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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第六章 旧画 ...

  •   “清儿……清儿……”清儿一动不动,还陷在回忆里。身旁的岳凌楼睡得沉沉的,连睫毛都没有动一下。
      “清儿……清儿……”来人见喊了半天也没反应,索性敲了清儿的肩膀一掌,清儿这才回过神来,扭头一看,差点把心脏都吓得从嘴巴里吐出来,压低声音唤了一声:“少爷?你怎么来了?”
      这可是岳凌楼的房间啊,她奉命伺候在这里,不能出一点岔子。虽然如此,但清儿那双水汪汪的眸子却又惊又喜。惊的是耿奕的到来,喜的还是耿奕的到来。
      耿奕对她一笑,扯了她的衣袖一下,低声道:“问了好多人,才知道你在这里,快来,帮我一个忙。”边说着,耿奕边脱下外衣,背部麦色的皮肤和锻炼良好的肌肉顿时展现在清儿眼前。清儿吓了一大跳,偏头不敢去看,矜持道:“少爷,你这是干什么……”
      在耿奕的身上,她可以嗅到一丝男性的气息,那是以前没有的。从前那个跑来跑去的小少爷,不知什么时候,竟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堂堂男儿。
      见清儿半天没有反应,耿奕回过头问:“怎么了?”这一回头,才发现清儿的双颊红得像一只熟透的苹果。他心中一急,什么都没多想,手就已经放到清儿的额头一探,问道:“红得这么厉害,你是不是病了?”
      清儿急忙推开他,像一只受惊的小鸟,低声道:“没,没病……少爷,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找你啊。”耿奕一边说,一边转身,背着手,指了指背后那条长长的口子说,“找你帮我上药的,你帮我上了药,不要让我爹知道,他发起疯来比我娘还麻烦。”
      从小到大,清儿几乎成了耿奕的专用上药小女佣,每次耿奕身上有什么伤口总会跑过来找清儿,并且千叮万嘱叫她不要告诉别人。
      清儿的指间在耿奕背后的伤口划了划,心疼地说:“少爷,你也宝贝一下自己的身体,不要老是弄得遍体鳞伤的……”清儿一边说,一边从腰带里掏出小药瓶。那药她随身带着,防的就是耿奕突然出现,而且还是带着伤口突然出现。
      清儿的手指一弯,勾起一点药膏,涂到伤口上,正抹着,突然眼神一凛,她在耿奕的背上发现了一条奇怪的抓痕。仔细一看,还不止一条,有三四条呢……
      “少爷,你这是……”
      “练剑的时候不小心伤了,没事,只要抹了药,一会儿就好。”
      清儿道:“可是,少爷,这不是剑伤啊……好像是……抓伤……”
      闻言,耿奕竟怔住了,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才说:“那……那是猫抓的……”
      “可是……这不像是猫抓的呀……”清儿本就是个聪明的丫鬟,耿奕想瞒她怕是还没那个本事。她的声音微微抖了几下,低沉说道:“……像是人抓的。”
      耿奕沉默了,不知如何作答。顿时,清儿全都明白了,她的心就好像被人割了几刀,“汩汩”地淌出血来。她问道:“少爷,你……是不是去……嫖妓了?”
      “嘘!”耿奕猛地一个转身,捂住清儿的嘴。朝四周看看,发现没人才又压低声音道:“别那么大声,被我娘听到,我就死定了!”
      “少爷?你怎么能……”清儿只觉得一阵阵的晕眩朝她袭来,不敢置信地望着耿奕。她刚才只是猜测而已,没想到却被她给猜中了。
      “哎呀!”耿奕有些不好意思,嘴硬道,“这又没什么……我是男人啊,他们说不逛窑子就不是男人,我怎么能让他们笑话?”
      清儿知道耿奕话中的“他们”指的是天翔门里跟他混在一起的人,清儿也知道耿奕只是一时冲动、一股血气,或者说是一时兴起,但是……但是,为什么自己心里,这么难受呢?
      难受得就像要碎掉似的……

      ◆◇◆◇◆◇◆◇◆◇

      第四天,耿原修终于现身了。
      听到老爷要来的消息,清儿惊得手足无措。这几个派来照顾岳凌楼的丫鬟里,只有清儿知道内情。她知道发生在耿原修和岳凌楼之间的事情,也知道耿原修三天不来的原因。
      耿原修在怕,那个男人居然也懂得怕。他知道岳凌楼会恨他,他怕的是不知该怎么去面对那个会恨他的岳凌楼。
      但是第四天,他终于来了。他坐在床边,为躺在床上的岳凌楼折了折被角。出乎清儿意料之外,岳凌楼显得非常平静,什么话也没说,平静得就像往常一样,看不出一丝异常。他睁着那双没有任何神采的眼瞳,由始至终都没有看过耿原修一眼。
      面对这样的岳凌楼,原本准备好的话,耿原修半句也讲不出来。他握住了岳凌楼的右手,两只手掌牢牢地把那只冰冷的右手包裹住,三只手一层一层地叠在一起,像是一个很大的拳头。他低下头,把自己的额头放在这个拳头上,从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类似吼叫的声音:“出去!你们都出去!”
      这声大喝,喝退了房间中的一干人等。耿原修一直没有抬头,他埋头的动作就像是在忏悔。因为他一直在忏悔,所以他没能看见岳凌楼的脖子轻轻转动了一下,空洞的眼神中有了一丝异样的波动。
      岳凌楼望着这个把他带入一场无休无止的噩梦的男人,用非常冷淡的表情望着他。
      “对不起……”那个男人说着,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着,“对不起……以后,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真的,我保证,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岳凌楼依然冷淡地望着他,用失去灵魂的表情望着他。事到如今,说什么对不起……做什么保证……都已经无济于事了吧?
      “对不起……”他还在说,一直说了好久,只是不知道他在说给谁听。是岳凌楼,还是他自己?或者,应该是——慕容情?

      ◆◇◆◇◆◇◆◇◆◇

      耿原修探望岳凌楼后的第二天,岳凌楼终于开口说话了,他说:“我想见蓉姨。”岳凌楼说这句话时,清儿正在专心致志地整理一瓶刚刚插好的鲜花,以至于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是岳凌楼在说话。
      于是岳凌楼又说了一遍:“我想见蓉姨。”清儿这才回过神来,转身望着岳凌楼,眼中全是惊诧,好一会儿,才木讷地“啊……啊……”了两声。等头脑重新恢复运转,她才又急忙拼命点头,急切地说道:“好,好……我马上就去请蓉夫人过来……”
      正要冲出门去,岳凌楼却喊住了她,轻声道:“我想自己过去。”
      “可是……”清儿有些为难。岳凌楼已经四天没有下过床,这会儿不知道他的脚还能不能走路。还不待清儿开口劝阻,岳凌楼已经翻身下床。脚刚落地,身子就一晃,险些摔倒,还好眼疾手快的清儿及时扶了一把。
      清儿用焦虑的眼神望着岳凌楼,还想劝,但岳凌楼却抬头朝她微微一笑。顿时,清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渐渐可以明白耿原修会迷上慕容情的原因了。
      短暂的紧张以后,就是恐惧,清儿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有预感,事情绝对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因为这个孩子……因为岳凌楼,真的拥有可以让人神魂颠倒的魅力。
      虽然这个时候,岳凌楼自己并没有察觉到这点……

      ◆◇◆◇◆◇◆◇◆◇

      岳凌楼在清儿的搀扶下来到芙蓉庭的时候,芙蓉正在缝制着一件小小的夹袄,看尺寸和花色,应该是做给耿芸的。
      炎炎夏日已经将近尾声,傍晚的风中夹着秋凉的气息,偶尔可以看到脱枝的枯叶在风中旋转飞舞。像一只残破的翅膀,无力地被秋风挟着,不知将何去何从。
      “凌楼?”看到岳凌楼的芙蓉怔了好一会儿,才起身朝他走来。
      岳凌楼躬身向她行礼,然后对清儿说,今天晚上他想留在这里。清儿说老爷早就交待下来,如果想留在芙蓉庭,就留吧,毕竟这时的一个芙蓉,比上万个大夫更可靠。
      岳凌楼病的是心,凉掉的也是心。而芙蓉,则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让他的心脏升温的人。她有着慕容情特有的味道,在那种味道的包围中,岳凌楼可以感受到一种从头到脚的安全感。
      但是芙蓉不是岳凌楼的娘,就算岳凌楼在心里这么认为,芙蓉也依然不是他的娘。
      岳凌楼低头望着那件没有完成的小夹袄,非常真实地感受到了这点。芙蓉是耿芸的娘,她最心疼的孩子是耿芸。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对谁的感情是理所当然。慕容情不会理所当然地爱耿原修,即使她是耿原修的未婚妻子。芙蓉也不会理所当然地爱岳凌楼,如果真要爱,也应该是爱耿芸。
      她是耿芸的娘,是亲娘……而自己呢?她是自己的什么?在芙蓉的眼里,自己究竟是什么?是否也是慕容情的一个影子?
      耿家上上下下,几乎所有人看他的眼神,他都觉得陌生,他觉得他们看的不是他,而是一条魂,一条寄居在自己身体里,纠缠了四年还未曾离去的魂,以后也注定会继续纠缠下去。
      那天,岳凌楼对芙蓉说了很多话,也说了很久。而芙蓉则一直淡淡地望着他,听着他说,时而轻轻地叹一口气。最后,岳凌楼哭了出来,扑到芙蓉的身上。他说他怕,这里的一切都让他害怕,他不知道自己是谁,这里所有人好像都知道他是谁,只有他不知道自己是谁……
      芙蓉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只是抚起了岳凌楼的脸,望着他泪光闪烁的眼睛。接着,她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只红色的小瓶子,在手中抖出几颗红色糖衣的药丸,交到岳凌楼手中。
      这个时候,她终于说话了:“这些药会让你忘掉一切痛苦,你会看到所有你失去的东西,珍惜的东西、怀念的东西……其实那些东西从来都不曾远去,只是……你常常看不见它们,而这些药,可以帮你唤回它们的存在……”
      那个时候的岳凌楼并不知道芙蓉给他的药丸是什么,但他还是吃了。那药的确能带给他很多快乐的东西,他的精神可以在药物融入体内的那一刻,得到满足。后来,岳凌楼渐渐无法摆脱那种带来虚幻的药物,对那种玄妙的东西产生了依赖。
      那种药物,叫做——花狱火。

      ◆◇◆◇◆◇◆◇◆◇

      一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岳凌楼还是无法判断芙蓉对他的感情到底是什么?她究竟是爱着自己,还是恨着自己?她究竟是想拯救自己,还是想拉着自己一起堕入地狱?
      在那段精神备受折磨的时间里,花狱火的确带给岳凌楼很多美好的东西。如果没有花狱火,他觉得自己很可能压抑得去自杀了。但是后来,花狱火强大的副作用却令他受到一次又一次更为严重的、生不如死的折磨。有时候会想,芙蓉也许是想惩罚他?
      慕容情得到了他们一辈子都无法得到的东西,慕容情留下的孩子岳凌楼也轻而易举地得到了他们一辈子都无法得到的那样东西。
      那样东西不是爱情,而是地位——在耿原修心中的地位。
      慕容情死前,慕容情是第一;慕容情死后,岳凌楼又是第一。
      蓉姨、雪姨、嫣姨、长夫人,以及耿奕、耿芸……他们才是耿原修应该去爱的人,但是他们谁也无法取代岳凌楼在耿原修心中的地位。

      ◆◇◆◇◆◇◆◇◆◇

      事情就这样淡了下去,那之后有三个多月的时间,耿原修一直没有现身。
      秋季走到了尽头,即使是四季如春的耿府,这个时节空气中也多添了一份萧瑟。侯鸟南飞,每到傍晚,都能听到一声声拉长的鸟鸣。被子越盖越厚,衣服也越穿越多,每天晚上,清儿都会在岳凌楼的被褥里放一个暖壶,温着被窝。
      那段时间,除了蓉姨,经常出入岳凌楼房间的人,就是耿奕。每次他都是偷偷潜进来的,虽然这里是他家,但他却像作贼似的,蹑手蹑脚的,生怕被人看见。
      他的目的不是岳凌楼,而是清儿。每次来都不是什么大事,有时是受了伤,来找清儿帮他擦药,有时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来和清儿抱怨。
      每当他们在一起时,岳凌楼都在一旁装睡,或者悄悄走开,免得打扰他们。有段时间,岳凌楼以为耿奕和清儿的关系不只主仆那么简单。清儿看耿奕的眼神和看他的眼神是不一样的。相比之下,耿奕就显得比较粗神经了,还是那么大声地说话,也不见他体贴温柔一下。其实,在耿奕心里,与其说把清儿当情人,倒不如说把清儿当成是知己,或者姐姐?
      还记得有一次,不知是说到什么,岳凌楼一时兴起,开玩笑似的就给耿奕背诗听,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还问耿奕有没有心仪的女子。然而出乎岳凌楼意料的是,耿奕想了好半天,居然摇头了。本以为他是顾忌着双方身份悬殊,不敢说喜欢清儿,但是看他那憨憨的表情,又觉得不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真的没有?一个都没有?”岳凌楼有些不相信,又问了一遍。
      “真的一个都没有。”耿奕肯定地回答,顿了一顿,突然想起什么,竟脸红起来。
      岳凌楼笑他说:“还说没有,脸都红了。”
      耿奕闹别扭似的转开头,自言自语般说:“……如果说让人心动的女子,我倒是见过一次。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岳凌楼随口问道:“什么时候?”
      “很小很小的时候,我曾在东边那间藏书阁里看到一幅画。那画挂得很高,我那时个子又矮,看不太清楚,不过就是那远远地一瞥,画中的女子就让我看呆了。我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女子,还以为画的是九天仙女呢。”
      “难道不是么?”岳凌楼又问。
      “不是。”耿奕说这话时,有些欲言又止,眼神躲开了岳凌楼,急忙补充道,“你不要问了。”
      其实,即使不问,看耿奕的反应,岳凌楼也可以猜到那画中人的身份。那天半夜,岳凌楼偷偷下了床,披上外衣,提着灯笼,朝耿奕说的那间藏书阁走去。
      那阁子已经荒废好久了,窗框和门锁上都积满了厚重的灰尘。轻轻一摸,手指立刻就变得黑漆漆的。锁门的那把挂锁经历风吹日晒,早就锈迹斑斑,腐蚀不堪。岳凌楼轻轻一推门扉,只听“咔咔”几声,那挂锁竟裂开了,“哐”一下坠到地上,把岳凌楼吓了一跳。
      夜风一吹,门“吱呀——”一声,敞开了一条缝隙。一股书卷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灰尘因为门扉的震荡到处乱飞。见状,岳凌楼不禁颦眉,用手在鼻旁扇了扇,可依然被呛得咳出眼泪。
      他把手中的灯笼向上抬起,朦胧的光线照亮脚边有限的一块空间。环视一圈,只见到处都是书架,满满的全是古书,用线扎着,好像一翻就会破掉。
      岳凌楼一边环顾四周,一边缓缓朝前走。终于,他停在正北面的墙角边。
      整间藏书阁,只有这面墙没有摆放书架,也没有放一本书。
      只有一张真人大小的画像,端正地悬挂在墙面中心。
      四周一片空旷,但惟独那幅旧画,色彩绚丽如初。
      岳凌楼缓缓举灯,随着光圈的上移,画面逐渐清晰。他可以看到红色飞舞的桃花、青绿的草、一名黄衣长裙的美丽女子正站在画中恬淡地微笑着。画卷的右上角,还提着一首诗: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竟是《人面桃花》。
      果然,岳凌楼突然一阵冷笑,果然……耿奕当年看到的女子,就是慕容情!那个令耿奕心动的女子,竟是慕容情。那是怎样一个女子,她到底有什么魔力……突然,岳凌楼变得很恨。他不知道恨的是不是慕容情,只知道自己开始变得不太正常,想要毁掉这一切。
      关于慕容情的一切,他全都不想再看到了。
      那天晚上,荒废已久的藏书阁发生了一场大火。那火烧掉了藏书阁内几乎所有的东西,只留下几根焦黑的房梁和倒塌的柱子,其余一切全都化为灰烬。
      “这场火是有人故意放的……”耿府上下都这么议论着。有人说那天晚上看到一个提着灯笼的白衣少年走进藏书阁,身形和岳凌楼颇为相似。
      这些话当然也传到了耿原修耳朵里,但他并没有追究,只是找了几个佣人把那堆废墟收拾了一下,就再没有其它动作。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的平静也出乎了岳凌楼的意料。
      岳凌楼烧掉了慕容情的画像,而耿原修竟然无动于衷?后来静心一想,岳凌楼想通了。如果耿原修真的看重那幅画的话,就不会让它挂在废宅里几年都不管。
      那张画,一定是也是耿原修不想看到的东西,同时也是他舍不得毁掉的东西,所以只能把它挂起来,让它自己慢慢尘封。岳凌楼的一把火,也帮耿原修得到了解脱。
      藏书阁着火,耿家的人都怀疑是岳凌楼干的,但就是没人敢大声说出来,大家都窝在角落里小声议论着:“这个孩子……也开始疯了,耿家以后,更不太平了……”
      为了藏书阁着火一事来质问岳凌楼的人倒是有一个,就是耿奕。
      第二天一大早,耿奕一听到着火的消息就冲进了岳凌楼的房间。那个时候,岳凌楼正躺在床上,无神的双眼大大睁开着,望着床上的纱帐出神。
      耿奕一把把岳凌楼从床上揪下来,抓住他的肩膀使劲摇,直到把他眼瞳中的神采摇出来,直到他眼中的焦点集中到自己的脸上,才吼道:“你说,火是不是你放的!”
      耿奕的语气不是问,根本就是十足的肯定。他白天刚刚跟岳凌楼说了那藏书阁里有画,没想到一到晚上,那阁子就被烧了。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岳凌楼不说话,推开耿奕的手,重新爬上床去,拉过被子,把自己盖好。
      “你说到底是不是你干的!”耿奕急了,一把掀开被子,扯住岳凌楼的手腕大吼。
      这次,岳凌楼终于回话了。他说:“是。是我,就是我烧的。”
      “好端端的,你烧了它干什么!”
      岳凌楼不答反问:“为什么不能烧?那里面有你舍不得的东西?……你说,是什么?”
      “哎呀!”耿奕不知道怎么答了,沉重地叹气,“说了你也不懂!哪有你这样的人,随便到处放火,搅得人心惶惶的。”
      岳凌楼突然一声冷笑,问道:“你舍不得那幅画,是不是?”
      “不是你想的那样!”
      本来是耿奕来逼问岳凌楼,没想到这会儿,倒成了岳凌楼在逼问耿奕。
      “没有关系……”岳凌楼轻轻地说着,抚住了耿奕的脸,让他看着自己。就在他们两人视线相接的瞬间,耿奕显得有些慌乱,而岳凌楼却是沉静得不泛一丝涟漪。
      岳凌楼的表情淡淡的,声音也淡淡的:“画没了,没有关系,因为……还有我,因为还有我……你看着我,你好好看我……你告诉我,我是不是那个画上的人?”
      “你怎么可能是画上的人!”耿奕推开了岳凌楼,皱眉说,“那画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东西了,画中的人也是几十年前的人,怎么可能是你!”
      “如果不是我的话,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以为那是我!”岳凌楼发疯似的大吼,用尽全身力气抓住耿奕的手,“如果不是我的话!为什么你们都以为是我!都以为是我!”
      “我没以为是你!”耿奕也急了,反手把岳凌楼的手拧到身后。
      他本是习武之人,岳凌楼哪是他的对手,眨眼之间就被制服到床上。
      岳凌楼发疯似的举动令耿奕莫名其妙,不知道他是吃错药了,还是被疯狗咬了。稍稍顿了一会儿,耿奕才问道:“你说清楚一点,到底谁以为你是谁?”
      “你们……”被压在床上的岳凌楼大口喘着气,手臂好像快被折断似的,但是他最痛的地方不是手,而是心。“……你们眼里看到的人,都不是我……是我娘,都是我娘……”
      听岳凌楼一说,耿奕更懵了。“什么是你娘?你是不是搞错了?”
      “没有……没有错……”岳凌楼脑中一片混乱,茫然地望着前方,瞳孔再次变得没有焦距。“如果错了的话,他为什么会对我做出那种事情?”
      “哪个他?”
      “你爹。”
      “哪种事情?”
      岳凌楼刚一犹豫,就听门外传来一声尖叫。
      听声音就知道那是清儿,耿奕蓦然起身,朝门外冲去。岳凌楼趴在床上,觉得自己心跳得厉害,还差一点,他就说出来了。话已经到了嘴边,还差一点耿奕就什么都知道了。如果没有清儿的尖叫,岳凌楼恐怕已经说出真相了。
      耿奕离开后,房间里突然变得很静。岳凌楼隐约可以听见房间外耿奕和清儿的对话。耿奕先问“怎么了”,清儿支吾了半天,才说是“看到老鼠了”。耿奕一边叹气,一边说“大白天,哪有那么胆大的老鼠,一定是看错了”。
      耿奕听不出来清儿是在找借口,但是岳凌楼却听得出来。
      他知道清儿是故意的,故意引开了耿奕的注意力。耿原修对他做的事情,如果被耿奕知道了,谁都不敢想象事情会发展到哪种地步。
      然而,真相并没有像清儿所期望的那样,永远被隐藏下去。
      十天以后,那场慕容情带给耿家的噩梦,终于波及到了耿奕身上。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83章 第六章 旧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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