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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苹姨开始出席宫中各种场合，宫女们传言，梅妃耐不住寂寞，想要重新赢回皇上。只有我知道苹姨这样是想给我和文哥更多的机会见面，虽然那些大的活动皇上和贵妃也在场，可是苹姨始终只是偏安一隅，从没有做出任何挽回皇上的举动，我问苹姨为什么不去让皇上注意她，她只说皇上的心已经不在了。文哥凭着出众的才华绽露头角，赢得了皇上的赏识，并把他调到身边担任宫廷侍卫。从此，我几乎每天都能见到他，也开始憧憬我们以后幸福的生活。
或许是老天觉得日子太单调，突然丢给我一个棘手的包袱，让我不知如何是好。那天午后，我练完舞来到御花园，估摸着该到文哥到花园巡视的时辰了，忽然冒出一个恶作剧的念头，我躲在一处茂密的花丛中，准备让文哥下一跳。没过多久，就听到有人向这边走来的声音，等到这人走到最靠近这里的地方，我从花丛中一跃而起“嘿！哈哈，吓到了吧……”话还没说完，我却呆住了，那人确实被吓到了，不过他不是文哥！只见他闪身后退两步，一手摸向腰间，另一手攥拳直向我面门扑来，“啊！！！”我吓得大叫一声，那人听到叫声，硬生生收住拳头，摸向腰间那只手却迅速抓住我的胳膊，反手一扭，“啊哟~”我被他扭的转过身去动弹不得，而他的另一只手已抓住我的脖子，稍一用力便会扭断我的脖子。“什么人？你想干什么？”他严厉地问我，“好痛，你放手啊！”我吃痛，挣扎几下，他看我挣扎了几下，确定了我不会武功后放开了我。“你是什么人？躲在这里干什么？”他负手问我，我甩甩被他抓痛得手腕，气恼的说：“我躲在这里本来想和朋友开玩笑的，听见你走过来，以为你是我朋友呢。你这人也真是的，即便是我失礼在先，可是你也不至于下这么重的手吧，”我举起手腕，他刚才抓过的地方赫然一片红色，他狐疑的看着我，肯定我说的是事实后，忍不住哈哈大笑，“喂，你笑什么啊！讨厌！”我气得捡起地上一块土疙瘩朝他扔去，他猝不及防，被我打中，“哈哈哈哈……”现在换我得意的笑了。
等我平静下来才注意到他有些不同。这个青年男子身材较之汉人更高大健硕些,眉宇间透露着精明能干,深陷的眼眶中转动着一双琥珀色眼珠，高高的鼻梁，棱角分明下颚，健康的棕黄色皮肤，配上没有束起的褐色微卷的头发，显得相貌甚是英俊,而嘴角的一抹玩味的笑意，更使他带有几分桀骜不驯的邪气。他是个典型的胡人，不过衣着颇为特别：在宫中，我见过不少胡人，虽然胡装是短装，但是胡人为了表示尊重，一般进宫时都穿长装。像他这样穿着胸前结带短装、耳悬金环进宫来的，我还是头一次见到。他也在细细的打量我，看到我的眼睛时，他问我：“你是哪个部落的？”啊？我只知道母亲是胡姬，却从来不知道我们是哪个部落的，也没人问过我，“我不知道，”我如实回答，他想了想，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看我没反应，又换了一句，我还是听不懂。“好了你别忙了，”我厌恶的摇摇手，“我不会说部落的语言，我父亲是汉人，母亲是胡人”我怕他会一直这么说下去，干脆坦白告诉他。“原来如此，”他嘴角的笑意更浓了，“难怪生得这么漂亮。”看着他笑的样子，我竟没由来的觉得慌乱，他走到我刚才藏身的地方，顺手折下一朵红花，不由分说地插在我头发上，待我反应过来已经被牢牢的箍在他的手臂间，“你干什么？！”我又惊又怒，却动弹不得，“这么美的人儿，我还以为是花间的仙子现身呢，”他凑在我的耳边深嗅一下，“好香啊，你当真不是花间仙子吗？”“你干什么！放开，放开啊！”我奋力挣脱，一不留神向后摔去，他伸手在我腰间轻轻一带，我便又跌入他怀中。这次他没有存心为难我，扶我站稳后就松手了，“花奴，没事吧？”花奴？我四下看看，没有别人，“你看什么看，我再跟你说话啊，”他撇撇嘴，一脸嘲弄的看着我，“我又不叫花奴，你瞎叫什么啊？”我一边后退到他抓不到我的地方，一边焦急的看着文哥平时来的方向，奇怪的是平时早该到来的时间，今天连人影都没有。“花奴是我给你起的名字，因为你是从花丛中蹦出来的，以后我就叫你花奴，”他一脸得意地说，“我又不是没名字，不需要你来起，”对于这个人我已经无奈了，只希望能快点摆脱他。这时，一个太监走到他面前，“王子，皇上传您觐见。”“我知道了，我马上去，”他转身朝内宫走去，走了两步，又回头对我说：“花奴，你是哪个宫的？”我抛给他一记白眼，没理他，他不以为然地笑笑：“不想说就算了，反正我们还会见面的，花奴。”说完，他大步流星地走了。
我气恼的踢一下草丛，看在都是胡人的面子上，我不跟他计较，不过碰到这么个奇怪的人，，还是觉得很倒霉。“黛珈，”文哥这时才匆匆赶来，“文哥，你今天怎么才来啊，刚才真是气人，你没看到啊……”，说着说着，我发现文哥神色有异，“怎么了，文哥，发生什么事了？”我停住抱怨，问他，“现在不方便说，黛珈，明天你想办法出宫回歌舞坊，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我看他神色凝重，不像是在开玩笑 ，便点了点头，“现在不能告诉我吗？关于什么？”文哥迟疑片刻，压低声音说：“是关于你父亲，武成涣的事。”“啊！”听他此言，我忍不住轻呼一声，“你现在就回去，告诉梅妃娘娘你明天有要紧事，必须回去一趟。我已向首领告假，明天我会在那里等你。快去吧。”说完，文哥拍拍我的肩，示意我回宫去，我便一路小跑的向梅妃宫跑去。
第二天我回到歌舞坊时，母亲、玲姨和文哥都已经在等我了。玲姨一见到我就紧紧拉住我的手，这么久没见她，玲姨样貌没有太大的改变，只是见到我后，玲姨高兴的问长问短，和我印象中那个淡然的玲姨不大相同，“这次你能回来住多久？”母亲问我，“苹姨说我很久没回来了，可以让我多住几天，”我回答，虽然这样，我也不能呆得太久，因为苹姨太孤独了。“江老板，麻烦您让人关上门，”文哥开口了，“事关重大，最好小心一点。”待管家关好大门，我们才在堂厅坐下。“发生什么事了？”玲姨问文哥，文哥迟疑了很久“武夫人，请您听到后千万不要太难过。”“究竟怎么了？郭公子但说无妨，”母亲回答得很干脆。“武家已经被灭门了，包括武成涣。”“什么？！”我们三人同时惊呼道，母亲更是冲上去抓住文哥的衣服，“你骗人，不可能的！”母亲摇着文哥，我和玲姨费了好大力气才把母亲按回座位，“到底怎么回事？你又是如何得知？快一五一十的说来”玲姨催促文哥，文哥站起来，“昨日有本奏，武氏一家被发配到西部边陲，仍不思悔改，暗中勾结外国想要谋反。幸得当地官员发现，以谋逆罪诛灭武氏宗亲，在被杀者名单里，有武成涣。”“谋反？！灭族？！”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会的，我了解武成涣，以他的为人，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一定是搞错了！”母亲哭喊着，“有罪与否，全在皇上一句话。”文哥自言自语，“什么意思”，我追问他，虽然父亲对我来说十分陌生，可毕竟没有他就没有我。文哥犹豫了一会儿，似乎下了很大决心：“当年武皇在世，武家权倾天下，武皇的侄子武逞嗣更是觊觎皇位已久。后来玄宗继位，杀了武逞嗣兄弟几人，将武家后人全部流放到西部边陲地区，可是，武家人始终是皇上一块心病啊，”文哥不再说话，“我明白了，为了彻底排除武家人对自己皇位的威胁，皇上一定要斩草除根，到底有没有勾结外国、忤逆篡权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除掉他们。”玲姨幽幽的说，我不禁打一个寒颤，宫廷皇权的斗争果然血腥。
这时，母亲已经平静了，她理了理衣服站起来，冲文哥微微一鞠“郭公子，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些” 母亲眼睛里含着隐约的哀伤，那样的眼神，让人心里隐隐作痛。“阿妈……”我突然觉得十分害怕，扑上去抱住母亲，“没事，黛珈，其实我早就做好这一天到来的准备了，”母亲慈祥的看着我，又看看众人，“我回房休息一下，你们不用担心。”说着，她便向房间走去，留下我们三个人面面相觑，“玲姨，阿妈她会不会……”我的声音在颤抖，还没等玲姨回答，文哥一把拉起我想母亲房间跑去，“阿妈！”我冲进房间，却看见母亲在整理东西，“武夫人，我们……”文哥觉得有些唐突，不知道怎么说，“你们以为我会自尽吗，”母亲头也不抬的问我们，手里却没停下，“丽娅，你可别干傻事，”玲姨也进来了，“你们放心吧，我不会自尽的，古兰经戒律：不可自杀，”母亲找出一个包袱，递给我“黛珈，给你。”我打开包袱，一双精致的红色胡舞鞋露了出来，
“阿妈，这是……”
“这是我亲手做的，你收好，阿妈要你记住父亲是怎么死的，还要你记住自己是胡人。”
“是”
“我不想你替父亲报仇，黛珈，但是这个仇，你永远不能忘，皇帝，欠我们的！”
“武夫人，您……冷静一点”文哥吃惊的说，生怕母亲逼我做什么事，“郭公子你多心了，我一介女流，即使想为夫报仇，又如何杀得了当朝皇上？”母亲冷冷的打断文哥的话，转向玲姨：“我想，为武成涣在此立牌位，可以吗？”玲姨点点头，“你们都出去吧，我不会有事的，直想一个人静一静。”母亲不再看我们，我还想说什么，已经被玲姨制止，只得跟他们一起出来了。
三人坐在堂厅发呆，直到玲姨打破沉默“我去准备准备，好让丽娅设牌位。”“江老板，晚辈有一言相劝，武夫人丧夫之痛我们都能理解，但是武成涣的牌位灵堂，还是请您保密，此时事关重大啊。”文哥说得诚恳，玲姨想了想，说“放心吧郭公子，我心里有数。”她朝我使了个眼色“你去陪陪她吧。”说罢，玲姨就离开了。文哥走到我身边，握住我的手“黛珈，你……”“我没事，”我无力的摇摇头，“我没见过父亲，更谈不上什么感情，我只是可怜阿妈，她吃了多少苦，就是为了这点希望，可是事实却如此残酷。”热量正一点一滴从我手指尖褪去，“我怕阿妈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我怕我会失去阿妈。”我感到全身冰冷。“不会的，武夫人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她比我们想象的坚强，”文哥把我的手贴在他脸上，
“她那么聪明，怎么会想不到最坏的结局？别怕，她会没事的。”
“但愿如此，我只希望阿妈……”
“啊！……”突然，尖叫声从母亲的房里传来，紧接着一个丫鬟连滚带爬的来到我面前，“夫人，夫人她……”她满脸惊恐的表情，我顾不上问，赶忙冲进去，立刻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母亲正坐在梳妆台前，背对着门口，房间的地上、桌上到处都是血，血迹一路延伸至母亲脚下，正淅淅沥沥的顺着母亲垂下的手指滴在地上。“你们来了，”母亲伸手抹向铜镜，镜面上立时被鲜血覆盖，“阿妈，”我怯生生地喊，母亲转过身，“啊！”我发出凄厉的叫声，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张血肉模糊、不辩五官的脸，被利器豁开的皮肉向外侧翻着，上翘的睫毛上挂满了额头上涌出的鲜血，又顺着睫毛流进眼里，染红了两只眼睛，“黛珈，”曾经是嘴的地方动了动，发出声音，我呆在原地，无法挪动一步，那张脸向我慢慢靠近，“阿妈，你……”我觉得不是自己的声音，“当啷”一把匕首扔在离我不远的地上，“捡起来，”声音陌生，我没有动，“我让你拣起来，”突然一双手紧紧的抓住我的双肩剧烈的晃动，我抬起头，赫然发现那张脸近在咫尺，脸上的经脉一耸一耸，似乎快将血溅到我的脸上，浓烈的血腥味直冲鼻腔，“不！”我终于忍不住大叫一声，晕倒在地。
隐约中，我回到关外的草原上，河边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背对着我，我听到他们的笑语：“丽娅，你好美。”“成涣，你会娶我吧？”这两人竟是我的父母，“阿妈，”我大声呼喊，瞬间，两人消失了，“黛珈，”我回头，一具没有脑袋的尸体摇摇晃晃的朝我走来，我吓得连退几步，突然感觉一双手攀上我的脖子，温热的液体滴在我的手臂，“黛珈，”那团模糊的血肉叫我，“啊！！！”我大汗淋漓的醒来，原来是一场恶梦。
文哥坐在床前握着我的手，旁边站着一脸关切的玲姨，“黛珈，你醒了，”文哥欣慰地看着我，“我……作了一个恶梦，”想起刚才的梦，我依旧惊魂未定，“没事就好，”玲姨递过一杯茶，
“喝点水吧。”
“玲姨，我阿妈……”
“我没事，”我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母亲坐在离我不远的桌前，脸上蒙着面纱，只露一双眼睛在外面，
“阿妈，你这是为何……”我挣扎着坐起身质问母亲，
“这是我们的传统，女人死了丈夫就要‘戮面’，表示今生今世，这张脸不再给别的男人看。”母亲说的轻描淡写，
“阿妈……”我哽咽，心中痛得无法呼吸，
“你先休息吧，黛珈，”母亲走到床前，“这么多年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留着一张脸又有何用？日子总是要过的，人也总是要活着。”她一边说，一边走出我房间。
第二天一早，我告诉玲姨我要回宫去，“难得回来一次，你多住几天吧，”玲姨挽留我，“住不住，没什么意义。阿妈请您多照顾了。”“放心吧，你也帮我照顾采苹。”玲姨见我去意已决，便不再多说。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想逃离这里。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 1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