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夙之休》柒月裳

11、悲秋

　　脩回来后，愫便又搬回李府住了。
　　翌日李冲下朝后，便匆匆叫脩去书房。
　　“爹！”
　　李冲头一次这么和蔼的看着脩，那慈父的笑看得脩头皮发麻，不是吧？李冲从来就不是慈父型的啊！
　　“你小子也算有出息，第一次打仗就大捷！”
　　脩一脸得意的扬起头，“那是，我李脩的武功可不是盖的！”
　　李冲一脸“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摇摇头，“你还是太浮躁，一点没有继承你爹我的优良品质！”
　　脩一脸不屑地撇撇嘴，切，老头子，饶了半天不就是为了褒奖你自己么！
　　“今日朝上，任城王被拜为中书令，你李脩，现在是永安王了！”
　　脩惊讶地张大嘴，“什么，永安王？”
　　“嗯，小小年纪便被封王，这在我朝也未有过！也算是光耀了我李家门楣啊！”
　　看着李冲一脸的笑，脩的心里一点点温暖起来，李冲是个典型的严父，在别人面前总是一脸严肃。其实，这老头也是打心眼里爱自己的儿女的！
　　“可惜你不像你二哥。”李冲忽然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对哦，我怎么没见过二哥？”
　　李冲深深看了一眼脩，“你二哥休纂征战沙场，年纪轻轻却……脩，你的眼睛和你二哥好像……”
　　脩望着李冲，他真的老了，眼角是掩不住的皱纹。
　　“休纂稳重孝顺，文武双全，是我最钟爱的儿子，可却英年早逝。我给你取名脩，就是希望你能像休纂那样，也能报效国家，为李家增光添彩……”
　　“即使我也像二哥一样战死沙场？”脩仰着头，那么小心的问他。
　　李冲闭上了眼，眼睑轻轻颤动着，忽然睁开眼，“不，你二哥死了，我不能也让你死的。你可知你战亡的消息误传回来时，我的心是多么痛，我是真怕，真怕再像当初那样，想为你二哥办后事那样为你……”
　　脩听得热泪盈眶，一下抱住了李冲，这个在别人面前一脸坚强的老头，是自己的爹啊！他只是个内心脆弱的老人……
　　“脩，愫愫为什么不肯嫁千适？”李冲忽然话锋一转。
　　脩一愣，顿时满脸黑线，死老头，说了那么多煽情的话，感情就是为了和自己套近乎啊！
　　脩翻了个白眼，“你怎么想起管愫的事情来了？”
　　“我关心儿女也有错么？”
　　脩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愫不喜欢李千适，自然不想嫁他咯！”
　　李冲似乎对“喜欢”这个词很费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他心里在他心里似乎已成了根深蒂固的成亲理由，哪来的喜不喜欢！
　　“我看千适就和愫很般配！我很看好千适的，他文思敏捷，温文儒雅，风度翩翩……”
　　脩又翻了个白眼，死老头，你和我说这么多干什么，李千适要取的人又不是我！
　　“是啊，还手无缚鸡之力！”脩在李冲长长的形容词后又加了一句。
　　“我北魏着太平盛世要武力何用？”李冲正大义凛然的说着，看着脩扬了扬左肩的伤，声音顿时低了下去，“只要有学识，有理走遍天下嘛！看得出千适以后定大有作为……”
　　“爹，”脩打断了他，难得的郑重，“既然您说您关心愫，那就应该尊重她的选择，我看此事先缓一缓，日后的发展看李千适自己了！”
　　“脩，你这样这的很像休纂……”
　　脩向李冲眨眨眼，“爹，我不要做二哥的附属品，我只是李脩！”
　　脩又在家休养了一个月，这一个月过得真是快活似神仙啊！每天愫都会做很多补品给脩，愫那手艺真不是盖的！
　　今天丘穆陵泰的长子娶亲，宴请朝中重臣。
　　脩本不想去，可李冲非要带上她，说要带她见见世面。脩最讨厌这种应酬场面了，可又实在拗不过老头子，只得满脸黑线的随李冲去赴宴。
　　丘穆陵泰家中的豪华程度丝毫不亚于李府，因为今天是大喜之日，更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李冲去正堂与那些大臣客套了，脩不愿陪同，李冲对她千叮咛万嘱咐不要乱跑，不要惹事才去了正堂。
　　这么豪华的府邸，不好好参观一下怎么行呢！于是脩便在穆府东转西转，不一会儿便晕头转向了。
　　忽然看到一排比前院还豪华的院落，脩不觉慢慢走近。
　　忽然一阵嬉闹声传来，脩想躲却一下慌了神。
　　几女一脸惊讶地向脩走来。
　　一看到脩俊秀的容貌，几女便立即将什么礼仪规矩抛诸脑后，一同向脩围来。
　　“公子是何人？怎么会到我们我们院中？”
　　脩被吓得后退了几步，一脸讪笑，“我乃永安王李脩，呃……误入姑娘闺院，实属冒昧，在下这就走！”
　　一女拉住脩的衣角，却被另一女嗔了一句，“哎，原来您就是杀敌无数的永安王啊！王爷既来了，便莫急着走，坐下喝杯茶也好，免得爹爹说我们怠慢了客人！”
　　脩扯了扯嘴角，看来暂时是走不了了，“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
　　脩被几女拥着坐在院中的小亭子。
　　“王爷今年贵庚啊？”一女娇笑着摇了摇手中的扇子。
　　“在下年方二七。”
　　“啊，王爷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作为，还有生得风度翩翩……”
　　“各位姐姐见笑了……”
　　脩被她们说的头皮发麻，这样的应酬实在是痛苦啊！难道她们看不出自己笑得很虚伪吗？
　　“王爷，我们这儿有新进的西湖龙井，您不妨一尝！”
　　脩顿时眼睛放光。在现代她就喜欢品茶，现在有正宗的西湖龙井，怎可能错过呢？
　　“那边麻烦姑娘了！”
　　一女向亭外招了招手。“滟儿，上茶！”
　　丘穆陵滟怯懦地端着茶进了亭，“公子，请用茶！”
　　脩细细品了口茶，清香甘甜，回味无穷，自己还确实没有喝过这么香的茶呢！忽然，余光又瞥到了那个上茶的小女孩。她低垂着眼，神色紧张，比一般的婢女拘谨多了。
　　“滟儿是贵府上的婢女？”脩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她啊，是父亲的侧室所生，虽不是婢女，却比婢女更卑贱！”
　　脩嫌恶的皱皱眉，仗着自己是正式所剩就可以欺负别人了吗！自己也是庶生呢！
　　脩仔细打量着丘穆陵滟，虽不是倾国倾城，可也清秀可人，比上那些个庸脂俗粉好多了！
　　“姑娘年方几何？”脩轻轻问了句。
　　丘穆陵滟吃了一惊，怯怯地抬头看着脩，这位公子是在问自己吗？自己再府上还没被这么尊重过呢！
　　看着脩正对自己笑，丘穆陵滟的心紧张的扑通直跳，“女婢今年十三。”
　　“哦，”脩若有所思地看着茶杯，这小丫头还挺可怜，在家还这么受欺负……
　　“小滟，我家中有个妹妹李愫，比你年长一岁，不如你去我们家住一段时间陪陪她？”
　　丘穆陵滟一脸惊讶地看着脩，哇，这个漂亮的公子要自己去她家哎！其实只要不在穆府去哪儿都好！
　　“我……”穆滟正欲开口，却被身旁姐姐们的咳声吓住了。
　　丘穆陵滟看了看姐姐们隐隐作怒的脸色，一丝怯意涌上心头，“公子，我还是不去了，姐姐们还要我陪呢！”
　　“是啊，多谢王爷好意了，滟儿还是呆在家里合适些！”一女阴阳怪气的说着，还斜睨着丘穆陵滟。
　　“丘穆陵大人与我父亲同朝为官，即使不看本王的面子，也该念着穆大人与我父亲的交情。莫非丘穆陵小姐认为本王目的不纯？”脩一挑眉，眸子里已满是寒霜。
　　“王爷这是哪儿的话……”
　　“脩！”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脩长吁了一口气，是拓拔澄！
　　“你小子怎么溜这儿来了！李大人找了你半天了！”拖把城一拍脩的肩。
　　“哦，呵呵，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快走吧！”脩一脸感激的冲拓跋澄眨眨眼。
　　“诸位姑娘，恕在下失礼，先把永安王领走咯！”拓跋澄向几女做了一揖。
　　“无妨无妨……”
　　出了后院，脩才长吁了口气。
　　“脩，大老远就听到你要把丘穆陵泰的女儿领回家，你不会是……”拓跋澄一脸好笑地看着脩。
　　“呵呵，”脩尴尬地笑笑，“不是啦，我跟你讲哦，丘穆陵滟很可怜的……”
　　一顿饭匆匆吃过，当然脩也没少挨老头子批。不过她是李脩啊，刚听完老头子训，转头又以愫的名义将丘穆陵滟接回府。
　　自从伤养好了，脩每日都要上朝了，还有许多政事要处理，所以陪愫的时间也少了，不过现在有丘穆陵滟陪她了。
　　每日下朝后，脩，拓跋澄，拓跋宏都会一起商议些国事。闲来也会一起喝喝茶，下下棋。
　　今日下午，天气格外的好。
　　已是深秋，树叶都已经枯黄，仍有几片叶子像枯叶蝶似的栖在树上，三人便在这样的迟暮里下着棋。
　　“呀，又输了！”
　　拓跋澄看着满脸黑线的脩不禁好笑起来，“皇上的棋艺在这宫里可是无人能敌呢，你哪儿会赢呢！”
　　脩白了他一眼，忽然头一扬，一脸骄傲，“愫的棋艺也很好呢，改天让她和皇上下一局，不定谁赢谁输呢！”
　　拓跋宏的眸子黯了黯，李愫，有两个月没见她了吧！
　　“李愫也十四了，还未谈及婚嫁吗？”拓跋澄装作无意地问道。
　　“那李千适自那日后便没再见过愫了，哪儿谈什么婚嫁呢！而且，愫也还不想嫁呢！”
　　拓跋宏苦笑着低下头。自己虽贵为君王，却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不敢争取……如果自己不是君王，也许就能和愫在一起了吧……
　　又一片叶子无声地落下，为这满园的秋色又添上一份萧瑟。叶子悲凉，人也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