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西楼》悠雨

136、第六章 刺杀

　　尹珉珉面前摆着一把短刀。
　　紫坤微笑着靠坐在软榻上，望着尹珉珉，温和地说：“还是你自己动手吧，只是一根手指而已，这是你作为八宫主应该做的……紫星宫给了你很多东西，不然你就是个孤儿……为了紫星宫，你断根手指又怎么样？更何况西尽愁是你放走的，理应由你把他引回来……”
　　紫星宫给了我很多东西？尹珉珉慢慢抬起眼眸，不敢置信地盯着大言不惭的紫坤。
　　此时此刻，她不觉怕，只觉冷。
　　无论是眼前短刀，还是紫坤温柔的微笑，在她看来都是冷漠刺骨的。
　　她从不认为紫星宫给过她什么。因为紫星宫，她错误地出生；因为紫星宫，她与母亲生离，与父亲死别；因为紫星宫，她嫁给一个根本不爱的男人……她所有一切全都被紫星宫夺去，但是现在，居然还要为了紫星宫砍下自己一根手指，去逼她深爱的男人回来送死？
　　“我做不到……”
　　尹珉珉站了起来，她已经不再害怕。
　　她的心脏，她的身体，全都已被愤怒和憎恨灌满！
　　她双拳捏紧，身体因为强忍怒意而轻微战栗着。
　　她的所有恨、所有怒、所有怨，全都在这一瞬间彻底爆发。
　　她瞪着紫坤，眼神犹如寒芒利刃，令紫坤都不寒而栗。
　　“珉珉……”紫坤蹙眉轻唤，然而尹珉珉全无反应，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眼中只能看见面前的短刀，还有两步之外软榻上半卧半躺的紫坤。
　　她不明白，为什么直到现在，紫坤依然如此安闲？这个妖女有没有心，有没有血？
　　现在，她就要剖出来，看个明白！
　　“姐姐！小心——”察觉到尹珉珉的意图后，紫乾吓得大叫起来。
　　可惜还是晚了，尹珉珉一把抓起短刀，窜上去就朝紫坤心脏刺去！
　　“啊——”只听紫坤惨叫一声，血已喷溅出来！
　　尹珉珉出招之快，之狠，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紫坤腿部残疾，无法行走，没能躲开，心脏笔直中刀，要是普通人必定当即毙命，然而紫坤伤口霎时间却有无数蛊虫勃然出现，很快就令鲜血停涌，伤口愈合。
　　“姐姐！”紫乾发疯似的狂叫着冲过去，扶起紫坤瘫倒的身体。
　　陈凌安和陈晓卿都在场，可都被这一幕吓得连眼睛都不会眨了。
　　紫坤的血令尹珉珉更加疯狂，她没想到可以这么轻易得手，正欲抽刀补刺过去，谁知还没将刀拔出，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迎面袭来，撕扯着她的身体，将她卷飞出去。
　　“啊——”尹珉珉惨叫着摔到地上，心脏受到挤压，低头“哗”地吐出一口血来。
　　“珉珉！”见尹珉珉吐血，陈凌安从惊愕中清醒过来，蓦地朝她扑去。
　　“别管我，你滚呀！”尹珉珉一掌推开陈凌安，捂着胸口，摇摇晃晃爬起来。
　　她咬紧牙，向紫坤走去。
　　她全身都已受伤，但奇怪的是看不到伤口，只有殷红的鲜血顺着四肢流淌下来。
　　她每走一步，身子就偏斜一下，在地上留下一个血脚印。
　　她手上紧握着刚才刺伤紫坤的刀。刀尖正在淌血，紫坤的血，还有她自己的。
　　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知道一步一步，继续朝紫坤走去。
　　她知道自己杀不了紫坤，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她也知道自己也许会死，但这也不重要了。
　　她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冲上去再刺紫坤几刀——仅此而已。
　　把她所有恨、所有怒，统统发泄出来！
　　紫坤在紫乾的搀扶下，捂住胸前伤口，慢慢直起上身，冷漠地望向逼近过来的尹珉珉。
　　侍卫们抽刀列成一行，阻挡尹珉珉继续前进，然而紫坤却轻轻挥手，将他们全部遣退。
　　她就是要给尹珉珉留出一条畅通无阻的路，看她如何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珉珉……”紫坤试着喊了一声，但尹珉珉眼中只剩杀意，其它什么都听不到。
　　尹珉珉高举短刀，滴血的刀尖对准紫坤的脸。
　　紫坤仰头看着她，眼神静无波澜。
　　就在尹珉珉一刀刺下的刹那之间，突然……
　　“珉珉！你冷静一点！”
　　陈凌安大叫一声，不顾一切扑过来，夺走尹珉珉手中的刀，“哐”一声扔在地上。
　　“放开我！我要杀了她……你放开我！”
　　她被陈凌安按倒在地，拼命挣扎，血红的眼眶中，泪水疯狂涌出。
　　她的心跳很快，因为恨，也因为怕。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杀不了紫坤，如果陈凌安不来阻止她，后果将不堪设想。
　　“我恨你！我恨紫星宫！我恨你们所有人！”
　　尹珉珉满脸是血，头晕目眩。颤抖的声音既是愤怒的控诉，也是无能为力的悲鸣。
　　面对紫坤，她就像蝼蚁一般微不足道，无论做什么都注定是输，输得彻底而愚蠢。
　　“珉珉……”陈凌安紧紧抱住她，把她藏在自己怀里。
　　这时，紫坤高高在上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珉珉，我可以原谅你……只要你认个错，把手指砍下来，我就原谅你……”
　　尹珉珉无法做声，她的脸已被陈凌安紧紧按入怀中，连呼吸都艰涩困难。
　　听不到任何回应的房间内，气氛紧张到极限。
　　突然，陈凌安打破寂静，抬头对紫坤愤然低吼道：“如果你需要手指的话，就砍我的好了！只是一根手指而已，就算西尽愁火眼金睛也认不出到底是谁的！”
　　紫坤一语不发，冷漠地俯视着陈凌安和尹珉珉两人。
　　“我这就给你！”陈凌安几近咆哮。
　　他一把抓起地上血红的刀刃，高高举起，狂叫一声，朝自己的手指剁去！
　　“凌安！”陈晓卿一声大叫，冲上前去，在半空截住陈凌安的手腕，“你疯了么！怎么可以砍下自己的手指！”
　　“你放开我！”陈凌安一把挥开陈晓卿，匍匐着向紫坤爬去。
　　他的眼神就像刚才尹珉珉一样执著而混乱。他哽咽着，语无伦次地乞求道：“我求求你，放过珉珉吧……她不是八宫主么？你们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她？……”
　　“够了。”紫坤止住陈凌安，扭头对旁边侍卫下令，“把八宫主关起来，我给她一个晚上时间考虑，只要她愿意认错，把手指砍下来交给我，我就宽宏大量，饶她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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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仅是紫坤，就连月摇光都已得知西尽愁加入武林同盟，前往水寨的消息。
　　他顿时怒火攻心，一头冲进岳凌楼房间，前脚刚迈进去就忍不住低吼道：“你把紫坤引到杭州来，就是为了西尽愁吧？”说完也不坐下，抱手横在岳凌楼面前，逼他必须做出解释。
　　岳凌楼原本坐在窗边翻阅一本书册，月摇光的身体挡在窗口，光线倏然暗淡下来。
　　他不悦地挑眉问道：“你想干什么？”
　　“你给我交代清楚，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西尽愁要去水寨？你在墓山见过他，是不是他亲口告诉你的？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还对你说了什么？你对我还有什么隐瞒？”
　　“他什么都没说，我自己猜的。其他都是私事，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因为我对你失望至极。”月摇光终于坐下了，隔着一张小香案，侧头盯着岳凌楼，严厉道，“你说要先让南北天翔门决出胜负，把紫坤引到杭州来，是为了大局。我居然信了你的鬼话，以为你真有什么深谋远虑，结果你就是为了西尽愁！——原来他就是你的大局？”
　　说到这里，不禁发出一声嗤笑，不是笑岳凌楼，而是嘲笑自己。
　　“说实话，我也猜到他可能会去水寨，你把紫坤引到杭州，是为了不让他们正面冲突，但是乾坤团聚，我们的计划就无法遂行了，我还说服自己，你不可能这么感情用事，可你偏偏就是这么感情用事！……就让西尽愁跟紫坤打一架有什么不好，你居然还心疼他？”
　　“我没心疼他，我的仇我自己报，紫坤由我对付，而他的使命只是杀掉圣血麒麟。”
　　“你这不是报仇，是自寻死路。”月摇光几乎快被他理直气壮的强词夺理气得郁结而终，“本来紫乾一个，我们还有办法对付，现在他俩姐弟团聚，什么都动不了了。你说荆希唯和贺峰半斤八两，谁当门主都无所谓，那你又为什么阻拦宁藩护卫，不让他们发兵相助？”
　　岳凌楼脸色阴沉，没有说话，月摇光替他讲出实话。
　　“你不是在帮荆希唯夺权，而是怕荆希唯打输了，紫坤立刻就会返回水寨。你从头到尾就想把紫坤拴在杭州，不放她走，好让西尽愁更有机会杀掉圣血麒麟！”
　　月摇光言辞激烈，但岳凌楼却态度冷漠，任由他指责数落，什么也没有解释。
　　一个人嚷嚷半天，月摇光也累了。他深吸一口气，稍微冷静下来，又道：“你不是跟他结束了么？现在是和我联手……可你哪点在为我们的事筹谋打算，全都是以他大局为重。”
　　“我没有。”岳凌楼苍白辩解道，“圣血麒麟一死，紫星宫必受重创，难道你不高兴么？”
　　“我不高兴。”月摇光拍桌子说，“我只想尽快拿下紫乾，逼紫坤为青炎除去手甲。你明知道我时间紧迫，为何还要故意拖延？难道只有西尽愁的命是命，我这边就不是么？”
　　岳凌楼无话可说，轻轻摇了摇头。
　　他承认他有私心，但如果月摇光不追究，他还没意识到，那私心已经凌驾于本心之上了。
　　无论西尽愁是死是活，有无危险，都不应该受到干扰，因为他要专心对付的是乾坤姐弟。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敲门。两人抬头望去，只见青炎走了进来。
　　如果没有要紧的事，青炎不会挑这时现身。思及此，两人都预感到有大事发生。
　　果然，青炎一开口就有惊喜：“刚才尹珉珉行刺了紫坤。”
　　“什么？”岳凌楼和月摇光异口同声。
　　青炎低声道：“虽然刺中了心脏要害，但是紫坤没有死，只是看上去有点虚弱疲乏，现在已回寓所休息了，而尹珉珉则被关在房间里。”
　　月摇光眯起眼睛，好奇问道：“她是怎么行刺的？”
　　青炎如实答道：“用的是一把刀。”
　　闻言，月摇光语气急促起来，忙道：“立刻把刀找到，拿给我看。”
　　青炎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岳凌楼坐在原位，沉声低吟道：“没想到尹珉珉居然有这个胆子……”
　　“我被你气得怒血攻心，现在总算听到一点好消息了。”月摇光怅然长叹，逐渐恢复笑容，轻叩桌沿对岳凌楼道，“过去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从今以后，你务必把心思放在我们这边。你仔细考虑清楚，如果还是放不下他，我们就别联手了，不然迟早耽误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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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深沉，众人都已睡去。满天都是繁星，但天空依旧很黑。
　　尹珉珉抬头仰望夜空，眼中平静无波。她被关在房间里，外面只有两名侍卫看守。
　　以她的本领，绝对能逃出去，但她不知道能逃去哪里……
　　她早已无亲无故，无家可归，天涯海角都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她唯一想去的地方，就是西尽愁身边，但是……她已经回不去了。
　　就在这时，她听见门外传来争执声，急忙走到门边偷听。
　　结果好像是陈凌安想见她一面，但是侍卫却不肯放行。
　　尹珉珉懒得搭理，走回窗边坐下，陈凌安的声音令她心烦意乱。
　　突然，尹珉珉听到门外响起拔剑声，顿时头皮一麻，汗毛倒立。
　　她刷的一下站起来，推窗望去，只见几抹血色一闪而过，两名侍卫就已倒在血泊中。
　　紧接着只听“哐”的一声，陈凌安一脚踢开房门，闯了进来。
　　手上还握着那把滴血的剑，在黑暗中反射出幽暗的光。
　　血滴落到地的声音那么清晰，如在耳旁。
　　尹珉珉摇着头，眼神发直，下意识向后退去。
　　陈凌安不由分说地冲上前来，一把拉住她的手，向外拽去。
　　“放开我！”尹珉珉拼命挣扎着，狂吼道，“你为什么要来！我不要你救！我不走！”
　　“珉珉……”陈凌安痛苦蹙眉，来不及解释什么，一个劲把她往外拉。
　　“你放开我！”一声大吼，尹珉珉甩开陈凌安的手，怒目瞪视。
　　突然，这股怒气竟化作脆弱，她蹲在地上，把脸埋在膝盖里大哭起来。
　　“你到底要怎么样？到底想干什么？我不要你救，你走啊，走啊！”
　　见她哭得伤心，陈凌安蹲下来为她拭泪，真诚劝道：“珉珉，你再不走，真的会被砍掉手指啊……如果西尽愁不肯回来，他们还会杀掉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不要你管！”尹珉珉推开他，激烈嘶吼起来，“手指长在我身上，我想砍就砍，你凭什么过问！我是死是活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有关系……”陈凌安紧紧握住尹珉珉的肩膀，大声吼道，“和我有关系！我娶了你，你就是我的！你的人，你的手，你的身体！都是我陈凌安的！……”
　　话未说完，只听“啪“ 的一声，一个耳光狠狠掴到他的脸上。
　　“你无耻！”尹珉珉咬牙切齿，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涌落出来。
　　陈凌安刚才的话，勾起了她最痛苦的一段记忆。
　　“我只是想救你而已……珉珉！……”
　　陈凌安心脏揪紧。尹珉珉看他的眼神，好像把他的骨头都剔了一层。
　　“我不要你救……”尹珉珉低下头，声声抽泣着。她不是不想逃，而是不想跟陈凌安逃。
　　正在两人僵持之时，门外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陈凌安伸手朝尹珉珉肩头穴道点去。
　　尹珉珉闷哼一声，惊愕地睁大双瞳。
　　陈凌安一把将她抱起，踢开后窗，逃窜出去。
　　“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发现尸体后，侍卫们大吼着，全都抽刀涌进屋里，见后窗大大敞开，立即跳窗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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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后是一片树林。夜幕深沉，繁星明灭，光线晦暗不清。
　　“分头去找！”首领一声令下，侍卫齐声应命，四散开去。
　　陈凌安抱着尹珉珉躲在树丛中，因为害怕她突然大叫或逃走，而没有解开穴道。
　　赶来搜索的人越来越多，到处都是火把晃动的光芒。
　　陈凌安把头埋低，紧紧抱住怀中的尹珉珉。
　　他感到尹珉珉浑身冰凉，微微颤抖，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知道尹珉珉恨他，不原谅他，但他从不奢望得到原谅，只希望她能幸福平安，能够开心地对他笑一次。
　　“珉珉……”再次抱紧怀中的人，陈凌安心痛得无以复加。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找到没有啊？是不是在这附近？”竟是陈晓卿正在向侍卫询问。
　　原来这次派来搜查尹珉珉的，大部分都是水寨的人。
　　陈凌安立即脱下外衣，把尹珉珉身体包裹起来，藏在树丛里，再用一些树枝遮掩。再三检查之后，确定看不出任何异常，才拍拍身上的灰尘，起身向陈晓卿走去。
　　“凌安！”看到陈凌安走来，陈晓卿一脸惊愕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陈凌安镇定地答道：“我听到动静过来看看，出什么事了？”
　　没人知道是陈凌安把尹珉珉救走的，当真以为他是听到动静才来的。
　　陈晓卿叹息道：“尹珉珉逃走了，现在还没找到……”
　　“你们不用在这里搜了，我刚才一路走来，没发现可疑的人，你们去那边搜一下……”
　　说着，陈凌安抬手向远处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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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凌安假装跟大家一起分头寻找尹珉珉的下落，待人群走远后，立即调转方向，想重新赶回尹珉珉身边。可是没走几步，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扭头一看，竟是萧辰清！
　　“怎么是你？”陈凌安吓得双目圆睁。
　　萧辰清已经消失很久了。几个月前在水寨，他俩联合救起落水的尹珉珉，后来被月摇光和陈晓卿找到。陈凌安刺伤陈晓卿，并随他返回青神寨，可是萧辰清几日后就失踪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这几个月你去哪了？”陈凌安环顾四周，见没人才敢低吼。
　　萧辰清道：“先在水寨，然后去了紫星宫，现在又来到杭州。凌安，其实我一直在你身边，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你监视我？”
　　“我是在保护你。”萧辰清纠正他的用词，“我也知道有我在，你和二公子都不自在，所以才从你们眼前消失。我从没离开过你，一直在暗中保护你。如果其他人要伤害你，我可以在他们动手之前，杀了他们，但现在是你自己要伤害自己……我又该怎么做？”
　　“你到底在说什么！”
　　“凌安，你不能去找那个女人。不能找也不能见，你要忘了她，不然她会害死你！”
　　“不用你管！”一听萧辰清说的是尹珉珉，陈凌安立刻黑下脸来。
　　“你究竟要我说多少次才懂？难道你要为了她，与紫星宫为敌么？”
　　“没错！”陈凌安毫不犹豫地冰冷回答，“你什么都不懂，就不要擅自干涉我！你从以前就是这样，我已经受够了……我爱她，即使会因此丧命，我也心甘情愿！轮不到你管！”
　　一口气吼完这通话，陈凌安一掌推开萧辰清，向他藏尹珉珉的地方跑去。
　　当他杀掉侍卫，救走尹珉珉时，就没打算要回水寨。
　　他只想带尹珉珉离开，到一个谁也找不到他们的地方，过一般人的生活，重新开始。
　　“凌安……”萧辰清望着他的背影并未阻拦，突然问道，“你知道你二哥在哪么？”
　　就是这个问题，令跑远的陈凌安蓦然停下脚步。
　　“你什么意思？”陈凌安震惊地扭头瞪去。刚才分头搜索后，他就没看到陈晓卿了。
　　“他早就发现尹珉珉了，并且已经杀了她……”
　　萧辰清话未说完，陈凌安猛冲回来，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大吼道：“你说什么？”
　　“我完全理解他的做法，我们都是你的哥哥，都很爱你……而且都知道那个女人会害死你，如果换成是我，我也会那样做……”萧辰清扯开他的手，平静地注视着他。
　　“不，不会的……”陈凌安步步后退，喃喃念道，“你说谎……这不可能！”
　　“这是真的，就算陈晓卿不杀尹珉珉，我也会动手。”
　　“混蛋！你们都是一群混蛋！”陈凌安双眼酸涩，眼泪瞬间涌出。
　　那是被吓出来的泪水，他怕尹珉珉就这样消失，怕见到一具冰凉的尸体！
　　“你们怎么可以杀了她！”陈凌安大吼着，不顾一切地扭头冲向他藏尹珉珉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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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凌安不停地跑，不停地跑，直到眼前景色变得熟悉，才慢慢停下。
　　环顾四周，看到他离开时，脱下来裹住尹珉珉的衣服——那衣服上全是血！
　　陈凌安头晕目眩，耳鸣脑胀，哭着向那件被撕成碎片的衣服走去……
　　“凌安！”身后突然传来陈晓卿的声音——他果然在这里！
　　“凌安!”陈晓卿冲过来，一把抓住陈凌安的手，低声道，“你别过去。”
　　“为什么？”陈凌安转过头，痛恨地注视着他，嘶哑吼叫道，“为什么！”
　　见陈晓卿不说话，陈凌安一把揪住他，扬臂就是一拳打去！
　　“你告诉我为什么！”
　　陈晓卿被打偏倒地，嘴角沁出血丝，却依旧不做任何解释。
　　这时陈凌安才注意到他的身上沾有血迹。
　　那是谁的血？陈凌安不敢去想，是珉珉的么？他真的杀了她么？
　　“为什么？为什么？……究竟为什么！”
　　陈凌安撕心裂肺的哭吼声在深夜的树林中久久回荡。
　　“为了救你，凌安……”陈晓卿深吸一口气，终于说话了，说的与萧辰清一模一样，“尹珉珉会害死你的，为了救你，我不得不杀了她。”
　　“为什么！为什么！”陈凌安紧紧捂住耳朵，拒绝接受听到的一切。
　　“凌安，即使你现在恨不得杀掉我也没关系，也许你以后会懂……就算你一辈子都不明白，我也不后悔做了这件事。因为只要尹珉珉留在你身边，你随时随地都会面临危险……”
　　陈晓卿站起来，从陈凌安身边擦过，走到那件血衣旁。
　　陈凌安嘶吼痛苦，偏头用红肿的眼睛追随陈晓卿的背影。
　　他看到陈晓卿揭开那件铺在灌木丛中的衣服，又看到下面露出一只血肉模糊的手臂……
　　“啊——”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再也抑制不住。
　　陈凌安抱紧自己的头，痛苦地倒在地上，不敢再看一眼。
　　他后悔丢下尹珉珉……当时就不该走，不该去引开侍卫，而应该一直留在她身边……
　　“凌安……”陈晓卿抱着尹珉珉的尸体，来到陈凌安面前，低声道，“当我看到你从这里出来时，我就知道你把尹珉珉藏在这里……从小到大，你没有什么事可以瞒住我。”
　　“你为什么要杀她？为什么！为什么！”陈凌安痛不欲生，跪在地上一声声嘶吼着。
　　然而无论多么惨烈的控诉，都已无法挽回这一定局。
　　“我没有杀她，是她命已该绝。她身上沾了血，很容易引来夜晚觅食的野兽，再加上你又封住她的穴道，她毫无抵抗之力，只能任由野兽啃咬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