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缦羽伊罹》涤曙夕

3、冷月无声彻千古

　　冷月无声，清辉千古。所以人们常为自己叹息，那短暂的只有几十年的生命，比起皓月来，又算得了什么呢？不过是一滴水，从空中滴落至时间之河流，悄无声息的，生命就这样走向凋零。
　　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倚栏赏月的楚泱沫心思变化万千。
　　更何况，这样生不如死地活着。
　　仇恨的怒火时时刻刻逼迫着他，每当她在夜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时，仿佛能感受的到怨灵的哀嚎。
　　她跟四大护法商议，只要他能够在报复路家之前老实地充当阁主，掩人耳目，他们就能与她共同密谋打垮路家。他们约定了五年，这五年内，他们先政府了一些小帮小派，将声势和名望扩大一些，再回来了结盟约。
　　她没有改头换面，她要让路家的人知道，她回来了！
　　楚泱沫施展轻功向路家奔去，穿梭于夜色，女子的身形轻巧而灵敏。
　　心下自信早已胸有成竹，只是……那位自称白辙的人好像认得自己。他今天早上用的应该是“浮云步”或“凌鹤飞”之类的上乘武功。他拥有如此技艺，且收敛了真气，她猜不出那人的武学深浅。若他的武学功底与他的轻功一般，那么她恐怕还不是他的对手。要是他插手了，今日之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她曾经想过很多次，以柔克刚，以文胜武，兵不血刃地打倒路家。这些周密的计划，不能毁在一个变数中。
　　阻拦她的，是人弑人，是神弑神！
　　一边想着，就到了路家大宅，灯还亮着。
　　她径直从大门走了进去。亮灯之室一片肃静，青衣男子坐在椅子上，一旁是她的人。
　　“阁主。”东、南二护法见到楚泱沫，立即行礼。
　　她打了一个手势示意两人起来，转而看向那个青衣男子，“路暨？”
　　男子冷笑一声，脸上却还是如沐春风般的微笑。
　　“他不肯。”南悠走到她身后。“他可是个硬骨头啊，我们本想挑拨他跟路洵，可是他全然不听。我们只能等你来了。”
　　楚泱沫的眼睛直对上他深邃的眸“想清楚了？”
　　路暨轻笑，“路府是路家上下几代人的心血，不能因为我和路洵的个人恩怨就被埋葬，那样的话，我是罪人。”
　　楚泱沫冷笑，“真是冠冕堂皇的理由。”
　　“你问我不也是很虚空的话吗？现在我的命都在你手里，我又能怎么样？这对路家不公平。”
　　不公平？那么当初你们争权夺利的时候，又何曾想过这样对其他人公不公平？
　　“有什么公平不公平？”东篱不耐烦地挥剑刺去，楚泱沫想要制止却已来不及。
　　“晃荡”一声，路暨将桌子推翻，挡住了那一剑。
　　“东篱！”南悠吓了一跳，急忙拉住了他，看见楚泱沫紧锁的眉，猛然想到什么，脱口而出“糟了！”桌子发出的声音并不大，但却能将路家内力深厚的宗主惊醒。
　　南悠望向窗外，只来得及看见不远处的房间，暗黄的灯光亮了起来，一阵风似的就有一个人影窜了进来。
　　楚泱沫仿佛早已料到，手中挽风剑舞出个剑花，直刺向迎来的身影。
　　两剑相击，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路宗主，我等你很久了。”
　　男子怔了怔，揣摩了一下话中深意，杀气渐涌，“你是谁？”
　　“在下楚泱沫。”眼角撇到东篱已将兵器架在了路暨的脖子上，她冷笑一声，悠悠答道。
　　“楚泱沫……”他的眼光有些飘忽不定，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子，“原来是你……你是来复仇的吗？”
　　“当然是的。”她浅笑。话未说完，一刀剑光闪过，那是路洵最引以为傲的剑法，曾经威震四方。他自信，因为他觉得这一招无人能敌，这剑影凌厉，难以躲闪。
　　“你！”路洵看着自己胸口的那把剑，惊讶之极，仿佛利器刺入的不是他的身体，而是心魂。
　　她冷笑，“只要能复仇，没有什么不可以。”路洵的这一招是她永生难忘的，他原本以为她应该早已忘记，可是对于她的生命来说，八岁那一年的记忆已然模糊，那一招断绝她母亲生命的剑法却深深印刻在了她的脑海，成为她毕生的噩梦。七年里，她不知花了多少工夫才想出了破解的方法。刚刚那一招来的太过突然，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猝不及防，若不是南悠为她挡了一剑，很有可能她此时已重伤。
　　她双眼冷冷扫过流血不止的南悠以及兀自惨叫不休的路洵，最后落到了路暨的身上。“如果你不从，那么你身边的人，就会一个一个，像路洵这样，很惨。”
　　路暨愣了愣，许久才吃力地开口看，“其实，他早就该死了。”
　　“原来你知道？”楚泱沫露出一个鄙夷的笑。
　　“你的心不冷吗？”他没有回答，却唐突地问了楚泱沫一句。她呆住，多少年了，除了师父，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对她说话。这样悲悯而温柔的语气，却令她感到一阵寒意。东篱的剑锋利无比，在他颈上留下了一道血痕，血涓涓流下，但他却丝毫不在意，微笑着。
　　“你快说，地契房产在哪里。”仿佛是有些惊慌，她回避了问题，逼问着俊朗的青年。见对方眼中流露出的固执，将心一横，挥剑直刺路暨。

　　刚刚短短的时间内，她已察觉路暨只是个单纯的文人，根本不会武功，使出的功力根本不到五成，所以当她被拦下时，惊讶顿时占据了她的脸庞。
　　“是你！”她马上恢复了镇定，“你今夜果然闻得风声来解救路家啊。”
　　“路暨是我的弟弟，还请楚阁主高抬贵手。”白衣男子皱了皱眉，显然对路洵的死有所愤怒，他一动不动的盯着楚泱沫。
　　见来人不好对付，东篱、南悠正准备叫大家一起上，团团围住白衣男子，却被楚泱沫打了个手势制止，示意所有人离开。东篱、南悠拗不过，只好带领雨台阁众人先行退出。
　　卧室里只剩下了三个人，昏黄而暧昧的灯光笼罩了整个房室，却掩饰不了三人的冷意。
　　终于清冷了些，她细细打量着两个人。其实，两个人的眉眼还真的是有些相似，而且都很爱笑，只是路暨的笑沉稳恬静，而白辙的眉宇间满是不羁，飞扬而洒脱。
　　“你很早就在江南布满了眼线吧。”她不屑一顾地笑了。她不在乎。
　　“是的。”没有惊讶，没有诧然，白衣男子回答，挑衅般挑了挑眉。
　　“我要带他走。”白衣男子淡淡道，手却紧握了剑，而青衣书生却是一脸无辜。
　　“诱局。”她的唇动了一下，讽刺一笑。白辙没有回答，人已不在原地。楚泱沫不敢大意，连忙使出“光影九分”，纵跃至一旁，回首，刚刚的地方早已被剑气凌空而斩，地毯断成了两截。
　　“破空绝杀？你是谁？”她霍然抬头，字字珠玑。
　　“你不必知道。”他左手提住了路暨，路暨显然对此举大为不满。楚泱沫经过刚才的一轮交手已料知他的武学修为不在她之下，心中紧张，手紧握住挽风剑。
　　只要他们两个一动，她就不信追不上他们！本来她心中无底，但是白辙既然带着路暨，施展出的轻功自然会打几分折扣的。她又有了几分信心。
　　一时，房内静默无语。烛火摇曳，渐渐黯淡。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江南的夜晚只有小雨寂寞的滴阶声，三个人在屋中仿佛置身世外，只有三个人的呼吸真实的存在着。
　　忽然，一阵风吹灭了飘摇若柳的烛火。
　　白辙的身形就在一瞬间消失。
　　早已于心中计算千百次，楚泱沫立刻一招长虹经天直刺窗口。凭着微弱的月光，她认得那是“浮云步”，只有在速度极快的情况下才能使身形看似消失，所以白辙一定会带路暨离开。
　　被那强烈的剑气所震住，白辙的速度有一瞬的减慢。一瞬就够了！那一瞬，长虹直向来不及闪避的路暨划去，眼下已然挽回不住局面。白辙收敛了不羁的笑容，目光冷厉而聚神。
　　“嶷儿，你这样做，对得起你手中的挽风剑吗？”
　　嶷儿？嶷儿？他竟然叫她嶷儿！
　　还有，他怎么知道自己手中这把剑叫做挽风？
　　听到这句话，女子的身心剧烈一震，许久，仿佛是支持不住似的，停留于路暨胸前的那一剑“啪”一下落到地上，人也失去了知觉。