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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六章 归京 ...

  •   “说!你们把人带哪去了!”
      夜深人静,门窗紧闭的房间里,洛少轩一拍桌子,大声朝被五花大绑的睦月吼去。如果手边有块惊堂木,旁边再有人低呼“威——武——”,衙门里审犯人也不过如此气势。
      “哼。”谁知睦月根本不吃这套,鼻子一哼,撇过脸去。
      洛少轩左边站着北岳司杭,右边站着黎雪,三人都是又急又气。
      岳凌楼被劫走后凶吉难测,唯一的线索就是睦月,但睦月嘴巴就像被针缝住似的,闭得死紧,问了半天就只问出“名字是睦月”和“门派是紫星宫”这两个情报而已。
      不过,之前被偷去的名牌、玉佩、金条倒是都搜出来了,也算没白忙活。
      听到对方是紫星宫的人,三人心中都咯噔了一下。他们刚在云南见识过紫星宫的妖术,没想到居然在广州也遇上了,真是阴魂不散!而且还都冲着岳凌楼,这到底怎么回事?
      “你到底说不说?”洛少轩濒临爆发,最后一点耐心都快被耗光了,要不是考虑到黎雪在场,他早就不顾形象地撸起袖子揍人了。
      “哼。”睦月还是鼻子一哼,把脸转到另一边去了。
      “你!”洛少轩扇子一抬,指着睦月的鼻子,猛地站起来,但还没站稳,就被北岳司杭一掌掀开。“就你那张软绵绵的书生脸还想审问?还是看我的吧。”
      要论长得凶,北岳司杭当仁不让。掀开洛少轩后,他立即取而代之,坐到主审位上,“啪”一下把剑往桌上一搁,压低双眉,用标准的反派脸威胁道:“你最好放聪明点,我们可是刑部的人,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到时候只怕你这身瘦巴巴的骨架子撑不住……”
      睦月抿着嘴没做声,但嚣张的神色比刚才收敛了一些。
      正如北岳司杭所说,洛少轩干的是武官的活,却长了张文官的脸。倒也不是软弱好欺,只不过显得较为理智,睦月吃准他不会乱来,所以才对他不屑一顾。但北岳司杭就不同了,一看就是能动手就不动口,能打死就不打残的狠人,火气一大,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只要你老实交代,我们也不为难你。”威信建立起来后,北岳司杭开始刚柔并济。
      可睦月还是咬紧牙关,不肯做声。
      “看来你是要逼我动手了!”北岳司杭冲过去一把揪起睦月的衣服。
      睦月被绳子绑在椅子上,这一揪,连人带椅子全都被提到半空。
      洛少轩见状,连忙冲过去抱住他的手,惊慌劝道:“来福,来福,你冷静点。”
      虽然事态紧急,但是人设不能忘。北岳司杭听到这个狗名,瞬间连他都想一起揍。
      “放开我,今天不教训他,他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对对,说得好,他是该揍,但你稍微冷静一下……就一下,待会儿让你打个够。”
      洛少轩拼命抱住北岳司杭的胳膊,还朝一旁的黎雪支了支下巴。
      谁料黎雪没看懂这个动作,眨巴了一下眼睛,茫然问道:“怎、怎么了?”
      “还能怎么?叫你出去啊……”洛少轩满脸无奈,见她愣着不动,只能腾出一只手推了她的肩膀一下说,“接下来是暴力场面,谢绝参观,你先到外面去回避一下。”
      “谁说我是参观的?我也可以帮忙的!”黎雪不服。
      “就你,待会儿不被吓晕才怪!”洛少轩满是不屑。
      “我告诉你,你可别瞧不起人,我从小习武学剑,女扮男装跟着大家到处跑镖,什么场面没见过,还能被这点事情吓晕?”
      “就你那点江湖经验,恐怕连什么是‘活剥人皮’都不知道吧?来,我告诉你,这可是历史悠久的酷刑精粹。先把人活埋在土里,脑袋上刻个十字,再向皮里灌水银,等到痛得不行的时候,人就会从头顶的口子里蹦出来。然后在那光溜溜、血淋淋的肉坨子上,随便撒点盐啦,胡椒、辣椒、花椒粉,让他痛得死去活来,满地打滚,你想亲眼见识一下吗?”

      “我、我不想……”黎雪有点底气不足了,瑟瑟发抖地搓了搓胳膊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你们锦衣卫也太黑了吧,亏我还以为你是好人来着……”
      “那是你看走了眼,实话告诉你,这门手艺是我家祖传的,我马上给你现场表演。”
      说罢,洛少轩猛地拔剑出鞘,把青光闪闪的利刃朝睦月头顶比划过去。
      “啊!住、住手——”千钧一发之际,睦月和黎雪同时爆发出凄厉的惨叫。
      “大、大哥,我说,我都说,求你先把刀放下……”
      睦月脸孔扭曲,斜眼望着头顶那把极度危险的凶器,声音剧烈发抖。
      “唉,太可惜了,你怎么不再嘴硬点呢?我这祖传手艺再不练练,都快生疏了……”
      洛少轩装模作样地喟然长叹,偷偷朝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北岳司杭使眼色,仿佛在说:“看到没?对付这种小孩子,随便吓吓就行了,不用真动手。”
      北岳司杭用嘴型对他说了句“算你厉害”,洛少轩不客气地回了句“承让承让”。
      北岳司杭终于松开手,让睦月连人带椅子重新落回地面。
      “还是让我来吧。”洛少轩重新坐回属于他的主审位,“你们把人带到哪去了?”
      心有余悸的睦月终于乖乖开口:“我哪知道啊,我又没跟去,不是被你们逮住了吗?”
      好像有点道理,于是洛少轩换了个问题:“你们抓他干什么?为何对他感兴趣?”紫巽离开前留下的那句话,始终是洛少轩的心病。“强烈的属于紫星宫的气味”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哪知道啊,我只是奉命办事,又不是主公肚子里的蛔虫……”
      “我看你是不想合作了。黎雪,去外面挖个坑把他埋了,我来扒皮!”
      “别,别,大哥……有话好说,我是真不知道啊……”
      眼看审讯又要陷入僵局,门外突然传来“咚咚”两声,竟是有人敲门。
      房间中的四人同时噤声,扭头望去。三更半夜的,谁会来敲门?
      洛少轩警惕地扬声问道:“谁啊?”
      门外回了一句:“还能是谁?”
      听到这声音,洛少轩和北岳司杭眼前蓦然一亮,黎雪激动地跑过去,一把把门拉开。
      只见岳凌楼正笑盈盈、好端端地站在门外。
      他抬眸向房间里扫一眼,有点意外地说:“这么多人,真热闹啊……”
      “你……”黎雪皱眉盯着他,咬了咬手指,陷入深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是啊,好像是有点怪怪的……”这时洛少轩来到黎雪身后,捏住下巴,也陷入深思。
      可到底是哪里奇怪,他俩又都说不上来,带着同样纠结的表情堵在门口冥思苦想。
      岳凌楼实在受不了,侧身从他俩身旁挤过,走进房间。
      “啊!”这时他俩才恍然大悟,异口同声地尖叫道,“是腿好了!可以走路了!”
      “凌楼,你……”
      洛少轩冲过去,正欲追问究竟,可岳凌楼却说:“什么都别问,知道得太多并不好。”
      紫乾告诉他的那些话,无论是女娲盘古的传说,还是耿原修与紫星宫的交易,他一个字都不想讲。刚才还挺热闹的房间,这时突然安静下来。
      岳凌楼瞥了睦月一眼,说:“把他放了吧。”今晚紫星宫就要返回吕宋,若再不放,就追不上船了。让他留在广州反倒惹人担心,不如让他快些回去。
      北岳司杭和黎雪都看着洛少轩,等他拿主意。
      洛少轩想了想,最后什么也没问,抽剑一挥,就把捆住睦月的绳子割断了。
      睦月一跃而起,拔腿就跑,眨眼功夫就消失不见。
      “就这么放了?”北岳司杭很不甘心,不明白洛少轩为何对岳凌楼这么言听计从。
      “你出来一下,”岳凌楼对洛少轩点了点头,“有些话,我想单独对你说。”

      ◆◇◆◇◆◇◆◇◆◇

      外面是一个小院子,夜深人静,月光在院中画出满地树影。
      洛少轩跟在岳凌楼身后,看着那沉默的背影。他心里很急,但他忍住没问,耐着性子等待岳凌楼开口。他能猜到岳凌楼是在考虑,越是严重的事,才越要经过深思熟虑才能开口。
      “刚才劫走我的那些人,就是你们要找的花狱火接头人,但是他们今夜就要返回吕宋,你们继续留在广州也没用了,不如早些返回京城,做好准备……”说到这里,岳凌楼转身面朝洛少轩,正色道,“因为明年这个时候,他们还会再来。”
      “那你呢?”洛少轩上前一步,“你答应杜万方要找出接头人,也答应荆希唯要摆平贺峰,你怎么跟他们两个交代?”
      “我自有办法,你们先走。”岳凌楼认真地说。
      可是洛少轩并不好敷衍,他能看出岳凌楼是要故意支走他。
      “不行,要走一起走。”他态度十分坚决,“我答应我爹要带你一起回京城。”
      “我不去京城。”岳凌楼生硬地拒绝道。
      “那你还能去哪?杭州?”洛少轩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回天翔门?回耿家?”
      这两个地方,无论是回哪里,都会要了他的命。
      “是回名剑门。”岳凌楼低声道,“他若活着,就会去那里找我。”
      洛少轩深吸一口气,顿时冷静下来,知道他说的是西尽愁。这次洛少轩没有立即反驳,略作思索后才说:“不行,还是太危险了,名剑门也在杭州,那里是贺峰的地盘,你一去就是羊入虎口。不如这样,我派人帮你暗中盯着名剑门,但你必须跟我回京城……”
      话还没说完,不知怎么回事,岳凌楼突然闭上眼睛,身体猛地晃了一下。
      就在险些倒地之前,洛少轩一个箭步冲上去,伸手捞住他的胳膊。
      “岳凌楼,你怎么了?”
      洛少轩把他抱入怀中,只觉得他全身绵软,皮肤滚烫,好像烧得非常厉害。衣领微微滑落,露出雪白的后颈,但往深处一看,却发现那里遍布刺眼的绯红。
      洛少轩只觉头皮一麻,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是花狱火?”他喉咙干涩地哽了一下。
      岳凌楼倒在他怀中,已经没有力气说话,轻轻点了下头。
      “难怪你急着赶我走,你以为瞒得住吗?”
      洛少轩早就在怀疑,为什么岳凌楼的所有计划都透着一股奇怪的急迫。明明没人逼他,他却仿佛要在三日之内摆平一切。原来他一直在忍耐,是花狱火在逼他,这已是他的极限。
      想通这点后,洛少轩不由一阵心痛,又十分自责,恨自己没有早日识破。
      他一把抱起岳凌楼,转身往回冲去。
      一脚踢开房门,把在里面等候的北岳司杭和黎雪都吓得站了起来。
      “他怎么了?”看到洛少轩抱着岳凌楼,两人异口同声地问。
      “你们先出去,什么都别问了!”
      洛少轩把半昏迷的岳凌楼放到床上,又立即转身把北岳司杭和黎雪推到门外。
      他关上门,一个人在房间里“噼里哐当”地翻箱倒柜,最后找出一个小袋子,从里面倒出几颗红色的小药丸,喂岳凌楼服下。
      岳凌楼的体温即刻退下,红斑也消失了,但仍显得有些虚弱,躺在床上没动。
      洛少轩表情凝重,沉思好久后,才问:“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岳凌楼转身背对着他,说:“告诉你又怎样?本来就与你无关……更何况以你的身份,把我这个有药瘾的人留在身边,肯定会落人口实,所以你回你的京城,我回我的杭州……”
      “你以为就凭你这身体还能撑到回杭州?”洛少轩冷笑一声,加重了语气,“岳凌楼,你不要太逞强,如果今天你不是晕倒在我面前,而是昏倒在其他地方,谁能救你?你明知道我手上有搜查千鸿刘府时找出的花狱火,为什么宁可自己强忍下来,也不向我开口?”
      岳凌楼没吭声。他在其他人面前牙尖嘴利的,可这时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无法回答洛少轩的质问,因为他没想过这些事。撑不下去会死,但是死亦何惧?为何需要别人救我?
      房间里只有洛少轩一人的声音严厉响起:“你以为凭你一己之力,就能摆平所有事?我不知道这是自不量力,还是目中无人……我告诉你,该求助时就求助,该商量时就商量,不要什么都一个人扛下来,你以为你有多大能耐?”
      岳凌楼依然没做声,拿背影对着他,肩膀微微动了下,似乎是叹了口气。
      见他不搭理,洛少轩的语气反而愈发强烈了:“总之这次你别想回杭州,必须跟我回京城,先把你的药瘾控制住。如果照你所说,吕宋这次没有送货就直接返航了,之前流入国境的花狱火很快就会耗尽,到时候你怎么办?只能在人间地狱中生不如死。从千鸿刘府搜出的花狱火,我可以瞒报一些,拿来救你,这是现在唯一的办法了。”
      岳凌楼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他之所以隐瞒,就是不想连累洛少轩为他渎职。
      “你不必这么做,我不想欠你什么……”
      可他刚一开口,就被洛少轩冷笑打断:“那我就更要这么做了。难道只许你任性,就不许我任性?今晚你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就出发。”
      说罢,洛少轩转身离去。一把拉开门,正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的黎雪和北岳司杭差点摔进来。洛少轩阖上门,门外又是一番争吵和喧嚷。那仿佛是另一个世界,永远都那么热闹,斗嘴也像是一种炫耀。岳凌楼懒得去听,把耳边的声音清空,凝视着面前的白墙。
      在人间地狱中生不如死?他有点想笑,洛少轩终究还是不了解他,他是不怕地狱,也不怕生不如死的,因为这些年他一直苟活在这样的世界中,早就习惯了……

      ◆◇◆◇◆◇◆◇◆◇

      这天晚上,洛少轩一整夜都守在岳凌楼门外,怕他逃跑。就连北岳司杭好心想跟他轮岗,他都没答应。谁知翌日上午,日上三竿,到了该出发的时候,房间里还是没有动静。
      洛少轩暗觉不妙,立即推门而入,却发现床上空无一人,岳凌楼还是不见了。
      一摸被褥,早已凉透,洛少轩的心也跟着凉透了。
      但他突然想到什么,扭头向桌子看去,只见那装有花狱火的小袋子还好端端地放在那里,他顿时松了口气,知道岳凌楼还会回来,因为如果一去不返,应该会连花狱火也一起带走。
      “你终究还是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洛少轩叹了口气,能猜到他是去处理杜万方和荆希唯的事了。
      他会这样着急去做,倒也不是坏事,至少证明他也有心要随洛少轩一同离去。
      只是不知他到底要去做什么,也不知道他只身赴险,能有几分胜算……他对杜万方和荆希唯的承诺都是拿命在赌,稍有不慎就会身死人手。
      想到这里,洛少轩纵使着急也不敢冒动,生怕破坏他的计划。
      “其他不要多想,只要相信我就好。”不由想起岳凌楼说过的话,发出一声冷笑。原来自己唯一能做的,竟是相信他?这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气得他捏拳头痛砸了一下桌子。

      ◆◇◆◇◆◇◆◇◆◇

      庄敬神色紧张、气喘吁吁地跑进杜万方的书房。
      杜万方抬头望去,他正在转身关门。门刚关好,马上迫不及待地说:“杜总管,那两人的身份查清楚了,都是朝廷锦衣卫,岳凌楼早就把我们卖了!”
      杜万方一听,马上撂下笔一拍桌子,怒骂道:“那叛徒真要害死我!”
      庄敬又说:“我还收到消息,贺门主马上就要派人南下,收拾荆希唯那帮人了。”
      听到这里,杜万方已经急得坐不住了,在房间里团团转,嘴里嘀咕着:“这可如何是好?要是贺门主知道我不仅隐瞒岳凌楼的行踪,还收留了两个锦衣卫,岂不是要杀了我?”
      “事到如今,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庄敬低声道。
      杜万方停下脚步,抬眸望向庄敬,两人心照不宣。
      “没错……”杜万方点点头,终于恢复镇定,“只能一不做二不休,把他杀了,反正他现在行动不便,正好下手。这样就算贺门主追究下来,我们也算戴罪立功了……”
      他刚拿定主意,门外就传来两声轻响,是有人在敲门。
      杜万方使了个眼色,庄敬连忙转身开门。谁料门一开,居然是岳凌楼站在外面。
      他俩心中有鬼,突然见到岳凌楼,就算掩饰得再好,神情中也有几分不自然的僵硬。
      岳凌楼看在眼里,却装作并未察觉的样子,迈步跨进门来,朝杜万方笑道:“杜总管,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杜万方现在哪有心情跟他玩这些,一双眼睛直盯着他的腿。
      不是不能走路吗?为什么现在全好了?但是转念一想,就算好了,肯定也没好全,只是勉强能走。这不正好吗?他若不能走,那两个棘手的锦衣卫就会紧密跟随;他要能走了,才能独自前来。要杀他,天底下哪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简直是送上门来给自己宰的羊羔子!
      想到这里,杜万方镇定下来,笑容重回脸上,开始与岳凌楼虚与委蛇。
      “看公子喜悦的表情,肯定是遇到好事了,还故意说有坏消息逗我?”
      “那我就先说坏消息,”岳凌楼向杜万方凑近几分,凝视他的眼睛说,“吕宋的接头人昨夜已经返航了,花狱火是等不到了,不过好消息是,明年这个时候,他们还会再来。”
      杜万方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一声冷笑,压着怒火道:“明年来有何用?我眼下就要花狱火救命!你答应我要与吕宋接头,可现在却放他们返航,言而无信,要我如何饶你?”
      说完猛地拔出藏在桌下的一把长剑,指向岳凌楼的喉间。
      岳凌楼侧头向后看了一眼,只见庄敬横身挡在门口,也拔出了腰上的佩剑。
      两人都用野兽猎食般的凶狠目光直瞪着岳凌楼,散发出要拼死一战的气势。
      岳凌楼并无惧色,轻瞥杜万方一眼,问:“你就这样恩将仇报?”
      杜万方表情狰狞,厉声道:“你哪点有恩于我?就算有,我也早就报了。贺门主下令,一旦发现你的行踪就立即上报,我冒死替你隐瞒下来,你多活了这么多天,也该知足了。你杀害耿原修,勾结锦衣卫,泄露花狱火,令天翔门陷入如今境地,竟还有脸说有恩于我?”
      这段日子积攒在他心中的所有怒意,一鼓作气全部宣泄而出。
      “荆希唯仗着人多势众,踩到我头上拉屎拉尿也就算了,凭什么你岳凌楼也敢欺辱我?你一个叛徒,脚不能行,手不能握,我本就不用怕你!只有杀了你才能跟贺门主交代!”
      杜万方狂吼着冲上去,可岳凌楼手中寒芒一闪,只用一把短刀就把他的长剑挡住了。
      握刀之手是右手,那只本该已经废掉的手。
      杜万方表情霎时凝固,脸色变成青白,自知将为这次轻敌付出恐怖的代价。
      岳凌楼不急着杀他,而是让他死个明白:“你知道那两人为何不在吗?我是怕他们挡我取你狗命。”当初洛少轩不懂岳凌楼为何故意激怒杜万方,岳凌楼只说是“不怕他恨,只怕他不恨”,言外之意就是要逼杜万方在恨意支配下主动出手,这样岳凌楼才不算叛徒。
      “杀我只救你一人之命,你就断然拔刀;杀你则可阻止一场恶战,救上百条人命,你说你该不该死?”岳凌楼一把夺过杜万方手中长剑,猛地转身,剑锋横扫过去。
      剑光闪灭之后,杜万方人头坠地,在地上留下一滩鲜艳的血迹。
      杜万方必须死,因为只有他的人头,才能阻止贺峰率领天翔门南下消灭荆希唯。
      岳凌楼脱下溅血的外衣,提起地上杜万方的人头包好,向门口的庄敬走去。
      庄敬早就吓得全身哆嗦,连剑都拿不直了。
      岳凌楼走过去,轻轻拨开他的剑,把人头递向他:“拿去交给荆希唯,他知道该怎么做。”
      庄敬哪里敢接,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又是哀嚎又是嘶吼。
      岳凌楼懒得看他,直接把人头丢到他怀里,转身走了。之所以走这么急,是想赶在洛少轩发现之前回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只可惜还是耽搁久了,洛少轩早就发现了。
      两天前,岳凌楼在荆希唯耳边说的那个退敌计划,就是杀掉杜万方。
      荆希唯想在广州自立门户,只要杜万方一死,时机就成熟了。如果荆希唯亲自动手弑杀同门,强占地盘,就是开宗立派的污笔,几辈子都洗不掉,但是岳凌楼动手就不一样了。
      他就是要让荆希唯捡这个大便宜,因为等荆希唯羽翼丰满后,自会去杀贺峰。

      ◆◇◆◇◆◇◆◇◆◇

      岳凌楼本想从撬开的窗户返回房间,但是老远就看到房门敞开,知道已经被洛少轩发现了,干脆直接从正门进去。洛少轩坐在桌旁,已经等候多时,看到他后冷笑一声,问:
      “你终于回来了,事都办妥了吗?”
      岳凌楼有点摸不透他到底知道多少,低声道:“妥了。”
      本还有些怕他追问,谁知他却径直站起来,说:“那就走吧。”
      岳凌楼与他对视,心中有些疑虑,并没有动。
      洛少轩也望着他,略作考虑后,突然开口道:“昨天我态度不好,是我不对。”
      没想到他会突然道歉,岳凌楼更加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我想了一整夜,终于想明白了。其实你可以一开始就拒绝来广州,直接返回杭州,这样就能赶在毒发之前回到耿府,你是为了我才受的这份苦。你什么都瞒着我,是不想连累我。你这份恩情我领了,但我只领一次,下次你休想再这么专断独行。我不希望你真出什么事时,我明明可以做点什么,却只能袖手旁观,那比连累我更让我痛苦。”
      听到这么有趣的话,岳凌楼笑了一下,但在他开口想说什么之前,洛少轩却打断道:
      “当然,你也可以反驳,说我自作多情,你只是自己想搞清楚花狱火的来路而已。不过无所谓,反正这次就当是我欠你的,所以你只能跟我回京城,让我好好报答你。”
      “你这是强词夺理。”
      “强词夺理也是理,这是跟你学的。”
      “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洛少轩眼前一亮:“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我答应了。”岳凌楼终于点了点头。
      谁知不等洛少轩高兴,就又泼了盆冷水:“等你报完恩后,我再走。”
      京城,虽然听上去有些遥远和陌生,但如果是和他在一起,也变得稍许值得期待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第六章 归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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