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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五章 蝼蚁 ...

  •   “呵呵”的笑声是紫乾发出的。声音有些稚嫩,却透着一股可怕的妖气。
      他拨开遮脸的白纱,露出十岁孩童的稚嫩面容,可阴沉的眼神却令人不敢将他视为孩童。他整个额头都蜿蜒盘绕着诡秘的暗紫色纹身,仿佛是一只咆哮的兽,凶恶的眼神下露出满口獠牙,兽皮布满鱼鳞,四周环以花叶。左眼下方嵌有一颗紫色的宝石,黑夜之中尤为醒目。
      岳凌楼打量着他,没有说话。去路已被挡住,背后就是河流,他双腿只能勉强行走,其他人又都不在。情况处处不利,他根本无法逃脱。
      不过他也并不想逃,松了一口气似的说:“你们终于来了。”
      “差一点就错过了。”紫乾缓步走来,亲切地笑着,“看到睦月偷来的那些废物,我差点就以为你不是我要等的人了……”说话间,他已轻轻捏起岳凌楼的下巴,饶有兴趣地仔细打量了一会儿,才又续道:“直到我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岳凌楼全身覆满寒意,当一个人看着他,却说想起另一个人时,通常只有一种结果。
      紫乾嘴唇轻启,果然问出那句岳凌楼已经猜到的话:“慕容情是你的什么人?”
      片刻的怔愣后,岳凌楼猛地扭头甩开紫乾的手。
      他没有作答,因为不知道对方的来意,也不知道怎样回答才是最有利的。
      “怎么?你害怕我?”紫乾看出潜藏在岳凌楼眼底的那抹惧意,偏头笑问。
      岳凌楼不答,而是瞪着他,厉色问道:“你到底是谁?”
      他也不答,继续自说自话:“你长得跟她一模一样,我一看就知道,你是她孩子吧?”
      “你到底是谁!”岳凌楼沉声喝道,又问一遍。
      他想起了紫巽的话,“你有一股强烈的属于紫星宫的气味”,眼前这三人看装扮便知与紫星宫有关。他一直以为父母都不是江湖中人,可紫星宫怎么会知道慕容情的名字?
      记忆中的慕容情永远都在桃花中迎着春风温柔微笑。
      她如诗如画,如梦如歌,怎么也不可能跟紫星宫这种邪教扯上关系。
      紫乾扬袖拂去河岸一块石头的尘埃,在岳凌楼身边坐下,和蔼微笑道:“如果你是慕容情的孩子,那么我们也不算生人,亲热点的话,你可以叫我一声主公……”
      “主公?”岳凌楼紧皱双眉,对这称呼有种本能的厌恶。
      紫乾嘴角微微上扬,点头道:“没错,我是南洋紫星宫的阳宫大祭司,紫乾。”
      南洋紫星宫?岳凌楼心中一震,不知紫星宫居然有两个。
      “我已说出自己的身份,现在轮到你了。”紫乾歪着脑袋,模样就像孩子般天真,可话语中却有一股不容忤逆的逼迫感,“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岳凌楼。”岳凌楼不逊地扭开头说。
      短暂的一瞬,紫乾有些诧异,随即又换上笑脸说:“原来如此,慕容情最后还是嫁给了岳闲,耿原修终于放手了。他是一个狡猾且精于算计的男人,反正已经得不到,与其被憎恨一辈子,不如被感激一辈子。这笔生意虽然亏了点,但还不至于本利全无……”
      听紫乾的语气,他似乎曾亲眼见过耿原修、岳闲和慕容情,但他外表看来只有十岁。十年前他还没出生时,岳闲和慕容情就已经死了……
      想到这里,岳凌楼望向紫乾的目光中更添困惑,对他的话难以理解。
      他以为耿原修的死可以为一切画下句点,但是他错了,一切才只揭开冰山一角。
      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谈起当年的往事,他很想继续听下去,可紫乾却话尽于此,瞥了他的脚一眼,问:“你的脚好像有点毛病?”
      岳凌楼没应,紫乾又朝身后的紫震使了个眼色。
      紫震立即走上前来,恭敬地鞠躬行礼,问道:“主公有何吩咐?”
      他戴着斗笠,看不清样子,只能从低沉浑厚的嗓音中推测是个稳重刚毅、不苟言笑的人。
      “要辛苦你把他带上船了,我有话对他讲。”
      说完,紫乾又把目光转回到岳凌楼脸上,眼神愈发阴沉了。
      岳凌楼心头一紧,霍然起身,谁知却被紫震揽入怀中,打横抱起。
      “放开我。”岳凌楼伸手就已拔刀抵在紫震的喉咙上。
      可不知怎么回事,刀锋刚挨到他古铜色的皮肤,就有一朵紫电蓦然炸开!
      岳凌楼只感到一股力量顺着刀刃倒窜回来,劈了他掌心一下。短刀脱手坠落,掉进水中不见了。而他半只手都已酥麻,虎口和掌心更是阵阵刺痛。
      不等岳凌楼回过神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暴喝:“放开他!”
      北岳司杭气喘吁吁地冲了过来。他刚才去追小偷,一是顺着足迹,二是到处打听,累死累活追了一大圈,最后居然追回原地,看到眼前这幕。
      见岳凌楼要被劫走,他风驰电掣般拔剑就朝紫震刺去。
      紫震身形一闪,不费吹灰之力就已避开,抱起岳凌楼跃入河中,足尖在莲灯上轻盈一点,便如飞燕般掠上半空。连点几次后,他便已稳稳落在数十米外的对面河岸。
      北岳司杭还没反应过来,紫震就已抱着岳凌楼,在灯火阑珊中消失于往来人流中。
      眼看已经追不到了,北岳司杭正在懊恼,忽然身旁又有水声传来。
      扭头一看,竟是紫乾和睦月也要踏灯而逃。
      “你给我站住!”北岳司杭猛地扑向半空,一把抱住睦月后腰。
      巨大的落水声“哗啦”响起,在高高溅入夜空的水花中,两人一起坠入河中。莲花灯被打翻了好几盏,岸边行人纷纷驻足张望,生怕惊扰了鬼魂似的,个个面带惧色。
      “你干什么?放开我!”睦月在水中抵死挣扎,斗笠随波漂走,怒容一览无遗。
      “快说!你们要把他带哪去!”北岳司杭揪住他的衣服,死不松手。
      这时紫乾早已消失不见。河中两人忙着挣扎打斗,双手双腿都紧紧缠在一起,根本无法划水,身体一会儿沉,一会儿浮,都喝了满肚子水,被呛得咳嗽不止。
      “你要问也上岸再说!咳咳,老子要淹死了!咳咳……”
      虽然睦月水性更深一筹,但北岳司杭比他大几岁,力气上更占优势。在水中扭打一阵后,最后竟是睦月认输。“大哥,你放开我!咳咳……我招还不行吗!”
      北岳司杭正要拖着筋疲力尽的睦月靠岸,突然听到岸上有人喊:“来福!来福!”
      抬头一看,居然是洛少轩和黎雪。
      他俩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正用好奇的目光站在岸边看热闹。最可气的是,洛少轩就像唤狗似的声声唤道:“来福,你快上来,这都入秋了还下河洗澡?你在跟谁家小孩打架啊?”
      趁北岳司杭分神的工夫,睦月猛地一个转身,竟然挣脱出去了。
      北岳司杭被溅了满脸水,用手一抹,向岸上喊道:“还傻愣着干吗,快下来帮忙啊!”
      洛少轩这才反应过来,认出水中另外一人就是之前的小偷。
      “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单挑啊!”睦月一边拼命划水,一边回头向后喊。
      可他刚把脸转过去,就看到三只手同时伸来。洛少轩一手捂住他的脸,黎雪一手按住他的肩,最可恨的是北岳司杭,居然一手压在他头顶,把他整个头都深深按进冰凉的河水中。
      咕噜噜,咕噜噜……
      睦月灌了一肚子水,终于像条死鱼似的,翻着白肚皮浮上来,再也不动了。

      ◆◇◆◇◆◇◆◇◆◇

      与此同时,岳凌楼已经被紫震带上了紫星宫的船。
      这艘船没有靠在港口,而是停泊在海中。要想登船,先要乘桴槎。桴槎是用乔木枝捆扎而成的,宽约三步,又小又不稳,岳凌楼坐在上面,衣衫下摆全被海水浸湿了。
      他从小怕水,在这四面环水的浩渺大海上,他分毫不敢乱动,只能乖乖坐着。
      好不容易忍到登上大船,踩在干燥的甲板上,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甲板上全都是紫星宫的侍卫,见有人登船,立即拔剑齐刷刷地围过来。直到紫震摆了摆手,他们才向后退去,在十余步外围成一个圈,依然是高度警惕的模样。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岳凌楼隐忍怒意,低沉质问道。
      “主公有话对你讲。”紫震泰然回答,说着还摘下斗笠,拿在手中。
      岳凌楼终于看清他的样子。他的脸型棱角分明,神情不怒而威。眼神很深,却似一潭死水毫无波澜。说话时也没有任何表情,就像一块石头。身上和脸上肌肉都是僵硬的。唯一柔和的东西大概只剩发丝了,海风拂来,将他蓬松浓密的黑发吹得满头飞散,总算有了点活气。
      “岸上不能讲吗?”岳凌楼迎向他的目光问。
      “岸上人多眼杂,这里比较安全。上了这艘船,你就下不去了。”
      说着一把抓住岳凌楼的臂弯,拉到自己身前。
      岳凌楼挣扎了两下却被抓得更紧,恼怒地低吼道:“放开我!”
      无视他的威胁,紫震依旧面无表情地说:“凭你还没有资格命令我。”
      围在四周的侍卫看到气氛紧张起来,全都拔剑凑近,可是被岳凌楼瞪了几眼后,就不敢再动了。岳凌楼能轻易威吓住这些侍卫,却拿紫震没有办法。
      这时只听船下传来一声:“震,不要失礼,放开他吧。”
      原来是紫乾乘着另一只桴槎,也回到这艘主船上。
      紫震这才放开手,岳凌楼手臂的痛感过了好久才消失,差点被他捏断。
      紫乾顺着船舷垂下的木梯登上甲板,站在岳凌楼面前。
      周围所有侍卫,包括紫震在内,全都齐刷刷地屈膝行礼。紫乾轻轻扬手道:“都退下吧。”说话时他连瞥都没瞥那些人一眼,含笑的眼眸一直注视在岳凌楼脸上。
      “我知道你是不会走的……”笃定地说出这句话后,紫乾突然扬头问,“难道你对花狱火不感兴趣?”
      终于来了。听到“花狱火”这三个字,岳凌楼的脸色起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他凝视紫乾,没有回答,下意识拉了拉身上单薄的衣衫。
      不知为何,与紫乾对视会令他产生一丝恐惧的寒意。
      “我听说耿原修死了,是真的么?”紫乾再次开口,打破沉默的气氛。被海风吹乱的发丝在他面庞肆意狂飞,掩住了脸上的表情,令岳凌楼无法猜透他想听到怎样的答案。
      “是真的。”迟疑片刻后,岳凌楼终于这样答道。
      对方立即追问道:“谁干的?”
      岳凌楼再次陷入沉默。他摸不清对方的底细,不知道能不能说出欧阳扬音这个紫星宫叛徒的名字,而且他能猜到欧阳扬音应该是个假名,就算说了也没用。
      “怎么了?不知道,还是不想说?”紫乾好奇地打量着他,半开玩笑道,“我不喜欢跟我说话还走神的人。你想得太多就不真诚了,我会怀疑你要骗我。”
      “谁干的重要吗?难道你要为他报仇?”岳凌楼冷笑道,“我根本不用骗你,因为就算说出来,你也未必认识,天翔门的恩恩怨怨岂是外人能轻易了解的?”
      紫乾居然没生气,沉默片刻后,轻叹一声道:“好吧,我不问了,反正问出来也不能改变他已死的事实,重要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办……这里风大,你跟我来。”
      说着转身正要往舱房走去,忽然想起什么,回头望着岳凌楼。
      见岳凌楼一动不动,紫乾突然笑了起来:“哎呀,怪我,差点忘了你腿脚不方便……”
      就在岳凌楼以为他又要故技重施,让紫震把自己抱走时,他却说了一句意想不到的话。
      “不如我帮你治好吧?”
      岳凌楼皱眉,有点不懂他的意思。他说得那样轻巧,仿佛随便抹点药就能痊愈似的,但凡是看过岳凌楼伤势的大夫都会摇头说,至少需要三个月时间才能恢复。
      正想着,紫乾就在他脚边蹲下,探手轻抚伤口。刚才接受全船人行屈膝礼的大祭司,此刻居然屈尊纡贵地蹲在自己脚边?岳凌楼受宠若惊,惊吓的惊,向后躲开半步。
      “怕什么?我又不害你。”紫乾一把抓住他的脚踝,又拉回来。
      岳凌楼险些站不稳,幸好后仰的身体倒在栏杆上,才没摔下去。
      自被尹珉珉刺伤那日算起,已经过去一月有余,虽然岳凌楼已能被人搀扶着缓慢行走,可伤处依旧肿胀着,凝聚在皮肤下的青紫色淤血也依旧鲜明清晰。
      紫乾微微皱眉,不忍细看,冷不防抬手一把握住伤处。
      岳凌楼痛得差点惨叫,视野一片漆黑,身体猛地一缩,连冷汗都快渗出来了。待痛觉渐渐退去,视野重新恢复,他才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甲板上。
      紫乾把他整条右腿放在自己膝盖上,轻轻揉按着。奇怪的是,原本很痛的地方竟渐渐丧失痛觉,肉眼可见肿胀和淤青都在迅速消散,不一会儿就已恢复如初。
      不待岳凌楼回过神来,紫乾又拉过他另一条腿,用同样的方式轻轻揉捏,边捏边说:“我没想到耿原修这么容易就死了,人族生命果然非常脆弱,肉身亦是如此,不好好珍惜可不行……这次我帮你治好,下次可不要再轻易让自己受伤了……”
      岳凌楼怔怔盯着他的脸,那稚童般的侧脸上,紫色的宝石在眼角微微闪烁,将他淡然絮语的样子点缀得有些诡异神秘,仿佛比修炼千年的妖怪更深不可测,难以捉摸。
      岳凌楼说不出话,只能这样盯着他。遇到紫乾后发生的所有事,都已超出他的理解。
      “好了,你试试看能不能站起来。”
      紫乾终于停下手上的动作,笑盈盈地抬头望着岳凌楼。
      岳凌楼这才垂下目光,凝视着自己的双脚。从外表看,的确都已复原了。他试着活动了一下,没有一点不便,过去一个月纠缠他的痛楚和僵硬都消失了,仿佛从来没受过伤一样。
      “我扶你。”
      紫乾一片好心地伸出手,却被岳凌楼挡开了。
      “不用。”
      岳凌楼缓缓起身,已经太久没有这种自如的感觉了,脚掌终于可以使力,双腿也能自然直立,支撑身体了,而不是稍一用力就痛苦不堪。
      “你到底做了什么?”岳凌楼不敢置信地盯着紫乾,低沉的声音闷在喉咙里。
      紫乾拍拍衣摆,也站起来,望着岳凌楼说:“你是我族,亦非我族,所以我能治你。”
      岳凌楼听不懂,迟疑片刻后,才戒备地盯着他问:“你是何族?”
      刚才他说“人族生命脆弱”说得好像事不关己,难道他不是人类,当真是什么妖邪?
      “女娲抟土造人,所以人族属土,而我族属木,乃盘古大神灵气所化……”紫乾稀松平常地说着,忽然牵起岳凌楼的右手,“你这只手也有伤,我顺便一起治了吧。”
      他不管岳凌楼答不答应,一把把手拉了过去,突然看到那枚套在指根处的血红色扳指,微微迟疑了一下,却并没有追问。
      岳凌楼蓦地想起隐剑的来历,那是秦月儿为阮浩天从紫星宫盗出来的,所以紫乾认得并不奇怪。见他不问,岳凌楼又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说盘古灵气所化,是什么意思?”
      紫乾叹了口气,轻轻揉按着岳凌楼掌心的伤口。
      “这些古早之事我本不想多谈,但既然你是慕容情之子,总归是应该知道的……”
      岳凌楼听他又提起慕容情,不由感到一丝厌恶。
      甲板上海风很大,呼啸过耳,有些喧嚣,但紫乾一开口,风声便仿佛瞬间止息般,岳凌楼只能听见他的声音,别的什么都听不到了。
      “元气蒙鸿,盘古开天辟地,直至气竭,垂死化身,气成风云,声为雷霆,左眼为日,右眼为月,四肢五体为四极五岳,血液为江河,筋脉为地理,肌肉为田土,发髭为星辰,皮毛为草木,齿骨为金石,精髓为珠玉,汗流为雨泽,身之诸虫因风所感,化为黎甿……”
      紫乾一边为岳凌楼疗伤,一边徐徐说道,声音逐渐变得悠远而空灵起来。
      “盘古大神死后,由他化解而生的那些草木金石、星辰黎甿都附着他的灵气,所以万物皆有灵,皆可成精,皆可化神,所化之精灵神怪被称为‘盘古子’。后来,由虱蚤所化的黎甿之中,诞生了女娲、伏羲这些华夏人族的祖先。女娲一时兴起,抟土造人,所造之人是为凡人,又被称为‘女娲子’。不过,就连女娲本身也只是居于盘古子末席的蝼蚁之辈罢了,由她所造的凡人则更加微不足道……”
      他说的每一个字岳凌楼都能听懂,但是合在一起,却不懂他究竟想要表达什么。
      他语气中的轻蔑令人战栗,仿佛他拥有神灵般的地位,可以蔑视世间所有凡人。
      “再后来,十方之战导致天塌地陷,就在天地即将闭合,重归混沌之际,女娲炼石补天,又立四极柱,重新撑开天地,才令世间恢复安宁。然而这样的安宁,只是女娲子的安宁,对盘古子来说,又是另一场灾难开端……”
      “在盘古开辟的天地中,万物皆能吸收他的灵气,化为精灵神怪,可是在女娲重新撑开的天地中,随着四极柱不断增高,天越高,地越沉,从此清气上升,浊气下沉,盘古子能吸收到的清气与日俱减,终日在浊气中苟延残喘,逐渐走向衰颓,直至消亡殆尽……”
      “所以如今这世间,早已是女娲子之世间,盘古子几近灭绝,万物不再有灵,草木不再成精。即便仍有少数盘古子能吸收自然灵气,诞生于天地之间,但那灵力极其微弱,不成大器。这些微弱的灵力只有凭依在其他器物、宿主上,才能真正发挥威力……”
      说到这里,紫乾轻轻抚摸岳凌楼手上的那枚扳指:“比如这件暗器上便有冰蚕凭依……”
      被他一碰,岳凌楼猛地抽回手,却发现手上伤势已经复原,可以自由活动了。
      对他失礼的举动,紫乾并不生气,而是歪着头问:“我治好了你,你要怎么谢我?”
      “你想我怎么谢你?”岳凌楼向后退开半步,不想与紫乾太过亲近。
      “二十年前,我与耿原修做过一个交易。他答应为我寻找四件东西,而我则为他提供花狱火。我们约定每十年续契一次,一共用三十年完成这个交易。交易谈成后,他交给我第一件;十年后,他如期赴约,交给我第二件;但是二十年后,也就是现在,他却死了……”
      原来吕宋的花狱火迟迟没有送到,不是因为天翔门内乱,而是因为紫乾想要的契约之物没有送到。耿原修只用一件物品,就能换到十年花狱火,究竟是什么东西如此珍贵?
      岳凌楼自认为已经非常了解耿原修的底细,但是就连他也猜不出谜底。
      “你要他找什么东西?”岳凌楼索性直接问。
      “四个封印。”紫乾说。
      岳凌楼皱眉,又开始听不懂了。
      “你现在不懂没关系,我给你一年时间去做……”紫乾宽容地笑道,“今年就是续契之期,以他的能力,那件物品应当早就到手,只等时间一到就交付与我。哪怕还没到手,十年时间也够他搜集线索了,你可替他完成未尽之事。今夜这艘船就将返回吕宋,明年这个时候,我还会再来。那时你将东西交付与我,作为我替你疗伤的报答。”
      他说得如此断定,好像岳凌楼一定会照办似的。
      岳凌楼不得不提醒他:“我并未答应你。”
      “你没得选。”紫乾笑了起来,“因为你知道得太多,若不答应,我会杀你灭口。”
      岳凌楼顿时不再说话。原来紫乾一开始就没给他留退路,也没打算放过他。
      “不要让我失望。”说着,紫乾轻轻拍了两下手。
      船舷的木梯再次垂下,搭在一只桴槎上。
      “现在你可以回去了,我们明年再会。”
      岳凌楼没回话,直接顺着木梯走上桴槎。终于又能自己走路了,他本该感到欣慰,可这时心里压着太多重荷,怎么也轻松不起来。
      紫乾一直站在栏杆旁,目送岳凌楼的背影逐渐远去。
      宽阔无边的海边上,那只小小的桴槎渺小得犹如一粒粟米,在月光和星辰落下的皎洁光辉中,慢慢划破平静的水面,漂向远方。只留下无数悠长的波纹,在水面无声地徐徐荡漾。
      紫震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对紫乾略施一礼后,急迫地问:“主公,他是我族,亦非我族,你为什么要告诉他那么多?不怕他明年不来赴约吗?不如……”
      紫乾缓缓抬起右手,打断他尚未说完的话。
      “他会来的……”紫乾依旧凝视着桴槎远去的方向,声音渐渐低沉下去,“我有一种预感,我和他之间,还会发生很多、很多的故事……”
      忽然一阵海风拂面,他的发丝被刮向脑后,眼角那颗紫色的水晶闪了一下。他抬头凝视茫茫夜空,空中繁星璀璨,浩渺无边,明灭闪烁中仿佛蕴藏着无限宏伟而神秘的天命玄机。
      “归天之日就快到了,我已等待上千年。花开狱火门,重归忉利天……”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第五章 蝼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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