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1、第四章 失控 ...

  •   岳凌楼病着的时候,耿原修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直到岳凌楼的高烧退了,他还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出来,不吃也不喝。只是偶尔可以听到一些“乒乒乓乓”的吵声,才让人放心他没有饿死。
      没有人敢去劝他出来。这个书房,长夫人来过,雪姨来过,蓉姨也来过,但都没有人敢抬手敲门。
      一直到第三天傍晚,芙蓉才把岳凌楼带到了这里。
      “只有你才能把老爷叫出来,如果老爷再不出来,他的身子会撑不住的……”蓉姨这样说着,把岳凌楼牵到了门边。岳凌楼不安地抬头望了她一眼,那眼神就像是一只无依无靠的鸟雀。芙蓉低下了头,不敢和岳凌楼的目光相接。
      “只有你可以……”留下这句话,她转身离开。
      那个时候,有飞鸟“扑棱”展翅的声音传到耳边,还有那些轻捷翱翔云端的影子划过眼际。金丝翼……它叫金丝翼……
      第一次看见它的影子,是在杭州城喧嚣市集的上空。那是一种永远无法离开耿家的飞鸟,它的笼子很大,大到漫无边际,大到可以网罗它的生生世世,还有世世代代。
      暮色苍凉,倦鸟知还。是否真的到了,该回来的时候?

      ◆◇◆◇◆◇◆◇◆◇

      岳凌楼在门外站了很久,最后他鼓起勇气,想抬手敲门的时候,那门扉却从里面被推开了。看到站在门口的岳凌楼,耿原修并没有露出太多惊讶,他垂手抚摸着岳凌楼的后脑,好像是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用这种动作告诉他,让他走。
      岳凌楼抬头望着耿原修,这个高大的男人和三天前最后一次见到他时,简直是判若两人。颧骨高高凸起,眼眶深深陷下,满面都是苦难深重的不展愁容,嘴唇紧紧抿住,牙关咬得使力,隐约可见嘴角的肌肉都在一阵阵地抽搐。
      总觉得这耿家偌大的院子里,每个人都活得好痛苦……岳凌楼的身体抖了一下,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芙蓉让他把老爷叫出来,现在老爷自己出来了,他该干什么呢?
      岳凌楼正在发呆,突然觉得抚在后脑上的热度突然消失了,扭头一看,这才发现耿原修已经蹲在自己身边。
      耿原修没有笑,冷淡的表情好像敷上了一层冰霜,他平视着岳凌楼的双眼,问他:“从前有一只我很喜欢的鸟,她说她想飞,我就让她飞了出去。但是现在,她又飞了回来……又飞回来了,到底是为了什么……”
      岳凌楼一直没有应答,只是耿原修一个人在喋喋不休:“因为只有这里,才是她应该待的地方,也只有这里,才是她的最终归宿。她是后悔了,然后回来了……她的心里,是否还有那么一点,是念着我的?即使只是那么一点……也是一次机会,重来的机会……如果一切可以重新来过,一切都重新开始……我不会再放她飞走,因为我知道……总有一天她会后悔,她会回来……我不能让她后悔,所以……不能放她飞走……”
      耿原修轻轻抱住了岳凌楼僵硬的身体,抱入自己怀中。他把头埋在岳凌楼的颈窝,舌尖碰触着紧紧绷起的细嫩皮肤。深深吮吸着他的味道,很甜美的味道,有着清淡的馨香。在那个地方,他可以闻到慕容情的香味,一种可以勾起他很多本能的味道。
      突然觉得头脑有些昏昏沉沉的,时光倒退,一个一个黑色的漩涡裹住了他的身体,把他拉到了很久很久以前。记忆里,一个明眸皓齿的小女孩永远在对着他笑。然后是满树的桃花红了,艳了,粉色的花瓣飘零满天。他轻轻朝她靠去,她也朝他微笑,然后他亲了亲她的额头,她也回亲了他的。
      那究竟是多久以前的事了?真的已经很久很久了。那个时候,慕容情七岁,耿原修十五——那是慕容情进入耿府的第一个春季。
      “老,老爷……”岳凌楼发颤的声音把耿原修拉回了现实。耿原修惊了一下,倒抽一口凉气,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所做的事情。蓦然起身,有些惊惶失措地捂住了脸。那一瞬间,记忆产生了交错,他仿佛回到二十年前,做回那个只有十五岁的自己。
      岳凌楼怔怔站在原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抬手摸了摸脖子上被吻过的地方,那里还残留着暖暖的温度和潮湿的触觉。他觉得自己的腿有点站不稳,脑袋里也晕乎乎的。
      后来,耿原修牵着他的手,把他送回了慈兰轩。远远的,就可以听见长夫人骂人的声音。耿原修不禁皱眉,并没有进去。他拍了拍岳凌楼的肩膀,示意让他自己回去。岳凌楼望了他一眼,一声不吭,埋头就朝轩内走去。
      一路上岳凌楼都不敢回头,但不用回头也能感受到两道仿佛已经燃烧起来的视线,一直注视着自己的背影,一分一寸都没有移开。
      这意味着什么?这一切到底意味着什么……
      岳凌楼不禁抬手抚上了自己的脖子。在他看不见那个地方已经留下了一块红红的印记。他觉得那块皮肤好热,热得好像要燃烧起来。他的手一直捂在那块发热的地方,走进了中堂。
      长夫人正好站在那里,看见岳凌楼回来了,一把揪住了他,拉到身边,正想质问几句,却发现岳凌楼神色古怪,而且右手还紧紧捂着脖子,顿时心下生疑,吼道:“小杂种,你又跑哪去了!你捂着脖子干什么!松开,你给我松开!”
      一边吼,一边用力拉扯岳凌楼的胳膊。岳凌楼当然敌不过她,没挣扎到两下就被她拉开了手。长夫人的目光刚一触及岳凌楼颈脖上的那一块红斑,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睁得极大,好像要从眼眶里跳脱出来!
      岳凌楼被她看得害怕,低下头去,身子止不住的瑟瑟发起抖来。
      突然,长夫人一声大笑,捂住了脸,发疯似的朝着屋顶又叫又笑:“天啊!天啊……终于来了,终于还是来了……慕容情!慕容情!哈哈……我斗不过你,即使你死了,我还是斗不过你!你笑啊,你赢了!哈哈哈……哈哈……你赢了!……”

      ◆◇◆◇◆◇◆◇◆◇

      那之后,耿原修和岳凌楼的接触逐渐频繁起来。他在自己的书房里重新添置了一张小书案,那是专门为岳凌楼准备的。用他自己的话说:“慈兰轩到这里的路程不短,夜晚天寒,走来走去也不方便,一不小心还会染上风寒,不如让凌楼来我这里誊抄书卷。”
      这个决定一下,长夫人、雪姨、蓉姨都知道意味着什么。三名女子不约而同地闭门不出,那段时间,整个耿府都笼罩在一片极度压抑的阴云里。也许是受到这股气氛的影响,所有人在说话时都是愁眉不展的。像是雷雨前的闷热,闷得几乎使人窒息。
      以前的三年,耿原修在避着岳凌楼。他知道这个孩子是慕容情和岳闲所生的,他身上虽然流淌着慕容情的血,但他不是慕容情。他是慕容情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样东西,他只想好好珍惜他,爱护他,看着他长大,把他留在身边。看着他,仅此而已。
      但是现在,耿原修变了,他变得想去占有,他不再躲避,他开始慢慢靠近,拉近距离。谁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谁都知道……但是,只有岳凌楼,还不知道。
      他可以心平气和地坐在耿原修为他准备的书案旁,专注地誊写那一卷又一卷,仿佛无穷无尽的古籍。有的时候累了,他俯在桌子上小憩一会儿,耿原修还会为他披上温暖的外衣。一切都是这样简单地发展着,并没有任何脱轨的迹象。
      眨眼之间,一年时间又过去了。
      岳凌楼和蓉姨、雪姨、长夫人、甚至耿奕、耿芸的接触都渐渐少了。他开始习惯待在耿原修身旁,听他讲一些过去的事情。其中包含对慕容情的回忆,也有一些经商上的问题。有很长一段时间,耿原修走到哪里,岳凌楼就寸步不离地尾随到哪里。
      有时候耿原修会带岳凌楼去见羊伟民,讨论一些岳凌楼听不太明白的东西。依稀记得那些谈话是关于一种叫做麒麟的神兽。羊伟民和耿原修一样醉心于麒麟的研究,只要他们两人在一起,谈论中三句不离麒麟。渐渐地,岳凌楼也可以听懂他们的对话了,他终于知道自己一直在誊抄的东西,其实就是关于麒麟神兽的记载。
      上古时候,九州大地,种族混杂。除了人族,还有一个族群,叫做麒麟族。他们受到天神的眷顾,掌控着自然的神力。他们强大的力量为人类所惧怕,然后人类凭借着人数上的优势,围剿麒麟族,进行血腥的灭族屠杀。但是,耿原修为什么独独对这些传说感兴趣,岳凌楼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耿原修的书房内总可以看见两点火光,一点盛放在岳凌楼的桌前,一点在耿原修那里。两点烛火遥遥相望,影影绰绰,时而摇曳,时而昏黄。书房很静,甚至可以听到呼吸的声音,还有纸页翻动的声音。
      “你越来越像你的母亲了……”
      每当岳凌楼侍立在耿原修身旁时,耿原修总会自言自语般说出这句话。他会叹气,会摇头,然后痛苦地闭上眼。而岳凌楼,则低头研那仿佛永远也研不完的墨,不发一语。
      已经过去太长时间,母亲的脸也渐渐变得模糊,但是却可以肯定她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温柔而又贤慧,是男人都会喜欢的那种类型。所以,即使在她死后多年,依然会常常被耿原修念起……
      “如果你不是男孩子就好了……”耿原修曾经专注地望着岳凌楼精致得仿若天人的侧脸,半认真地说,“如果你是女儿身,我一定会把你许配给弈儿……”稍稍顿了顿又说,“不过,那个臭小子根本就配不上你……”

      ◆◇◆◇◆◇◆◇◆◇

      后来,耿原修送给了岳凌楼一样礼物。那是一支坠着圆润珍珠的小簪子。
      岳凌楼低头看着耿原修放在书案上的这个小物件,不敢去接。这是女人用的东西,为什么耿原修会送这种东西给自己?
      “这东西已经在我身边藏了十年了。”耿原修一边说着,微微叹气,记忆在倒退,又把他拉回到很久很久以前,“十年前,我托付南洋最优秀的工匠,用最好的珍珠、最好的工艺打造出了这支珠簪。那个时候,我是想送给你娘的。”
      岳凌楼一震,倒抽了一口凉气,背脊开始阵阵发寒。又是慕容情么?那个阴魂不散的影子,始终纠缠着自己的身体……
      耿原修的话还在继续:“那天,我把簪子包在一个小锦盒里,放在情儿的枕边,希望给她一个惊喜,希望她会喜欢,她会开心。但是,那天晚上,她却没有回来……”
      话说到此,竟哽咽起来,男人捂住了双眼,声音被拉扯得难以辨识:“直到第二天早上,她才回来……她回来了,哭倒在我的脚边,她说……她说她已经不能再当我的妻子……她说她已经没有这个资格……她说她已经是别人的……别人的……妻子了……”
      岳凌楼的身体蓦然向后一退,险些摔倒在地。
      耿原修一直捂着脸,烛火在那个时候一闪一灭,眼看就要熄掉。
      没有人说话,整间书房,只听得到岳凌楼倒抽气的声音,还有耿原修深深吸气的声音。
      天旋地转的感觉从天而降,把岳凌楼笼罩其中。
      他已经不再是三年前的他,他已经可以听明白耿原修话里的意思。
      他知道:那个让慕容情失去当耿原修妻子资格的东西——就是自己。
      因为慕容情已经把身体交给了另外的男人,交给一个叫岳闲的男人——也是岳凌楼的亲生父亲。那是慕容情这辈子最深爱的男人,也是最后把她带入黄泉的男人。
      金丝翼漂亮的羽翼,在那个时候开始张开,沉寂了许多年的翅膀终于得到了飞翔的力量和勇气,她第一次尝试着去追寻梦中的天空,去追寻未来的幸福……
      “我以为她可以过得很好……”岳凌楼听得出来,耿原修说这句话时,心在滴血。
      好久好久,没有人再说话,岳凌楼的身体从头冰凉到脚。他望着书案上那支小小的珠簪,觉得那粒小小的珍珠就像一滴眼泪。它在耿原修心里藏了整整十年,终于变得如此圆润明华,璀璨夺目。那是耿原修想要送给慕容情的东西,但他却藏了整整十年,没有送出去。
      是否真是一念之差,一个错误的决定就让彼此间错过了很多东西?再回首,万念俱灰。晚了,一切都晚了……有些人已经不复存在,有些话已经再也说不出口,有些东西,再也无法交到她的手中。
      “十年来,我常常会想,这支珠簪如果可以插在她的发间,那会是怎样的绝代风华。”耿原修苦涩地笑着,笑声中夹杂着深深的无奈,他望着没有任何表情的岳凌楼,继续说道,“凌楼,我真的只有这一个愿望……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你才能帮我实现这个愿望……”
      岳凌楼不说话,带着恬静而又呆板的表情,在等耿原修继续说下去。
      “我只想看看情儿戴上这支珠簪的样子,就只是这样而已……”耿原修凝视着岳凌楼惨淡的脸孔,他的眼中填满了哀求。那是一种本不该属于他的表情,但现在却出现在他的脸上。
      岳凌楼呆滞的眼神动了动,朝书案上那支精巧的珠簪望去。他觉得那粒小小的珍珠在闪光,耀目的白光几乎闪疼了他的双眼。也许有些鬼使神差,岳凌楼的手抖动了两下,他觉得自己的胳膊很沉,沉到难以抬起。他无法抓住那支小小的珠簪,他没有拿起它的勇气。
      然后,耿原修站了起来,他抚起岳凌楼失去温度的脸庞,手指慢慢摩挲着,然后滑到脑后,为他挽起了如丝的长发。
      那天晚上,一切都变得疯狂。
      岳凌楼结发成髻,珠簪轻轻挑起一缕细发,插入髻中。珍珠温润的颜色在烛火下变幻万千,盈盈的暖光流转在两人的眼中。
      耿原修已经看得呆住,但他的双眉却始终紧锁。他的手开始抖动,而且越抖越厉害,岳凌楼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变化,但却不知道这一切,将会如何收场。
      很美,真的很美……就像想象中一样……
      此时的岳凌楼,就像当年的慕容情。或者应该说,当年的慕容情,此刻就在岳凌楼的身体里慢慢苏醒。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绝对不会放你飞走……
      二十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你,你是我的妻子。那一辈子,我们没能相守在一起。二十年后,你从地狱爬出来见我,借用了另一个身体,是否是为了再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
      如果可以,我知道我可以,这辈子,不会再放你飞走。

      ◆◇◆◇◆◇◆◇◆◇

      岳凌楼第一次来到耿原修的书房,那是一年前的事情。他第一次把誊写好的书卷送到这里,那个时候,虚掩的房门在他的手下“吱呀”一声慢慢敞开。
      一个声音在屋内响起,问“是谁”。他看见耿原修掀开一帘帐子,从里屋走出来。书房的光线一直都很暗,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不知道耿原修为什么会选这样一个地方做书房。
      不过,现在,岳凌楼终于知道了。耿原修掀开那帘厚重的帐子,在那帐子后面——别有洞天。像是一个布置极为精巧的房间,黑沉沉的,看得见家具方方正正的棱角。它们静静地立在光线照不到的地方,一挂沉沉的帘子,把它们和书房隔开。虽然在这书房待了一年时间,也曾好奇过帘子后面的东西,但是岳凌楼却一次也没有掀开帘子,走进去一窥究竟。
      今天的耿原修有些反常,对岳凌楼说了很多话,但岳凌楼却听不太明白,眼神茫然地望着他。这情景,倒像是耿原修一个人在自言自语。他掀开帘子走入里屋,岳凌楼尾随其后。
      手中的火折子闪了一闪,耿原修点亮了烛火。在明亮的火光窜起的那一瞬间,岳凌楼呆住了。他站在挂帘边上,双脚就像被注入了万斤的铅石,僵硬得好像已经不属于自己的身体。
      他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当耀眼的烛火照亮了整个房间的时候,他不敢相信眼睛告诉他的一切。
      耿原修的手边,那是花烛。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飞升龙凤,烛台上攀缘的是镂空的五彩祥云。烛火“啪啪”爆裂着,点点火星跃上了半空。借着烛火环顾四周,大红的双喜贴在窗上,本应瑰丽的颜色在深夜的花烛下显得有些诡异。红绸绕满房梁,就连桌上铺着的那块缎子都细心地用金线绣上了吉祥的图案。不用多说,一目了然,这是一间婚嫁的新房。
      虽是新房,但灰尘却很厚重。在耿府,难得见到会积灰尘的地方,并且这里还是耿原修的书房,耿家老爷经常出入的地方,难道会没人打扫?
      岳凌楼正在吃惊,却听耿原修叹气道:“十年前,我对情儿说过,我会等她。如果哪天她想回来了,她就可以回来,我会一直等她……只要她回来,我们就成亲,无论多少年。一年,两年……五年,十年……我都可以等……”
      岳凌楼一愣,心想:难道这个地方,是为慕容情准备的?
      “但是她……没有……一直都没有……”耿原修低头望着窜高的烛火,橘红的柔光映在他的脸上,显得颓废而又沧桑,“她离开以后,我每天晚上都在这里等她,一直等了一年,她没有回来……第二年,我叫人把这房间用帘子隔成两间,外面的用作书房,里面还是保持原样……我继续等,坐在书房里等她,又等了整整五年……她还是没有回来,而且……永远也回不来了……回不来了……”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蓦然加大,抬头瞪着岳凌楼,眼中是花烛艳丽的火光在燃烧。“那个人为什么做得那么绝!为什么要杀掉情儿……为什么要让她死!让我再也见不到她!”
      被耿原修的气势吓到,岳凌楼不禁后退两步,脚下不稳,险些摔倒。他知道耿原修口中的“那个人”指的就是他的父亲,那个亲手杀了慕容情的人。
      耿原修恨着那个男人,从他的眼神里,岳凌楼可以清晰地辨出这个讯息。
      “你告诉我为什么!”耿原修冲上前来,一把扼住了岳凌楼的手大声质问。
      岳凌楼只感到一阵痛楚,心口一紧,好像被人割了一道口子,眼眶突然酸涩起来。
      耿原修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沉沉地叹了一口气,放轻声音,又道:“是我不好,吓着你了。不怪你,这都不关你的事……”
      即使如此,岳凌楼还是觉得心口难受,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捏住了,跳都跳不起来。烛火把他的眼睛闪得有些花,泪光蒙住了他的双瞳,一点点的亮光在他眼中旋转,一切都变得虚幻而又不真实。
      他看见耿原修在桌边坐下,那里摆着一个玉制的凌珑酒壶,瓶角处还有两个精巧的酒杯。一杯雕凰,一杯刻凤,图案搭配得非常巧妙,正好配成一对。
      耿原修提起酒壶,开始往杯里注酒。一切都静得可怕。水流“哗哗”注入酒杯的声音,好像被放大了几十倍,在岳凌楼的耳边不断轰鸣。
      耿原修把一个酒杯交到岳凌楼手里,他告诉他,这叫——合卺酒,也是新郎和新娘的交杯酒。
      “二十年前,我第一次见到情儿的时候,我就希望能和她喝下这杯酒。但是……”耿原修一声叹息,手中的酒杯晃动了一下,漾出一些酒液。他摇头,继续道:“这壶酒,在这里已经放了整整十年……从她离开的那天起,就一直放在这里……我在等她回心转意的一天,如果有这一天……我还是会娶她,还是会爱她……”
      岳凌楼拿酒杯的手微微颤抖,他怔怔地望着那陈了十年的酒。他突然觉得,那不是酒,是债。是一笔他必须要偿还的债……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81章 第四章 失控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