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黑白无脸人

11、第 11 章

　　第十一回
　　流动的光影下，只见星璇闭着眼，依旧微笑，颈上多了条细细的红线。水洗过般苍白的面容，深沉的悲哀与忧郁，这份凄楚却带着动人心魄的魅力。色不迷人人自迷。这水的媚惑竟比酒还来的大。
　　思堂似已醉了，不然他为何抽回刀，没有下手？
　　他是不平的刀，碾压过那些罪恶，决不手软。“我不要再让任何人在我眼前被人欺负！”幼稚的他，曾经这样喊叫。
　　他又是公平的刀，恩断义绝，先出手的绝不是他，“这是乱世，我也没有办法。”面对兄弟，他退一步，这一步却退不出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这是乱世，他也没有办法。
　　他不可能杀一个毫不还手的人，这就是他思堂的原则。
　　感到肩头那咄咄逼人的气势散去，星璇睁开眼，“为什么不杀我？”
　　“为什么不还手？”以问答问，针锋相对。
　　“我这辈子从没有做过一件自己想做的事…………”
　　难道死就是你想做的？思堂没有问，想起冷宫中那个半疯的妇人。有时候死，也许反而是种解脱。他只是不明白身为妖界皇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还有谁能逼他做他不想做的事。他真的不明白，站在时代浪潮上的人，大多逃不掉被浪潮，吞灭的命运。
　　“我只是个影子，皇族的影子，国家的影子。…………我没有名字。”星璇思路已乱，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
　　“你的头，我暂时寄下，改日再来取。”思堂起身欲离开。他也算救过他一命，有恩必报，也是他思堂的原则。他独来独往，从不要欠任何人任何东西，绝世孤立。只是这恩该怎么报？他还不知道。
　　“本来想就此了结此事的。唉，你去哪里？”
　　“我没有必要向你解释。”
　　“记得，出了此地，你从不认识我，我也从没见过你。”星璇的目光晶莹，像要滴出水来，目光接触的瞬间，思堂感到一阵迷茫。
　　“哼…………” 同样的冷酷，语气中却已有了转圜的余地。古怪的行为背后是说不出的苦衷吧，虽然思堂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却同样感受到内心的一阵纠痛。
　　这是该死的乱世，他有该死的原则——黑与白只在一线之间。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若别人是为了自己而奋起反抗，那他思堂又算什么？凭什么去决定一个人是否有权利再活下去？就因为他比他们强，就有了生杀予夺的权力？那他岂不是比他们更该死？
　　因为他甚至没有“情有可原”的借口，他只是一柄嗜杀的兵器。我错了吗？思堂重又落回岚镇里自己那个痛苦的问题。
　　“你愿意做我的朋友吗？”
　　这话思堂没有回答，因为他人已经在门外，而门已经被他摔上了。

　　连夜，七骑轻骑，扬蹄而出，为首的白衣白马，雷厉风行，一路向南。
　　值此末世，没落腐朽的皇族，根本没有办法管住所有领土。皇宫位于妖界北方，而南方正是鞭长莫及。近来有叛军突起，攻城略地，气焰嚣张，一路直打到渑州。幸得守备将军死守，才得一夕宁日。妖王却只知日日游乐，不思励精图治。二皇子星琦则将除去弟弟视为第一要务，更是制造麻烦不断。
　　渑州已被围了三个月有余，毫无支援，军心已然不稳。星璇也已屡谏，却始终不为所用。他手中又无军权，只能暗中筹措粮饷支援，心中也明白不过是杯水车薪。大厦将倾，独木难支。昨晚又急报守备将军三天前突然暴毙，渑州大局已乱。
　　渑州一破，再无天堑可守。叛军将有如决堤之水，一泻千里。
　　一思至此，星璇心里更急，手中马鞭狠狠地抽了几下，尘土飞扬。
　　这次妖王竟会答应他的主动请缨，其中玄妙，星璇也早已猜出几分。
　　但救军如救火，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明知将粉身碎骨，他也只能一头扑入这熊熊烈火之中。
　　这是他的命，继承皇族血脉的代价。

　　“你说，他一定会死在战场上？”皇宫深处，妖王低声问着星琦，“他就不会借此增长势力，回来夺权？”
　　“我敢保证，他不会再活着回来了！”狠得牙痒痒的星琦，歹毒地诅咒着他，“这次就是不死，也要他变成疯子，和那个疯老婆子一样，哈哈。”
　　“哈哈！”
　　不知死活的两个人，狂妄地笑声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