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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第七章 娘子 ...

  •   “以前怎么就没见你这么热心过……”
      西尽愁靠在门边,欲哭无泪。
      “你给我闭嘴!”
      房间内,岳凌楼背向西尽愁,懒得跟他多说。
      几个小丫鬟把岳凌楼围在中间,七手八脚地帮忙装扮着。
      沈开阳等人在门边张望,而洛少轩则等在庭院里,神情焦急不堪,还是不放心这个办法,认为太过冒险。如果不是西尽愁的煽风点火和岳凌楼的一再坚持,他早就把这个提议驳回了。
      一开始,西尽愁本想陷害沈开阳,但万没想到岳凌楼竟会毛遂自荐,主动承担了假扮黎雪的任务。
      这下,西尽愁才真是哭笑不得。论女装扮相和随机应变,岳凌楼的确比沈开阳更加合适,但如果论起私心,西尽愁还真不想让岳凌楼去当洛少轩的老婆。虽然只是假扮的,但看着就是别扭!
      正在这时,房间内的一个小丫鬟喊了声:“好了!”
      众人一下子全都聚到门口来,争着一睹究竟。如果不是西尽愁堵在门口,恐怕众人已经挤进屋去,把岳凌楼包围好几圈了。
      小丫鬟们已经退到两边,但岳凌楼依旧背朝众人,没有转身。
      房间内的气氛有些怪异。有那么一瞬间,众人皆被一种异常凝重的气氛感染,不敢作声,只用不安又好奇的目光望着岳凌楼的背影。
      就这样沉默了好大一会儿,岳凌楼突然说话了:“我把丑话说在前面,待会儿我转过身来,要是你们谁敢笑,我就杀谁——不开玩笑!”
      听到威胁,众人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岳凌楼又吼了一句:“听到没有!”声音比上次更大,更慑人。
      这时终于有一个人应声了:“知道了,你快点转嘛。”
      话是西尽愁说的,听声音就知道他已经开始偷笑了。
      岳凌楼青筋一爆,怒道:“我说了不准笑!”
      “没笑没笑,你转嘛。”
      “你再敢笑,我就杀了你!”
      “不笑不笑,你转嘛。”
      “我转了……”说转还是没转。
      “转嘛转嘛。”西尽愁此时此刻非常期待。
      “我真转了……”说真转还是没转。
      “你就快点转过来嘛。”
      “我转了!……再等一下……”岳凌楼深吸一口气,双手叉腰,眼睛一闭,带着必死的决心猛一转身!
      只听“噗”的一声,西尽愁已经笑得弯腰蜷在门边了。他身后众人都是一副极度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
      岳凌楼的眼神瞬间降温,众人都知道他要开始发飙了,为避免殃及无辜,皆捂嘴作鸟兽散状。只留下不怕死的西尽愁,依然缩在门口。不是他不知道危险将至,而是实在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想跑都没法跑。
      “西尽愁,你找死!”
      岳凌楼气急之下,顺手拔下发髻中的一根簪子,朝西尽愁那张笑得快烂掉的脸扔去!
      西尽愁非常配合地叫了一声“哎哟”,顺着簪子的飞来的方向,把脸向后一转,好像真的中招一样。但当他再把脸扭正时,那支被岳凌楼扔飞的簪子,已经被他稳稳地叼在嘴里了。
      因为嘴里叼着东西,西尽愁的大笑声终于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奸笑从嘴角浮现出来。带着那不怀好意的笑容,西尽愁用又坏又痞的姿势朝岳凌楼走去。
      岳凌楼原地转身,背对西尽愁,自己生闷气去了。
      这时,房间里的小丫鬟们也开始偷笑了。西尽愁朝她们挥一挥手,还是一副奸笑的表情,好像在说:“先下去,先下去……”
      小丫鬟们明白他的意思,都悄悄退了下去。
      西尽愁走过去拍拍岳凌楼的肩膀,岳凌楼身子一扭,不理他。西尽愁走到另一个方向,再拍一拍岳凌楼的肩膀,岳凌楼还是身子一扭,仍旧不理他。
      这时,西尽愁把簪子从嘴里取下来,戏谑道:“随手取下簪一枚,我为娘子插发间……”话没说完,肚子就被岳凌楼的手肘撞了一下,又是一声“哎哟”。
      岳凌楼终于面向西尽愁了,低声道:“你给我正经一点。”
      “我正经得很。”西尽愁一边说,一边摸摸岳凌楼的肚子,非常正经地问,“有必要弄得这么大么?”
      岳凌楼愤然解释道:“十个月了,当然有这么大!”
      西尽愁用非常学术的眼光盯着岳凌楼的肚子,摸来摸去。
      岳凌楼拍开他的手,低声喝止道:“你别乱摸!”
      “不摸不摸。”于是西尽愁改用戳的,戳了戳岳凌楼高耸的肚子,与他探讨学术问题,“这里面塞的是什么呀?软绵绵的……”
      “棉花!”岳凌楼的眼神可以杀死西尽愁一万次,说完还不忘踢西尽愁一脚,“你也别乱戳啊!”
      西尽愁“呵呵”一笑,不摸也不戳,只是一把把岳凌楼搂在怀里,甜蜜地说道:“其实这样把你抱在怀里,我真的觉得挺幸福的。”
      岳凌楼把他推开,保持安全距离,警告道:“你不准有什么想法!”
      “我什么想法也没有。”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真的什么也没想……”
      “看你眼神就知道你龌龊!”
      “哪有哪有?如果我真有什么想法,那也只是想……”
      “想什么!”
      “想叫你一声……”
      “不准叫!”
      “娘……”
      “说了不准叫!”
      “……子……”
      “不准叫!”
      “娘子~”
      “不准叫——”
      “夫人~”
      “闭嘴!”
      “孩子他娘~”
      “我杀了你!”
      岳凌楼一个巴掌朝西尽愁抡去,西尽愁笑嘻嘻的,一把截获他的手腕,往身边一拉,把他扯到怀里,一下就吻住了他的嘴唇。
      轻轻一吻后,两人就分开了。西尽愁依旧抱着岳凌楼不松手,惋惜地叹了一口气说:“如果你真能给我生孩子就好了……”
      “可惜我不能!要生你自己去生!”
      正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几声咳嗽。
      岳凌楼急忙把西尽愁推开,一看竟是洛少轩站在门外。
      此时的洛少轩好像也被眼前直冒粉红色泡泡的幸福气氛感染,不像先前那样愁容满面,而是跟西尽愁开玩笑道:“好啊,当着我的面,调戏我老婆,看我不抽飞你!”
      结果西尽愁来了一句更狠的,理直气壮地回敬道:“我才想抽飞你——当着我的面,把我老婆肚子搞这么大!”
      “你们两个都给我排队赶紧去死!”岳凌楼见他俩合伙欺负自己,一气之下挺着肚子就跑了,不去理身后那两个正比划着怎么抽飞对方的臭男人。

      ◆◇◆◇◆◇◆◇◆◇

      傍晚,约定的时间已到,洛少轩下令敞开府门,等待东厂番役进屋拿人。
      玄关外的庭院,风卷残叶,满眼凋敝。十步宽的石板路上,秋风扬起的一层薄灰清晰可见。鸦雀的叫声划破橘色的天空,越啼越悲,轻捷的黑影在残阳中盘旋不去,一片肃杀之气。
      总舵府的前堂内,阴云笼罩,每个人都面部紧绷,神情不安。
      准备就绪的洛少轩和岳凌楼,分别坐在正对门口的两张红木灵芝椅上。
      岳凌楼还算镇定,一边神情自若地喝茶,一边等待捉拿。
      现在大家都看习惯他的孕妇扮相,没有人再盯着他的肚子了。
      这时,五名整装肃容的东厂番役登上台阶,朝堂内走来。
      自他们踏入府门的那一刻,洛少轩的目光就没从他们身上移开过。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只期望这次能够顺利蒙混过关。
      番役径直向洛少轩走去,也不多问,直接提起他的肩膀就押走了。
      岳凌楼跟着起身,番役见他大着肚子,猜是黎雪,于是也一起押走。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大喊一声:“等一下!”
      众人的心全都在这一瞬间提到嗓子眼上,循声望去,只见番役中有一人走向岳凌楼,抬起岳凌楼的下巴仔细打量起来。
      两人目光交接的刹那,岳凌楼突然感到一丝熟悉,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究竟在何时见过这人?
      除了京城洛家以外,岳凌楼与官差素无瓜葛,应该不会被东厂番役认出来才对。想到这里,岳凌楼恢复镇定,静如止水的眸子与那人对望着,没有一丝畏惧。
      这时,另一名番役上前问道:“怎么了?”
      那人没有回答,而是睨了岳凌楼一眼,嘴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这一刻,岳凌楼竟感到此人已经洞悉自己的真实身份,却又故意没有说破。
      那人指了指岳凌楼,问洛少轩道:“这是你夫人?”
      洛少轩与岳凌楼对望一眼,察觉到事情不妙,但还是带着无懈可击的表情回答道:“是。”
      那人一声冷笑,又转向岳凌楼,扬高声音,隐隐有些戏谑地说:“夫人,坐牢可不是好玩的,你不想清楚就上了囚车,以后再想下来就不容易了……”
      一听这话,岳凌楼更加疑惑了。如果他真的认出自己,为何会以“夫人”相称?难道他并没有切实证据,只是略有怀疑而已?
      想到这里,岳凌楼沉声道:“在天比翼,在地连理。生则同衾,死则同穴。刀山火海,愿随此行!”
      “好一个刀山火海,愿随此行……”那人眼神骤然降温,放开箍住岳凌楼下巴的手,对身后随行的府衙官兵道,“把这里彻底搜查一遍,以免有人——冒名顶替!”
      话音一落,堂上众人的眼神全都慌张起来。
      黎雪即将临盆,已经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一来时间紧迫,二来实在不敢乱动黎雪,所以众人只怀着侥幸的心理期望蒙混过关,而没有事先将黎雪藏起来。
      官府这一搜,必定会露馅。
      岳凌楼和洛少轩知道大难临头,紧张地对望着,都不敢妄动。
      只片刻工夫,后房便传来一阵哭号——是一直伺候在黎雪身边的苏姨。
      岳凌楼扭头一看,只见黎雪已被押上堂来。
      苏姨跟在后面泣不成声,一边哀求官兵,一边扶着连路都走不太稳的黎雪。
      黎雪面色惨白,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几近昏迷。
      官兵在她肩上一按,她双膝曲折,只听“咚”的一声,毫无反抗之力就跪倒在地。
      苏姨大哭着扑上前去,而黎雪的身子却在地上蜷成一团,连头也没法抬起。
      洛少轩心痛得开始滴血,但无奈双手被缚,无法冲上前去。
      见洛少轩和堂上众人紧张黎雪的程度,究竟哪个是真,哪个是假,番役心中已经有底了。
      先前下令搜查的那人,对洛少轩狡黠地一笑,带着讥讽问:“洛大人,现在有两名孕妇,你再好好认认,到底哪位才是尊夫人?”
      洛少轩已经听不见他说话了,满脑子全是黎雪。
      岳凌楼本想替他回答,却不知该说什么。如果说是自己,显然瞒不过去了;如果说是黎雪,不是要眼睁睁看着黎雪被押上囚车么?
      聚集了几十人的大堂内,此时只听见苏姨一个人的啼哭,其余人都静若寒蝉,不敢做声。番役和官兵则带着看戏的表情,等着看洛少轩如何收场。
      这时,黎雪好不容易抬起头,满脸都是细密的汗珠,失去血色的嘴唇薄得像纸。花了好大的力气,她才轻轻拍了拍苏姨的肩膀,好像在说“不要紧,不要哭”。
      所有人都盯着黎雪的一举一动。
      由始至终,黎雪脸上都没有流露出一丝软弱和畏惧,坚强到可怕的地步。
      没人想到她还能说话,但她却说了,气息微弱却字字分明:“是我……我是黎雪……”
      番役不再多问什么,直接把黎雪从地上提起来,正要带走。
      这时苏姨却突然扑过去,扯住那人的袖子,哭嚷道:“官爷,你们要抓就把我一起抓走吧!……夫人不能没有我照顾,把我一起抓走吧……求求你们了,官爷……”
      “滚开,你是什么人!”
      番役不耐烦地扬起手臂,苏姨被掀倒在地,但她没有放弃,立即爬起来,又抱住那人的裤腿,哭吼道:“求求你抓我吧,把我也抓走吧!……我要跟夫人在一起,我从京城来到云南,就是为了照顾夫人……我不能现在离开夫人……”
      见状,岳凌楼好像受到启发似的,一咬牙,也跟着朝前一扑,抱住那番役的另一条腿,跟着央求起来:“官爷……求你把我也一起抓走吧……”
      两条腿都被抱住,那番役寸步难行,头疼地大吼道:“关你什么事!还不快滚开!”
      “光我的事,光我的事……”岳凌楼急忙声泪俱下地哀求道,“我是府中婢女,夫人待我恩重如山,知道我怀有身孕,对我照顾得无微不至,我感激夫人大恩大德,自愿代她入狱候审,要杀要剐,都由我来代罪……求求你们抓我吧……”
      那名番役怒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们这种人!”
      岳凌楼楚楚可怜道:“官爷,你抓我吧……抓我吧……”
      先前苏姨一个人闹,就把官兵闹得头晕脑涨。现在多加一个岳凌楼跟着闹,两个人把堂上闹得不可开交。照这样发展下去,如果再加上第三个人,岂不是会闹得天翻地覆?
      从道理上说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但事实却证明了——恰好相反。
      当第三个人跟着岳凌楼和苏姨吵着叫官兵把他带走时,所有人都沉默了。就连苏姨和岳凌楼都沉默了,怔怔盯着那个突然冲过来跪到地上,身穿粗衣、满脸灰土的男人。
      堂内前所未有的安静,所有人都吓呆了——因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西尽愁!
      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换了衣服,还把脸弄得脏兮兮的,他一边假哭,一边抱住怔然失神的岳凌楼,苦苦央求道:“官爷……求求你,把我也抓走吧!我是府里下人,夫人待我老婆就像待亲姐妹一样,我和老婆都发过毒誓,要为夫人舍命挡刀……官爷,如果你们要抓夫人,就连小的也一起抓走吧……如果你要杀夫人,就连小的也一起杀了吧!……”
      西尽愁表演得非常卖力,岳凌楼却狠狠地瞪着他,在众人看不见的死角,使劲掐他的肚子,想以此警告他住嘴。可惜没有成功,西尽愁依旧继续哭天抢地。
      黎雪和洛少轩都被这混乱的景象吓得目瞪口呆,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那名被死死抱住两条大腿的番役十分无奈,只得望向役长。
      役长正是先前识破岳凌楼身份的人。他走上前来,冷眼看着西尽愁。
      西尽愁与他对视的刹那,也立刻被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困扰。
      役长愤然振臂高挥,果断下令道:“不要浪费时间了,既然他们想死,就都抓走吧!”
      闻言,苏姨抹去脸上的泪水,冲到黎雪身边,爱怜地抚摸着她的脸,真诚道:“不要怕,夫人,这一路有苏姨照顾你……你和孩子,一定都会平安无事……”
      岳凌楼和西尽愁也都得偿所愿,总算松了一口气。他们两人也被番役押着,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走了出去。其他官兵都跟着离开千鸿一派。堂内一下安静下来,剩下的人都还愣在原地,呆呆望着空荡荡的府门,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好一会儿,终于有个人走上前去,给黎震下跪道:“少主请下令!”
      黎震吓了一跳,不明所以,问道:“下令?下什么令?”
      “连两个外人都可以为了大小姐不惜以身犯险,我们镇南镖局的兄弟们怎么可以眼睁睁看着大小姐被人带走?请少主立即下令,我们在城外必经之路上设伏——大闹一场!”
      “大闹一场?”黎震被这四个字吓到了。
      “请少主下令!”那人猛然抬头,目光炯炯,表情不容拒绝。
      “可是……那不又成拒捕了么?我们得罪了那些人……”
      这时,聚集在堂内的原镇南镖局人士全都跪了下来,齐声道:“请少主下令!”
      “可是……”
      黎震还是犹豫不决,这时满堂的人,不论镇南镖局,还是千鸿一派的人,全都单脚跪地,齐声道:“请少主下令!”
      原本黎雪在镇南镖局就比黎震更得人心,她在千鸿一派待的日子虽不长,但性格耿直豪爽,受到帮中人士的爱戴。
      看眼前这阵势,黎震知道自己无法拒绝,只好推辞道:“我的妹妹我当然关心,不是我不想救,而是事关重大……我,我先传书问过老爷子,再作打算吧……”
      一人上前道:“少主,传书一去一回,那就晚了。趁现在他们还没走远,云南还是我们的地盘,必须速战速决,将他们营救出来。如果不快……只怕夫人会一尸两命啊……”
      黎震无奈,只得一挥手,叹气道:“随便你们吧……”

      ◆◇◆◇◆◇◆◇◆◇

      囚车只有两辆,犯人却有五名。
      黎雪和岳凌楼都“有孕在身”,理所当然坐进了囚车。而苏姨年纪不轻,又是妇道人家,体力不济,脚程太慢,再加上要照顾黎雪,于是在其余人的一再央求下,番役们为求耳根清静,好不容易大发善心,同意她跟黎雪同车。
      先不论什么车,黎雪、苏姨、岳凌楼好歹算是有车坐,番役们又都有马骑,只可怜了剩下的两个男人——洛少轩和西尽愁,只有徒步当车,跟在后面跑的份了。
      出兴和城不过两三里就进入山林,到处土路泥泞,崎岖颠簸,纵使西尽愁和洛少轩都是铁打的身子,但铁镣加身,又必须追赶马车,时间一长,应付起来还是非常吃力。
      天色渐晚,山林被黑暗笼罩,路旁树影婆娑,兽嚎声此起彼伏。
      西尽愁和洛少轩渐渐体力不支,步子慢了下来,拖了后腿。番役们有时回头恼怒地催促几句,有时懒得催了,直接扬起鞭子抽打过去。快到下半夜时,西尽愁和洛少轩两人的手脚皆被打得鲜血淋淋、血肉模糊。一路走来,山路上全是斑驳的血迹。
      夜越来越深,但树林却不见尽头。这附近没有客栈也没有驿馆,只能原地露宿。
      好不容易熬到番役们下令停车,西尽愁和洛少轩才终于可以稍微休息一下。
      五名囚犯被一根铁链铐在一起,围着一棵大树绑着,铐成一圈,依次是:西尽愁、岳凌楼、洛少轩、黎雪、苏姨。番役们各找了一棵大树,靠在树干就睡了过去,但都没有深睡,剑也抱在怀里,非常戒备,几乎无懈可击。
      洛少轩和苏姨都关心着黎雪,嘘寒问暖,脱了自己的衣服给她盖上。黎雪非常劳累,闭眼靠在洛少轩身上,很长时间没说一句话,也不知到底睡着没有。
      兽嚎声越来越响亮,似乎近在咫尺,随时都会破林而出。
      西尽愁和洛少轩身上皮开肉绽的伤口最能吸引野兽,哪怕已经疲惫至极,他俩也必须打起精神,不敢真的睡去。岳凌楼坐在他俩之间,偷偷拿出一瓶止血药,先替洛少轩上药。
      洛少轩腿上有好几处鞭伤都深可见骨,泥浆溅在上面,微微有些化脓。两条小腿不是红的就是黑的,不是黑的就是黄的,不是黄的就是紫的,唯独看不见一点猩红的血肉色。
      岳凌楼一边敷药,一边愁道:“路还长着呢,腿都伤成这样了,以后怎么办……”
      洛少轩瞥了一眼前方靠树假寐的番役们,在岳凌楼耳边低声道:“圣旨应该就在那个役长身上。只要尽快拿到手,就等于拿到罪证。不仅不用再被抽着赶路,还能反咬他们一口。只不过这群人看上去都很机警,可能不好对付……现在不能心急,只能静待时机。”
      “我倒是能等……”岳凌楼说着看了一眼靠在洛少轩身上的黎雪,“就是不知道她还能撑多久……”
      黎雪虚弱得睁不开眼,意识昏沉模糊。苏姨不停给她擦汗,可她不热,而是冷得发抖,出的都是虚汗。洛少轩叹了口气,将黎雪抱得更紧了,低声安抚着。
      这时,岳凌楼将目光转向另外一边的西尽愁。
      偷偷瞥了他四肢的伤口一眼,见他伤势不比洛少轩轻,有些心疼,微微皱眉。本想顺便给他也一起上药的,但一抬头就看见他正忍笑盯着自己,似乎已经期待多时了……
      “你笑什么?居然还能笑得出来?”岳凌楼那点心疼顿时烟消云散,狠狠瞪了他一眼。
      西尽愁一边主动卷起裤腿,一边说:“有你上药怎么笑不出来?再被多抽十鞭我都认了……来吧,我已经准备好了。”
      “喏,自己敷上。”谁知岳凌楼只把药瓶扔给他,并不亲手为他涂抹。一来不想他称心如意,二来不好意思当着洛少轩的面秀恩爱,毕竟黎雪现在的状况那么糟糕……
      “为什么轮到我就是自己来?”西尽愁心中委屈憋闷,不满他的差别待遇。
      “反正你皮厚不怕抽……”
      “谁说皮厚不怕抽?我也是肉做的,会痛的!”
      说完就被岳凌楼瞪了一眼,西尽愁这才稍微收敛起来,假装做出要擦药的样子,却故意呻吟着:“哎呀,我的腰好痛,弯不下去……”
      “我大着肚子都没说弯不下腰,你哼哼什么!”
      “我真的腰疼……”其实是假的。
      “那脚伸过来……”
      岳凌楼终于妥协了,从西尽愁手里夺过药瓶,往伤口上一洒,粗鲁地涂抹起来。
      西尽愁痛得呲牙裂嘴,但又忍着不敢叫,生怕惊动了番役,只不断在岳凌楼耳边低声提醒道:“你轻点轻点……”
      岳凌楼稍微放轻动作,嘴里嘀咕着:“才走这么两步就伤成这样,看你以后怎么办!”
      “你刚才对他可不是这样说的。”西尽愁用眼神示意洛少轩。不过洛少轩全部注意力都在黎雪身上,没听见两人的低声嘀咕。西尽愁戏谑道:“要不我坐车上,你下来跑?”
      “想得美!”
      “反正你既不是真怀孕,也不是真女人……”
      “那我也不想步行。”
      “我们要患难与共,相濡以沫,不如你从实招供吧,反正也瞒不了多久。”
      “闭上你的乌鸦嘴!”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7章 第七章 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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