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西楼》悠雨

106、第六章 伏法

　　一直到月上梢头，洛少轩终于脱身，找到西楼二人，叫他们不要留在这里，立即离开。
　　西尽愁笑道：“要走的话早就走了，还用等你说？”
　　岳凌楼道：“事到如今，不应该只叫我们快逃，而是要想办法让大家都可以逃过这一劫。”顿一顿，忽然又问，“那些东厂番役已经堵在大门外多长时间了？”
　　洛少轩道：“已经三日了。”
　　“这就怪了……”岳凌楼沉吟道，“他们怎么说也是官差，而且还有圣旨在手，云南不是没有官府，他们不是搬不到救兵。如果动真格的，人数不在你们之下，用不着怕你们。但现在面对千鸿一派的反抗，他们静待三日都没有任何动静，是不是太奇怪了？”
　　洛少轩道：“外面传来的消息，官府的人在三日前就和他们见过面，但只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后来便再也没有过问。他们好像想要独立解决此事，不想牵扯到地方官府。”
　　闻言，岳凌楼不再做声，猜到这里面一定另有蹊跷。

　　◆◇◆◇◆◇◆◇◆◇

　　翌日清晨，静候在门外整整三日的东厂番役终于传来消息。他们派人传话说，可以不追究千鸿一派其他人的拒捕之罪，只要求千鸿一派交出两个人。
　　“哪两个人？”厅堂内，洛少轩负手而立，态度谦和地沉声问向来者。
　　来者一笑，朝洛少轩扬起下巴道：“一个是你。”
　　洛少轩点点头，表示明白，这个要求非常正常。因为东厂番役这次前来云南，本就是为了抓他归案。而真正令洛少轩大惊失色的，却是来者后面说出的这一句话。
　　“还有一个，就是千鸿一派中下令拒捕的人，也就是洛夫人。”
　　“黎雪？”洛少轩脸色剧变，双腿竟有些发软，万万想不到东厂番役竟要捉拿孕妇。
　　“你可以考虑一下……”来者阴恻恻地冷笑着，沉声道，“不过请在今天傍晚之前，让我们知道答案。如果你们夫妻伏法认罪，我们便依照约定，放过千鸿一派其他人；但如果你们执意拒捕，我们就将依照法令，把所有参与、目观之人，全都一律处以极刑！”
　　留下这句话后，来者冷笑一声，扭头离去。
　　洛少轩怔在原地许久，头脑一片空白，几乎没有任何意识。
　　云南到广州，迢迢几千里。黎雪身怀六甲，怎么可以上路？
　　孩子随时都有可能出生，说不定会生在路上。东厂番役那群人心狠手辣，明知黎雪有孕在身却偏要捉拿，他们有什么阴谋诡计，会下什么毒手，洛少轩根本不敢想象。
　　如果伏法认罪，死去的就是他尚未出世的孩子，说不定还要搭上黎雪。
　　如果不认罪，继续与他们对抗下去，到时候死的人又何止千百？
　　两者之间孰轻孰重，傍晚之前，洛少轩必须要自己掂量出来。

　　◆◇◆◇◆◇◆◇◆◇

　　摆在黎雪眼前的是一碗棕色的汤药，药很苦，闻气味就知道。
　　“你想干什么？”黎雪望了望那碗药，又望向洛少轩。
　　半刻钟前，洛少轩端了一碗汤药进来，屏退众人。沉默了整整半刻钟，洛少轩终于说话，让黎雪把药喝下去。
　　“这是什么东西？”黎雪似乎察觉到什么，声音异常冷静。
　　洛少轩把药碗端近，在床边坐下，字字清晰道：“把孩子生下来。”
　　“什么？”黎雪没听清楚。
　　洛少轩又说了一遍：“把孩子生下来，现在立刻就生，这是催生的番红汤。这种汤剂见效很快，服下后一个时辰之内就能立即生产……”
　　“洛少轩，”黎雪突然打断他的话，“我知道这种药。这不是催生的，这是去胎的。”
　　洛少轩喉咙哽咽了一下，无法直视黎雪的目光，转开头说：“胎儿尚小时服是去胎，临产时服就是催生。现在生下来，孩子还有活的可能……”
　　“活的可能……是多大可能？……万一死了呢！”
　　黎雪声音先还很小，眨眼之间却突然爆发出来。她扑上前去，猛地揪住洛少轩的衣领，拼命摇晃他的身体，大吼道：“万一死了呢？万一死了怎么办！”
　　洛少轩被黎雪摇得东倒西歪，但端着药碗的手却非常平稳，汤药只洒出了一小点。
　　洛少轩腾出一只手，扼住黎雪的手腕，把她拉开一段距离。
　　黎雪愣了愣，停止刚刚疯狂的动作，静静地看着洛少轩。
　　洛少轩缓缓开口道：“你把药喝下去，把孩子生下来。如果没事当然好，如果有事，就是我们与孩子缘分未到，不能强求……傍晚时我们就伏法认罪。”
　　“伏法认罪？”黎雪冷冷一笑，不可思议地望着洛少轩问，“我们犯了什么罪？”
　　洛少轩低声道：“我是反叛，你是拒捕。”
　　“那我们的孩子呢……那我们的孩子呢？”黎雪竟一下哭了出来，直直望着洛少轩的脸，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我们的孩子又犯了什么罪，你为什么要杀他？”
　　这一问，竟把洛少轩问得说不出话来。
　　黎雪哭吼道：“你是他爹，你为什么要杀他？如果其他人想杀他，你应该保护他，但现在……为什么是你想杀他？为什么……”
　　“黎雪……”洛少轩搂过黎雪的肩膀，劝说道，“你拒捕已经身犯重罪，现在东厂承诺只要我们两人伏法，就饶了千鸿一派其他人的死罪。当时拒捕的命令是你下的，你就应该为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如果你怀着孩子被押走，到时候死在路上的，不仅是这个孩子，还有你。你知不知道，黎雪？不仅是孩子，连你也会死……”
　　“我不喝……”黎雪打断洛少轩的话，望着洛少轩的眼睛，呆滞地摇着头，但态度却十分坚决。
　　洛少轩一急，搂住黎雪肩膀的手蓦然用力，声音一下大了起来：“孩子没了可以再生！但是黎雪……如果你死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你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黎雪发疯似的挥开洛少轩的手，只听“啪”的一声，那碗汤药被打翻在地。
　　黎雪也大吼起来：“我只知道我是他娘，我不准任何人伤害他！任何人都不能杀他！你也不行……就算你是他爹也不行！”
　　“黎雪！”洛少轩大吼一声，摇着黎雪的肩膀。
　　黎雪愤恨地回头瞪着他，满脸都是泪水。
　　洛少轩怔住，慌张移开视线，不敢与黎雪对视。他转身走到门口，把门拉开，门外候着一名婢女。婢女端着托盘，盘上放着一碗一模一样的番红汤。
　　洛少轩把第二碗番红汤拿到黎雪面前，低声道：“喝了……”
　　黎雪气急又是一挥手，“啪”的一声，第二碗药也被打翻在地。
　　洛少轩不怒不火，又从门外拿来第三碗同样的汤药，在黎雪面前站定，咬了咬牙，说：“黎雪，你乖乖喝了，不要逼我给你灌药……”
　　“给我灌药？”黎雪重复一遍，竟大笑起来。
　　她蓦然起身，从床上扑了下来，扑到洛少轩身上。
　　洛少轩没有防备，被她扑倒在地。
　　黎雪捡起地上的一块瓷碗碎片，放到手腕上。
　　“洛少轩，如果你真想杀了我们的孩子，不用喝药，我有一个更快的办法！”
　　说着，竟拿着那块尖锐的碎片，向手腕割去！
　　“我陪他一起去死！”
　　“黎雪！”洛少轩大吼一声，及时拉住她的手腕。
　　黎雪咬牙痛哭，挣扎着把那块碎片往手腕割去。
　　洛少轩反拧过她的手腕，一把把她抱了起来，压回床上。
　　黎雪揪住洛少轩的衣服，不放他走。
　　她把头靠在洛少轩胸前，不停地问：“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

　　正午已过，千鸿一派总舵府内死气沉沉，气氛压抑。
　　洛少轩还在黎雪房内，房门紧闭着，一长排端着药碗的丫鬟候在门口，皆是满面愁容，锁眉不语。房间里，黎雪的哭声没有停歇过，时而还夹杂着瓷碗坠地的脆响。
　　黎雪每砸一次碗，门外的小丫鬟们就吓得缩一下脖子。
　　岳凌楼走过来，问离门最近的那名婢女道：“这是第几碗了？”
　　婢女道：“第五碗。”
　　话音刚落，只听房间内又传来“啪”的一声脆响。紧接着，洛少轩打开门走出来，正想从婢女手中接过第五碗药，却突然发现岳凌楼站在门外。
　　岳凌楼望着他，不说话。洛少轩嘴唇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开口，只端过药碗，转身又要阖门而入。就在这个瞬间，岳凌楼猛地拉住他的胳膊，把他拉出门外。
　　阖上门，岳凌楼从洛少轩手中夺过药碗，交到婢女手上。
　　接着，岳凌楼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纸包，塞到洛少轩手里。
　　洛少轩摩挲着纸包，问道：“这是什么？”
　　岳凌楼道：“蒙汗药。”
　　洛少轩手竟抖了一下，皱眉不语，望着岳凌楼严肃的脸。
　　岳凌楼冷声道：“如果你真想杀了那个孩子，就先把黎雪迷昏。”
　　闻言，洛少轩震惊，握住纸包的手蓦然收紧，把纸包攥入手心，手背上筋节凸出。
　　“你还在犹豫什么？你不是决定了么？现在时间已经不多了……只有这个办法……”
　　“我……”洛少轩只说出一个字，就再也无法说出其它话。
　　他后退一步，背靠门扉，失去神采的双眼茫然注视着岳凌楼，轻轻摇了摇头。
　　岳凌楼不由分说，从洛少轩手中夺过纸包，撕开后倾入碗里，端着药碗对洛少轩道：“如果你下不了手，就由我来，我下得了手。只要你点个头，我就把这碗药给黎雪灌下去。等她醒来的时候，孩子已经不在了，一切已成定局，她也没有办法。”
　　说着，岳凌楼上前一步，想要掀开靠在门上的洛少轩。
　　“不……”洛少轩竟突然站直了，挡住岳凌楼身前。
　　“让开。”岳凌楼瞪他。
　　“不行……”洛少轩还是摇头。
　　“让开！”岳凌楼一声吼去，推开洛少轩的肩膀，想要硬闯进去。
　　洛少轩竟一掌朝岳凌楼的肩膀打去！
　　岳凌楼没有躲避，被打得身体后仰，手中药碗翻倒坠地，瓷碗裂成碎片，汤药四下流淌。
　　洛少轩怔然盯着自己的手掌，不敢相信刚才情急之下居然动手了。
　　岳凌楼捂住肩膀，忽然冷笑一声，笑容中带着说不出的苦涩。
　　“洛少轩……你若真想杀了那个孩子，有千万种方法可用，我不信你想不出来？你明知道黎雪不肯喝药，你还这样逼她……你不仅在逼黎雪，你还在逼你自己！”
　　“我……”洛少轩嘴硬道，“我没有……”
　　“你没有？”岳凌楼依然冷笑着，“如果你真想杀了那个孩子，为什么要拦我？为什么要打翻药碗？你虽然在逼黎雪喝药，但也怕黎雪真的把药喝下去……既然这样，你又何必浪费时间？为什么不想想其它办法？傍晚之前，我们应该还能想出别的办法！”
　　“别的办法？”洛少轩苦笑，捂住了脸，用嘶哑的声音说，“事到如今，还能想出什么办法？难道继续跟东厂对抗下去？最后还是死路一条……而且死的人更多……”
　　“你冷静一点。”岳凌楼拉下洛少轩捂脸的手，皱眉道，“你现在已经全乱了，如果你冷静下来，一定有办法的……”
　　“冷静？我现在怎么才能冷静……”
　　面对越来越慌乱的洛少轩，岳凌楼二话不说，端过一碗药就朝他脸上泼去！
　　小丫鬟们吓得惊声尖叫，而岳凌楼却异常冷静，面无表情地端起第二碗药。如果洛少轩还不清醒，他就再泼，泼到他清醒为止。
　　不过好在被药这么一泼，洛少轩眼中还真恢复了一些神志。他抹了一把脸，朝门边的小丫鬟们挥手道：“把药都端走，好好伺候夫人，让她情绪稳定下来……说我会另想办法……”
　　小丫鬟们求之不得，急忙退下。
　　见状，岳凌楼这才松了口气，欣慰地对洛少轩笑了一下。

　　◆◇◆◇◆◇◆◇◆◇

　　两人穿过庭院，来到前堂，这里已经挤满了人。
　　西尽愁也等在那里，提醒他们离傍晚最多只有三个时辰，东厂番役已经蠢蠢欲动了。
　　黎震同样在场，不过远没有西尽愁镇定，在堂内踱来踱去，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这时，千鸿一派又有一人神色紧张地赶来，匆匆把堂内众人环视一圈后，竟对代帮主黎震视若无睹，上前禀告洛少轩道：“姑爷，兴和城的官府已经出动，总舵府外方圆两百米内没有任何行人，所有退路都被封锁，府邸外全被官兵包围了……”
　　“够了……”洛少轩略一抬手，阻止那人继续讲下去。
　　情况已经非常明显，东厂番役不再执意独立解决此事，而是联合官府一起包围千鸿一派。如果到时候洛少轩和黎雪还不束手就擒，整个千鸿一派都会被剿杀。
　　那人并没有住口，继续对洛少轩道：“姑爷，还有一件事……我们刚才在外面抓到两个鬼鬼祟祟的人。他们年纪不大，不像官府的人，说是想要找人……”
　　闻言，洛少轩只得叹气。怎么又冒出两个人来，难道还嫌不够乱？
　　正在这时，只听门口传来一个高扬的女声：“什么抓到两个鬼鬼祟祟的人？由始至终，鬼鬼祟祟的只有他一个！”
　　说罢，女子一个巴掌拍向身旁少年的头，少年“哎哟”一声，被推进堂内。
　　西楼两人同时认出，这一男一女正是月摇光的两名手下——庭阁和沈开阳。这会儿，同样认出西楼两人的庭阁和沈开阳也吃惊地张大嘴巴，诧异地叫道：“怎么是你们？”
　　洛少轩指着沈开阳，向岳凌楼问道：“你认识这人？”
　　岳凌楼点头，简单介绍道：“是北极教的。”
　　关于北极教和月摇光的事，岳凌楼向洛少轩提过一些，所以洛少轩并不特别吃惊，而且他现在已经心力憔悴到没有吃惊的力气了，只当那两人是来找岳凌楼的，略一点头，算是把这件事处理完毕了。
　　谁知沈开阳把堂内众人扫视一圈后，奇怪道：“咦？难得大家都聚齐了，怎么就是不见我们要找的人……江城呢？难道他还没到？”
　　“江城？”洛少轩回忆着这个名字，知道他是天翔门的，于是对沈开阳道，“如果你们要找他，恐怕是找错地方了。没事的话就快点离开，现在这附近很危险……”
　　“没找错，没找错……”沈开阳笑吟吟的，摇了摇扇子道，“江城奉了天翔门主的命，要来你们千鸿一派搬救兵去广州对付荆希唯。他肯定会到这里来的，我就在这里守着，因为我也奉了我们教主的命，绝对不能让你们被搬过去……”
　　沈开阳得意洋洋的，但话还没说完，就被庭阁揍了一下。
　　庭阁把他提到一边，小声教训道：“傻小子，别人什么都没问，你怎么全都说出来了？现在江城未到，你倒替他当了传话人！”
　　洛少轩这才总算明白了一个大概，苦笑道：“现在已是火烧眉睫之时，千鸿一派自身难保，哪有工夫过问天翔门的纷争。就算江城来了，千鸿一派也绝对不会去广州……两位还请快点离开吧，这里确实很危险……”
　　“大哥，你说真的？”沈开阳睁大眼睛望着洛少轩。
　　洛少轩叹道：“真的是危险，你难道没看到外面那么多官兵？所以你们还是快走，不然会被殃及无辜的。”
　　“我不是在跟你说这个。”沈开阳皱起眉头，“我是问你，你说千鸿一派绝对不会去广州是不是真的？”
　　洛少轩愣了一下，道：“骗你干什么？”
　　“太好了，庭阁姐，我们的任务顺利完成。”
　　“是啊……”庭阁一脸疲惫，提着沈开阳的后领，对洛少轩道，“既然有你这句话，那我就放心了。我们就此告辞，不再打扰。”
　　洛少轩急忙点头，巴不得他们快点走，好商量如何应付府外的东厂番役。
　　但是，沈开阳却突然挣脱庭阁，冲上前来，对洛少轩道：“大哥，其实事情我在外面多少听说了一点，不就是东厂想抓你们两个人么？你答应不去广州，帮了我们大忙，我看你又是一个好人，所以给你出个主意……”
　　见他信心满满的样子，洛少轩不禁好奇他会出什么主意。
　　沈开阳道：“一方面，你们必须要交人出去，对方才肯罢休；但另一方面，你们又舍不得交人出去……这可怎么办呢？我想了好久，终于想出来了，干脆找个你舍得的人交出去，以假乱真，蒙混过关。这一招就叫做——偷天换日！”
　　偷天换日？不仅是洛少轩，就连岳凌楼也为之一振。
　　是啊，偷天换日！如此简单的方法，怎么先前就没有想到？
　　岳凌楼急忙问洛少轩：“那些人有没有见过黎雪？”
　　洛少轩摇头道：“没有。我们的人日夜守在外面，那五个番役根本没机会见到黎雪的真面目，最多只知道黎雪怀有身孕。”
　　岳凌楼沉吟道：“听起来……倒真有机会蒙混过关了……”
　　洛少轩随即摇头道：“不行！如果这件事被查出来，又是一项大罪！找人冒名顶替，这和拒捕的性质是一样的。不行……这个办法绝对不行……”
　　这时，西尽愁走上前来，徐徐道：“其实，偷天换日的确可以尝试一下。照现在种种迹象看来，这次东厂抓人，不像是朝廷的意思，倒像是某人幕后操纵了这一切。那些番役不到最后关头根本不联系官府，也不准官府插手此事，只说了几句话，官府的人就不敢过问了，可能是因为那幕后之人身份极高，官府的人不敢得罪，只能听之任之。既然这次行动不是朝廷的旨意，那么那张圣旨的来路……就值得怀疑了……”
　　闻言，洛少轩也寻思起来，沉吟道：“你的意思是，那道圣旨……”
　　“是伪造的。”西尽愁替他说出后半句话，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伪造圣旨——这项罪名应该也不轻吧？”
　　洛少轩思忖片刻，总算明白了西尽愁的意思。
　　“你是想设法查明圣旨的真假，然后反咬他们一口？……先找人顶替黎雪，再在押解途中设法把圣旨弄到手。只要有了罪证，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西尽愁道：“如果那真是一道假圣旨，你和黎雪都是无罪之身，又哪有拒捕的罪名？有的，就只是幕后之人伪造圣旨的罪名罢了。”
　　洛少轩道：“但如果那圣旨是真的……”
　　岳凌楼听不下去了，打断洛少轩的话：“没有如果，不可能是真的！要是皇上让宁王抓人，为什么不把人送去京城候审，而是扣押在宁王府大狱呢？那宁王都敢私设冶厂，拥兵自重了，还怕伪造圣旨？——就这样决定了，现在立刻把府里的丫鬟集中起来，找个和黎雪身材相似的人去假扮！”
　　“等等！”洛少轩连忙阻止道，“这祸本来就是黎雪闯出来的，和府中丫鬟无关，怎么能让她们去顶罪？长途跋涉，路途艰险，这次行动本身又极其危险，如果那些人连圣旨都敢伪造，还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岳凌楼气道：“现在不是你同情别人的时候！”
　　西尽愁走上前来，隔在他俩之间，帮洛少轩说话：“我也认为找丫鬟假扮不妥，同不同情暂且不论，她们手无缚鸡之力的，真要出什么状况，只会碍手碍脚。”
　　“那要怎么办？”岳凌楼气道。
　　西尽愁说得倒是轻巧：“其实也简单，只要找个可以自保的人来假扮不就行了？”
　　听到这话，众人的目光都开始移动，环视着堂内众人。
　　这时西尽愁有个小动作，就是稍稍移动身子，把岳凌楼给挡住了。
　　一番搜索后，众人的目光最后都不约而同地落到一个人身上——
　　“不会吧？你们怎么都看着我？这事和我有什么关系？虽然偷天换日这个办法是我提的，但又没说要我自己来以假换真啊？”
　　沈开阳一边摇头，一边后退，说什么也不干。
　　扮女人就已经够没面子了，居然还要扮孕妇？这难度也太高了吧！
　　西尽愁把沈开阳从庭阁手里提过来，拎到大堂中心，对他道：“别推辞了，这里就你的身形最像女人，况且……”说着指了指洛少轩，“你不是说这位大哥人很好，想帮他忙么？那你就好事做到底，再帮帮他，假扮他的老婆，怎么样？”
　　“不行不行不行……”沈开阳把头摇得像波浪鼓似的。
　　这时，洛少轩也走上前来，一拍沈开阳的肩膀，气势逼人地说道：“好吧，就这么决定了！如果你敢不答应，我就立即率领大队人马踏平广州情川港！”
　　“你怎么能这样言而无信呢！”沈开阳大惊，一脸苦相。
　　明明说好的事，怎么说变就变？居然拿这事来威胁他？沈开阳用求助的目光望向一旁的庭阁，但是庭阁爱莫能助，只冲他摇头叹气一番，好像早猜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似的。
　　就在众人起哄要马上替沈开阳乔装打扮时，突然有人大喊一声：“等一下！——”
　　众人动作停滞，循声望去，西尽愁暗叫一声“糟糕”。
　　因为喊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岳凌楼。
　　岳凌楼上前一步，扬起下巴点了一下沈开阳道：“这小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心浮气燥，太过活泼，让他假扮只会坏事，我不放心。”
　　西尽愁使劲朝岳凌楼挤眼，但岳凌楼不理他。
　　西尽愁被逼无奈，只得走到岳凌楼身边，小声道：“别说了，现在除了他也没有别的人选了，你就凑合用吧？”
　　岳凌楼望着西尽愁，轻轻一笑，把西尽愁笑得浑身冷汗。
　　只见岳凌楼笑眯眯地告诉西尽愁：“不，还有人选哦……”
　　众人均没有反应过来，齐声问道：“是谁？”
　　岳凌楼昂首挺胸，傲然立于人前，气吞山河地说：“是——我！”
　　就这两个字，差点害西尽愁当场吐血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