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独自莫凭栏

5、第四章

　　看着那人一身古怪打扮，石磊也禁不住莞尔一笑，兰轻羽则“噗哧”地笑了出声。

　　“两位客官见笑了，小生失礼。”那人一脸无奈，他展开折扇摇了摇，说道：“我家老板说，这才像一个掌柜的样子。”

　　兰轻羽忽地脸容一正，道：“敢问先生贵姓？”石磊听他说话忽地有礼起来，微觉奇怪，不过转念一想，兰轻羽许是另有深意，便也不作声。

　　只听那人答道：“不敢。小生姓张，读过几年书，在这客栈里为我家老板做些写写算算的事儿，算是学所致用。”

　　“张大掌柜不必过谦。”兰轻羽道，“瞧先生风貌，当知先生必有别于一般客栈掌柜。”

　　“不敢不敢。”张掌柜作了个揖，连声道。

　　“涧水淙淙，鸟鸣山空。树影绰绰，弦断夜寂。” 兰轻羽轻吟，道：“这题字想必出自大掌柜的手笔吧。”

　　那张掌柜仿佛被捧得有些晕乎然，摇着纸扇晃头晃脑的。

　　兰轻羽继续说道：“今日识得张先生，倒让我很想结识一下张先生的老板，不知是怎样的一个人物，能使先生如此折服，甘于在这小客栈做个掌柜呢。”石磊听兰轻羽这般一说，顿时恍然，原来轻羽拐弯抹角的是想打探这客栈老板的信息。他明白了这一层，便乐于待在一旁等着听。

　　“我家老板啊，自然是非一般人物。”那张掌柜一脸的敬慕地说道。“老板教了在下很多圣人不曾教下的道理。”他又摇着纸扇，笑眯眯地接着说：“老板说，好话听一听，得意一番也就罢了，千万当不得真。”

　　“老板还说，有些人连好话都不会说，如果这样也沾沾自喜上当的话，早该嗑屁死掉得了。”

　　石磊闻言暗笑。这话明里暗里将兰轻羽狠骂了一顿，兰轻羽却又不能反驳，一反驳倒是自认是那个“早该嗑屁死掉”的人了，他白玉般的脸顿时有些扭曲起来。石磊又听他低声恨恨地说了句：“……好小子……”不禁微觉奇怪，莫非这客栈老板还是他认识的人不成？他虽心里疑惑，可到底不是多嘴之人，便也不开口相询。

　　张掌柜却似没瞧见兰轻羽难看的脸色一般，折扇一收，笑道：“两位客官若是没什么事，小生这便告退了。”

　　“且住。今晚我俩便在此住下了，你去安排两间上房。”兰轻羽叫住他。

　　“是，客官。” 张掌柜眯着细眼，端着袖口，说：“盛惠五十两。”

　　兰轻羽瞪大双眼：“什么！？”

　　“店里规矩：先吃饭后付银子，先付银子后住房。”张掌柜笑眯眯地解释道：“小生给两位客官算便宜一点，这顿饭折了零头，共是十两银子，住房二十两银一间。两位可满意？”

　　“你这分明是黑店！”

　　“不敢。”张掌柜纸扇一张，晃着脑袋说道：“老板说过，人生在世，当有所为有所不为：有钱不可不赚，小便宜不可不占。”

　　“哦？”石磊忽地插口道：“那大便宜呢？”

　　“碰上大便宜，吃亏就是占便宜。”

　　“好！”石磊仰头大笑，“轻羽，我们这便住下吧。”

　　兰轻羽板着脸，终了却也未出言否决。

　　是夜。

　　夜空如墨，弯月如勾。

　　屋内的烛火已熄良久，月光淡淡地斜照，为屋里的一片沉寂带来浅浅的光亮。凉风轻拂，微开的窗户“吱吱”作响，叶儿娑娑，影儿摇曳。

　　一条修长的身影倏然站在榻前。那人一身黑衣劲装，看起来甚为瘦削，黑发极短，不过四寸左右，四散乱飞。他俯下身去，只见榻上的人和衣仰卧，正是兰轻羽。暗淡的月光斜映过来，面如白玉，他伸手，便欲抚那张晶莹透皙的脸。

　　倏地，兰轻羽睁开眼，冷冷地说：“再移上一分，我便刺穿你的喉。”

　　那人的手离兰轻羽的脸不过寸许，顿在那儿不动了。月光映过来，只见一只纤细白嫩的手，夹着两根闪亮的绣花针，针尾还连着彩线，针尖正抵在他的颈项上，小麦色的肌肤上泛出两点浅浅的白晕。他低下头，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小羽儿，我俩这么久没见，你就这么狠心对我？”那人刻意压低了声音，却仍然十分清亮，带了几分的委屈几分的撒娇。

　　兰轻羽不为所动。

　　“小羽儿，我知道你的针技厉害，但你的宝贝绣针这样用太可惜了吧。”

　　“不会。”

　　“小羽儿，你就不顾我们金兰之义？”

　　“这事我从来没点过头。”

　　“至少也念在我教你乔装术避过那些麻烦人吧。”

　　“你教我？”兰轻羽的嘴角扯了扯，微微地冷笑。

　　“是……是小羽儿聪明……绝顶，自个儿学会的。”黑衣人吞了吞口水，一口奉承，眼角却瞥向兰轻羽的头顶，露出微微的笑意。

　　“废话少说！东西呢？”

　　“什么东西？”

　　兰轻羽手上的绣针一紧，黑衣人颈间的白晕更深了一分。

　　“小……羽儿，别……别激动。”

　　“东西。”

　　“好……好，你先把你的绣针拿开好不好？”黑衣人举起双手，连连摆动，“东西我带来了，便在身上的绣囊里。”

　　兰轻羽伸出手，摸索了一阵，在黑衣人的腰间摸出一个黑色的绣囊，取出半块翠玉纳入怀中，持针的手随即一松，说道：“柳依依，你可以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