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西楼》悠雨

30、第十章 诀别

　　“原来你在这里……”
　　岳凌楼还没从失去常枫的痛苦中恢复过来，一声冷嗤就从头顶传来。
　　他猛一扭头，眼前站着的竟是欧阳扬音。
　　欧阳扬音高深莫测地笑着，手指一曲一伸，一枚银光闪闪的飞镖就出现在她的指缝中。
　　“这是七刃镖？”岳凌楼问得很平静。
　　现在他满脑子都是常枫的死，对其它一切都漠不关心了。
　　竟然在这种地方遇上欧阳扬音……
　　两次与她狭路相逢，偏偏都是在这无处可逃的绝境之下……
　　“原来你也知道啊……”欧阳扬音的声音自上方飘落下来，语气里带着深深的嘲讽。
　　一刃破皮，二三四刃割肉，五刃剃骨，六刃碎骨，那么七刃呢……到底是什么？
　　岳凌楼苦笑着问：“它怎么会在你手里？”
　　“它早就在我手里了。”
　　“那么……唐易是死在你手上的？”
　　欧阳扬音默默地点了点头，岳凌楼却突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欧阳扬音问。
　　“我笑我早就怀疑是你杀了唐易，不过西尽愁却说你不会笨到一手摧毁自己门主夫人的根基……没想到……”
　　“呵呵，西尽愁这个人就是太自作聪明了……”欧阳扬音也跟着笑了起来，“只怕你们想不到的事情还有很多呢……”
　　说罢，一道绮丽的银光陡然闪现，在这幽暗的密室里显得尤为耀眼。
　　欧阳扬音镖已出手，飞镖锐利的锋口向岳凌楼的颈项直袭而来……
　　往往七刃镖的银光会在击中敌人的瞬间被溅出的鲜血染红，失去光芒，但是这一次，出乎欧阳扬音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那道银光在抵住岳凌楼喉咙的刹那停住了！
　　“你！”惊讶至极的欧阳扬音只说出一个字，声音就戛然而止，她没想到有人能在被袭击的瞬间截住七刃镖。
　　短暂的诧异过后，她又恢复了从容，用居高临下的语气阴森森地问道：“是西尽愁告诉你的么？第七刃的秘密……”
　　岳凌楼握镖的手有些颤抖，怒极反笑：“为什么又是他？”
　　就在刚才命悬一线的瞬间，岳凌楼突然伸手抓住了飞镖的第七刃。
　　“一刃破皮，二三四刃割肉，五刃剃骨，六刃碎骨……而第七刃，根本就不是刀刃，而是一个接住飞镖的把手……若非如此，七刃镖怎么能在每次杀人之后，再次回到出镖人的手中呢？如果刀刀致命，那么出镖人又如何接住它呢？所以，所谓的第七刃其实是——七刃镖留下的唯一一条活路。”
　　“是啊，没错……”欧阳扬音笑得非常恐怖，眼底闪现的寒光仿佛可以冻结一切，“你运气还真好啊，就连这七分之一的机会也碰上了……这飞镖上除了第七刃之外，其他全都是可以瞬间割断你筋骨的利刃！”
　　“这并不是运气。”岳凌楼压住从心底深处窜起的惧意，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平静而自然，“七刃镖是能在一瞬间发出六次攻击的暗器，所以那六刃都是顺着飞镖旋转方向依次排列的，而第七刃就只剩下一个位置——第一刃旁边，逆旋转方向的第一个位置。”
　　昏暗的光线使岳凌楼看不清楚欧阳扬音脸上的表情，但他却能清楚地感受到从欧阳扬音身上散发出的阵阵杀气，浓烈到几乎快要令他窒息。
　　欧阳扬音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原来如此，所以只有当第一刃接触到你皮肤时，你才能判断出第七刃的位置……只不过，你还是注定要死在我的手上！”
　　死在你手上又怎样？岳凌楼此时竟也想开了。西尽愁说我赢不了你，但我这次却赢了。虽是微不足道的胜利，也许即将付出生命的代价，但还是挫败了你的嚣张气焰……
　　就在这个时候，欧阳扬音的身后——也就是密道入口的方向，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是千鸿一派的那些闹事者找下来了。
　　欧阳扬音低喃一句：“不用我动手，把你交给他们也好……”
　　就在欧阳扬音说完这句话的刹那，一道强光从岳凌楼身后的死墙照射进来。
　　欧阳扬音和岳凌楼同时扭头向那死墙望去，都被那强烈的光线刺得眯起了眼睛。
　　那果然不是死墙，果然还有出路！
　　伴随着机械“隆隆”运转的声音，死墙慢慢向上抬起，岳凌楼看到那强光中隐约有个人影……
　　待眼睛适应阳光之后，他才清楚看到那站在死墙后的不是别人，竟是西尽愁！
　　丘刘两府的密道其实是相通的，那片种植着花狱火的石渚就在密道的正中间。密道只能单行，也就是说，只能按照从丘府到刘府这一个方向走，不然就会被困死。
　　之所以设计成这样，就是为了防止丘然或刘以伯任何一方擅自转移花狱火。
　　单行路线只要一方进入，另一方必然就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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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尽愁脚边倒着血肉模糊的常枫，常枫身边不远处趴着虚弱疲敝岳凌楼，岳凌楼身边站着趾高气昂的欧阳扬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待西尽愁想清楚，从刘府密道下来的千鸿一派人士就已经来到他的眼前。
　　为首一人西尽愁并不认识，但那人的声音却很威严。他指着岳凌楼，高声喝令手下人道：“把他带走！”
　　“何必要带走，就地正法不是更好？”嘈杂的人群中，一个紫纱遮面的人轻声说道。
　　西尽愁先是觉得此人的衣着非常眼熟，随即就想起那个掌心能起火的人也是这般装束。
　　原来又是紫星宫的妖人……
　　紫巽从旁人手中夺过一把剑，走到岳凌楼身边站定，偏头看了欧阳扬音一眼，像是在问：“就是他吗？”欧阳扬音轻轻点了点头。
　　没有任何犹豫和多余的动作，紫巽手中利剑已向岳凌楼的脖子急遽挥去。
　　太快了，所有人还来不及反应，就见一股血柱喷涌而出，溅洒到密道灰暗的墙壁上。
　　随即就是“啪嗒”一声，什么东西落在地上。
　　落下的不是岳凌楼的人头，而是一只手臂。
　　握刀的手臂，紫巽的手臂。
　　没有人看清楚紫巽的手臂是怎么被斩断的，他们看到的只是一丝白光。
　　那道白光一闪而逝的瞬间，就是紫巽断臂的瞬间。
　　好快的剑，好准的剑，看不见的剑，出招于三米之外的剑——当今武林，拥有这种剑法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隐剑西尽愁。
　　西尽愁走到岳凌楼身边，把岳凌楼抱入怀中站起来，以这种霸道的动作告诉眼前所有人——你们想要动他，先把我摆平了再说。
　　紫巽捂住不断涌血的断臂，猛然抬眼瞪着西尽愁。
　　就在他们目光对视的一瞬，一股猛烈的妖风贯穿整条密道，向西尽愁刮去。
　　西尽愁本能地曲起手臂挡在眼前，强风刮得他无法睁眼。
　　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中，隐约传来有人袭击过来的声音。
　　这股妖风只针对西尽愁，对其他人毫无影响。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杀了他们”，千鸿一派众人都趁此机会朝西尽愁扑去。
　　数十把锃亮的刀剑在同一瞬间朝西尽愁和岳凌楼砍下。
　　被妖风迷住双眼的西尽愁只能凭直觉灵敏躲闪，手中唯一的武器就是那把隐剑。
　　耳边，是两年前欧阳扬音的话语不断回响：“你不会厌倦么？你厌倦杀人了么……”“记住，隐剑是不能沾血的……记住……”
　　“啊！”一声狂吼，仿佛吼出了压抑在西尽愁心中的所有痛苦。
　　时隔两年，他终于再开杀戒。
　　不想再去杀人，所以把启天剑换成了隐剑。
　　隐剑是不能沾血的，也许只有这样才能抑止住内心那嗜血的本性。
　　但是，有些人是不能死的——比如岳凌楼。
　　也有些人是不能不杀的——比如威胁到岳凌楼生命的人。
　　所谓的正义和邪恶在这一刻仿佛都不重要了，只要能够保护你，我愿不惜一切代价——这就是我心中的正义。
　　纠缠在一把把来势凶猛的刀剑之中的，是隐剑那一丝微弱的白光，而那白光掠过之处，全是血光飞洒，肢体分裂！
　　西尽愁闭着眼睛，脚步向后猛退。岳凌楼从来没有见过西尽愁这幅模样，宛如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战鬼。他被西尽愁紧紧地搂在怀中，逃出密道。
　　原来密道之外竟是一处悬崖，架于悬崖之上的是一座吊桥。双眼看不见的西尽愁只记得这一条路——这条从吊桥通向石渚的路，因为他刚从这条路上走过来。
　　“抓住他们！”在这疯狂的嘶吼声中，西尽愁踏上那条颤巍巍的吊桥。快要朽掉的木板在脚下发出“吱呀”的呻吟，桥下就是一条令人望之腿软的山涧。
　　当西尽愁走过吊桥，跳上石渚的一瞬间，他转身斩断桥索，于是便是“哗啦——”一声轰鸣，断裂的危桥猛地耷拉到对面的崖壁上。
　　瞬间只听一片哀嚎在身后响起。桥上的人有的被甩下山涧，有的抓住断桥挂在山崖上。
　　“凌楼！”西尽愁忙把岳凌楼放到地上，问道，“你还好吧……”
　　岳凌楼拂开西尽愁紧紧抓住他肩膀的手，望着正在对面山崖上叫嚣的人群，没有说话。
　　这片石渚是孤立的，唯一的出路就是被西尽愁斩断的那条吊桥。桥断后，虽然对面的人过不来，但是被困于此的他们也逃不出去，迟早都是死路一条。
　　认清形势后，岳凌楼低声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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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炸雷“轰隆——”一声巨响，在西尽愁和岳凌楼头顶轰鸣，伴随着闪电凛冽的强光。
　　石渚四面都被山涧环绕，通向对面唯一的吊桥已经被毁，千鸿一派的人一直守在对面不肯离去。如果不是连续下了三天的暴雨，恐怕他们已经修好桥过来了。
　　三天了，这场暴雨降了整整三天，西尽愁和岳凌楼被困在石渚上整整三天。岳凌楼把头靠在西尽愁的胸膛上，这里没有任何可以避雨的地方，他们都已浑身湿透。
　　“凌楼……”
　　西尽愁摇了摇岳凌楼软瘫的身体，一股异常的热气从他身上发出。西尽愁连忙用手在他额前一探，才发现他全身滚烫，犹如刚从热水中捞出来。
　　“你杀了我吧……”岳凌楼淡淡地说着，口中吐出的热气扑到西尽愁的身上，“你杀了我，也许他们就会放了你……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离开花狱火三天的岳凌楼身上已经生出一块一块的红斑。虽然他们身边就是绽放得如火如荼的花狱火，但那都是未经加工的植物花朵，所以没有一点用处。
　　“你不会死的……没有人可以杀你，即使是你自己也不行……”西尽愁平静地说着，“因为你现在的命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命，还是常枫的。既然他为你舍命，你就应该替他活下去……并且，还有另一个人的命也要由你继承……不，也许应该是两个……”
　　“什么意思？”岳凌楼的肩膀微微颤动了一下，他无法理解西尽愁话中的含义。
　　西尽愁搂住他虚弱滚烫的身体，低声在他耳边说：“现在对面所有人都以为，被困在这里的只有我们两个人……可是，应该是三个人。”
　　“你说什么？”岳凌楼猛地抬起头问，“这里还有一个人？”
　　西尽愁微微颔首道：“的确还有一个人……不过却是一个奄奄一息的将死之人……”
　　说到这里，他突然站起来，从盛放的花丛中拖出一具尸体。
　　岳凌楼瞳孔猛地收缩了，盯着那人讷讷地吐出了两个字：“耿奕……”
　　就在那时，尸体突然睁开眼睛。即使只睁开一道微小的缝隙，还是被岳凌楼发现了。
　　耿奕想笑，嘴角扯出一个浅浅的弧度，嘴唇艰难地翕动着，过了很久依旧说不出半句话。
　　凌楼……好想见你，本来以为自己已经不行了，心脏累得跳不动了，是该让它休息了……
　　但是，在听到你声音的那一刻，在听到你叫我名字的刹那……
　　我知道我还不能死，因为我要见你……只有活着，才能见到你……
　　“少爷……”岳凌楼的喉咙有些哽咽，发出的声音几不可闻。
　　手指轻轻掠过耿奕脸上丑陋狰狞的蓝色疮疤，一阵心惊胆战。
　　你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
　　头顶一声炸雷“轰隆”作响！岳凌楼猛烈地战栗了一下。
　　曾经听说，作恶多端的人会被雷劈死……是否自己的死期就快到了？
　　就这样死了吧……活着真的好累……心机算尽又有什么用？
　　耿原修死了，没有仇人了……只有无数来找自己寻仇的人……
　　岳凌楼正陷入颓丧的思绪中，耿奕却缓缓动了一下，从身上摸索出一样东西。
　　那是耿原修死去当晚，在杭州城西的荒坡上被尹珉珉割断，后来又被耿奕捡到的东西。但在这之前，最初，那是耿芸的东西——耿芸送给岳凌楼的东西。
　　耿奕挣扎着坐起来，扳开岳凌楼的手指，把那东西硬塞到他手中。
　　恍惚之中，岳凌楼只隐约感到那是一串珠子，被雨水浇得冰凉彻骨。
　　睁开眼，看到的竟是那熟悉的翠绿，清澈得仿佛耿芸明亮的眼瞳。
　　“凌楼哥，这个……辟邪，保平安……”
　　“无论怎样，凌楼哥……我希望你活着……”
　　“比谁都活得长，比谁都幸福……这样就够了……”
　　“你……”岳凌楼认出这串翠绿的念珠，想说话却又说不出来。
　　耿奕握住岳凌楼的手，岳凌楼握住那串珠子。
　　即使不用言语，也有无数思绪在他们之间传递。
　　一旁的西尽愁把岳凌楼搂得更紧了，缓缓说道：“凌楼，你记好，其实还有很多人希望你活着……好好地活着……你愿意再跟我做一个交易吗？还是以人换人的交易……用我的命，来换你的……而你的代价，就是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活到获救的那一天……”
　　“你想干什么？”问出这句话时，一种深深的恐惧沁上岳凌楼的心。
　　他希望得到回答，但却害怕听到答案……害怕是个最残忍的结局，在那个结局里，所有人都离开了，永远地消失了，寻不到任何踪迹，只有自己被丢弃在这个生无可恋的世上……
　　就像十年前的那天一样，一个人……一无所有……
　　“只要让他们以为我们都死了，他们就会离开……”
　　西尽愁一边说，一边扯下岳凌楼的衣衫。
　　“不！你要干什么！”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力气，岳凌楼猛地挣脱了西尽愁撕扯自己衣衫的手，“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只能想出这个办法可以救你！”西尽愁扼住岳凌楼的肩膀，朝他大吼过去。
　　看着岳凌楼怔住的苍白脸孔，西尽愁皱了皱眉，低头对耿奕说：“知道我想干什么吗？”
　　“不要把我当傻子……”耿奕闭上眼，轻声笑了一下。他这惨样本来也就活不过几个时辰了，如果可以用这半条命救一个人，倒还算死得有点价值，更何况这个人是——岳凌楼。
　　在看到耿奕安然赴死的表情后，岳凌楼快要发疯了。他嘶吼道：“那你又知不知道我想干什么？每当我看到你的时候我在想什么？我想杀你，想要你的命，把你切成碎片，用最残忍的方式结束你的生命！我讨厌耿家的一切……我憎恨……我……”
　　还未说完的话语，被西尽愁用吻堵住了。
　　“凌楼……”西尽愁垂眸望着他慌乱的眼神，“除了你自己……没有人抛弃你……”
　　从明天开始，重新来过，这个错误已经错了太长时间。
　　明天，只要到了明天，所有一切都会结束……
　　没有仇恨，也没有痛苦……重新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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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凌楼被脱下的衣服穿到了耿奕身上。石渚和悬崖相隔五十米，再加上雨帘重重，要想看清对面的情况着实不易。
　　“这场下了三天的暴雨不是想要你的命，而是想帮你……”
　　“这不是上天对你的惩罚，而是救赎……”
　　“无论如何，一定要活下来，不然耿奕、常枫，还有我，就算白死了……”
　　说完这些话，西尽愁抱起耿奕，转身向石渚边缘走去。
　　但西尽愁的脚却抬不动，岳凌楼用左手紧紧抓住他的脚踝，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着：“太重了……你们三个人的命太重了，我背不动……不要去……杀了我吧，我不值得你们这么做，我求求你杀了我吧……我求求你……求你……”
　　低头看着岳凌楼苦苦哀求的表情，西尽愁心中一阵酸楚。
　　“你还记得吗……”西尽愁蹲下身子，抚摸着岳凌楼被泪水弄污的脸颊，缓缓说道，“还记得我们初遇那天，你也像这样紧紧抓住我的脚……叫我救你……也许从那时起，我就着了你的魔……心里只想着应该怎样救你，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只想你能平安无事……”
　　仿佛还有什么话要说，但是却说不出来，西尽愁只是平静地注视着岳凌楼的脸，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这样看他。
　　“你相信命么？”西尽愁还在笑，“以前有人给我算过命，说我会活到八十岁，和我爱的那个人，一起……彼此珍惜，非常幸福，白头偕老……如果这是真的，余生还有很长，我们后会有期。”
　　“我……”岳凌楼刚想发话，却被西尽愁点住了哑穴，声音戛然止住。
　　“不要大吵大闹了，他们会听见的……你仔细听着……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最后的秘密，隐剑的秘密……”
　　西尽愁缓缓抬起右手，在岳凌楼的眼前停住。
　　他的食指上赫然戴有一枚血红色的扳指——那是以前所没有的。
　　西尽愁淡淡说着：“被传得很神的隐剑其实根本就不是剑，而是一个用冰蚕丝做成的扳指状暗器……冰蚕丝无形无色，肉眼看不见，但它只要沾到血，那鲜红的颜色就不会退去……所以隐剑不能杀人，如果隐剑沾到血，它就不再是隐剑，而会有颜色，被人看见……”
　　西尽愁取下那枚血红的扳指戴到岳凌楼手指上，说道：“你应该知道名剑门认剑不认人的古怪规矩吧……现在，你就已经是名剑门的首席弟子了……他们会收留并且保护你。”
　　说完，西尽愁再次起身，但是岳凌楼却紧紧地一把抓住他的手。
　　被点住哑穴的岳凌楼说不出话，眼角边泪水不断向下滚落。
　　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也可以哭得这么凄惨，就像眼球被刺破了一般，可以泣出血来。
　　西尽愁想抽出手，但却抽不出来。
　　岳凌楼猛一低头，一口咬了下去。手上传来的剧痛令西尽愁蓦然皱眉，岳凌楼尖利的牙齿嵌入他的肉中。只一瞬间，鲜血就顺着岳凌楼的嘴角滴落下来……
　　微甜的味道，血的味道。
　　不要丢下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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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天，在石渚对面看到的情况是这样的：
　　西尽愁缓缓从花丛中走了出来，站在石渚边上，他抱着岳凌楼站在雨中。
　　突然，纵身一跃，跳入悬崖。
　　自杀！所有人都以为岳凌楼死了，于是西尽愁为他殉情自杀。
　　他们的尸体坠入浓雾下翻腾的河水，转瞬消逝。
　　同一瞬间，山崖对面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
　　“他杀了西大哥！他害死了西大哥！为什么要为他去死？你死了我怎么办？西大哥，我以后该怎么办？”尹珉珉捂住头，不断地向后退着，哭得肝肠寸断。
　　好远……在遥远的地方，有人正在哭喊……
　　哭喊着西尽愁的名字……听不见了，无所谓了……
　　——南赡部洲下，过五百逾缮那，纵有八热地狱，灼焰覆天，烧铁为地，天降火雹，地翻炙浪。众生在燃烧中互相残害，死后由业力复生，刹那间万生万死。
　　身心都已濒临极限，痛得无法思考……
　　世界开始崩塌……所有人都疯了……
　　——斧锯割肉，内脏横流。被巨山夹碎，被碓磨成泥。痛苦哀嚎，十方无路。身体被贯刺，血肉尽流出。在烈火中被反复煎熬烧煮。
　　身体是炽热的，体温不断升高……直至堕入地狱最底层……
　　——前述之苦并未遍及全身，尚有喘息之机，但此中众生由内而外，皮肉骨血处处与炽火混为一体，其苦刹那不停，直至劫尽，故名“无间”。
　　来自地狱的极热业火，正纠缠着这具残破的肉身，裹挟至永劫不复之无间地狱……
　　无休止地煎熬、虐待、惩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