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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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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珊花园12幢1-B。”楚唐看着手机里存储的信息,一边读,一边想象着某人打开门后下巴快要掉到地上的样子。
这地址,是她几周前找他要的。原本打算买份圣诞礼物给他来着。可是现在……
已经三天了。从那次负气下线以后,楚唐已经三天没有登陆过游戏,也没有上过□□了。
他一定会认为她很生气,气得永远都不想再理他,再也不想跟他说话了吧?
是,她是很生气,她脑袋上冒出的火,都快把头发烧着了。可是好奇大过天的她,更想知道他为什么要一再地拒绝她。
和他相处的这段时间,她明明觉得他很认真,不像是那种喜欢招蜂引蝶,没心没肺的花心大萝卜阿。难道他真的丑到不能见人?那到底是多丑阿?她一再表明不在乎他的长相,他都丝毫没有动摇的意思,他是毁过容还是根本就是外星人?
不管不管,不管他长什么样,有多丑,她都要去会一会他,揭开他的庐山真面目。这可不能怪她事先没打好招呼就搞突然袭击,是他态度强硬软硬不吃,她才只好强来的。
就这样定了。今晚由楚唐大小姐亲自出场,给林小陌同学送上一份巨大的平安夜大礼!
两个小时以后,楚唐裹着一件粉红色的外套,套着一件蓝色紧身牛仔裤,外加一双白色的可爱棉靴,手里提着一大包花花绿绿的圣诞节装饰品出现在了据说是林小陌家的地方。
抬起手敲响那扇看起来还有七八分新的白漆木门前,楚唐不慌不忙地将自己所能想象到的丑陋形象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歪鼻,斜眼,厚嘴唇,刀疤脸……直到自认为再也没有更丑的形象了为止。
“恩,这样就不怕了。再丑也不怕了!”楚唐自信地拍拍自己的胸膛,对着面前的门伸出手去。
“咚咚咚——”林俊驰家的门难得地被敲响了。
难道是童姐忘了拿什么东西?可是她身上一直带着钥匙的阿。林俊驰一边疑惑一边拉过旁边的轮椅,将自己从沙发上转移过去。
“请等一等,我马上就来——”
听到里面的响动,自认为准备充足的楚唐心里突然一阵紧张。
“请问你是——”,门开了一条缝,从里面探出个男人的脑袋来。
楚唐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抬起头来,却发现声音的来源位于较低的位置,于是又惴惴地调整目光,向下看去。
一张英俊的男人脸庞映入眼中,他深邃的双眸,正若有所思地朝她打量。
“我找林小……”未等因为所见到的景象与想象中的差距太大而变得有些迟钝的楚唐将话说完,男人探出的脑袋已经缩了进去。而且很明显,他并不准备将这个不请自来的客人迎进去好好招待,而是准备将她关在门外,让她去喝平安夜的西北风。
明知道关上那一扇门,不能给他什么帮助,林俊驰还是奋力地去将门合上。她有没有看清楚他的样子,有没有看到他的轮椅,他空荡荡的下身,他不确定。但他却是真真切切地认出了她,认出了她俏皮的小脸,闪亮亮的眼睛,长长的头发,和一脸无辜的表情。她看起来比视频上还可爱,还讨人喜欢。可是他不能面对她。他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这副残破的身躯。他更不想看到她受了惊吓以后落荒而逃的样子。他宁愿只看她这一眼,就算是他和她的缘分就此结束,他还能欺骗自己说,结局还算圆满。
眼见门就要被合上,楚唐来不及多想,便伸出手去,抓住门的边缘,阻止房子的主人让她一头雾水的举动。
于是楚唐白白嫩嫩的手,与林俊驰家的门框有了一次亲密接触的机会。
“呀!”楚唐吃疼地痛呼。
林俊驰心中一慌,急忙将门重新打开。
匆忙中,原先被林俊驰盖在腿上的毯子滑落在地。
只不过是一瞬间,林俊驰便反应过来,急急地转动轮椅,调整方向,让自己背对着楚唐。
然而那一瞬间的时间,却已经足够楚唐看清这个尽力地想逃避想躲藏的男人。
看过了他短短地缩在轮椅上的双腿,看过了他坐在轮椅上无助的样子,她已然完全明白,为什么他总是拒绝她见面的要求。
很想拔腿就逃,然后找个安静的角落,为他的不幸痛哭一场,再好好地想想,她以后该怎么面对他。
可是她知道不行。她的离开,只会让他觉得自己遭到了嫌弃,只会让他更加地痛苦,更加地沮丧和自卑。
所以她不能走,不能逃。她要留下来,陪他过完这个平安夜。
背对着楚唐的林俊驰,一边将短短的裤管拼命地往下拉,一边关注着身后的响动。
等了许久,还是不见身后的人有进一步的举动。林俊驰终于按捺不住,转过了头。
林俊驰看到的,并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样,人去门空。楚唐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眼泪汪汪地望着他。
看到她的眼泪,林俊驰的一颗心,已经软得不成样子。可是他不敢过去安慰她。他不想再一次吓到她。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楚唐低低地开口,声音里带着哭腔。
“告诉你什么?”林俊驰心里一凉。她是在怪他没有向她说明他的情况,让她无端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吧?“告诉你我是个没有腿的残废,是个身体不完整的怪物吗?”
“你现在知道也不迟。亲眼见到了,印象不是更深刻么?”林俊驰扭过头去,心中的悲伤一丝一丝地涌出,就快要将他淹没。“你可以走了。走吧。”
她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默默地拾起地上的毯子,一步一步地走近他,然后从他背后绕到他身前,蹲下身去,将毯子替他盖上。
“我不走。”她大胆地注视着他,目光突然变得那么坚定。“我是来陪你过平安夜的,林小陌。”
他也抬头看她。她倔强的样子,硬是将他喉间流连的那个“不”字堵了回去。
见林俊驰没有对她的话表示异议,楚唐站起来,一步三跳地走到门口,将刚才丢在那儿的满满一口袋东西拿回他面前,然后一股脑儿地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气球,彩蛋,星星,彩条,圣诞帽……林俊驰看着地上成堆的五颜六色,金光闪闪的物品,不由得傻了眼。
“你这是……”
“给你的增添点圣诞节的气氛呀!就知道你们男生都懒,舍不得花点时间把家里打扮得漂亮一点的!”楚唐一边回答,一边在一堆闪亮亮的小装饰品中挑出几个气球,递给林俊驰,“你帮我吹气球吧!”
林俊驰从楚唐手中接过那几个五彩缤纷的气球,嘴角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这个女孩好像没有给他任何反抗的机会,便又放弃了。
似乎这一切的发生,都超乎他的想象。明明心里喜欢得要命,却又因为自卑的心理而迟迟不敢见面的女孩,此刻就半跪在他的面前,保持着跟他差不多,甚至还要矮一小截的高度,要他为她吹几个气球,好让她来为他装饰他的家。
突然很想伸出手来,摸摸她那一头有点蓬松的头发。可是他不敢。很想对她说声谢谢,谢谢她没有嫌弃他,没有在见到他以后掉头就走。可是他不好意思。
楚唐的心里,也同样进行着许多的念头。虽然她一直努力地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一些,可是要克服那种与生俱来的恐惧感真的好难。长这么大,她还真没见过如此重残的人,更别说离一双真实存在的断肢这么近。何况,面前这个人,还是她之前一直唤作“老公”的人。
表面上,两个人面对着面,距离如此之近。楚唐的目光,却始终闪避着不敢靠近轮椅上林俊驰的双腿——如果那还可以称之为“腿”的话。好在林俊驰没好意思再仔细打量楚唐,所以自然也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有什么问题。
两人各自发了一会儿愣,仿佛都意识到身边还有人,于是又凑巧地一同回过神来。然后林俊驰吹他的气球,楚唐则带着一卷胶纸,四处寻找适合挂彩条的地方。
林俊驰一边吹着气球,一边看着楚唐爬上爬下,忙来忙去的身影,突然觉得,心里某一处地方,被这个意外闯入的女孩,不经意地点亮了,正欢快地发着光,放着热,让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暖意。
布置完一切,时间已经不早了。楚唐颇有些得意地指给俊驰看她忙碌了半天的劳动成果。俊驰很配合地微笑着赞赏。虽然把一个男人的家打扮得这么花哨显得有些夸张。
“过来,坐下来休息。”骏驰推动轮椅来到沙发旁边,让楚唐坐在上面。
虽然很想自己也坐到沙发上,好和楚唐更靠近一点,可是毕竟是第一次见面,俊驰不想让自己用双手挪动身体的样子,给楚唐留下不好的印象,于是不顾长久没有变换姿势导致的全身酸疼,一直保持着尽量端正的坐姿,坐在轮椅上。
“俊驰。”楚唐突然叫了俊驰的名字。“从现在开始,我不叫你小陌了。我叫你的名字,俊驰。这样,我们就算……现实了吧?”
说完这句话,楚唐差点想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从自己的口中蹦出这句奇怪的话来。
俊驰稍稍一愣,然后微笑着点头。一种难以名状的幸福,在他的心里荡漾开来。
“明天,我们一起玩游戏吧。好几天没玩,心都痒了。”见俊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丝毫看不出要主动负担起为两个人的谈话寻找话题的重大责任的意思,楚唐只好没话找话。
“好,我等你。”俊驰开心地满口答应。
“……”
好不容易熬到12点,陪俊驰看过了平安夜最后的一朵烟花,楚唐几乎是奔跑着出了俊驰家所在的社区大门。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楚唐放慢了脚步,走在午夜人烟逐渐稀少的街道上。
那个人……她真的能够接受吗?其实,她还没有想好。
她一点儿都没有想过,他会是这个样子的。
如果就这么离开,再也不跟他联系,他会不会很失望?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她明明感觉得到,和她在一起,他是快乐的。
他真的好可怜。
就算不是爱,让她陪着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