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黑白无脸人

10、第 10 章

　　第十回
　　拗折竹竿，铁器磨擦，荒野狼嗥，夜枭哀啼……这些本都是世上最可怕，最难听的声音。现在对于名叫煜鸫的小男孩来说，都比不过面前之人的说话声。
　　不太大的地牢里，点了七八支火把，还生了两个火炉，铁条已经烧得通红。锈迹斑斑的刑柱上，锁着小小的犯人，穿骨而过的锁链，结着暗红的痂，不知浸淫过多少人的血。数十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刑具，沿墙而立，瞪视着下一个祭品。
　　一种莫名的阴森，莫名的恐怖气氛，笼罩着整个石牢。星璇幽幽的，端端正正的坐在一把交椅上，深邃的眉峰下，隐约闪烁着冷酷的红光。一只保养得很好的手里赫然握着一根七节龙尾鞭，鞭身泛着油光，辣椒油呛人的味道，慢慢渗透出来。
　　这个内心阴险狠毒，城府深沉，心机颇重的三皇子，却偏偏长得风神俊朗，出尘不染，双眸如星，肌肤胜雪。使得敌手在临死时往往仍不相信，设下重重陷阱的竟会是他这个，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白衣少年。
　　“你这个小刺客，想不到能在我宫中潜伏这么久。说吧，到底是谁接应你。免得皮肉受苦。”
　　“休想！”
　　一顿鞭子立马兜头招呼过来，赫赫有声，所到之处，肿起老高。煜鸫一只眼已经睁不开了，紧咬的牙关淌下血水来。
　　“你倒是很有骨气吗。”星璇放下鞭子，开始拨弄起一块烙铁。
　　“那是当然，你威风不了多久了，很快就会沦为阶下囚。到时候，不要摇尾乞怜就很不错了。啊…………”
　　星璇手里的烙铁，一把摁在他瘦弱的肩胛上，焦灼的滋滋声不绝于耳，“看你还嘴硬！”
　　小男孩已经昏死过去了，下垂的身体被铁链高吊在半空。
　　密室的门打开一条缝，铎兕闪身进来，“王有要事相招。”他低着头目不斜视。
　　“知道了。”星璇把烙铁扔到铎兕手里，“你替我好好照顾照顾他。”
　　待到星璇走了出去，老人才抬头爱抚地看着煜鸫，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不知道你醒来后，还见不见得到我。”

　　“回来啦！请坐。”星璇指了指桌子对面的空位，又斟满杯子，两只杯子。
　　“恩”，不知去过哪里的思堂，沾了一身的灰尘，大马金刀地在对面坐下，黑着一张脸。他是不吃软禁这一套的，想出去时，别想有人能拦住他。这一点，对方也许已看出来了，根本没派守卫。这种肆无忌惮的优待，反而让他很不安，没打过，就走，像是被别人刻意放掉的俘虏。很不爽。所以，每次离开，他也就会回来。
　　“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吧。”星璇喝了一口，皱了下眉，也许酒太烈，他喝不惯。
　　“恩”，算是回答，思堂真没料到这几天真的被好生养着，不下毒，也没有伏击。这里是个很奇怪的所在，似乎只有星璇，进进出出，不见其他任何婢女。
　　而他躲在屋梁上，看见的冷宫里的一幕，更是令他费解。破庙里谈笑风声，虚脱后安然昏睡，屠村时心狠手辣，冷宫中体贴入微，现在又…………思堂下意识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是水！杯中清澈透明的竟是水！星璇却已经喝得两颊绯红，酒不醉人人自醉。喝酒像喝水一样的人，思堂见得多了，但喝水像喝酒一样的，他这是第一次见到。
　　“酒能乱性，少喝为妙。”他自己却又猛地干了一杯水，脸色更红，“我今天来是还你东西的。”说着从桌下拿上来一个铁匣，打开，匣中躺着的正是思堂那把削铁如泥的玄铁阔刀。
　　思堂拿过刀来，手指温柔地滑过刀身，这是在和老朋友寒暄。刀身黑得发亮，映出他陶醉的神态。这把刀已不再是兵器，而是他的朋友，甚至是他自己的一部分。任何人都会背叛，惟独它不会，它将一直守在他身边，不离不弃。
　　思堂没有再理睬铁匣，一人一刀，这个世界已足够，他不需要什么刀鞘。人已成刀，随时出手，浪迹天涯，无家可归的他还需要什么刀鞘？还有什么地方是需要回去的？
　　对一把刀竟然如此…………星璇凄然地笑了笑，发现自己有些嫉妒这把没有生命的兵器，若有人待我如此，纵使封魂刀中，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刷~~”利刃已架在星璇脖子上，一缕银丝滑落无声。
　　“为什么不还手？”思堂发怒时，惨碧的眼睛犹如磷火。
　　“我若还手，你是否还会杀我？”
　　“那当然。”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浪费力气反抗呢？”星璇闭上眼，一副引颈就戮的样子，“你杀吧。”
　　“这是你自找的！”思堂手一动，刀锋就切了下去。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今夜无月，今夜有风。油灯里的火苗摇摆不定，衬得墙上那两个影子动荡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