇◆◇

      云南北部,靠近长江河道的平安镇里一片繁忙的景象。
      炎炎夏日早已过去,秋意越来越深,平安镇在这个收获的季节显得格外热闹。
      “红叶姑娘,你看这个……”一个丰腴的妇人坐在胭脂摊后,拉过红叶的手,把一盒胭脂塞了过去,“用用这个吧,会变得更漂亮,保证让你心上人见了两眼发直。”
      说着便热情地拉过红叶的手,把挡在脸颊旁的几缕碎发拨到耳后,一边替她上妆,一边称赞道:“瞧我们的红叶长得真好,不仅皮肤白,瓜子脸,眼睛又有灵气,不知谁有好福气可以娶到你。”
      一听这话,红叶满脸涨红,不用上妆就红得跟胭脂似的。
      “你看你,把我家姑娘羞成这样……戚大娘,你就放过她,不要再作弄她了。”
      一个含笑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红叶又惊又喜地唤了一声:“爹。”
      “我哪有作弄她了?”戚大娘一瞪眼,佯装生气,“还好我们红叶姑娘长得漂亮,哪怕不施粉黛,喜欢她的小伙子也一茬一茬的……红叶啊,你看大娘家那个傻小子怎样?虽然笨了点,但绝对是个热心肠,你嫁过来不吃亏……”
      “大娘,你都说到哪去了?”红叶羞得一跺脚,竟转身跑了。
      身后传来戚大娘爽朗的笑声,连红叶的爹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虽已四十多岁,却丝毫不见苍老,谈话举止间依旧气宇不凡、神采奕奕。
      这对杨姓父女,父亲叫杨鹰,女儿叫杨红叶,在平安镇旁日红岭上有一家小小的茶铺,平日里都待在岭上,难得下来一次。
      知道这点的戚大娘好奇地问:“杨爷啊,最近怎么了,老往山下跑?”
      杨鹰咂了一口烟,笑道:“是下来买药的。”
      “药?”戚大娘猛地一惊,以为父女俩有谁得病了。
      杨鹰摇头笑道:“不是我俩抱恙,而是红叶那丫头前阵子在河边捡到个受伤的人……”
      戚大娘紧张兮兮地说:“现在这世道乱得很,你可不要随便收留来路不明的人,而且还是负伤的,那就更可疑了,十有八九是有仇家追杀的主儿!”
      “你多虑了,我心里自有分寸。”杨鹰摆摆手,笑着离开。
      留下戚大娘一人,担心地叹着气。

      ◆◇◆◇◆◇◆◇◆◇

      日红岭之所以被称为“日红”,是因为山坡上到处长满丹枫,一到秋季,站在岭上放眼望去,全是红彤彤一片,特别是在傍晚时,枫叶和天边的红日相映生辉,更让人惊为天景。
      秋风起,枫叶摇曳生姿,“沙沙”作响,这片景象实在是美不胜收。
      杨家的小茶铺就开在这样一个美丽的地方,秋季是他们茶铺生意最好的时节,不仅当地居民上山游玩的多,还有文人墨客远道而来,为的就是要一睹这“日红”的风采。
      红叶和杨鹰从平安镇回到日红岭时,已经是晚上了。
      “西大哥……”红叶坐在床边,轻轻唤了一声。
      一个躺在床上、满身绷带的人微微睁眼,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这就是杨鹰跟戚大娘说的那名伤者了。
      几日前,红叶在岭后河道发现他时,他全身上下布满伤口,都是被河里锋利的碎石割破的。那时他就像死人一样,怎么叫都没反应,不睁眼也不动,只有缓慢的心跳和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红叶一个身娇体弱的小女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拖回家。
      请了大夫来看,身上的外伤倒是好处理,难就难在他一直昏迷,怎么都叫不醒。
      大夫想了个法子,说要是知道他叫什么,喊他名字,说不定就有反应了。
      送走大夫以后,杨鹰问红叶:“你想怎么办?”
      红叶答道:“叫他,直到把他叫醒为止。”
      杨鹰摇头道:“傻丫头,你怎么知道他叫什么?”
      “不知道就一个个试,说不定就撞对了。”
      杨鹰愣住了,望着女儿坚定的表情,才发现她真的长大了,越来越有自己的主意。
      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杨鹰叹了口气,走出门去。
      “西大哥……”红叶坐到那人身边,才试了一次,那人就有了反应,睫毛颤动了两下。
      “西大哥!”红叶激动地又叫了一次,那人就把眼睛睁开了,呆呆地望着她。
      事后,杨鹰问她为什么会叫“西大哥”,红叶甜甜地笑着说:“因为他是从‘西’边被水带来的……”
      这也许就是缘分吧,所以只一次就让我叫对了你的名字。
      每当红叶这么想时,脸上总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那之后,她便一直称呼那人为“西大哥”。
      在父女俩的悉心照顾下,西尽愁神志渐渐清晰,身体很快好转,几天后就可以开口说话了,但是他却失去了之前的记忆,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
      “西大哥,该吃药了。”
      红叶把枕头扯出来,垫在西尽愁身后,把药一口口喂进他的嘴里。
      坐在他的身边,感受着他的气息,闻着他的味道,看着他有棱有角的侧脸,红叶不自觉地露出微笑。这是她第一次对一个异性有了感觉,从第一眼在河滩上看到昏迷不醒的他,她就有了这种感觉。想看他睁开眼睛的模样,想听他说话,想和他待在一起……
      “……红……叶?”
      西尽愁有点不确定,试探着叫出她的名字。
      “是,是我!”红叶受宠若惊,立即点头答应。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我自己来。”
      西尽愁想从红叶的手中接过药碗,但红叶却躲了一下。
      “还是我来吧,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
      西尽愁一天大半时间都处于昏睡状态中,既没下床走动,也没吃什么像样的东西,所以红叶担心他连药碗都端不住。
      “没关系,我自己来。”西尽愁仍旧坚持。
      红叶无奈,只得嘱咐一句“那你当心点”,才犹豫着把药碗递了过去。
      西尽愁扣住碗沿,把那黑漆漆泛着苦味的汤药一饮而尽。
      红叶凝视着他,松了一口气,接过西尽愁还来的碗时,格外看了一眼留在他手掌边缘的那道伤痕——那是一排半月状的牙印。
      他身上、脸上的其他伤口都恢复得差不多了,唯独这牙印却清晰依旧。
      “这个……”红叶好奇地伸手去碰那伤痕,西尽愁闪电般的缩回了手。
      “怎么了?很痛么?”红叶担心地问。
      西尽愁摇摇头,没说话。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伤痕会令他感到很痛。不是伤口本身,而是脑海深处的痛。一个模糊的白色身影,一双通红流泪的眼睛,在记忆的碎片中忽隐忽现。
      那一定是一个不能忘掉的人,但却被他忘掉了……
      每当想要深想下去,却是一片虚无的空白,只有剧痛的折磨。
      为什么想不起来?他可以不去想自己的身份,但无论如何想知道那个影子是谁。
      “西大哥!西大哥!”见他突然痛苦抱头,红叶急忙上前扶住他。
      谁知西尽愁竟突然掀开被子,跳下床就往外走,可是脚步不稳,差点就要摔倒。
      红叶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他,焦急地问:“你怎么了?你想到哪去?”
      西尽愁捂住前额,一阵急喘,突然一把抓住红叶问:“你是什么人?我为什么在这里?”
      红叶难过地皱起眉,正想开口却被门外传来的吼声打断。
      “臭小子,难道你全忘了吗?”
      西尽愁蓦然抬头,杨鹰正怒火冲天地瞪着他,好像恨不得冲过来扇他两耳光。
      杨鹰一把把红叶提到身后,指着西尽愁的鼻子骂道:“你竟然问她是谁?小畜牲你还有没有良心?她是你的结发之妻,你竟然不知道她是谁!”
      听到这话,红叶和西尽愁都当场愣住,窄小的房间里顿时只剩下杨鹰愤怒的喘气声。
      “妻……妻子?”
      西尽愁望着红叶,在那张因惊吓而苍白的脸上,找不到一丁点的熟悉和眷恋。
      “爹……”红叶拽紧了杨鹰的袖子,不明白他为何撒下这种弥天大谎。
      杨鹰安抚了一下红叶,又指着西尽愁训斥道:“你就是一个小渔夫,前几日在河里捕鱼时翻了船,撞坏脑袋失忆了,不然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渔夫?”西尽愁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不相信,但也无法反驳,因为他什么都想不起来,只知道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红叶。红叶一见他苏醒,立即欣喜地朝屋外喊去:“爹!他醒了,他醒了!”
      难道……红叶真是他的妻子?
      可是他模糊的记忆中,明明深深铭刻着另一个人的影子。满目鲜艳的红花,满地污秽的泥泞,劈开天空的闪电映在苍白的脸上,被大雨淋湿的发丝后,那双流泪注视他的眼睛……
      每当想起就一阵头痛欲裂。如果自己已有妻室,为何会对那个人念念不忘?
      “我真是吃惊……”杨鹰的声音又响起来,冷冰冰的,“大夫说你至少要躺半个月才能下床,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动了。那就别赖在床上,明天起给我好好干活!”
      说完,杨鹰拉着红叶负气而出,狠狠摔上了门。
      西尽愁呆立原地,半天动弹不得。
      他不敢再有离开的念头,万一这一走,真的变成抛妻弃家了怎么办?

      ◆◇◆◇◆◇◆◇◆◇

      “爹!”屋外,红叶扯住杨鹰,焦急地说,“你怎么能这样骗他呢?不行,我要去解释清楚……”
      红叶刚要转身,就被杨鹰一把拉住。
      “傻丫头,爹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红叶听不明白。
      “以后你就知道了……”杨鹰朝前走了两步,坐在一张茶桌旁,望着夜幕笼罩下的漆黑山岭说,“爹已时日无多,再也没法保护你了,你又没有能力自保……而那个人武学造诣不浅,绝非泛泛之辈,如果如实相告,怎么留得住他?”
      “所以你就利用他,骗他?”
      “反正他的命是你救的,当然应该以命相报。”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听爹的安排,不然意外发生时,连你……都难逃劫难。”
      说到此处,杨鹰重重地叹了口气,目光阴翳起来。
      “爹,到底会发生什么事?为什么这一两年,你总是念叨着时日无多?谁要杀你吗?”
      杨鹰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但这就是我的命……曾经有人给我算过一卦……”
      脑海中再次响起那个尖锐妖媚的女童声:“你活不过红叶的第二次轮回。”
      没错,这就是他的命。红叶的第二次轮回就快到了,而他的劫数,也快到了。
      红叶焦急地说:“算命子的话不能当真!”
      “她可不是算命子,她像神明一样洞悉天命造化,伟大而又可怕……”杨鹰怜爱地摸了摸红叶的头说,“你什么都不要问,爹死不足惜,但是你却不能……爹看得出来,你很喜欢那个人对不对?虽然爹也舍不得,但是……如果你喜欢他,爹会祝福你们的……”
      夜风拂过日红岭,漫山枝叶像波涛般摇曳涌动,仿佛在齐声吟唱一首神秘的歌谣。
      杨鹰语重心长,但红叶却似懂非懂,过了好久,才默默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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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八章 鬼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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