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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六章 兄妹 ...

  •   江南杭州城,南部有钱塘江横贯东流,又有隋唐大运河穿城而过,位置重要、风景秀丽、物资丰硕,曾经是吴越和南宋的都城。对于从小在云南篁竹林里长大的尹珉珉来说,杭州城的热闹景象是她难以想象的。
      几天前本打算跟西尽愁一同坐船来杭州,没想到船行半日后竟被人炸毁,跌入江水中的尹珉珉被江城所救,但却和西尽愁失去了联系。因为江城要赶回杭州复命,而尹珉珉想到西尽愁的目的地也是杭州,于是便跟着江城来到杭州。
      时值盛夏,天气炎热,连微风都没有一丝。尹珉珉顺手拿起路边小贩摊上的一把折扇,打开扇扇,一阵幽香扑鼻而来,于是叫住江城道:“江城哥,给我买把扇子吧。”
      江城回头望了尹珉珉一眼,道:“买什么买,没钱了。”
      尹珉珉身上除了暗器和毒药以外什么都没有,这几天吃的喝的住的用的全是江城掏腰包,整天白吃白喝的家伙现在居然还好意思买东西?
      尹珉珉见江城不同意,撂下扇子跑上前去,气道:“你这个二愣子怎么这么小气,就一把扇子而已啊。你可别忘了,那日你中毒是谁救的你。如果不是我,你早就去阎王殿报到了。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吗……”
      尹珉珉一生气,说起话来就没完没了的,江城惹不起躲得起,埋头径自向前走。如果不是这时街道上突然嘈杂起来,还不知道尹珉珉要唠叨到什么时候呢。
      被路人挤到路边的尹珉珉探头向街道望去,心想:“出什么事了?这些人怎么都往边上退?”
      前方不远处的江城一把把尹珉珉拉到身边,怕她被人群挤散了。这时只见一行身着蓝装的人马从街道走过,几支蓝底金线绣成的旌旗上招展着“天翔”二字。
      尹珉珉自言自语道:“我还当是什么人呢,原来是天翔门的。喂,二愣子,你不过去打声招呼吗?”边说边用手肘撞江城的肚子。
      这时,天翔门的队伍已经走过一半,江城突然看到在众多天翔门门徒的簇拥中,有一顶坠着金线、遮着纱幔的锦轿,自言自语道:“是唐夫人的轿子呢……”
      尹珉珉也对那顶轿子心怀好奇,踮着脚尖想看轿子里究竟坐的什么人,无奈有纱幔遮挡,看不清楚,听江城一说便顺口问道:“唐夫人?什么唐夫人?”
      江城道:“前门主唐易的夫人——欧阳扬音。”
      欧阳扬音?一听到这个名字,尹珉珉脸上的兴奋当即僵住。
      江城没注意到尹珉珉的脸色变化,继续说道:“唐夫人这次出来恐怕是去扫墓的,唐易门主的忌日应该就在这几天……”
      话刚说到这里,尹珉珉就甩开他的手冲了出去。
      江城慌了神,急忙叫道:“喂,你去哪啊?喂,你等等……”
      尹珉珉哪里肯等江城,现在她的大情敌就在眼前,不把欧阳扬音的脸看个清楚,怎么能善罢甘休?说什么是西尽愁的老情人,一句话就把西尽愁从云南逼到杭州去见她。尹珉珉今天倒要看看这女人到底有几分姿色。以前不过就是个青楼女子而已,现在竟敢如此嚣张!
      “喂,尹珉珉!”江城推开一堵堵人墙向前追去,无奈街上实在太拥挤了,不一会儿,江城连尹珉珉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唉,这小妮子怎么到处乱跑!身上又没有半分钱,跑丢了可怎么办!”虽然放心不下,但江城现在必须尽快回去向贺峰复命,没有时间追在尹珉珉的屁股后面。
      想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道:“算了,你自己保重吧……”

      ◆◇◆◇◆◇◆◇◆◇

      与此同时,在离杭州城不远的一间客栈内,岳凌楼也对西尽愁说了同一句话:“西尽愁,你自己保重吧。”这客栈与杭州只隔着一条钱塘江。岳凌楼、西尽愁、常枫三人用膳后正在休息,没想到岳凌楼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西尽愁皱眉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岳凌楼笑笑道:“你不是自认为很聪明吗?怎么连这句话都听不懂了?我的意思就是我们就此分手,你走你的,我们走我们的。”
      西尽愁道:“我们?”
      岳凌楼向常枫瞟了一眼道:“就是我和他。”
      西尽愁道:“非常好。你是天翔门即将继位的东堂堂主,而我却是名剑门的首席弟子,两派素来就不怎么和睦,你我如果走在一起必然会招来闲话,最好是过了钱塘江以后就装作素不相识。”
      岳凌楼听西尽愁说完,慢悠悠地道一句:“你知道就好。”
      这句话着实让西尽愁气得不轻。这是什么态度?既然他翻脸不认人,自己也不要脸皮太厚了,于是陡然起身向门外走去。
      “你站住!”岳凌楼却在这时叫住了他,补充道,“你莫忘了我们之间的交易,那个人的命你要给我留着。”
      西尽愁没有站住,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岳凌楼说完这句话时西尽愁已走出客栈好几步远了。
      一旁的常枫道:“他好像没听见呢。”
      岳凌楼抿一口茶道:“你放心,他听得清楚得很呢。”

      ◆◇◆◇◆◇◆◇◆◇

      天翔门东堂,江城拱手对贺峰道:“堂主,属下回来迟了。”
      贺峰笑道:“坐吧。怎么只有你一人,刘辰一呢?”
      江城黯然道:“属下也不知道他的下落,恐怕是凶多吉少了。”被西尽愁救了一命后,江城就不再怀疑是西尽愁杀的刘辰一。
      贺峰沉默了一阵后,又问道:“那么,岳凌楼呢?”
      江城道:“那日我们乘船打算返回杭州,但镖船却在半路上被荆君祥的一名手下给炸了。后来,我跟岳凌楼也失去了联系,连他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贺峰叹气道:“没想到这次去云南,能平安回来的就只有你一个……如果岳凌楼再不回来,这东堂堂主之位可要空着了。”
      贺峰的语气听上去似乎是在担心岳凌楼,暗暗惋惜,实则不然。耿原修一直坚持要等到岳凌楼回来再举行门主的继位典礼,而这次云南之行耽搁的时间比预计的长了近十天,于是贺峰继任门主的事就一拖再拖。所以,现在贺峰担心的不是岳凌楼这东堂堂主的位置空与不空,而是他自己的继位典礼是不是还要往下拖。
      贺峰突然转移话题,问道:“你确定西尽愁见到尹昀了吗?”
      早些时候,江城就曾飞鸽传书告知贺峰“西尽愁已入黄泉巷”,而后就再没消息了。江城道:“他见没见到尹昀我不知道,但西尽愁的身边倒是跟着一个很会使暗器的小女孩。”
      小女孩?贺峰沉思起来,难道这女孩就是尹昀的孩子?
      江城又补充道:“那女孩这几天一直跟我在一起,但上午见到唐夫人的轿子后就追过去了……”
      贺峰打断道:“她怎么会和你在一起?西尽愁呢?”
      江城道:“她跟西尽愁也在镖船被炸时失散了……”
      “等等!”贺峰突然竖起手掌,示意江城暂不说话,略作思索后又问,“你的意思是你、岳凌楼、那女孩,还有西尽愁坐的是同一艘船?”
      江城老实巴交地点点头,不知道贺峰到底想问什么。
      “西尽愁和岳凌楼认识吗?”贺峰警惕地眯起了眼睛。
      江城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大概不认识吧……”岳凌楼上了镖船后就一直在上舱房里休息,江城并没有看到岳凌楼和西尽愁接触。见贺峰紧张兮兮的样子,江城暗暗觉得奇怪。

      ◆◇◆◇◆◇◆◇◆◇

      另一边,当岳凌楼和常枫回到杭州耿府时,已是当日下午了。
      天气一改早晨的清爽,变得燥热起来。阳光明晃晃的,十分刺眼。看门的下人见是岳凌楼回来了,不免大吃一惊道:“岳公子,你终于回来了。”
      岳凌楼对他点头笑笑,问道:“老爷呢?”
      那下人道:“唐易大人的忌日快到了,老爷今早就出去扫墓了。”
      岳凌楼随即又唤来一个小丫鬟,对她耳语了几句后转身离开。
      常枫正欲跟上去,那小丫鬟急忙叫住他道:“常公子,请跟我来。”被这么一叫,常枫乖乖站住,依依不舍地望着岳凌楼的背影,不甘心地跟那小丫鬟走了。
      常有人说杭州耿家富可敌国,此话一点不假。耿府大得如同宫殿一般,奇花异草,假山池塘,无所不包,无所不有。如果有人不小心误闯进来,不知要花多长时间才能走出去。要到耿家当佣人,如果方向感和记忆力不好,想不迷路都难呢。
      小丫鬟领着常枫穿过一条回廊,又九弯十八拐,终于在一间厢房前面停了下来,说道:“常公子,你就先在这里休息吧。有什么需要请跟我说,我就在门外。”常枫听她这话的意思就是让自己乖乖待在屋子里,而她在门外守着,不让自己乱走——其实等于是软禁。
      与此同时,岳凌楼已回到自己房间,本想好好休息,却看到一个不想看到的人——耿奕,也就是耿原修的亲生儿子和天翔门南堂堂主。耿奕只比岳凌楼大两岁,但却比岳凌楼高出小半个头。他从父亲那里继承了俊朗的外表,俨然就是二十年多前的耿原修。
      见到耿奕,岳凌楼一点也不吃惊,想必他是从下人那里听说自己已经回来的事,便匆匆赶来了。
      岳凌楼站在门口半天不动,也不说话。其实他是在用沉默来下逐客令,只可惜耿奕没那么知趣。
      “你这次出去这么久,回来竟然连招呼都不打一声,未免太绝情了吧?——你挡在门口,难道不想让我进去?”
      “就算我现在把门关上,你也会硬闯进来吧。”岳凌楼冷笑着,转身走到床边坐下。
      耿奕笑着跟进房,并且还带上了门。
      这一个小动作,让岳凌楼对他的来意猜到了十二分。
      岳凌楼回望耿奕一眼道:“我今天已经很累了……”
      耿奕道:“可是我一点也不累。”
      岳凌楼道:“跟你这种人的确是没有什么道理好讲的。”
      耿奕此时已抱起岳凌楼,把他放到床上,道:“你知道就最好。”
      此语刚落,耿奕一把扯开岳凌楼的衣衫,把他压在身下,喃喃道:“凌楼……这半个多月,我没有一天不想你……”
      岳凌楼用他撩人的声线说:“少爷……我也很想你……”
      明知道他说的是谎言,也看到他身上还留有其他男人的痕迹,但耿奕此时却无法抵挡岳凌楼说出的话,因为他已经深深为他着迷,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凌楼哥……你到底还要做这种事情到什么时候?”
      门外,一个看上去与岳凌楼年龄相仿的女子,背靠在门上,双手死扣住门框,像是要把那截木块扳下来似的。
      女子名叫耿芸,是耿原修的小女儿,与耿奕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就在刚刚,她也听说了岳凌楼回来的消息,但没想到一赶来就撞上这种事。岳凌楼来到耿家的这十年里,时常在书房里陪着耿原修直到翌日清晨。几年后,耿奕也常常跑到岳凌楼的房间去,闭门掩窗。
      再后来,耿芸终于知道他们对岳凌楼所做的事情。从那时起,耿芸便开始讨厌这个家,讨厌她的父亲,讨厌她的哥哥。
      凌楼哥,你为什么要这么自甘堕落?

      ◆◇◆◇◆◇◆◇◆◇

      在耿芸的记忆里,岳凌楼好像就是一个孤单的侧脸。没有人的时候,就会望着远处发呆,陷入很深很深的回忆之中。
      “凌楼哥,你到底在想什么?”
      很多年以前,耿芸曾经这样问过,但得到的回答却是淡淡的笑容,模式化的笑容,对任何人都可以展现出来的笑容。虽然依旧具有倾倒人心的美丽,但却冰凉没有温度。
      在耿芸十六岁生日的前一天,岳凌楼曾经无意中问过她想要什么礼物。耿家的小姐还有什么得不到的?连岳凌楼也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愚蠢。
      “也许正因为成长于这样富裕的环境,才会让我们以为用钱就可以买到所有的一切……”耿芸朝岳凌楼笑笑,笑容里有些空虚和无奈。她偏头望着岳凌楼淡然的脸,轻声说道:“如果可以的话,凌楼哥,我只想要一样东西……”
      “什么?”岳凌楼没有看耿芸,对这个女孩,他始终恨不起来。
      “我想要你的眼泪,我想要你哭……从来也没有见过你哭,但偶尔在看到你笑时,会以为那是在哭……”耿芸绞着手,眼中有些闪亮的东西,一直低着头在说话。
      “高兴也好,生气也好,愤怒也好……总是带着同一副表情,让人分不清楚哪些事是你喜欢的,哪些不是……我这么说,是不是有点奇怪?”
      “不会。”岳凌楼淡淡地回答。从他刚来到耿家开始,他就是一个寄生者,这里不是他的家,这里也没有他的父母,这里的一切都离他很遥远,不能真正和他融为一体。
      因为有人想看他笑,他就不能哭。如果哭了就会被讨厌,会被赶走——曾经就是这样天真地深信不疑。这样威吓着自己,最终作茧自缚。
      因为被说成很像母亲,就渐渐迷失了自我。曾经望着镜子,仿佛真的可以看到母亲在另一边凄凉的笑意。
      情儿……慕容情……
      岳凌楼一辈子都摆脱不了,她清晰地活在岳凌楼的灵魂深处,从来不曾被遗忘。也许就连自己的存在,都是为了不让她被遗忘吧?不断地提醒所有人——这世上曾经有个慕容情。
      她本应是耿原修的妻子,但后来却爱上了岳闲,生下了岳凌楼。
      在岳凌楼的灵魂中,有一半是慕容情,耿原修至今仍然深深爱着那一半;但另一半却是岳闲,那个耿原修深恶痛绝的男人。
      “凌楼哥,你有没有觉得,在我们三兄妹里面,爹最爱的就是你。我也好,大哥也好,都不是爹想要的孩子,他最想要的是你……”
      岳凌楼望着耿芸,不知该怎么回应。
      耿芸时常会说些神经质的话,让岳凌楼觉得莫名其妙。
      总觉得她什么都知道,自己和耿原修,以及耿奕的事她全都知道。但她不敢说出来,什么都憋在心里,生活在一种深深的厌恶感中,把所有罪孽都背负在自己肩上。
      “如果需要偿还的话,无论是什么,你都可以拿去。就连我的命,你都可以拿去……”
      “你在说什么,我越来越听不懂了。”
      岳凌楼很害怕和耿芸谈到这种话题。
      “听不懂也没有关系……”耿芸恬淡地笑了笑,“我只希望有一天,凌楼哥,你可以笑,真正地笑,那一定很美……不过,那个笑容一定不属于我……”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六章 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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