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复》唐堇

16、Chapter.16 苏简，林素

　　看着她一身鲜艳如火的复古装束，英俊的面容浮出清浅有礼的笑容，修长的身体从井边站起，伴着徐徐微风，说：“连夏的堂姐是吗？我叫江晋世，很高兴见到你。”
　　那双精致漂亮的眼睛猛地一闪，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微微颤意：“你是……江晋……江先生？”
　　“你认识我？”江晋世微诧。
　　“你……我……”连伊吱唔了许久，才不确定地说：“不，可能是看错了，很抱歉。”
　　“没关系。”
　　“不过，你怎么知道我是阿连的堂姐？”
　　“你这身装扮，估计今天整个镇子上的新娘只有一个吧？”
　　“啊……”连伊窘迫地捋了捋刘海，说：“我都忘了。你是阿连的朋友？刚才长辈们有事找她，估计一会就回来了，留你一个人在这里等她，真是有失礼数。”
　　江晋世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头，说：“你客气了，跟我不用见外。”
　　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裙摆，连伊心中惊惑面对这个男人自己居然是那么敬畏。“那、那你先坐下休息等阿连回来，前面有客人我要回去招呼。”
　　“你去忙，我没关系。”
　　连伊讪讪地点头道别，转身才欲走却被身后的男人叫住：“等一下。”

　　江晋世走近了两步，说：“和连夏聊天的时候说起了一个她很喜欢的姐姐，今天没来参加你的婚礼？”
　　连伊脚下一个踉跄，不可置信地望着他：“阿连她……她提到苏简了？”
　　“苏简？就是那个姐姐？”
　　“阿连喜欢的也只有苏简和卫哥哥了。”
　　连伊声音极低，江晋世没听真切，只好说：“能带我见见她吗？”一切与她有关的人和事他都想知道。
　　“……抱歉。”
　　“怎么了？”
　　连伊觉得脸已经僵硬了，声音似乎已经不是她自己的：“她去世了。苏简在五年前阿连高三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

　　“爷爷叔叔伯伯，没有其他事我出去帮忙了。”把爸妈交代的事转述完，把礼金转交出去，连夏顿时觉得任务结束一身轻松，自己未曾察觉微皱起的眉也舒展开来。
　　当家的三爷爷拄着拐杖坐在太师椅上笑呵呵地说：“难为阿连了，回去告诉你爸，让他好好休息调理身体，这边有他这么多兄弟帮衬着呢，不用他操心。”
　　老人家的一口方言听得连夏异常纠结，勉强理解地半明半白，胡乱应了两声便落荒而逃。
　　没成想在门口碰到回来拿签名簿的卫中博。
　　“我们的小姑娘回来了？”
　　“卫伯伯好。”
　　“上了大学后就很少见到你，这么多年也不想卫伯伯，不来看看我啊？”面容和善的卫中博声音洪亮地打趣着她。

　　连夏也放开了对他撒娇：“哪有，过年不都跟着爸妈去拜年了吗？卫伯伯你还不老嘛，怎么记忆力就差这么多了？”
　　“哎呦，要亲自登门拜访才作数，在外面酒店里吃顿饭就算看过了啊？”卫中博也是知道他们那些晚辈间的纠葛，不由放低了声音道：“是不是不想见我家小子？还是怕见了面尴尬？”
　　连夏没料到他这么直白，掩饰的再好总能留下痕迹，说：“当年小不懂事，让卫伯伯操心了。现在都已经过去了，卫舒哥哥事业有成，我也替他高兴啊。”
　　卫中博轻叹一口气，他和卫母是真心喜欢这个有灵气的女孩子的，当年看着儿子为了要不要出国焦虑得几乎得忧郁症，他和妻子顾不得连夏还只是个快参加高考的小女孩，决定亲自出面去连家提亲让两个孩子先订婚。只是还没付出行动，儿子已经收拾行李飞往英国。后来才渐渐得知，提出分手的居然是连夏，更让他们二老难过的，是二人再也没有在一起的可能。
　　那是一个心冷起来更甚男人的女孩。

　　卫中博摸摸她的额头，说：“也是大姑娘了，今天陪你来的那位先生看样子就不是一般人物，以后要是受了委屈就来找卫伯伯，你爸身体不好不要他多费心。听不到你叫我一声爸爸，那就让伯伯把你当女儿来疼，好不好？”
　　连夏眼中一热，不禁上前挽住他的手臂，喃喃道：“好，当然好。”
　　“你们可要好好的。”
　　连夏点头：“我们会好好的。”

　　*

　　回到后院，原本坐在海棠树下的男人已经不见了身影。连夏站在空寂的庭院中有瞬间的失神，果真是离开的太久，曾经那么熟悉的地方即使景物依然，也让她感觉这么陌生。
　　出了拱门穿过回廊，与在门外招呼客人的连伊打了照面，想着她离开后两人在一起，问道：“阿姐，见到和我一起来的那个人了吗？”
　　连伊把客人请进厅内喝茶休息，拉着连夏走到拐角的方柱旁，思虑再三后才道：“你和那位先生是什么关系？”
　　“怎么问这个？”
　　“他跟我提到……提到苏简。”
　　连夏觉得心脏骤停了一秒，喉中紧缩：“他说什么了？”
　　“没有，他只是好奇。阿连，是你告诉他苏简的事？是你主动提起她对吗？”连伊表情急迫，她需要知道连夏是不是真的可以坦然面对苏简的死亡，已经逃避了那么久，她不知道这件事是否已经在连夏心中成疤。

　　连夏知道堂姐在担心什么，可再深刻的记忆也会被时间消磨，更何况她已经这么努力的去忘记。“是我提起苏简的，阿姐，原来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难以开口。她已经离开那么久，我不会再像当年那样情绪不定了。”
　　“是这样吗？”
　　“嗯！我不是小女生了，知道该怎么做。”
　　“这样就好。”连伊即使心中有疑惑也没在面上表露半分，抚了抚她背后长发，说：“你刚才不是要找那个人吗，你离开没一会儿就有人找他，好像是工作上的事。现在应该在院外花圃附近，你过去吧。”

　　连夏以为能找到江晋世的除了纪城不会再有其他人，所以看到背对她站在他面前的高挑纤细的身影时，忽然停下脚步定定站在五米开外的地方望着他们。
　　连夏第一次见到江晋世在其他女人面前的样子，左手闲适地插在裤子口袋里，修长的身体微微前倾，仔细听着下属的陈述报告，垂下的额发半遮着男人少有的精致的眉眼。微微一转，忽然浮起浅浅笑意。
　　既然被发现了，连夏迈步走向他。一直背对自己的人似乎也发现面前人的走神，疑惑回身。
　　只一个背影就能猜出是个美人，连夏丝毫不意外会见到一张漂亮的面孔。江晋世身边怎么会少得了美人？即便不是他属意的，也会有人自动贴过去。

　　“打扰你工作了？”
　　“不会。能找到这儿来我也很意外。”江晋世和她走到一起，说：“筵席开始了？”
　　“还没呢，正午才开席。你饿了？”
　　“嗯，一早开车过来都没吃上一口东西。”
　　“我不也没吃？”
　　“……”

　　“江先生。”旁边被忽略的美女下属轻声打断两人窃窃私语，笑容温婉得体：“现在要下指示吗？”
　　“一切按照计划走。还有，回去后告诉你的上司，打不通我的电话就自己定夺，他是盛远的半个老总，这些小事他还是有能力处理周全，不必派属下辛苦赶来找我。”
　　“我会转告纪先生。”恭敬回答后，似乎才看见连夏般疑惑问道：“这位是？”
　　“她是连夏。连夏，这位是纪城新上任的总秘书助理，林素。”
　　连夏微笑点头算作招呼，林素原本欲伸出去的手不着痕迹地停在身前相握，弯眸回以一笑。
　　而这一笑，让连夏感到莫名的熟悉和心惊。

　　*

　　小镇的婚礼朴素却热闹，喜宴结束时连夏被灌了好几杯自酿米酒，江晋世坐在她旁边，虽然一众人畏惧着不敢闹他，替她挡酒也喝下不少。面色平静依旧淡然从容，心里明白为了安全不能再亲自开车了。
　　两人告辞离开时长辈们不放心，拼命让他们俩下，醒酒后明天再走。连夏清楚江晋世来这一趟丢下不少工作，事务所那边她也不能再拖着假，坚持要走。不知是哪位从外面接完电话出来，热心道：“刚刚和我家小子通电话，他正和卫家小子在镇外城里谈工作，开车过来也没多久，不如让他们来接你们把你们送回去？”
　　卫中博走过来，说：“正巧卫舒不也在申城吗？工作谈完也要回去，让他来接回去也顺路。”
　　江晋世眼神一凉，极快地掩掉眼底的一抹异色，似不经意地问道：“卫舒？我倒也认识一位先生，也叫卫舒，难道是同一个人？”

　　连夏从有人提到卫舒就开始脑子发懵，完全没注意到身边男人气场的异常。
　　“申城卫舒，应该没有第二个人了。”卫中博笑得自豪，再瞧着有些眼神发飘的连夏，轻声叹息。“可惜也是没福气的。”
　　在座有喝高的长辈，听到卫舒的名字，忽然打趣起来：“想当年这俩孩子没少让两家父母操心，老卫，你们夫妻俩还没去连家提亲呐？阿连也长大了，没什么年龄差距这一说了，怎么还不见办喜事的动静？”
　　“这话说的，那是几年前的事儿了。还真是喝多了，什么都忘光了。卫家小子出国后俩孩子就没在一起，没看见姑娘现在有男朋友了吗？”
　　“谁喝多了？爷清醒着呢。老卫你不说一定让姑娘做你儿媳妇，不然打断那小子的腿，不让他喊爹吗？”
　　卫中博苦笑着摇头，眼带歉意对江晋世道：“都喝醉了，不要在意，都是他们还小的时候的事，做不得数，不要放心里啊。”
　　江晋世揽紧连夏发软的腰，浅笑道：“这当然，毕竟连夏现在和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