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西楼》悠雨

164、彩蛋四：第八年

　　岳凌楼将一只毒马陆斩断在地。这只体型与蛇不相上下的巨大千足虫痛苦地蠕动了几下，化作一滩污血渗入土壤，周围野草顿时枯萎，变成火烧般的焦黑色。
　　这已经是岳凌楼近三十天杀死的第三只毒虫了。
　　幸好墓山上都是坟墓，没有人住，这些毒虫尚未酿成大灾，就被岳凌楼杀掉。如果出现在城里，恐怕早就闹出人命了。思及此，岳凌楼不禁后怕。
　　墓山已经不再安全，特别是这小半年，他明显感到很多虫蚁都在发生异变。
　　回到穆清陵后，六岁的阮灵祇还在午睡，岳凌楼没有打扰她，悄悄阖门离去。
　　这时阳九急忙走过来，说：“公子，那个人又来了。”
　　岳凌楼不用问，光看阳九脸上那急躁厌恶的表情，就已猜到“那个人”是谁。
　　客堂中，月摇光见到岳凌楼，光是闻气味，就知道他刚杀过一条毒虫，啧了一声说：“连墓山都变成这样，外面的情形可想而知。如今不仅是蛇虫鼠蚁，连飞禽走兽都已开始异变。”
　　一旦魔鸟飞出降妖司划立的禁地，就会袭击平民；而一旦豺狼虎豹这样的野兽魔化，就连降妖司都难以将其制服。妖患最为严重的云南，几乎已经变成无人之境，其他各地也都见或遭到妖兽袭击。这几年降妖司的分舵已经建得遍地都是，可依然难以遏制不断恶化的形势。
　　岳凌楼道：“我怀疑墓山上灵物觉醒，是因为受到灵祇的影响。我们住在这里太久了，她身上会散发出一些刺激魔灵觉醒的东西。墓山已非久留之地，但我又能带她去哪里呢？无论躲在什么地方，都会令当地魔灵觉醒，引来灭顶之灾……”
　　月摇光道：“我倒是有个办法，你们不用长久躲在某地，而是周游四方，受到灵祇影响的魔灵还来不及觉醒，你们就已经离开了，这样就不会在当地引发灾难……”
　　“这倒是个办法。”岳凌楼看着月摇光，猜到他早就有所计划了。
　　果然，月摇光接着说：“玉山昆仑虚，紫星通天塔，大荒群巫山，都广建木梯。这就是十方之战时，女娲用以撑开天地的四根极柱。三百年前，燕冥无忧的雪山决战就在玉山昆仑虚，恐怕已经动摇了极柱。而八年前你与紫星宫的决战，则将通天塔彻底摧毁。所以剩下的两根极柱，一旦再塌一根，就真要天地闭合，重归混沌了。要想拯救苍生，只有一个办法……”
　　月摇光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叠成方形的纸，慢慢展开。
　　纸很旧了，已经泛黄发脆，月摇光的动作格外小心轻柔。
　　看到上面好像画的是某种人首蛇身的妖兽骨骼，岳凌楼问道：“这是什么？”
　　月摇光浅笑着，压低声音道：“女娲骨。”
　　岳凌楼猛地一震，隐约猜到月摇光想做什么。
　　月摇光道：“当年我从耿原修书房窃走一个木匣，里面装着很多这样的骨骼图。你猜得没错，我的确对你有所隐瞒，将最重要的这张藏起来了……”
　　月摇光边说边用指尖轻轻描画那些骨骼。
　　“我仔细数过了，如果图没出错的话，一共有五百块。只要我们集齐一定数量的女娲骨，就能用遗骨招魂术召唤女娲，重立极柱，重新补天。唯有这样，才能彻底阻止清气下泄和魔灵复苏，令人间恢复正常。你该重出江湖了，周游各地时，顺道帮我收集女娲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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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月后，云南总降妖司的总督府内，东方漉来见月摇光。
　　他二十岁出头，还很年轻，但却是楚巫族最强的巫师，也是月摇光手下最好的寻骨师，已经挖出过不少厉害的上古兽骨，用来为降妖司铸剑，对抗毒虫魔兽。
　　最大的功劳是找到了穷奇骨。以穷奇骨为武装的降妖司最强精英小队，被称为穷奇队。
　　现在他风尘仆仆地刚从四川水寨赶回来，但是并未完成月摇光交代的任务。
　　见面第一句话就说：“你的情报不对，圣天婴尸骨是假的。”
　　月摇光有些怔愣，迷惑地沉吟道：“天地琉华居然不是圣天婴转世……”
　　这些年熠凤剑一直在月摇光手上，岳凌楼没有讨回去，但是月摇光拿着也没用，因为他拔不出来。后来月摇光想通一件事，西尽愁之所以能拔出熠凤剑，恐怕与他是圣天婴有关。而天地琉华也是圣天婴，只要拿到天地琉华的遗骨，也许就能将熠凤剑拔出。
　　这可是比穷奇骨更厉害的兵器，所以月摇光才派东方漉去青神寨。
　　东方漉按照月摇光的交代，从坟墓中挖出天地琉华的尸体，取下一截遗骨。
　　谁知只是普通人骨，与圣天婴毫不相干。
　　月摇光正在沉思，东方漉谨慎地提出：“不是还有一个圣天婴么？”
　　“你说西尽愁？”月摇光摇头道，“我劝你别打他的主意……”
　　他们早就顺着青神寨河道，在下游找到被冰封的西尽愁，但却一直瞒着岳凌楼。
　　月摇光道：“他跟天地琉华不一样，他还没死，难道你想活拆他的骨？不怕岳凌楼跟你拼命？……”说着轻笑两声，语重心长道，“你看，我这么多年都不动他，就是因为我惜命。”
　　“你平时不是挺横么？”
　　“那我也怕不要命的，更何况他还死不了……”
　　“他只有一个人，难道整个降妖司都拦不住他？”
　　月摇光不怕丢脸，直言道：“拦不住。”
　　“你不是拦不住，而是不愿意。”
　　月摇光跟他耍赖道：“那我把降妖司给你指挥，你去拦。”
　　东方漉被他呛得半天张不了口，凝重地长叹一声，道：“如今我们要对付的已经不是蛇虫鼠蚁，而是巨化的魔兽，未来就连山川草木都要成精，拿不到圣天婴骨，怎么战斗？”
　　“啊。”月摇光突然轻叫一声，说，“我想起来了……西尽愁曾经断过一臂。”
　　那断臂同样是如假包换的圣天婴骨。东方漉急忙追问道：“在哪里？”
　　“在鬼鸢常枫身上，当初他为救岳凌楼离开紫星宫，被活尸吃掉了。不过活尸吃人不啃骨头，说不定西尽愁的断臂，至今仍留在四重门中……”
　　这时东方漉好奇道：“西尽愁既已断臂，为何还能拔出熠凤剑？”
　　月摇光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他就是圣天婴本人，用脚都能拔出来。”
　　但如果其他人想要拔出熠凤剑，非要得到圣天婴骨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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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今天下，最可怕的地方就是万灵觉醒的云南；云南最可怕的地方是平安镇；平安镇最可怕的地方是紫星宫遗址；紫星宫遗址最可怕的地方，就是活尸遍布的四重门。
　　几日后，月摇光一声令下，降妖司最强精锐穷奇队包围四重门。
　　沈开阳、水零儿、紫兑、紫坎带队，将从东西南北四路进攻四重门，清剿所有活尸。
　　粗略估计，此地活尸少说也有上千头。除了紫星宫和武林同盟的，还有京军的。
　　八年前紫星宫灭亡后，七宫主将黄金珠宝分给宫人，但这些人只有极少数活着逃出四重门，大部分都被活尸吃掉了，黄金珠宝遍地掉落，又引来不少寻宝的人，结果都喂活尸了。
　　沈开阳站在高处，俯视紫竹林中成群结队游荡的活尸，还没开打就已经筋骨酸痛。
　　他抓了抓脑袋，叹气道：“唉，摇光真会给人出难题，居然要我们抓活的……这东西怎么抓活的？捉活的又有什么用？……”抱怨归抱怨，但活还是要干。
　　他拔出剑来，兴奋地振臂高呼道：“开工了！”第一个带头冲进活尸群中。
　　一番激战后，被穷奇队活捉的所有活尸，都用铁链子铐着，穿成长串。
　　它们被带到紫星宫遗址。七宫主和安然依旧隐居于此。
　　月摇光前来验收战果，将这些活尸腐烂不堪的脸，全都仔细看了一遍，整整看了一天，却没有发现常枫，便问沈开阳：“都在这了吗？”
　　沈开阳说：“都在这了……”可是刚说到这里就立即顿住，想了想又补充道，“能走的都在这了，还有半截的，你要看吗？”
　　月摇光说：“上半截都拿给看我。”
　　沈开阳为难地说：“这……拿不来，还得请你亲自移步才行。”
　　于是月摇光移步而去，可依然毫无收获，只能用折纸鹤传书岳凌楼。
　　这时岳凌楼早已带着阮灵祇四处云游，接到纸鹤后，立即星夜兼程赶来云南。
　　月摇光亲自率领一支小队前去迎接，殷切热情地为他开路。
　　但凡有魔兽敢跳出来挡道的，全都被切成肉片了。不用其他人动手，月摇光亲自上阵。
　　小队中的沈开阳等人在一旁吃瓜看戏就行了，他们甚至还打赌月摇光几招能赢。
　　“你看，这次总督又是毫发无损，你输了。”
　　“你才输了，什么毫发无损？没看到总督发型都乱了么……”
　　最震惊的非东方漉莫属，他就像第一次认识月摇光似的，眼睁睁看着恶狼变成舔狗，信仰破灭似的，连声哀叹道：“总、总督原来是这样的么？那岳凌楼究竟是何方神圣……”
　　抵达四重门后，之前捉到的活尸已经全都被月摇光下令坑埋了。
　　之所以要抓活的，是因为月摇光怀疑常枫也在里面，要是被穷奇队那群屠夫砍得乱七八糟的，岳凌楼知道了会怪他。之所以后来又让坑埋了，是因为他已确认过，里面没有常枫。
　　“为什么会这样？”岳凌楼就是接到这个消息，才火速赶来云南的。
　　月摇光道：“要么是个极坏的消息，他被啃得连渣都不剩了；要么就是个极好的消息，他并没有变成活尸……”
　　“那在哪里？”
　　“是啊……那该在哪里呢？”就连月摇光都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寻找圣天婴骨的任务，再次陷入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