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西楼》悠雨

137、第七章 改变

　　“够了，不要说了……”陈凌安发出颤抖的乞求，紧紧捂住耳朵，不敢再听下去。
　　他不敢去想，陈晓卿怀中抱着的，竟是被野兽咬碎后的残肢断臂……
　　“凌安，既然她已经死了……”
　　陈晓卿本想安慰，却被陈凌安嘶声打断。“她没有！她没死！没有！……”自欺欺人的话，说了好几遍，心却越来越痛，“……没有死……没有……”
　　陈晓卿低头看着悲痛欲绝的陈凌安，再也说不出话。
　　他抱着尹珉珉的尸体正要离开，突然，身后传来陈凌安的嘶吼：“你要带她去哪！”
　　“把她的尸体交还紫星宫，因为紫星宫还需要她一根手指。”
　　“她已经死了！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她！”
　　“正因为她已经死了，我才更应该把她的手指交出去……”
　　“不行！”陈凌安霍然抽剑，拦住陈晓卿去路，“我不准！你若再走一步，我就杀了你！”
　　“凌安……”陈晓卿不知该对他说什么。
　　“你不能把她交给紫星宫！她是我的！就算是一具尸体，也是我的！”
　　陈凌安已经疯了，拼命不让尹珉珉被带走。
　　“凌安，你可以冷静一点么？”陈晓卿把怀中的尸体抱得更紧，每说一个字都艰难无比，“她已经死了，没有任何感觉和意识，只是一具冰凉的尸体……你对她怎样，她再也不会知道……但如果不把这具尸体交出去，紫星宫会对我们怎样，你又知不知道？”
　　“我只知道你不能带她走……”这句话说得缓慢而清晰。陈凌安的头微偏着，眼神空洞，脸色惨白，但他的手却是直的，手中的剑也是直的——直直地，指向陈晓卿的咽喉。
　　陈晓卿平静地注视着陈凌安疯狂的双眼，问道：“如果我不放下她，你会杀我？”
　　“会。”
　　“你会为了一个死人，亲手杀了你的哥哥？”
　　“会。”
　　“你是认真的？”
　　“是。无论她是死是活，都是我不能失去的挚爱……而你，也根本不是我哥……”
　　陈凌安的回答，令陈晓卿心如绞痛。没错，他们没有血缘关系，根本不是兄弟。
　　“我的母亲是唐碧，我的父亲是萧顺，我的亲哥是萧辰清，我是……萧家的人。”
　　陈凌安深吸一口气，但声音依旧不能平顺，带着明显的颤抖。
　　“是陈渐鸿破坏了我原本幸福的家庭！是陈商南炸船，杀死我的爹娘！是你，陈晓卿，杀了我最爱的女人！你们陈家已经夺走我太多东西！你们陈家，已经到了该偿还的时候！”
　　“所以你要杀我？”陈晓卿问得非常冷静。
　　这并非虚张声势，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可以如此平静地面对一把指住自己咽喉的利刃。
　　也许，因为持剑之人是陈凌安吧？
　　也许，陈家真的从他那里夺走太多东西……
　　“你想杀我报仇，我无话可说，动手吧。”陈晓卿站得笔直，虽然是在领死，但却没有闭上眼睛。他用一种镇定到近乎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神，望着陈凌安扭曲的脸。
　　陈凌安右手颤动着，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把她送回紫星宫？只要你放下她……”
　　“我不会。”不等陈凌安把话说完，陈晓卿就打断道，“你有你的坚持，我也有我的执著。只要我活着，就一定要把她的尸体交给紫星宫。如果你想阻止，就只能杀了我。”
　　“你为什么要这样逼我！”陈凌安歇斯底里地嘶吼着，发出一声狂叫。
　　陈晓卿向前走了一步，陈凌安的剑指在他的喉咙上，但却没有刺下。
　　陈晓卿已经离开数米，陈凌安却还在他身后，举着那把摇摇欲坠的剑，指向他的后背。
　　“你站住！”陈凌安一遍遍吼叫着，然而回答他的，却是陈晓卿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你站住！”震怒的吼叫令树林都颤抖起来，陈凌安突然持剑向陈晓卿冲去！
　　陈晓卿好像感觉到什么，蓦然转身，看到向他扑来的陈凌安，也看到陈凌安手中寒光乍现的剑锋——奇怪的是，他竟连一点躲避的意图都没有。
　　刹那之间，长剑透身而过，血溅三尺。
　　一切声音归于沉静，陈凌安和陈晓卿相距半步，将他们连在一起的，是一把血剑。
　　剑柄，握在陈凌安手中；剑身，刺入陈晓卿心脏。
　　陈凌安惊呆了，不由得松开了手，长剑悬空，停留在陈晓卿体内。
　　陈晓卿终于再也站不住，双膝一软，瘫倒下去。
　　“二哥……”陈凌安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只看到陈晓卿的血，正顺着剑刃流淌下来。
　　“没关系……”就像几个月前一样，陈晓卿还是说着这三个字。“没关系……”他捂住淌血的伤口，勉强挤出一个惨淡的笑容，安慰陈凌安道，“没关系……”
　　“二哥！二哥！……”陈凌安一声接一声急促地呼喊着，扑过去想为他止血。
　　陈晓卿对他摇头道：“真的没关系……没想到最后还能听到你叫我二哥……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凌……安……”当最后一个音节从唇边溢出时，陈晓卿缓缓闭上了眼睛。
　　“二哥——”陈凌安抓住他的肩膀，拼命摇晃，但依然没能令他重新睁眼。
　　“二哥！你不要闭眼，不要闭眼呀……”
　　天好像塌了，地也好像陷了。陈凌安眼前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耳边是风声呼啸而过，初冬夜风也像利刃一样，一刀刀剜割着他的身体……
　　“啊——”
　　突然，一声尖叫把他拉回现实。那是女人的尖叫，而且还是他非常熟悉的声音。
　　陈凌安猛地扭过头去，不敢相信看到的竟是——尹珉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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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珉珉？……”陈凌安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你，你杀了他……”尹珉珉摇着头，一步一步向后倒退。
　　陈凌安头疼欲裂，尹珉珉竟然没死，他误会了陈晓卿，他杀错人了！
　　事情是这样的，的确有一群野狗闻到血腥味，扑到尹珉珉身上撕咬，是陈晓卿将她救出，为她解开穴道，包扎伤口，还给了她一些钱，叫她有多远逃多远。
　　然后陈晓卿将侍卫尸体伪装成被野狗咬碎的模样。一来，是想骗陈凌安尹珉珉已死，让他死心；二来，还想骗过紫星宫，让紫星宫彻底放弃搜寻尹珉珉。
　　陈晓卿很天真，他的两个心愿一个也没达成，最后还死在陈凌安剑下。
　　尹珉珉没有逃远，听到动静后又折返回来，万万没想到竟看到陈凌安弑兄的一幕！
　　“珉珉……”陈凌安发出痛苦的呼唤，向不断退缩的尹珉珉走去。
　　就在这时，他蓦然发现尹珉珉的眼神变了，恐惧地盯着自己身后。
　　身后传来萧辰清的声音：“他果然没有杀她……”
　　“萧辰清，你骗我！”陈凌安恨得咬牙切齿，全身战栗。
　　要不是萧辰清那些话，他根本不会误杀陈晓卿！
　　“凌安……”虽然是对陈凌安说话，但萧辰清的目光却锁定在尹珉珉身上，“虽然我和二公子都想让你离开这个女人，但是我们的做法不同。他狠不下心，但是——我可以！”
　　话音一落，萧辰清一掌就朝尹珉珉面门劈去！
　　尹珉珉偏头躲避，敏捷闪开。从萧辰清的眼中，她清楚地看到了杀意！
　　“珉珉！快逃呀——”
　　不用陈凌安提醒，尹珉珉早已使出轻功，身形如离弦之箭，急掠而去。
　　萧辰清在她身后紧追不舍，好几次都差点把她刺中。
　　渐渐地，尹珉珉体力不支，呼吸急促，快要达到极限。
　　可萧辰清已经近在咫尺，每一次挥剑都能溅起血光。
　　尹珉珉肩上、背上被割了好几刀，萧辰清每一次挥剑，她都与死亡擦肩而过。
　　她不敢回头后望，只能凭本能闪避剑锋，可她眼前渐渐模糊了，分不清哪里是路，哪里是树……终于，她再也支持不住，双腿一软，向前倒去……
　　萧辰清目光一片森然，高举的剑，眼看就要落下！
　　剑刃割破空气，呼啸生风，蓦地向尹珉珉最脆弱的后颈挥去……
　　尹珉珉可以感到一股凉风拂过脖子。她惧怕死亡，但此刻竟已没有尖叫的力气。在利剑挥下，贴近皮肤的瞬间，她只是非常平静地闭上了眼睛……
　　如果一切都能这样结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就在尹珉珉闭眼的刹那，她看到一片绚烂的白光……
　　白光尽头是一片葱翠的竹林，徐缓的风声中，竹叶沙沙摇曳。
　　竹林的尽头是一栋竹楼，斑驳婆娑，影影幢幢……
　　她看到了她爹尹昀，还有……西尽愁……
　　“珉珉，你要跟西大哥离开这里吗？”西尽愁曾经的一句话，改变了她的一生。
　　如果尹昀没死，如果她没离开黄泉巷，如果一切可以重来……这将是一个怎样的故事？
　　她不后悔爱过西尽愁，但她一辈子也不明白，西尽愁为什么不爱她？
　　她闭上眼睛等待死亡，但是死亡并没有降临。
　　她听到了风声，嗅到了风中的淡淡血腥味……
　　她缓缓睁开眼睛，扭过头去，看到萧辰清的剑停在离她很近的地方。
　　剑锋有血，但不是她的。一只略显突兀的手从旁边伸来，握住了剑刃。
　　这只手抓住萧辰清的剑，被利刃割伤，血流不止。
　　尹珉珉顺着那只手抬头望去，看到一个并不算陌生的人。
　　一个即使被她骗过很多次，也依然还是会出手救她的人。
　　“江城哥？……”尹珉珉不敢置信的声音中带着尖锐刺痛的苦涩。
　　她不知道应该庆幸得救，还是应该哀叹不能死去……
　　“你没事吧，珉珉？”江城没有扭头，单腿跪地，目光直视萧辰清，双手紧握剑身。
　　连成一线的鲜血，刺眼夺目地从空中滑过，滴落在地。看到那些鲜亮的血点聚成一个小水洼，尹珉珉双眼模糊。恍惚之中，她竟觉得江城与陈凌安有几分相似……
　　“珉珉？”见尹珉珉没有反应，江城忍不住扭头看去，只见尹珉珉已昏倒在地。
　　萧辰清残忍的笑声从江城头顶传来：“想救她，先救你自己吧——”
　　他大吼着挥剑砍向江城！但是，一声惨叫之后，竟是萧辰清自己鲜血飞溅。
　　江城不敢相信，他竟看到一只手臂从萧辰清肩膀滑落，坠到地上……
　　切口平滑如镜，鲜血汩汩涌出，手中还握着那把长剑。
　　萧辰清面如土色，瞳孔缩小，捂住血流不止的右肩，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靠到一棵树干上。他望着江城，又望着地上那截断臂，眼中竟是彻底的茫然……
　　他不知道自己的右臂是怎么被割断的。
　　这时，身后有人踏着满地落叶，向他走来。
　　萧辰清竟不敢回头，因为他已猜到这人就是切断他右臂，他却毫无察觉的人。
　　只有江城抬起头，向萧辰清身后望去，看清了来人的脸——竟是月摇光。
　　不只是月摇光，跟在月摇光身后同时走来的，还有岳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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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摇光来到萧辰清面前，手背上的千粦丝还在向下滴落血珠。
　　“其实你并不用死，但是……”萧辰清由始至终一动未动，月摇光俯在他耳边，轻声道，“刚才情况紧急，为了救人，我出手太快，没把握好轻重……一不小心，不仅是手，就连你的头，也一起割断了……”
　　说的人漫不经心，听的人早已面如死灰。
　　萧辰清缓缓抬手，抚上自己的脖子，眼中闪过一丝恐惧的光。
　　他摸到一条很细的伤口，因为太细了，以至于没有流出血来。
　　“我为我的失手道歉，虽然有点晚了……”月摇光没有丝毫悔意的声音中似乎还带着一丝嘲笑。他竖起一根手指，在萧辰清太阳穴上轻轻一戳，萧辰清的头就从脖子上滚落下来。
　　顿时只见一股血柱从断颈上冲天而起，喷向夜空。
　　“啊——”江城吓得失控大叫起来。
　　十步之外的地方，岳凌楼微微皱眉，似乎也觉得月摇光做的有些过分。
　　当江城从惊吓中回过神来，他瞪着月摇光，深吸一口气道：“你的手段好残忍……”
　　月摇光十分委屈地指着自己，眼神仿佛在说：“什么？我？残忍？”
　　他没理江城，而是回头对岳凌楼说：“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明明救了他，他还说我残忍，这种人以后肯定会恩将仇报。”
　　岳凌楼隔空回道：“你本来就残忍。”
　　“你居然还帮他？”月摇光气得牙疼。
　　这时，江城把昏迷不醒的尹珉珉抱了起来。
　　岳凌楼立即冲过来，一把抓住江城的手，低喝道：“放下她。”
　　“你干什么？放开我！”江城猛地挣开岳凌楼，抱住尹珉珉不放。
　　岳凌楼急道：“放下她，不然你就回不了天翔门了！”
　　江城平静地说：“如今门主易人，我是北堂余党，早就回不去了……”
　　说完抱着尹珉珉扭头就走。
　　一年前他还是个对岳凌楼惟命是从的人，但直到今天才发现，原来他可以违抗岳凌楼。
　　因为他有个很好的理由，他要保护尹珉珉。尹珉珉受伤了，他要带她到安全的地方。
　　所以他不能站住，不能回头，更不能听从别人的命令。
　　“江城——”岳凌楼瞪着江城的背影，几乎是嘶吼，但是江城没有停下。他不由发出一声冷笑，耳边响起月摇光的话：“他喜欢的是别人，同样也会为了那个人不顾一切……”
　　没错，江城喜欢尹珉珉……凝视他远去的背影，岳凌楼终于认清这个事实。
　　他就这样走了，抱着尹珉珉，与岳凌楼背道而驰，走上截然不同的方向。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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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城带尹珉珉投宿在一间僻静的客栈。客栈背街，白天人就不多，夜晚格外安静。
　　尹珉珉躺在床上，背后刀伤引起低烧，她脸颊绯红，意识不清，偶尔发出沉吟，好像在做噩梦。江城用湿毛巾为她冷敷，反复换了好几次水，可是温度依旧没退下去。
　　尹珉珉发出痛苦的梦呓：“不……不要……”
　　江城不知道她究竟在被怎样的噩梦纠缠，心痛地皱起眉头。
　　突然，尹珉珉眼皮微颤，慢慢抬来。
　　江城急忙凑近问道：“珉珉，你好些了么？”
　　尹珉珉虚睁着眼，看见江城，迷茫的目光逐渐清明。
　　“我怎么会在这里？……萧辰清呢？……”
　　“他已经死了，这里是客栈，我不知道该带你去哪……你想去哪？等你烧退了，我就带你去……”江城笨拙地一口气说了很多话。
　　尹珉珉望着他，半晌后才摇摇头，苦笑道：“不用了，我已经无处可去了……”
　　江城急忙追问道：“为什么？”
　　尹珉珉疲惫地摇着头，什么都不想说。
　　“珉珉……”江城不知道能不能问，却依然壮起胆子说，“你把玉鸿翎……”
　　他本想问玉鸿翎的下落，但是只说到一半，尹珉珉突然发出一声低喘。
　　“你怎么了？”江城急忙上前，转过尹珉珉的肩膀一看，立即蹙眉道，“是伤口又裂开了，我马上再帮你上药……”说着冲到桌边，一把抓起药瓶。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尹珉珉的声音：“已经上过药了……”她边说边摸背上伤口，嗅了嗅指尖，闻出是止血药的气味，又问：“是你给我上的药么？”
　　夜已很深，请不到大夫，这里只有他们两人，所以只能是江城。
　　江城生怕尹珉珉误会，急忙解释道：“我发誓绝无冒犯之意，只是为了救你！”
　　“没关系了……”尹珉珉忽然笑了一下，摇着头说，“已经……不重要了……”
　　她轻声低喃着，慢慢侧身躺下，面朝墙壁，背对江城。
　　“江城哥……”她忽然说道，“我已经嫁人了……”
　　江城脑海一片空白，嫁人了？良久之后才反应过来这三个字的含义。
　　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也说不出一句道贺的话，只是僵硬地杵在原地。
　　尹珉珉依旧背对他，声音中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在讲别人的事。
　　“八月初六的时候，我嫁给了陈凌安……其实我们很早前就订下婚约了……那时我在水寨走投无路，他是唯一让我活下来的最后希望……”
　　江城静静听着，不敢打断。笨拙如他都能感受到，尹珉珉平静之下隐藏的惊涛骇浪。
　　“其实……其实我……”尹珉珉再也说不出话，绝望地抽噎着。
　　她好像做错了很多事，从一开始就错了。
　　她和陈凌安的婚约是错，陈凌安救她，陈晓卿救她都是错，陈晓卿和萧辰清的死更是错。
　　而这所有错误都已变成定局，再也无法挽回……
　　“很晚了，好好休息吧，珉珉……”留下这句话后，江城轻声离开房间。
　　他心烦意乱，一点也不亚于尹珉珉。记忆好像又回到一年前，他们第一次相遇时。那时尹珉珉还是一个喜欢乱发脾气的小丫头，但转眼之间……好像很多事情，都已经改变了。
　　江城阖门退出，但却没有走远，他倚在门板上，能听见房间内尹珉珉哽咽抽泣的声音。
　　他想推门闯进去，想要安慰他，但他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这个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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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后，负责搜查的人终于回来给紫坤复命，称方圆百里之内都找不到尹珉珉的踪影。
　　紫坤听后什么话也没有说，挥挥手把那些人遣散了。
　　她侧躺在软榻上，双目微闭，脸色苍白，额边有些许冷汗渗出。
　　昨天被尹珉珉刺伤的胸口仍有些隐隐作痛，虽然伤口已经愈合，但却留下一道就连蛊虫都无法治愈的深红色疤痕——这是从未有过的。她已经几百年没有受过伤，早已忘记自己的血是什么颜色，没想到竟会一时疏忽，突遭此难。现在她精神憔悴，连说话都很费力。
　　紫乾上前道：“姐姐，水寨的人靠不住，不如我们派自己的人再彻底搜查一遍。”
　　陈凌安对尹珉珉的感情人尽皆知，而十三水寨总寨主陈晓卿又极其疼爱这个弟弟，很有可能故意放尹珉珉一条生路。
　　“姐姐……你没事吧？”见紫坤双目微合，没有反应，紫乾关切地摇了摇她。
　　紫坤这才回过神来，淡然笑道：“我没事，只是伤了点元气，多休息一段时日就好了。至于尹珉珉，就算她长出两只翅膀，也照样飞不出我的手掌心……”
　　紫乾叹息道：“你说得对，她果然不适合当宿主，应该尽快将图腾子魂魄从她体内移出。”
　　“荆希唯已经答应修建祭台，三五天就能完工，到时候我们直接把她送上祭台。”
　　闻言，紫乾担心地说：“可是姐姐你现在有伤在身，不宜操之过急……”
　　紫坤抚着胸前伤痕，勉强挤出笑容，说：“正因为如此，才更要着急……”
　　她可以清楚感觉到自己身体状况越来越差，能力也在随之流失。而招魂术极其消耗灵力，必须由她和紫乾共同完成。只要多快一刻，成功的机会就更大一分，所以必须尽快施行。
　　见紫坤主意已定，紫乾不再多劝，而是问道：“那你上次说的两个宿主人选到底是谁？他们答应了么？”
　　紫坤轻轻握住紫乾的手，嘴角掠起一抹妖艳的冷笑。
　　“你放心，他们答不答应都是逃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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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延世安刚回到京城延府，连水都没喝上一口，就被突然冲过来的延炜忠掴了个大耳光！
　　“爹？”延世安吓得说不出话来，捂住瞬间红肿起来的脸颊。
　　延炜忠一把揪住他，摔到地上，怒骂道：“孽子！你都做了什么！”
　　“我……我什么都没做啊……”延世安还不知道错在哪里。
　　延炜忠差点气晕过去，蹲下来，压低声音道：“我问你，镇抚司那些人是不是你拿下的？”
　　延世安这才知道为什么挨打，连忙推卸责任道：“都，都是宁王的主意……”
　　“你是尚宝司少卿，不把宝玺给他，他能伪造圣旨？”
　　延炜忠说得咬牙切齿，忍不住反手又是一个耳光，狠狠掴到延世安脸上。
　　“这事要是追究下来，连我都要掉脑袋！宁王在广州纠集匪寇，拥兵自重，本就想要造反，不怕触怒龙颜，但我们还在天子脚下，受制于人呢！一旦东窗事发就是首当其冲！”
　　说到这里，延炜忠已经怒不可遏，对延世安又踢又踩。
　　延世安蜷在地上不敢反抗，痛得连声哀嚎：“爹，我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不敢了……”
　　“还敢有下次？眼下这关就过不了！”延炜忠踢打得更加用力，好像那不是他亲儿子，而是路边一条死狗，“镇抚司人马迟迟不归，洛宗建那老杂种已经奏上朝廷，让皇上调查了。我已暗中让宁王把人放了，可那些人回京把前因后果禀明皇上，假传圣旨的事就穿帮了！”
　　“爹，你要救我啊，我不想死啊……”延世安哭吼着爬过去抱住延炜忠的腿。
　　延炜忠气得把他一脚踹开，骂道：“混账东西，别叫我爹！”
　　这一脚笔直踹中心口，延世安“噗”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
　　延炜忠见状这才心软，终于收回脚，蹲下来扶起延世安，长叹一声道：“算了，你先别怕，这事还未到绝境，我去求你干爹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