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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二章 玉面 ...

  •   密林深处,参天古树枝叶相连,遮天蔽日,无论何时都是灰暗阴沉的景色。在这终日薄雾弥散的阴森密林中,就连鸟雀都压着嗓子,不敢肆意鸣叫,唯一能听见的就是淙淙流淌的溪水声。溪水汇入一条自南向北的河流,河道变宽,水声也变大了。
      一双穿着雪白软靴的脚,正沿着河岸慢慢行走。
      鞋底边缘沾了些湿泥,但是一点也不显脏。鞋面上绣着精致的鱼戏莲叶间的花纹,鱼儿动态鲜活,莲花娇艳欲滴,几颗水滴竟辨不出是绣上去的,还是河水溅上去的。
      不仅靴子是白的,那人全身上下都是一片纤尘不染的洁白。
      虽然他身材纤瘦,但依然可以辨认出是一名男子。
      头上戴着银白色镶有玉石的发冠,发冠下两条鲜红色的丝线随发丝一起垂落到腰际,伴随着行走的脚步轻轻飘扬。光是看背影,就能感到一股超然尘世的仙气散发出来,让人好奇他的真容。可他脸上偏偏盖着一张白玉面具,不仅遮去面容,就连表情都看不见。
      面具上双眸又细又窄,眼角微微向上飞扬,鼻梁笔挺且细,眉心有一道柳叶状的朱红印迹。如果说背影像仙,那正面在面具的影响下,倒有几分像是奇异诡谲的狐妖了。
      他走路时脚步很轻,几乎不发出一点声音,但身后却有沙沙的轻响一直尾随不去。
      那是一群狼,已经跟了他很久,显然是将他当成了猎物,可是却迟迟不敢上前。
      因为就连狼都能凭借野性本能,嗅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不好惹的杀气。
      忽然,白衣人停了下来,一样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
      准确地说,那不是东西,而是一个人——不,也许是一具尸体。
      他没有弯腰,依旧站得笔直,只用精明的目光透过面具上的眼孔缝隙去仔细观察。
      那具尸体上半身面朝下趴在河岸边,下半身还浸泡在水中。从那身紫色的古怪装束中,不难辨认出是紫星宫的人。白衣人之所以出现在这片密林中,是因为正在寻访紫星宫的入口,只可惜找了好几个月,依旧毫无头绪,没想到今天居然碰上这个意外收获。
      他心里自然是喜悦的,可外表完全看不出来,依旧淡漠而镇定。
      尸体手臂的皮肤呈紫黑色,覆盖着鳞甲般的诡异褶皱。鳞甲深处似乎还描画着什么咒纹般的图案,只可惜深嵌在黢黑的皮肤底层,已经看不清楚了。右手五指张开呈鹰爪状,一半已经陷入河岸淤泥中,似乎临死前正挤出最后一丝力气想爬上岸,只可惜爬到一半就咽气了。而左手五指则是松开的,因为手腕已被人拧断,连骨头都碎了,早就无法使出半分力气。
      白衣人一眼就能看出,这双手是可以使用妖术的。
      只不过左手已经无法复原,就只剩下右手还能用了……
      他心中突然产生一个念头,藏在指尖的千粦丝已经蓄势待发。那是一种类似于蜘蛛丝的武器,刚吐出时柔软如液体,一旦和空气接触就会立即凝结成削铁如泥的银丝。
      正当他要动手时,那“尸体”居然动了一下。
      “原来还有一口气……”白衣人稍微向后退开半步。
      这具“尸体”正是当日被西尽愁扔下山涧的紫星宫司火护法紫离。因为火与水相冲,紫离天生不通水性,能苟延残喘到今天已经是奇迹了。
      白衣人静待片刻,这时紫离又微微蠕动了几下,艰难地抬起头,向白衣人望来。只可惜那双浑浊无光的双眸游移半天,始终无法锁定白衣人的位置。见状,白衣人已经明白,这人肯定是救不活了,想从他口中问出紫星宫的位置也是不可能的。
      “你、你是……”
      紫离发出嘶哑的声音,缓缓抬起陷入淤泥的右手,向白衣人的脚踝抓去。
      不等他手上淤泥滴落下来,白衣人就猛一抬脚,狠狠踩在他的手背上,令他动弹不得。
      紫离顿时发出一声惨叫,半个身体都在痛苦抽搐。
      “你……你是什么人?”
      仿佛全身最后一丝力气都被痛觉唤醒,紫离终于吼出一句完整的话。
      只可惜白衣人没理他,刹那间一道闪电般的白光从袖口闪过,掠向紫离右肩。白光转瞬即逝,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是白光掠过之处,却缓缓渗出红色的血滴。紫离根本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突然又有两道银丝飞来,缠住他的手臂,然后猛地向上一拉。
      他的整条右臂居然飞了起来,直到这时,切口处的血滴才像水花般飞溅起来。
      “啊——”紫离在惨叫声中痛苦翻滚,捂住右肩血流如注的伤口。
      而被切断的手臂却已飞入白衣人的手中,被他一把牢牢接住。
      只要留下这只手,也许就能引出神出鬼没的紫星宫人。抱着这样的想法,白衣人握着抢来的断臂转身离去,毫不在乎身后紫离生不如死的痛苦哀嚎。
      突然,白衣人感到手中断臂猛烈震颤起来!
      一只被切断的手臂居然还能动?天底下哪有这种怪事?就连喜怒不形于色的白衣人眼中都掠过一丝惊慌,下意识更用力地握紧断臂,想要将其控制住。
      隔着紫黑色的粗糙皮肤,他蓦然感到断臂中传来一股灼热,仿佛有股奇异的力量正在迅速涌动凝聚,想要冲破血肉皮肤的束缚,从断臂中钻出去。
      “是……紫坤,在召唤它……”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紫离带着嘲讽的冷笑说。
      召唤它?就在白衣人专注深思这几个字的含义时,断臂被他握紧的地方突然冒出一团火焰!白衣人吓得猛地松开手,断臂应声坠落,但是他掌心已经留下紫黑色的焦痕,传来一股钻心剧痛。他一把扼住手腕,想要阻止毒素扩散,但是已经晚了,他半边身体都已微微麻木。
      掉到地上的断臂就像跃出水面的鱼一样,垂死挣扎了几下后,终于筋疲力尽不动了。
      之前躲在树丛中狼群嗅到血腥味,全都钻了出来,张头探脑,蠢蠢欲动。
      白衣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待那股麻木感渐渐退散后,才长舒一口气冷静下来。
      看来那火焰之毒暂时要不了自己的命,他还可以再活一段时间……
      略作思索后,白衣人转身走回紫离身边,蹲了下去。
      这时紫离已经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奄奄一息地倒躺在淤泥中微弱低喘着。
      他憎恨地瞪着白衣人说:“现在才想救我……已经晚了!”他以为白衣人临时改变主意,是想求自己为他解毒,谁知白衣人居然猛地用手捂住他的口鼻。
      “唔,唔唔——”紫离吓得双瞳圆瞪,扭动全身痛苦挣扎。
      白衣人冷漠地凝视他,说:“谁说我要救你?留个全尸就够了。”他语气轻缓柔软,但手上力气却大得惊人,“大毒解不了,小毒死不掉。反正我本就身中剧毒,不怕再多中一次。”
      他话还没说完,虚弱至极的紫离就已经停止挣扎,被活活捂死了。
      白衣人缓缓站起,望着还在稍远处探头观望的狼群。
      他知道只要自己一走,那群狼就会立即跳出来,把紫离的尸体啃个精光。
      那他以后就不好给紫星宫交代了……
      想到这里,白衣人叹了口气,抬手揭开面具。
      这时,隐藏在白玉之下的真容终于显露出来。那是一张非常俊美的脸孔,这样的人本该被人多看几眼,但是他不一样,他脸上冷酷无情的表情足以吓得人不敢多看。
      他缓缓移眸,锁定头狼,然后眉间微微用力,眼神中顿时迸射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威胁。
      头狼只与他对视一眼,立即吓得连连后退,喉咙中发出败犬般的“呜呜”呻吟,马上灰溜溜地夹着尾巴,率领狼群逃走了。
      对付这种级别的野兽,他根本不用动手,只用一个眼神就够了。吓退狼群后,白衣人重新戴好面具,把紫离的尸体拖到干燥点的地方,就地挖了个坑匆匆掩埋掉。
      埋好尸体后,白衣人继续沿河前进。不多时,居然又发现一个人趴在河岸边。
      那人面朝下,被河水冲刷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披散在脸上,看不出模样。只能从发丝的缝隙中,隐约看到那人脸上的皮肤全都变成了恐怖的紫蓝色,显然是中毒很深。
      再仔细一看,发现那些紫蓝色的东西竟是焦痕,而且和白衣人掌心的焦痕一模一样。
      白衣人立即猜到,这人是与刚才那个紫星妖人打斗过,中的就是那紫蓝色火焰的毒。
      如果不能解毒,恐怕自己的下场也和他一样吧……
      哪怕心中掠起这个念头,他也不害怕,依旧从容淡定地继续向前走去。
      可就在白衣人的软靴刚刚跨过那人头部,正要抬起来时,那人居然猛地一把抓住他脚踝!猝不及防之下,白衣人被抓得结结实实,鞋面上精致的鱼戏莲叶间图案顷刻间染满泥泞。
      白衣人吓了一跳,低头望去。
      “楼……凌楼……”那人发出低沉的呻吟,好像错把他认成别的什么人了。
      白衣人面具下的唇角微微勾起,心想:既然没死,那这人身上,肯定藏有解毒的办法……

      ◆◇◆◇◆◇◆◇◆◇

      与此同时,那人口中的“凌楼”,正在南下前往广州的路上。
      因为要隐瞒身份,锦衣卫的人马全部折返京城,只有洛少轩和北岳司杭两个人与岳凌楼同行,目的是要找出花狱火从南洋流入国境的接头人。
      岳凌楼旧伤未愈,只能与洛少轩同乘一骑。洛少轩本就是个豁达开朗的人,喜欢聊天说笑,哪怕天大的任务压在肩头,也能哼着小曲悠然处之。岳凌楼历此大劫,身心憔悴,一开始还心事重重的,不爱说话,但是没过几天就受到感染,也能与他搭腔交谈了。
      看着他俩有说有笑的背影,一个人落在后面的北岳司杭总是一脸不爽。
      途中,岳凌楼终是没能忍住,向洛少轩打探道:“其他人怎么样了?”
      “啊?其他人是指谁啊?”洛少轩一脸坏笑,明知故问,“你不说清楚我哪知道?”
      其实他心里明白得很,所谓的“其他人”无非就是三个——西尽愁、常枫和耿奕。
      之所以揣着明白装糊涂,是因为他很好奇岳凌楼心中到底最担心谁。
      “你不说就算了。”谁知岳凌楼居然不上钩,而且还生气了,没让他的奸计得逞。
      “好好好,我说我说……”洛少轩最怕气氛突然尴尬,连忙赔笑道,“无论你想问他们三个中的哪个,答案都是一模一样的四个字——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回味着这个答案,岳凌楼微微蹙眉。西尽愁和耿奕下落不明就算了,可就连常枫也下落不明,就令他有些意外了。
      他追问道:“常枫也是下落不明?”
      那日他亲眼看到常枫被落石压得粉身碎骨,难道还有活下来的希望?
      千鸿一派总舵府被炸毁那日,聚集在总舵府的数百人里,最后只有常枫一人侥幸逃生,被岳凌楼救回杭州。是否这次冥冥之中也有天助,保住常枫大难不死?
      无论如何,在亲眼见到常枫尸体之前,岳凌楼始终心存侥幸,希望他能平安无事。
      然而洛少轩发现他会错意后,连忙解释道:“不是只有活人才会下落不明,死人也会。”
      查出花狱火的种植地后,洛少轩立即恢复锦衣卫的身份,下令封锁丘刘二府。可是密道却又自动封死了,恢复成之前只能单方向通行的状态。为了方便进出,锦衣卫在拦路墙上凿出可容一人通行的洞口,可是机关被破坏后,石板就再也无法升降,压在石板下的常枫尸体也就无法移出,一直留在密道内。直到紫巽离开的那天夜里,居然随密道一起消失不见了。
      “消失不见?”听到这里,岳凌楼不禁双眉微蹙,无法想象这是怎么回事。
      “是啊,消失不见……”洛少轩沉吟着,好半天不再说话。
      要不是亲眼所见,他也不相信这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的妖术。
      那日紫巽离开前曾留下一句忠告——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到了明天你就知道这里从来没有密道,也从来没有花狱火。
      这句话在翌日清晨变成了现实。当洛少轩想要再次进入密道时,打开入口却只看到一面土墙。整个密道从头到底、从左到右,全都被泥土密密实实地填满了,不留一点空隙。就算他们撬开所有墙砖地板,挖地三尺,也挖不出密道中的一砖一石。
      使劲白费力气折腾了一天一夜后,洛少轩终于认清一个现实。
      紫星宫不是用妖术把密道填满,而是把整条密道都转移了,就算他们挖到地府去,也不可能挖出那条消失的密道,更不可能找到那片种植着花狱火的世外天地。
      不过幸运的是,在这一切发生前,洛少轩已经遵照紫巽的忠告,把所有人员撤出密道,没有造成伤亡。只有常枫被压在石板下的尸体随密道一起消失无踪,至今下落不明。
      听到这里,岳凌楼陷入沉默,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缓缓爬上他的背脊。
      紫星宫居然连这种事都能做到,他们到底掌握着怎样匪夷所思的力量?
      还好现在没与紫星宫为敌,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双方必须站在势不两立的立场上,该如何对付那妖邪般的可怕力量?光是想象就足以令人冷汗淋漓了。
      “你当时神志不清,不知道还记不记得那个紫星妖人的话……”洛少轩装出轻描淡写的语气,其实内心非常在意,“他说你身上有一种强烈的属于紫星宫的味道,还说紫星宫注定是你真正的归宿,好像对你势在必得的样子。你什么时候招惹上他们的啊?”
      岳凌楼摇摇头,他不知道紫巽到底从他身上察觉到了什么。
      无论是他的生父岳闲,还是生母慕容情都不是武林中人,不可能跟紫星宫有任何纠葛。只有他自己,被似乎与紫星宫颇有渊源的花狱火缠身多年,说不定紫巽指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岳凌楼没有深想下去,但是他有一种预感。
      有朝一日,他是必然会与紫星宫正面操戈、殊死一战的。

      ◆◇◆◇◆◇◆◇◆◇

      几天后,岳凌楼一行人终于来到天翔门南堂所在的广州情川港。
      这一路上,行动不便的岳凌楼走路要人抱,吃东西要人喂,什么事都要人伺候。虽然这些事全都由洛少轩一人包揽,可北岳司杭还是把白眼翻到天上去了。一开始,他看不起洛少轩像个低三下四的仆人,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总觉得那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不对劲。
      他暗中观察,偷偷琢磨了好几天,终于如梦初醒,恍然大悟。
      洛少轩从头到尾一直挺殷切,岳凌楼跟他不熟时,寡言少语的,洛少轩就像个仆人,可没过几天渐渐熟悉起来后,不但会搭理还会调笑了,那画面……根本就是大写的秀恩爱!
      比如说现在,三人围坐在酒楼靠墙处的一张方桌旁,桌上摆了几盘美味的鸡鸭鱼虾和小菜。洛少轩把鸡皮一点点撕了,把鱼刺一根根挑了,把虾壳一块块剥了,还把青菜里的葱姜蒜末都一一挑拣出来,荤素搭配着一勺勺喂给岳凌楼吃,边喂还边问咸不咸,烫不烫,合不合胃口,还想吃什么?知道的知道他在照顾伤员,不知道的还以为在伺候祖宗。
      岳凌楼也是个从小被人伺候惯的富贵命,没跟洛少轩客气,该怎么享受就怎么享受,一点也不怕折煞了。倒是酒楼里的其他客人看到他俩亲亲热热的样子,都投来好奇的目光。他俩也不回避,一个当真敢喂,一个当真敢吃。只要他俩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一旁的北岳司杭。
      “欸,欸……注意一点,又有人在看了……”
      从落座到现在,北岳司杭已经给他们使过无数次眼色了,奈何人家根本不鸟他。
      北岳司杭气得胸闷,懒得自讨没趣,干脆低头扒饭,也不管别人怎么看了。谁知更令他郁结的是,也许是受心境影响,居然食不知味了,吃什么都像在吞狗粮……
      好不容易挨到洛少轩把岳凌楼喂饱了,不秀恩爱了,才终于有机会谈点正事。
      “我下午就带你们去见南堂总管杜万方,你们想好自己的身份了吗?”
      岳凌楼话音一落,洛少轩看了北岳司杭一眼,北岳司杭看了洛少轩一眼,谁都没说话。看来是都以为对方会想,结果谁都没想。也不知是太信任对方,还是根本没默契……
      “唉……”岳凌楼叹了口气,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说,“那就现在想吧。”
      “其实我真想过。”洛少轩放下筷子,望着岳凌楼,装模作样地侃侃而谈道,“凡是对你鞍前马后、唯命是从的人,多少都图你点什么。要么是图你垂青的手下,要么是图你钱财的奴仆。可你现在是戴罪之身,不可能还有手下亡命相随,而我俩这玉树临风的风姿气度,假装奴仆肯定也不像。所以我思来想去,觉得只有一个动机最有说服力……”
      岳凌楼不动声色地看他表演,虽然自夸那句略显厚颜无耻,但也算是说的在理。
      “什么动机?”北岳司杭的榆木脑袋还没开窍,茫然地问。
      “除了权势利益,他身上还有什么能让人图的东西,你居然看不出来?”洛少轩震惊了。
      “嗯……”北岳司杭捏着下巴,盯着岳凌楼仔细打量一番,“难道是……图色?”
      “对啦!”洛少轩高兴得拍了下掌,接着说,“我们可以假扮来自京城的富家阔少,游历江南时偶然邂逅了逃亡途中的他,然后一路殷情地将他护送至广州——这不就合理了吗?”
      “那我是什么?”北岳司杭又问。很明显他已经把这个富家阔少的角色拱手让贤了。
      “你当然是我的保镖呀。”洛少轩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谁让你没事长这么凶,都不用演。”
      “可以啊,洛少轩,”北岳司杭气得拍桌子,“你一箭双雕把我们两个的便宜都占齐了。”
      不仅可搂美人入怀,还有手下听凭差遣,这是要走上人生巅峰啊。
      “听你这么一说,连我都觉得自己卑鄙起来了,要不我们换换?”洛少轩一本正经中却又带着几分奸笑,问,“你来当我这个好色之徒如何?”
      北岳司杭闻言脸色一变,胸口堵得差点喘不上气。漫长的沉默后,他终于咽下所有憋屈和不甘,做了个抱拳的动作,就是“好,你赢了,听你的,在下甘拜下风”的意思。
      “这就对啦。”洛少轩心情愉悦,立即进入角色,扬手道,“先去把这顿饭钱结了吧。”
      你还真不跟我客气!北岳司杭深吸一口气,压住心头燃起的熊熊怒火,努力适应保镖的新身份。可就在他刚要起身去结账时,门口突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哎呀,终于找到你们了!”
      三人循声望去,只见一抹红色的身影飞快窜进酒楼,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你怎么说走就走,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把我一个人丢在云南不管了?”
      来人正是黎雪。她就坐在洛少轩正对面,仰着下巴,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当初在贺峰继任天翔门门主的大典上,洛少轩假扮常枰突然横插一脚,出乎所有人意外。事后黎雪遵照爷爷黎成绎的指示,以表妹的身份随他们一同返回云南,重振千鸿一派,其实是暗中保护常枫并监视常枰的动静,三人几乎是同食共寝地亲密相处过一段时间。
      如今洛少轩已经恢复本来身份,照理说黎雪任务完成,应该打道回府了,没想到居然一路追到广州,难道想押他问罪?不对,看黎雪那兴致勃勃的样子,应该只是想凑热闹吧?
      想到这里,洛少轩不禁叹了口气,不知何时他已经可以揣摩到这姑娘的心思了。他掏了掏被吵痛的耳朵说:“拜托黎大小姐你安静一下行不行?没看到我们正在谈正事吗?”
      “正事?”黎雪看着满桌空盘子,打心眼里不太信,但还是乖乖地说,“好好好,我闭嘴,你们继续谈,不用管我。”嘴确实是闭上了,可一双美目明眸睁得贼大。
      被这双赤诚如火的眼睛盯着,谁还能说出半个字?
      岳凌楼和北岳司杭不约而同地看着洛少轩,都在等他拿主意,谁让他跟黎雪最熟?
      在三个人六道目光的夹击中,洛少轩挠挠脑门,欲哭无泪。
      正事是谈不下去了,不如问问黎雪的来意。
      思及此,洛少轩问道:“听你刚才的话,你在找我们?”
      “那可不吗?”黎雪得意洋洋地炫耀道,“我逢人就问‘有没有见过一个美若天仙、一个杀气汹汹、一个装疯卖傻的三人组合’,一路从云南找到广州,累得都快散架了。”
      说着还做了个揉肩晃颈的动作,以示她的确很累。
      “喂,我说……”洛少轩刹那间就已揪住重点,微微眯着眼睛,拉长声音问,“你说的那什么装疯卖傻……该不会是指……我吧?”美若天仙是岳凌楼,杀气汹汹是北岳司杭,最后硕果仅存的那个装疯卖傻,当然只能由他来认领了。
      糟了!黎雪这才意识到不小心说漏嘴了,不过她不但不补救,反而还补刀:“怎么?说你装疯卖傻你还不乐意了?难道你是真傻?”
      “你……”洛少轩居然也有被怼得开不了口的一天。
      “在下这叫大智若愚,你懂不懂?”说着就用扇柄狠狠戳了黎雪的脑门一下。
      “好好好,大智若愚大智若愚……”黎雪捂着额头,十分敷衍地应和着。
      “你找我们干什么?”洛少轩抱着胳膊,继续审问。
      “不干什么,就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
      听到这里,岳凌楼忽然觉得这台词有些耳熟,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
      以前黎雪总爱追着西尽愁,如今居然把目标转成洛少轩了……
      听到笑声,耳聪目明的黎雪立马转过头,莫名其妙地问:“你笑什么?”
      岳凌楼没回话,意味深长地瞥了旁边的北岳司杭一眼,北岳司杭也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看来他也看明白了。“唉,我结账去了……”懒得掺和进来的北岳司杭居然起身溜了。
      “你俩居然还能有眼神交流?”这次轮到洛少轩惊叹了。
      他本以为岳凌楼和北岳司杭是相看两厌,只会用眼神打架来着……
      都说当局者迷,他是完全没有参悟到其中的玄机。
      心直口快的黎雪继续问:“你们来广州干什么?这地我熟啊,没准可以帮上忙呢!”
      “角色都分配好了,你来凑什么热闹?”只可惜洛少轩一脸嫌弃,不带她玩。
      “什么角色?也给我分配个呗。”黎雪锲而不舍地毛遂自荐。
      “既然这地你熟,那认识你的人肯定也不少,只要你跟我们保持距离,假装素不相识,我就谢你大恩大德了。”
      “算了,好心当成驴肝肺。”黎雪笑容渐渐退去,闷闷不乐地拉下脸说,“如你所愿,那就假装素不相识,我要是再跟你说一个字,我就撕了自己的嘴!”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就这么让她走了?”失去看他们斗嘴解闷的乐趣,岳凌楼还挺遗憾的。
      “不然呢?镇南镖局在广州势大业大的,她堂堂黎家大小姐的身份那么招摇显赫,我可不想被人从她那里查出线索,暴露自己的身份……而且也不想连累她蹚这趟浑水。”
      岳凌楼若有所悟地点点头,仿佛能从洛少轩最后那话中感到一点不一样的涟漪。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二章 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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